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护身符
等弗朗西斯消息的这几天,兰礼恢复了去军部的抚慰工作。军部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又有海茵全程陪同,兰礼没有后顾之忧。
上午的演奏完成后,兰礼径直去了海茵的休息室。
再次进入到这间像收藏室的房间,兰礼的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
如今看着那面战损的兵器墙,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上午加了一星时的演奏,手有些微酸。海茵见他交替活动着手指,轻叹一口气,握着他的手,从上至下,从指根到指尖,耐心地一根根揉捏。
“雄主,去休息一下。”
“不想休息。”兰礼反扣住海茵的手,温声道:“想听你讲它们和你的故事。”
“海茵,我想更了解你。了解你的过去。”
海茵目光钝了钝,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垂在身侧,“我的过去,没什么值得了解的。”
“海茵~”兰礼尾音拖得长长的,语气又轻又软,听起来像撒娇。
海茵滞缓地舒口气,用平淡的语气,面无表情讲诉着那些退役兵器的来历,好似再惊心动魄的事,在他这里都掀不起波澜。
兰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越听越难过,半点儿没有对英雄的崇拜,只有连绵不绝的心疼。
“海茵,你真了不起。”
兰礼猝不及防地抱上来,海茵脊背微微僵住,接着一动不动。
兰礼把脸埋进海茵的脖子里,不动声色地缓了会儿,等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才松开了他。
“海茵,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遇到我吗?我想,大概是上天派我来补偿你的。”
清澈的少年,深情款款注视着他的雌君,用发自内心的爱意,燃烧着那颗小心翼翼禁锢起来的心脏。
海茵的目光久久定在兰礼脸上。
兰礼有种海茵下一秒要吻上来的错觉,他心跳快如密集的鼓点,暗暗期待着。
海茵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主动过……
但,海茵很快撇开眼,隐忍地对他说,“雄主,还是去休息会儿吧。”
“……”兰礼高高吊起来的心,一下子泄了气。
见海茵要走,他立马拉住他,“你要去哪儿?不留下来陪我么?”
海茵熟练地垂下眼帘,用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涌动的情绪,“雄主,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兰礼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有,最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那你快一点,我等你。”
“嗯。”
海茵出去透了口气。紧紧靠着墙,无力地仰头看着走廊的天花板。
再等等吧,等见了虫皇,等他能争取到雄主的雌侍身份,等雄主见过更多比他年轻漂亮,完整鲜活的雌虫。
如果那时候雄主依旧愿意把他留在身边,愿意跟他亲近,那他就不管不顾飞蛾扑火。
再等等……
雄主还小,在垃圾星长大,没有见过纷呈斑斓的多姿世界,以为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海茵不希望有一天,当雄主见过更广阔的天地,体验过更上乘快意的生活后,再忽然想起他时,心里会因为少不更事时的冲动,而漫过一丝恶心。
海茵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回到兰礼身边。
兰礼拉着他一起睡到那张换过柔软床垫的床上。
海茵美其名曰,光线影响休息,把窗帘拉的很严实,所有灯源都掐掉。分明是大白天,却伸手不见五指。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翻身时,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兰礼知道海茵在介意什么。
他挺自责的。要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海茵的身体时,用目光伤害到了海茵,海茵也不会这样害怕被他看见。
海茵躺下后就一言不发,抬起一条手臂横压在眼睛上,气息敛的紧紧的。
兰礼摸黑凑上去,吻了吻他冰凉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海茵,我要开始接触你的身体,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推开我。”
海茵喉头不安浮动着,故作镇定地低低应了声:“嗯。”
兰礼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右腿上,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才慢慢顺着腰线往上移。
海茵的身体在迅速失温,僵硬如木头。
兰礼手掌放上去后没有急着动,等海茵适应了他的触碰,才用指尖,缓慢在他发硬的,有些凹凸不平的皮肤上划弄。
伤疤覆盖得太多,皮肤的感知力和敏感度降低,海茵知道兰礼在他身体上写字,却感受不出来在写什么。
他想问,却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就彻底开不了口。
兰礼用指尖,轻盈地在他胸口上一笔一划写着,超认真。
末了,他低声道,“转过去,前面写完了,背对着我。”
海茵沉默不语,如同牵线木偶般翻了个身。
兰礼从他的肩膀位置开始写,反反复复写,不厌其烦地写。
直到后背没有一处空白的地方为止。
大功告成,兰礼摸到海茵衣服的边缘,帮海茵把衣服规规整整地放下去,就着那个姿势,从后面抱住了海茵。
“海茵,我写的是我的名字。”
海茵呼吸一窒,后背上的肌肉明显僵硬起来。
“我一边写,一边向虫神祷告:海茵以后受的所有伤,都会反噬到我身上来,他会平平安安。”
兰礼用自己的名字,给海茵画了一道护身符。
兰礼不知道的是,海茵从不信奉神明。他只信他自己。
可当兰礼说出这种天真幼稚又虚无的话时,海茵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在无声呐喊:
——不作数!不可以作数!
