《华妆》开机仪式弄得声势浩大,网络媒体争先恐后地报道,高低给《华妆》整了好大一场热度。
演员们纷纷换好衣服,殷恪暂时没戏份,独自坐在一侧看剧本。
谢云初就是个少爷,剧组里面没人敢指使少爷干事,他本来以为自己当个吉祥物四处溜达就行。
谁知道陈俊坤导演并不见外,拉着吉祥物坐在监视器面前就开始问他戏。
他不喜欢谢行之,但喜欢极了谢云初这个青年,不然也不会在谢行之提出加塞的时候欣然同意。
但对于陈导来说,喜欢意味着高标准严要求,他的问题多刁钻,也得亏谢副导提前看了好几遍《华妆》的剧本,不然非得被问倒了不可。
问了十来分钟,看见演员们都准备好了,陈导的一门心思便投入到了拍摄里了,可给谢云初省了好大一份心思。
他没什么事业心,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就乖乖坐在一边看剧组拍摄,偶尔接两句陈导的话。
偶尔,他耐不住性子,眼睛悄悄瞟向殷恪的方向,偷看一眼,然后快速撤回目光。
陈导和谢云初母亲是多年的好友,可以说是看着谢云初长大的,谢云初什么性格他说得上了解。
谢云初这看人的频率高得不正常,陈俊坤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小谢啊。”陈导一边挪了挪监视器的角度,回看了一遍方才的拍摄,一边拍着谢云初的肩膀,似疑问又像陈述,“你喜欢他?”
他这话问得快且直白,开门见山。
谢云初微愣了一下,耳根默默发了一点微红。
“谁……谁说的。”他矢口否认,抿唇,又找补了一句,“我没有。”
陈导很给他面子,了解少年人的情绪,揶揄了一句就不再调侃了。但即使这样,也够让谢云初一个人坐着发呆了,他迷茫的眉眼里透着被发觉的慌张,眉皱起,如静水微波。
谢云初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在意如此昭然若揭,摆烂般抠了一下指甲,点开手机,刷殷恪的超话去了。
陈导要是凑过去,准能看到谢云初那连续签到好几天的超话页面。
微博上一片风平浪静,超话里更是安逸无波,只能偶尔看到几条被评论顶上来的宣传《逐星》的帖子。
有小粉丝剪辑了短视频,谢云初戴上耳机,把声音调到最低,做贼一样地点开了视频。
陈导开拍之前他是这副姿态,这一场都快拍完了,谢二爷还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看视频。
陈俊坤之前拍过双男主题材的剧,对小辈的感情乐见其成,并不会有过多想法。
谢云初那副痴汉样简直不堪入目,陈导看不下去,转头打量了一会殷恪。
小青年正专注地读剧本,五官优越,长眉入鬓。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两个人实在般配。
但显然可见,现在多半是谢云初在单相思——他偷看人家那么多眼,也没见对方抬头给他一个眼神。
于是,陈导发掘了一下自己骨子里的媒婆天分,给无所事事的谢二爷找了点事情干。
哦,说不上是给谁找了点事干。
把谢云初和殷恪凑在一起,多半谢云初是添麻烦的那个。
陈导这人比较佛系,拍摄不像《逢春》导演那么追求效率,甚至还有可能一个上午拍一场就算了。
这不,刚到十一点,剧组的盒饭就来了。
陈导纡尊降贵,走去拿了三份盒饭,把殷恪和谢云初招呼到一起,一人手里塞了一盒。
殷恪其实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微弯眼睛道了声谢,接过盒饭没动。
谢云初被陈导薅走,正意外着呢,一抬头就见着殷恪那漂亮流畅的下颔骨,耳朵颤了颤,因此也只是傻傻抱着盒饭,没打开。
他的鼻尖萦绕着殷恪身上独有的清冽气味,久久不散。
几乎要装满胸口,憋得他喘不上气来。
第一次见面游刃有余挑逗人的谢二爷像是灰飞烟灭了一样,此时留下的,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初出茅庐,情窦初开。
殷恪眼底没带情绪,稍疑惑地扫了一眼谢云初微红的耳根,上次谢云初来还猫的不自在气氛回流,两人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谢云初绷紧了下巴,眼尾微直,那轮廓一瞬间,让殷恪想起了一个人。
他无意识地收了指尖,那股没由来的感觉再次回溯。
是的,谢云初和谢行之,从某些角度来说,太像了。
上次他送回猫的时候,殷恪就已经这么想了,两人的剪影几乎要重合。
殷恪的太阳穴痛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陈非常有眼力见地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板凳,放在了殷恪身边,眨着眼睛看谢云初。
两个人都是杏眼,磁场还挺相符。
小姑娘的眼里写满了快坐,也不怕谢云初,扯着人的胳膊往自己家小明星身边拉。
陈导满意地拍了拍小陈的肩膀,眼尾笑出了几道交叠的纹:“小殷啊,小谢负责的主要就是男三号的拍摄跟进,他不用功,没怎么看剧本,你帮我教教他。”
无妄之灾。
莫名顶上了“不用功”帽子的谢二爷被迫留在原地,纵使内心疯狂摇曳着尔康手,表面上还是稳得十分有二爷的气度。
他不去看殷恪的眼睛,打开盒饭,里头的菜还挺丰富,谢云初满意了。这剧组折腾了他一上午,也没白折腾。
殷恪不理解他的满意来自哪里。
炒青菜,西葫芦,还有芦笋炒肉。对于一个富家少爷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菜肴,一个月都不一定吃一次这么清淡的。
谢云初的吃相很优雅,殷恪能感受到,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富贵修养。
——哪怕只是搬着一个板凳吃盒饭,也瑕不掩瑜。
