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晚上,各有村民们给江灼和云宿川送了一次饭,不过是些家常的农村炒菜和杂粮粥,做饭的人显然厨艺很好,不过是些简单的食材,做的倒是色香味俱全。
江灼用筷子夹起了里面的一块土豆,轻轻咬了一点,便能感觉出,甚至连这看似美味的饭菜当中,都带着这片土地上特有的腐朽衰败之气,如果不是他这样的通灵体质,恐怕换个人来吃,还要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两人把饭菜悄悄倒了,吃了点背包里装的面包和饼干,不久之后自然有人过来收碗。就这样到了夜间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他们悄悄顺着窗户翻出了房门,再一次踏上那片古怪的土地。
罗盘上的钢珠一到这里就疯狂转圈子,云宿川怕它发出更大的动静,一指封了。江灼从附近一户农家的院外飞快偷了两把生锈的铁锨,扔了一把给云宿川:“就这里,挖吧。”
天幕深蓝,半满的月亮高高挂着,洒下白惨惨的月光,远处的林间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更加增添了气氛的诡异。年少有为英俊多金的云大师和江大师就在这种气氛下轮动铁锨,拼命挖坑。
挖了好半天,除了土越堆越高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两人累的够呛,都有点怀疑人生。
云宿川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活像只花猫似的,挖着挖着,突然笑了起来。
江灼把铁锨拄在地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鼻尖上正好沾着一层土,瞪了云宿川一眼:“你笑什么?”
云宿川笑嘻嘻地道:“我只是突然想,你说咱们费劲挖了这么半天,要是土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其实只是罗盘坏了,那怎么办啊。”
江灼:“……”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坑,觉得十分不能接受,这种见鬼的念头简直产生一下就是该死嘛!
江灼冷冷道:“坑不能白挖。这话要是真被你说中了,我就把你扔进坑里添上土活埋。”
他日常要把云宿川揍扁、火化、分尸、活埋,云宿川对于这种恐吓和威慑都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说:“这么凶干什么,我开开玩笑帮你缓解一下疲劳嘛。要不然你去旁边歇歇,我再挖挖看。”
以江灼的性格,闲在旁边看别人干活只会让他更暴躁,看了云宿川一眼,他抡起铁锨又挖了一掀土,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趁着云宿川不备,冲着对方那边一扬。
云宿川见江灼使坏,下意识地自卫,同样挥起铁锨,向着江灼扬来的土块上打去:“哈!”
土块碎成土沫,扬了他一身。
江灼本来严阵以待,生怕对方反击,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他们在外围设下了隔音的结界,这笑声是传不出去的。云宿川一时犯蠢,擦了把脸上的土,看江灼高兴,也就跟着笑了。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向下一扫,忽然看到一样白色的东西夹在棕褐色的泥土当中。
云宿川脸色微变,用铁锨扒拉了一下,连忙道:“小灼,这里有块骨头!”
挖了这么半天,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总算有点收获了,江灼精神一振,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发现地上那根应该是一块可爱的大腿骨。
他连忙道:“哪来的?哪来的?”
云宿川道:“应该在你掀过来砸我的那堆土里。”
江灼又回去看他自己挖出来的那个坑,云宿川也过来帮着他又往深挖了挖,结果两人果然发现,地底下埋着不少的尸骨。
刚开始有了新发现的喜悦荡然无存,连云宿川都沉下了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骨头?这村子怎么回事?他们是杀了人,还是鼓捣了什么邪法?”
江灼没说话,低着头又挖了两铲子,说道:“可能这就是梁浩发财的秘密。”
云宿川道:“怎么说?”
江灼把铁锨上的土倒在他的面前,不用解释什么,云宿川已经眼尖地发现上面似乎沾着什么绿色的东西,他蹲下/身捡起来看了看,发现好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部。
某种可能性猛然在脑海中划过,云宿川低声道:“重生之花?”
江灼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培育方法,但是你我都清楚,这种花的生长本来就是要以人命作为代价的。再加上沈子琛离奇失踪的事,我猜测这里是否就是沈鑫和何箕的另一块实验基地?不过现在看样子,可能已经废弃了。”
他仅凭着一块白骨一根花茎就能想到这么多,实在是非常聪明。云宿川表示赞同,又道:“那现在重点问题就剩下三个。第一是那些村民知情多少,现在在做什么;第二是任庆伟的逃跑和这件事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第三就是沈子琛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三个问题看着繁杂,其实只要把这个村子的秘密调查出来,就全都可以一并解决了。江灼道:“那行,那今天晚上的加班就可以结束了。”
云宿川看看地面,问道:“还要把坑都填平吗?”