海茵腾一下坐了起来,在黑暗里精准扼住了兰礼的手腕儿。
“雄主——”海茵第一次克制不住喉间的颤抖,露出脆弱难持的情绪。
海茵似乎一激动,手上的劲儿就会变得没轻没重。兰礼是有些疼的,但他忍着不说。
兰礼语调未变,慢条斯理,听起来很温柔,又异常坚定,“海茵,我确定你学不会爱惜自己。所以,让我来吧。”
“从这一刻开始,你但凡受到任何伤害,都会反噬到我……”
海茵疯了一般扑上来吻他,不说话,也不吭声,如同一道明媚的烈焰,熊熊裹挟他。
海茵吻得用力又粗鲁,毫无章法。兰礼的嘴唇很快传来痛意,却又无比过瘾。
他抬手捧住海茵的脸,准备好好回应,却毫无预兆地摸到了一手冰凉。
海茵哭了——
兰礼心头一惊,他知道海茵肯定会有强烈的反应,但没想到会这么……
兰礼错愕地侧了侧脸,分开了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唇。刚想说什么,下一秒,海茵蛮不讲理地追着他的唇,重新吻上来。
吻得又凶又急。像是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般急迫。
他反常的情绪迸发,把兰礼吓到了。
“海茵,停下,你听我说……”兰礼偏头换了口气,海茵突然紧紧抱住他,静静趴在他肩上不动了。默默无声地流泪。连哽咽的呼吸都听不到。
被偏爱本该是件值得幸福的事。
可海茵却感觉心脏好疼——
从来没有谁这么珍视过他,把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呵护,见不得他受一点儿伤。即便是他的雌父,也只会在他跌倒时,严厉地盯着他重新站起来。
原来爱才是世上最残酷的酷刑。
兵不血刃,雄主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掏空了他的心。
海茵想,如果现在雄主想要他的命,他也会甘之如饴,笑着赴死。
兰礼屏住呼吸,一点点收紧手臂,把海茵圈住。
他很没底气地说,“对不起海茵,我只是想让你重视自己的身体,不要再轻易受伤,没想惹你伤心。”
海茵颤抖着呼吸,重重喘了口气,用兰礼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雄主,您会后悔的。”
兰礼以为海茵说的是,他会为了诅咒自己而后悔,于是炯炯有神地在光线不明朗的黑暗里,直视着海茵的方向,笃定道,“海茵,我永远不会后悔。”
听到他的回答,海茵尚存的良善和品德,顷刻间粉碎成灰。
不等了!
整天清醒克制有什么用?
