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川一开始还以为那些齿如刀锋的大鲤鱼也是这综艺关卡当中的一部分,直到进了这个地方,他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在树林当中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鸟虫鱼兽,都活像没进化好似的,身上的器官不是多点就是少点,丑的很。
他成为魈之后虽然占了不老不死感应灵敏的便宜,但相应的也承担了不少后果。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所有的生物都是天地之间灵气集结而成,也能与自然呼吸交融,神识相通。但到了云宿川这里,他既无法呼吸,也没有生命,能感应到周围充溢的灵气,但却不能吸纳。
直到进入这片林子,他竟感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浑身上下有种久违的通畅感,仿佛隐约找到了一点“做人”的滋味。
云宿川觉得此地不凡,会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令人惊讶,更不知道是福是祸。
一只头上长着独角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到云宿川身边,大胆地叼起他的衣角,放进嘴里嚼了嚼。大概觉得这东西淡而无味,口感不佳,它很快又把衣角吐出来,用头去蹭云宿川的腿。
云宿川看了一眼独角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弯腰看了看地上窄长的草叶,那叶子的边缘是锯齿状的,表面上却生着一层浅浅的白色绒毛。
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这副疏离寡淡的模样,不像江灼那种天然的冷峻,反倒有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傲慢,看上去格外的不随和。小鹿没有获得爱抚,抖了抖毛,正要跑走,刚才那个冷淡的人类忽然又转身,摸了下它的角。
他的手冰凉,小鹿吓得跳了一下,转身跑到林子里了。
云宿川没追,他不是喜欢那头鹿,而是发现一件很惊人的事情,这个林子当中,无论是植物、动物,乃至于没有生命的石头,都是外面罕见的宝贵材料,如果以此制成灵器或者炼制药材,绝对都是稀世珍品,对于修行之人说,简直就是个绝顶的宝矿。
云宿川惊讶的是,世界上怎么会真有这么一个地方还没有被人发现?那么那些每天恨不得掘地三尺寻宝去买的灵器贩子,可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但这里的飞禽走兽活灵活现,一草一木生机蓬勃,种种奇珍连想都想不出来,也不可能是被人凭空伪造。
云宿川据此推断,他目前所处的环境依旧不是真实的,但世上也一定存在着这么一片地方。甚至那片地方,说不定会跟江灼手里的金笔有关系。
他天资聪慧,性格果敢,从一开始进到“阎王殿”里面心中就隐有怀疑,所以特意过来印证,果然发现了破绽。
云宿川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他在暗中视物也无障碍,前方依旧是一片片浓绿如荫,仔细听时,隐隐有流水的声音叮叮咚咚传来,如同鼓乐。
他回头看看江灼那边,应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顿了片刻,便继续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踩过柔软的草地,有着紫色莹光的飞虫一片片飞起,云宿川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原本空气中那种草木的清香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竟好像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云宿川脸色微变,取出一把钢刺悄悄握在手中,轻手轻脚地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条小溪流过,溪水流动的速度似乎比一般水流都缓慢一些,血腥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云宿川隐在树后,静静站了一会,没有再周围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于是走到近前一看,赫然发现,那溪中流淌着的,竟然全都是暗红而浓稠的血液!
这是一条血汇成的小溪。
饶是云宿川从小学艺见多识广,绝非普通的纨绔富二代那样养尊处优,但他独自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诡的场面。
正要弯腰看个清楚,不远处又传来“哒哒哒”仿佛动物奔跑的声音,云宿川连忙止住动作,向着旁边一闪。
只见又是一头独角鹿从林子里面跑了出来,这回是一头成年大鹿,跑到附近之后,它四下转了几个圈子,又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费力地用牙齿咬着拖了一样东西出来。
云宿川眯着眼睛辨认片刻,发现被拖着的好像是一头死鹿。
难道这溪中的全都是鹿血?或者说也有可能所有的动物死去之后,都会把血放进来?但是按照这个血量来看,恐怕它们死的再多也是不够的。
而且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在云宿川疑惑的目光之下,那头死鹿没有被扔进血溪里面去,反倒是它活着的同伴吓到了小溪当中,在溪水里面搅了半天,然后叼了一块小石头出来。
月光把一切事物的轮廓照的清清楚楚,就在大鹿转身走上岸边的那一刹那,云宿川分明看见,它嘴里叼着的那样东西发出幽蓝色的光晕,圆融润滑,竟然是一块不昼石!