江灼累个够呛,把铁锨一扔,道:“填个屁,明天就跟他们撕破脸问个究竟,这村里又没有哪个人能把咱们怎么样。”
这话正中云宿川的下怀,闻言笑道:“对,没错,就是这样。还是和你一起办事痛快。行啦宝贝,咱们回家洗澡睡觉去。”
两人干完这件坏事,各自把铁锨扔到了那里,就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胡乱冲洗了一把,悄悄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仿佛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惊慌失措地议论着什么,江灼睡得晚,这时候正困着,不耐烦地翻个身推了云宿川一把,然后用被子把脑袋蒙上,又睡过去了。
云宿川活到这种境界,睡觉本来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听到噪音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怕吵醒了江灼,所以没动。
他看江灼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在旁边设下一个隔音的结界,掀开江灼的被子把他的脑袋扒出来,这才翻身下床。
刚刚穿戴整齐,外面已经传来了砰砰砰的砸门声,有人气急败坏地高声喊道:“两个小子,出来!”
云宿川不紧不慢地坐下,喝了杯水,任由他们敲了一会,这才过去把门打开,笑吟吟地道:“这么早就来送饭了吗?忘了说了,你们昨天做的饭菜里一股死人味,今天我不想吃了。”
“吃个屁的饭,你给我滚出来!”
村长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出来应声的,也顾不得里面的另一个人在干什么,揪住云宿川一把将他扯了出来,愤怒地指着满地的泥土和白骨问道:“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宿川无所谓地道:“我们挖的。”
村长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更是气的几乎翻白眼:“谁、谁、谁让你们乱动这里的东西!”
云宿川笑嘻嘻地道:“干什么这么生气?不能怪我啊,我也是被人指使的。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一个叫梁浩的人,他欠了我一千万,跟我说这地里面有宝藏,让我来挖了抵债,谁想到辛辛苦苦挖了半夜,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堆骨头,我也很想哭呢。”
他的瞎话和借口编的不错,只是表情太过欠揍。村长听见梁浩的名字面色大变,呵斥道:“胡说八道!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上哪告诉你这些事去!”
云宿川做作地惊讶道:“死了?没有吧。他不是假装吞了安眠药,然后改名换姓,变成任庆伟了吗?还娶了个媳妇生了俩孩子,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呢!”
他竟然能把所有的信息说的都这样准确,村子里刚刚还在愤怒叫嚷的人们眼神一下子都变了。
他们沉默着,一双双眼睛直勾勾落在云宿川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如出一撤,简直就像是复制上去的,带着衡量和险恶,看的人心里发毛。
片刻之后,村长轻声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云宿川道:“这就不少了?还有更多呢,只是我被人欠了巨款,没心情懒得说罢了。”
他收起笑容,目光在在场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所以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说出任庆伟的去向,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会去找他算账;第二,哼,地底下为什么埋着这么多白骨,我可要报警好好查个究竟了!”
没想到云宿川那边只有两个不甚健壮的年轻人,就敢面对他们整个村子表现的这么强硬,村长回头看看几名打头的村民,然后回头跟云宿川说道:“梁浩确实是从我们村子里出去的,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后来又去了哪里,更没听说过梁浩欠钱的事。你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为了他一个人要找我们整个村子的麻烦,这样不合适吧?”
云宿川含笑道:“谁要找你们麻烦了?我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从地里面挖出来骨头这么可怕的事,绝对有义务报警啊。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你们杀的。”
“小子,你要是非要找死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心狠。”
村长见云宿川这边说不通,把心一横,目露凶光道:“乡亲们,今天不把这两个外面来的小子给收拾了,咱们以后的麻烦就大了!大家一起上啊!”
随着他的吆喝,不少人都冲了上去,拿着镰刀锄头等工具把云宿川围到了中间,还有人往房间里冲去,准备也把江灼给揪出来。
村长咬了咬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抡起锄头就照云宿川的脑袋砸了下去。这到底是杀人的事,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毛,锄头抡下去稍一迟疑,便见云宿川抱着手,慢悠悠地对自己说了一句:“不觉得背后有点冷吗?”