海茵不会再放兰礼走。
不管雄主以后身边有谁,有多拥挤,海茵都会不择手段留住他。
哪怕雄主嫌弃自己,恶心自己,也无计可施。
如果兰礼不愿意,海茵绑也会把他绑回来。
只要海茵想,他就做得到。
这都是兰礼自找的。
海茵同样掩藏在黑暗里,用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兰礼,“雄主,您后悔也没用了。您已经对虫神起誓,以后都别想摆脱我。”
听到他语气变得平稳,兰礼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没泪了,才悄悄松了口气。
海茵刚刚反常的模样,让兰礼体验了一把熊孩子捅破天,惊慌失措的无助。
兰礼无声地笑了下,“海茵,你真好哄。”
他都打算自打自脸,说自己胡说八道的。
思及此,兰礼倾身凑上去,吻在了那两瓣变得滚烫的唇上。
海茵不再克制,积极回应,只是依旧不让兰礼碰他的右腿。
这样的突破已经很好了。
兰礼倍受鼓舞-
几天后,弗朗西斯传来了消息。
虫皇亲自来到中央星。
带着皇室标志的战舰,气势蓬勃地排列开来,呈半圆状包围着主舰压境中央星领空。
海茵以唯一紫荆花上将的身份,代表军部列阵迎接。
陪同虫皇一起来的,还有修斯和弗朗西斯。
兰礼见到修斯的第一眼,觉得他温文尔雅,笑容可掬。但第二眼,他就看出了那双高贵傲慢的深紫色眼睛,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锋利。
很具有迷惑性的家伙。
地点在军部的绝密中心,从里到外,有数不清的军雌把守。
虫皇生的威严,哪怕双鬓花白,也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
他走近兰礼,用难掩激动的目光扫视。
“孩子,让我看看你的尾钩。”
第42章 过去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所有眼睛都钉在兰礼身上,表情各异。
虽然在虫族,雄性之间展示自己的尾钩,是为了彰显自身等级,抢夺主权。但兰礼还是难为情的红了脸。
象征着欧血雄虫身份的藏蓝色蝎尾,高高昂立,除虫皇外,在场所有雄虫都受到血脉压制,不约而同低下头颅,以示敬意。
虫皇落在兰礼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滚烫,扬了扬手,让其余虫都出去,他要单独跟兰礼说话。
修斯面色铁青地离开,弗朗西斯经过兰礼身边时,用眼神给他加油打气。
面对失散多年的宝贵雄子,虫皇激动到老泪众横,拉着兰礼说了好多话。兰礼不太适应,表现得很拘谨。
虫皇关心他的过去,许诺他未来。把一位父亲的慈爱和权威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论虫皇奖赏什么,兰礼照单全收。因为这些都是日后跟修斯抗衡的筹码,多多益善。
虫皇慷慨激昂,恨不能把世间一切美好,全搬来弥补给在外受尽苦楚的雄子。
兰礼来者不拒,直到虫皇说,“另外,我会让法律局撤销你的婚姻。”
兰礼脸色大变,“为什么?”
“海茵.德莱特配不上我最高贵耀眼的雄子,虫父要从新帮你挑选一位雌君。”
兰礼几乎想都没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会跟海茵离婚,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话音落下,兰礼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缺乏尊敬,于是又说道,“我跟海茵的婚事,是经过您特许的,我将其视作最好的礼物,一直很感激您。”
见兰礼这么乖巧单纯,虫皇心里对他更加疼惜,“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虫皇要早知道从垃圾星捡回来的雄虫,是自己最宝贵的欧血雄子,怎么可能舍得牺牲兰礼成为海茵回归军部的跳板。
“我只要海茵。”兰礼强调。
“他不行。一只被前任雄主砍断腿的雌虫,连给你哥哥们提鞋都不配,更何况是你。”
“被前任雄主砍断腿”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猝不及防砸在兰礼的心脏上,打得他浑身都在疼,连身形都虚晃了一下。
——海茵的腿,难道不是在战场上失去的吗?