殷恪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心说谢云初真也是极好看的人,唇红齿白,五官标致,若是进娱乐圈,又不知要迷化多少妹妹的心。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和谢行之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像呢。
殷恪垂眸,低头盯着自己的饭。
口袋里的红包似乎还滚烫着,他进圈这么些年,被重视过,忽视过,针对过,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施与了如此纯粹而细小的善意。
他一开始,不那么喜欢谢云初。
花天酒地,风流潇洒,千娇万宠长大,想捧谁就捧谁,自由自在,多么肆意啊啊。
这样的人,明明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竟然有种,两人真成了朋友的错觉。
饭总不能吃一辈子,就一份,磨磨蹭蹭地最多十分钟也就吃完了。
谢云初本以为两人之间会尴尬,谁知殷恪顺手把自己翻了很多遍的剧本扔给他,语气懒散且极其自然:“正好我看了一上午也累了,你自己看,什么细节不明白可以问我。”
刚因为刷了一上午超话觉得自己很累的谢云初:……
他垂头丧气地翻开剧本,剧本被殷恪翻得并不新了,出乎意料的是,上面的标注却不很密,只是在关键点写了几个词语,都不超过十个字。
谢云初之前看过一个热搜,晒的是某明星翻过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心得和人设。
这正好是谢家旗下的业务,谢二爷心血来潮跑去看了几集电视剧,私以为演技大概和营销没什么关系。
但不妨碍粉丝们嗷嗷叫。
殷恪不知是习惯还是刻意,把字写的很小,完全不影响阅读。
他的字小却任性,有种含蓄的龙飞凤舞之感。
纵使天地狭小,囹圄一方,游龙也能腾飞。
谢云初自认为还挺文艺。
殷恪的声音却冷不丁响起来。
“你已经五分钟没翻页了。”谢云初第三次发呆后,殷恪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他说自己看了一上午剧本累,却也没干什么别的事。
殷恪前两年忙工作的时候特别自律,基本不怎么看手机,这会剧本扔给别人了,自己摸着手机,怎么都不得劲。
果然,穷是一种病,穷的时候养出来的性子,挺难改的。
他逼着自己将注意力从谢云初身上移开,却还是忍不住。殷恪一直很闲,不看剧本的时候尤甚。
谢云初这个懒蛋,十五分钟就翻了三页,还不知道往没往脑子里去。
被抓了现行的谢二爷心气一虚,随便指了个地方问殷恪:“这里为什么林玉蝉不直接杀了这人,杀了不是永绝后患?”
陈导演让殷恪教谢云初细节。
这坏学生倒好,直接开始抠原剧本的逻辑了。
还好殷恪对他的尿性十分知道了七分,他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耐心地给谢副导梳理起了前因后果。
谢云初早就被殷恪的嗓音勾得魂飞天外了,哪还能听到他讲的内容。
殷恪察觉到他的失神,大学的时候追过殷恪的小青年小姑娘能坐满一卡车。
谢云初这几天的不正常有迹可循了起来。
还猫时的不自在,偷塞的红包,时不时的脸红耳根红。
一切都有了原因。
殷恪沉默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谢二爷这么纯。他轻飘飘地开口,语气捉摸不透:“听懂了吗,小谢导?”
小……小谢导?
谢云初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捏着剧本的一角,肩膀颤了颤,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自然是没听懂。
他抿着唇,像是怕殷恪生气,小心地把剧本递到殷恪的手里。
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谢云初能摸到青年那泛着薄薄凉意的手。
而殷恪仿佛并不在意。
“没听懂?”他问,眉头稍挑,“你第一天灌我酒的时候不是挺放松,现在紧张什么?”
旧事重提。
谢云初低下头,头发蓬松,能看到很小一个可爱的旋。
殷恪垂眸看着,突然有了摸一把的冲动。还挺像猫。
“我……”谢云初一下子词穷,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自己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谢云初和关系亲近的朋友们都放不大开,对沈蕴川和楚言时也是这样的,此时碰上了殷恪,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殷恪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再逗他,将剧本放回谢云初的手里,温声又讲了一遍。
殷恪平时说话是很平的,不会添什么情绪,又由于声音底子很好,清冽干净,总能让人听着很舒畅。
谢云初听懂了。
他本身就学的编导,专业知识是有的,虽然很久没有参与相关工作,当年留下的底子已经够他用了。
谢二爷冰雪聪明,眼睛亮亮地盯着殷恪,似乎盼他多讲一些。
朱助理的电话冷不丁打了进来。
谢云初随手接起来,不小心划到了免提。对方的声音沉稳客观,透过话筒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谢总要去看看您,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谢云初的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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