村长一愣,被云宿川提醒之后,还真的感到自己脖颈处飕地吹起一阵冷风。他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向后瞟了一眼。
周围的村民早已经跟村长离了八丈远,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而清晨的日光下,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人,正瞪着一双腐烂沾血的空洞眼睛,冲着他森森呲出一口白牙。
“啊啊啊啊——”
村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这样可怕的一幕,吓得大叫起来,结果锄头没拿住,砸下来落到了他的脚上,将他砸的坐倒在地,眼中飙泪,这下是叫都叫不出来了。
云宿川打个响指,女鬼幽怨地看了云宿川一眼,向着他身后的房子里面飘去,去吓唬那些准备进去抓江灼的村民。
云宿川问道:“这下说不说?再不说女鬼索命,我可不管了啊。”
女鬼太过可怕,有几个人已经是欲言又止,村长却猛地大声说道:“不知道,我们就是不知道!”
他这么强硬,倒是出乎云宿川的意料。不知道任庆伟是抓住了这村子人的什么把柄,还是其中另有玄机。他想了想,刚要说什么,却听见江灼冷冷的声音在村民们背后的方向传来。
“不用问他们。”江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冷笑道,“在这呢。”
他说着话抬脚一踹,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男人被江灼从人群中一脚踢了出来,直摔到了云宿川的面前。
云宿川低头一看,面前出现的那张正是照片上任庆伟的脸。
原来刚才他离开之后,江灼又稍稍迷糊了一会便从床上起来了。他透过窗户看见云宿川正在跟村民们扯皮,也就暂时没出去,站在窗后静静地听着。
结果就在云宿川提到梁浩两个字的时候,江灼旁观者清,分明注意到村民们外围的几个人同时朝一个位置看了一眼,随即又像怕被发现似的,迅速将头转开了。
他便从窗户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绕到他们后面,直接把这个人给揪了出来。
江灼神出鬼没的,这突然冒出来一动手,把村民们都给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过去向他动手。
江灼见一帮村民围着自己,结果云宿川那边没人敢接近,气笑道:“这还是捡软柿子捏啊!你们以为我手头没鬼是不是?”
这个村子里有古怪,死了这么多人,周围居然也找不到一只冤魂厉鬼,不过江灼和云宿川一路上过来的时候,遇上了几只因为怨恨滞留人间,躲避鬼差追捕还没有去投胎的游魂,就顺手抓了封在符咒里面,打算回去再行处理,这个时候倒成了吓唬人的利器。
这些鬼躲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被抓到阴间去,好不容易出来遛个弯放放风,结果就倒霉催碰见了江灼和云宿川,被抓了起来,从此鬼生无望,正是心里有气的时候,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吓唬人,也就格外卖力。
云宿川那只女鬼是烂眼睛的,江灼直接放出了两只伸着长舌头的婴灵,因为是车祸而死,全身上下皮破肉烂,连脑袋都是瘪的,顶着一头咕嘟嘟往外冒的脑浆,嬉笑着向村民们爬去。
这个更可怕,村民们吓得扭头就跑,云宿川凑趣一样把女鬼重新叫了出来,有不少人发现进退维谷,都给吓哭了。
任庆伟最开始听云宿川胡扯说自己欠了他钱,向村长要人,猜测对方应该是警方那边过来的人,本来还不是特别慌张,直到此刻看见江灼和云宿川召唤鬼怪都和闹着玩似的一样,这才开始不安起来,慌慌张张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
江灼冷冷地说:“要你命的人。任庆伟,你老婆孩子呢?”
任庆伟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还没想好要怎样应付他,于是紧闭着嘴不说话。
江灼看了云宿川一眼,云宿川道:“你跟这种没人性的东西说什么老婆孩子,肯定被他弄死了呗,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任庆伟身体一颤,江灼又把云宿川的话接了过去:“行吧,反正也不是我的亲人,我也无所谓。不过任庆伟,钱虽然好赚,总得有命花才行。你撺掇这一个村子里的人跟着你种重生之花,从姓沈的那里挣黑心钱,结果现在不光村子破败不堪,连无辜的孩子都要为父亲承担恶果。你在外面开着豪车住着高级公寓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
江灼说的这些半猜半真,看任庆伟的反应,他的推断应该也没有错误。
云宿川立刻把话接了过去:“你真是想多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妻子算什么?两个孩子又算什么,只要有钱,完全可以再娶再生啊。”
江灼意味深长地说:“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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