虫皇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兰礼一句没听进去。他只觉遍体生寒,耳朵里嗡嗡直叫。
“卡列林,克里夫,达西,都是血统高贵,生育能力优秀的雌虫,清清白白,哪一个都比海茵.德莱特好成千上万倍。”
兰礼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哽在喉间的肿胀感,尽量保持冷静地说,“您说的没错。”
他缓慢而深沉地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抬起乌黑明亮的眼珠,坚定地直视着虫皇,“但我只要海茵。”
“您是对的,世上有很多比海茵好的雌虫。可我跟海茵之间的情谊,无可替代。除了他,谁都不行。”
兰礼低下头,略施一礼,“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如果回到您身边的代价是失去海茵,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兰礼不是虫皇真正的雄子,对虫皇没有感情,更谈不上其他。若不是修斯把他逼上绝路,担心连累海茵,他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听到虫皇要他离开海茵,他连装都装不下去。
兰礼的态度来得陡峭又强硬,虫皇讶然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走出那扇门后,兰礼感觉浑身的能量被蒸发掉,只剩一个空壳,机械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的腰慢慢弯了下去,不得不用手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原来,难受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直不起腰。
弗朗西斯见状,赶紧冲过来搀扶他,“兰礼,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虫父说了你什么?”
看他这般失魂落魄,一旁的修斯也好奇地将视线扫了过来。守在门外的警卫,也在看着兰礼的反应,一时间静悄悄的。
兰礼摆摆手,对心急如焚的弗朗西斯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淡淡说道,“没有。谢谢你。我只是…太意外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说完,他拂开弗朗西斯的手,踉跄地消失在所有视线中。
兰礼走后,虫皇单独召见了海茵。他开门见山,希望海茵能知难而退,不要用他糟糕的身份,连累兰礼的名声。
这场谈话,如果放在早几天前,海茵定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从兰礼的世界抽身离去。
可现在,他毫不退缩,斩钉截铁地拒绝让出雌君之位。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证明雄主曾在虫皇面前,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
倘若这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那雄主给了他足够强大的后援和底气,他要是举旗投降,跟背刺雄主没区别。
虫皇最后的妥协条件,是要海茵在一星年内,收复虫族在过去历史上,所有被异族侵占的领地。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但海茵没有退路。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通往兰礼的机会-
兰礼回去的时候,天空已经乌云密集,黑沉沉的团云上,闪电正在酝酿,紫色的电脚,在云层中忽来暗去,碰撞出隐隐雷声。
等海茵处理完军部的事情回来,外头下起了大暴雨,稀里哗啦的雨水,斜斜拍在玻璃上,汇聚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水柱往下奔腾。
屋外电闪雷鸣,轰隆炸响,屋内安详静谧,被隔绝出两个世界。
“雄主,怎么不开灯?”海茵来到兰礼的房间,发现兰礼隐没在夜色中,仰面靠在沙发上,于是想去开灯。
“别开,刺眼。”兰礼声线暗哑,却又透着懒洋洋的劲儿,好似才睡醒的状态。
黑暗是最好的面具。
“过来,让我抱抱。”
海茵并未多想,抬脚走了过去。
兰礼支起上半身,一把圈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肚子上。
“海茵,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知道虫皇找过海茵。
海茵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兰礼不安地抬起脸看他,他才说,“我说,我有。”
海茵用手,轻轻揉了揉兰礼的头发,“我说,我有资格成为兰礼殿下的雌君。我是帝国唯一的紫荆花上将,我的功勋无虫能及,整个帝国都在我的庇护下。”
海茵鼻息一轻,似乎是笑了下,他顿了顿,又说,“最主要的是,雄主爱我。所以我有资格成为他的雌君。”
一道闪电划过,短暂照亮了兰礼的脸。海茵看到雄主也笑了。光线稍纵即逝,眼睛陷入强光后的盲白,海茵没来得及察觉兰礼眼睛里蓄着的晶莹泪水,在光线明暗交替时清亮生辉。
兰礼重新把脸埋进海茵的身体,将细碎的泣腔捂在喉间,闷闷呼吸着。
海茵对他的心境浑然不知,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头皮,一下一下,爱惜又温柔,“雄主,我说过,您再也摆脱不了我。”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海茵主动去看了医生,接受孕腔治疗,哪怕过程很痛苦,机会很渺茫,他也愿意一试。
海茵并不喜欢小孩儿。
可他却想要一个,融合了他和雄主血液和基因的羁绊。
也曾幻想过,小家伙的五官结合了他和雄主的样子后,会是什么模样?