虽然此时因为石头上沾了点血迹而有些掩盖了本来的表面颜色,但那形状质地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云宿川当时只觉得心里一紧,连忙回手在自己衣兜里一摸,当初江灼帮他抢来的那块石头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可能会发生某种很可怕的事情,黑暗的空气当中,也仿佛有种不知名的暗潮,在默默涌动。
云宿川屏息看着那头鹿叼着不昼石一步步走到同伴身边,然后将石头喂进了死鹿的嘴里。
没过多久,那头死鹿就发出了细微的鸣叫,身体也一抽一抽的,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
云宿川的内心深处其实可能已经隐隐明白了这鹿究竟要做什么,只是脑子一时木了,没办法思考。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幕,他才猛地想到了自己最近一阵总是莫名感觉到心跳的可能原因。
江灼的名字一晃而过,那瞬间仿佛一道雷直劈了下来,他的耳朵里面都在嗡嗡作响,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全身的血液都向着头顶涌去,简直有种突然得了脑血栓的错觉。
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树干,木然看着那头喂完石头的鹿身体一歪,软软跌进了血溪之中,鹿尸很快就没有了踪迹,而地面上原本该死的那头鹿却在草地上蹭了一会,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它身上还有血迹,不知道是因为沾到了溪水,还是原本受的伤,一边在草地上蹒跚地行走,一边哀鸣着寻找自己的同伴。
已经跟血水融为一体的鹿自然不能做出回应,倒是这一头被就活的走起路来越来越稳当。
云宿川长这么大以来,几乎就从来都没有怕过,但是在这一刻,流淌的血水、哀鸣的独角鹿、草地上足印,以及那种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都仿佛带着一种扭曲的恐怖感,让认不寒而栗。
那头鹿找了半天没见到同伴,向着云宿川这边走过来。云宿川看着它这幅充满生机的模样,想到它体内那块被鲜血不知道浸泡了多久的石头,简直好像看见了某种狰狞野兽一般,竟然不能自制地向后退了两步。
鹿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带起一阵轻轻的风。云宿川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快步跑到溪水的旁边,趴下身子将手探进去。
皮肤一接触,他才感到这血水简直冰凉刺骨,溪底分布着一枚枚冰块似的小石头。云宿川随便掏出来一枚,这不昼石跟江灼给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表面呈淡淡的粉色,温度也要高上一些。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江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番心情,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定在那溪岸边趴了好一阵,才站起来往回走去。
云宿川刚一出林子,江灼就迎了上来。他抓着云宿川的胳膊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半天?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了,你也不……”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云宿川竟然沾了一袖子血,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云宿川本来有点木然,但是看见江灼之后,那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样和语气,仿佛像根针在心上轻轻戳了一下,让他感到疼痛,却也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云宿川本能地抓了一下江灼拉着他的手,又放开,仓促地说:“我没事。”
他生气、后怕,却也有种说不出口的隐秘期待。他想问问江灼到底在想什么呢,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也不知道自己想听见怎样的答案。
他有幸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但是到了他的面前,却又总是事事缄默,进退维谷。喜欢江灼就好像爱上天边明月,看上去那么近,伸出手来却发现很远很远。
所有伤感的、甜蜜的回忆都一齐涌上心头,这份感情在他的生命中存在的太久,扎根的太深,云宿川心里明白,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如此深爱上另外一个人了。
这种近乎本能的感情硬生生冲散了胸腔中那千回百转的复杂思绪,将满腹愤怒渴望都压制成如常的温柔,他深吸口气,对上江灼带着奇怪和担忧的目光,稳稳地说道:“不是我的血,我刚才在前面发现了一条流着血水的小溪,一时好奇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沾上了。”
江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流着血水的小溪?”