“海茵。”
“嗯?”
“海茵。”
“我在。”
“海茵。”兰礼再次抬起头。
“雄主,您怎么了?”海茵终于听出来他的语气不对,清冽的眼眸,骤然闪过一丝凌厉和惊慌。
兰礼让海茵去开了一盏小夜灯,等海茵重新回到他身边时,才看清了他泛红的眼眶。
海茵脊背悄然僵直,看来雄主已经知道了呀。
兰礼专注深刻地看着海茵。很真挚,很赤诚,“海茵,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海茵垂头,敛紧沉寂的眼眸,无限期沉默下去。
兰礼握住他的手,语气缓慢而温柔,“海茵,直视过去,才能走出过去,迈向崭新的未来。”
“这不是横亘在我们中间的阻碍,而是通往彼此心灵的桥梁。”
海茵淡淡道,“让我想想,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吧。”
海茵静默良久,轻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雌父送去了魔鬼训练营。”
那是一段至暗时刻,海茵无数次觉得自己撑不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却又奇迹般活了下来。
“训练营不养废物,生存资源有限,几百个训练生,抢一百张大通铺,分同一盆食物。”
“那里的呼吸,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冬天冷啊,夏天潮湿,长期吃不饱,睡眠不足,抵抗力就会下降。身体开始长带状疱疹,皮肤溃烂流脓,严重到掉糜烂肉渣,能看见森森白骨。
偏偏雌虫有惊人的恢复能力,死不了,但身体会反复陷入一个恐怖又恶性的循环。直到能吃饱睡好。
“我不再为同类的死去而流泪,不再为同类的祈求而心软。”
那时候,未成年的小雌虫们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题,是雄虫。只有靠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才能对抗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
海茵从未参与过雌虫们的话题,因为他见过雌父被雄父打的遍体鳞伤,苟延残喘的模样。
雌虫把雄虫幻想得太过美好温柔。做着异想天开的梦。
他只觉得鄙夷,可笑。
“我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魔鬼训练营的几万名训练生中脱颖而出的那天,多隆告诉我,雌父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座我从小生活过的庄园给我。有些遗憾,没能跟他分享我来之不易的成绩。”
海茵空降军部,并以惊人的速度在战场上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他没日没夜为帝国卖命,在枪林弹雨里舔血求生。
“长期高强度在星际作战,致使我的孕腔严重受损,受孕率接近于零。”
“好在,我军功显赫,用所有的荣耀,换来了第一段婚姻。”
“然后……”
“我失去了右腿。”海茵顿了顿,“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陷害。”
“前任雄主使用助兴药剂过量,在性|交过程中,心力衰竭而死。没有保护好雄主,身为雌君,我被流放荒星改造,其余雌侍被终生监禁。”
“三个月后,星兽潮爆发,帝国需要我。”
“我就遇到了您。”
“一开始,我对您有很深的偏见,以为您跟别的雄虫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我没有被谁明目张胆地爱过,没有被谁坚定地维护过,也没有谁非我不可。”
“我生活在深渊,您是唯一照进来我生命里的光。”
然而,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么这束光就是有罪的。
在兰礼出现之前,海茵独自在黑夜里行走了很久很久,风吹雨打,温度尽失,麻木自洽。
可兰礼带来的光,唤醒了他沉睡的感知,照亮了他遍布伤痕的躯体,让他意识到,自己破败不堪。
不见天日的阴霾被驱散,那些想要掩藏的污点,无处可逃,全都清晰投射出来。
海茵深陷在自卑和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可一旦拥有过美好的东西,就会变得很难放手。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海茵知道,只要他把自己说的够可怜,雄主就会怜悯他,施舍他。
他纯白无垢的爱,最后还是染上了算计。
没办法,他太贪恋有雄主的日子。
天亮了,海茵的故事也讲完了。
一股灼热的疼痛,从兰礼胸腔蔓延开,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
兰礼从小到大循规蹈矩读书,除了被没收自由坐在画室和琴房之外,没吃过别的苦。他的生活顺风顺水,做什么都能轻易得到满意的成果。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不问,海茵还要独自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到什么时候?
“雄主,我很幸运。如果让我经历这些是为了遇见您,我希望可以再惨一点。”
“海茵,不会再有了,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兰礼打断他,把他紧紧拥入怀里,数度哽咽后,轻声细语对他说,“说出来就好了,你看,其实没有很难。”
“我会永远拽着你,不松手,不放手。你以后不再是孤军奋战。”
“你有我,请安心待在我身边。”
他会利用好自己的身份,为海茵撑起一片庇护所。不需要海茵操心任何,待在他身边就好。
第43章 学坏了
兰礼被接回了白宫星,住在那座昂立在海边的,最豪华明亮的宫殿里。
开阔的落地窗婉如精美的相框,构图是蔚蓝的玻璃海、洁白细腻的沙滩,以及海天交界处,像打发泡的奶油一样的云。
这是离虫皇居住的宫殿最近的建筑物,从前修斯想要得到这座宫殿,下了不少功夫,包括但不限于创造优秀的政绩讨虫皇开心,但虫皇不为所动,宁愿空着。
在虫皇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他最宝贝的欧血雄子。又或许,他只是在惦记自己的荣耀,因为能生出欧血雄虫的虫皇,纵观虫族整个历史也没几位。
不论如何,足以见得虫皇对欧血雄子的偏爱。
欧血雄虫回归,全帝国的媒体都争前恐后报道。
兰礼直播账号的评论区挤爆了。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垃圾星雄虫,原来是流落在外的尊贵王子,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以后真的不能叫宝宝了,要叫殿下。】
【再也不用担心殿下会遇到危险。】
【殿下回归皇室,跟海茵上将的婚姻还会作数吗?】
【当然不会啊,想什么呢。欧血雄虫要配也是配贵族血统,海茵上将那个情况,还是算了吧……】
【以前觉得海茵上将赚翻了,现在只觉得他好可怜。如果从未拥有过还好,拥有过这么好的雄主,以后很难开启新生活吧。】
看着粉丝们的留言,兰礼决定开直播。
弹幕‘啊’声一片。
兰礼慢条斯理跟阔别已久的粉丝们聊天:“在白宫星,嗯,刚到。”
很多弹幕在对他的身世感到不可置信,“一开始我也很惊讶。”
“我的雌君只会是海茵。”面对粉丝说海茵不能生育的问题,兰礼回答云淡风轻,显得丝毫不刻意,“我的爱不是为了繁衍。”
“谢谢。”粉丝祝福他和海茵。
“还会去学校上课吗?当然要啊。”
“还会直播吗?看情况。”
【殿下,别怪我泼您冷水,虫皇陛下不会同意海茵上将当您的雌君的,除非海茵上将能用同等价值交换。】
【同意,这毕竟是关乎皇室尊贵血脉的大事,虫皇陛下不可能让非贵族的雌虫当您的雌君,您要有心理准备。】
粉丝的话,不由让兰礼心脏一缩。
恰在此时,海茵从远处走来,指挥着侍者把他送给兰礼的那架钢琴摆正。
兰礼见状,跟粉丝们说:“今天先播到这儿吧,下次直播提前说,谢谢你们。”
兰礼来到海茵身边,海茵扭头看着他,问钢琴放在那里可不可以。
兰礼点点头,海茵抬手,替他理了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进去的领子。
“雄主,晚上的宴会,我不能陪您参加。”海茵顿了顿,“我要马上出发去前线。”
兰礼抓住他在为自己整理着装的手,悠悠地望着他,“你答应了什么对不对?”