云宿川道:“是啊。”
他这么一说,江灼倒觉得有点耳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似的。看了云宿川一眼,对方却已经将目光挪开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没看见云宿川那边发生的事情,有人还在疑惑地问:【怎么感觉川哥和小勺子今天都有点怪怪的?】
江灼一时想不起来血溪的来由,又觉得云宿川表情有点奇怪,不光脸色不好,连嘴唇都是煞白的,他不可能被区区一条溪流吓成这样,肯定在林子里面还遇到了别的事。
此时正在录制节目,他不好追问,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片刻,说道:“这事回去再说,你先拿瓶矿泉水洗洗手,我们发现东西了。”
云宿川也是心绪难平,这件事关系到江灼的安全问题,回去必须跟他掰扯个清楚,两人打算到了一块,他闻言说了声“行”,去苏戴那里拿了瓶矿泉水,将手上的血迹冲掉,又回来看江灼他们的发现。
三个人的骨灰已经成功找到,分别装在了三个骨灰坛子当中,迷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对于他们来说,最有用的信息是每个坛子上面贴着病人的入院日期和基本资料。
根据资料来看,云宿川猜测的没错,这几位病人入院后所住的确实都是703病房的二号床,算上目前还躺着的那个一共四个人,入院原因均为治疗心脏病。前三位的死因一致,都是感染了不知名病毒。
在经历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后,几名嘉宾都不把区区骨灰坛子当成一回事了,围在那里研究,云宿川洗了血迹回来,江灼正在分析几个病人的情况。
“去世的那四名病人里面,第一个叫方邵,男,35岁,是倒卖山货的,自己开了一家干货店。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家里还有个大哥,老婆带着6岁的女儿改嫁了。”
江灼看云宿川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继续道:
“第二个叫耿纹,女,27岁,小学老师,单身,原本和寡母住在一起,但在她住院前一年,她的母亲因病身亡。”
云宿川定了定神,让自己也跟着思考这件事,闻言问道:“他母亲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知道吗?”
江灼道:“心梗。”
云宿川点了下头,比个手势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了,让江灼继续。
江灼道:“下一个就是迷诺的远方表姑了。她的情况之前迷诺都说过了,跟家里断绝关系,跟丈夫离婚,没有孩子,终年41岁。”
云宿川道:“所以迷淑玲去世之后,住进来的就是之前被她附身骂我的那个病人吧。岳医生,你负责给他治疗,还知道他的其他相关情况吗?”
岳庭飞觉得这些线索真是琐碎,还要他们像拼图一样一点点给拼凑起来,真的警察办案子只会更难。果然是看着风光,实则枯燥辛苦。
他道:“我记得一些。那个病人叫魏嵘,过去是网管,年龄好像是31吧。然后之前因为打架斗殴时过失伤人判了五年,从监狱里放出来不久就住院了。入院的原因跟另外三个人一样,都是心脏病。别的就没有了。”
李清佳曾经上过好几期类似的综艺。她知道要查案子首先应该去寻找死者们的共同点或者交集,但目前为止他们拥有的这些资料,却让李清佳越听越觉得迷茫。
她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性别不一样,年龄是20多到40多不等,职业也都不一样,在住院之前有出国的,有入狱的,而且生的病也很多人会得,心脏病算不上什么值得研究的离奇怪病……咱们好不容易得到这些资料,结果好像根本就没有用呀。”
岳庭飞挠了挠头,开了个脑洞:“人家破案不是都得深入调查么,咱们是不是需要继续了解一下这些人的生活经历?比如他们走在街上,有没有一起遇见一个神秘人,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或者四个人做过亏心事,见死不救什么的,被死去的人变成鬼回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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