“嗯。”海茵表现得很平淡,丝毫没有泰山压顶的紧迫感,“只是收复失地,还好不是其他,不然,我就真的没办法争取您的雌君之位了。”
“海茵,你不需要争取,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没有谁能替代。”兰礼有些急躁,“我去找他说。”
海茵急忙拽住他的胳膊,难得笑了起来,“雄主别担心,我擅长作战,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有把握。”
“再说我都已经答应了,难道您要让我出尔反尔吗?”海茵眨着眼睛看着兰礼。
兰礼一下子就乖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又要一走走半年吧?你的僵化期还没有解,万一在战场发作怎么办?”
兰礼此刻心里有些小埋怨,埋怨自己太绅士,也埋怨海茵太固执。
察觉到他有情绪,海茵揉着他的发,温柔又耐心地安慰他,“很快,只要有空我就会回来。”
“我准备了抑制剂,而且,这段时间有您在,我的僵化症缓解了很多,应该连抑制剂都用不上。”
兰礼轻叹了口气,有些可怜巴巴地问:“海茵,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啊?能不能快一点?我很急的。”
海茵垂了垂眼帘,心虚地避开视线,“对不起雄主……”
“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在关键时候身体出状况。”
“不会的雄主,我有分寸。”
“但愿。”兰礼拉住海茵的手,凑上去吻了吻那张漂亮的唇,“记得我给你的护身符。要保护好自己,否则就会反噬到我……”
海茵急忙抬起指腹,压在他的唇上,不准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兰礼拉下他的手指,拢住,放在唇边啄了啄,用撒娇的语气道,“所以,海茵上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海茵心都化了,脸红颈涨地嗯了一声-
晚会是虫皇专门为兰礼接风洗尘办的,只邀请了部分贵族。
后面还有一场正式的加冠礼,到时候会面向整个帝国直播,并邀请所有贵族和军部参加。
兰礼心里记挂着海茵,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分明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却只想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安静待着。
奈何虫皇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还不断向他引荐雌虫。
“您好,兰礼殿下,我、我是克里夫。”一位长相姣好的雌虫,羞涩地朝他自我介绍。
“兰礼殿下,我是达西,我跟您在同一所学校,我也是艾顿昂思的学生。您的每一场直播我都看。”叫达西的雌虫很激动,还没开口说话前,脸就已经红了。
“兰礼殿下,我是加列林。”
“你好。”
“你们好。”
兰礼对跟随虫皇前来给他敬酒的一众贵族雌虫,挨个举杯。
兰礼并非迟钝不化,已然明白虫皇为他举办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他不喜欢,但也要表现得体。
兰礼自知酒量不好,因此喝得很克制,几乎只是粘湿下嘴皮就了事,但来敬酒的雌虫实在太多。
应酬一圈下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喝了两杯。
醉意催人,兰礼很快有了不妙的感觉,心跳变得很有存在感,一下比一下重。眼神也开始不聚焦,看东西不真切。
他知道自己离醉不远。
见还有一堆想来找他喝酒的雌虫,兰礼颔首婉拒。
随后趁着虫皇不注意,他转身离开了热闹中心,独自找了间僻静的休息室,仰头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
酒劲儿上了头,兰礼感觉太阳穴的筋都在突突跳。
体温在飙升,他好热,瘦白的手指拎着领口扇风透气。
还是好热啊。
他想喝水,于是按下了服务器。
不多时,一位侍者送来了水。兰礼一口气喝了一杯,意识反倒变得一塌糊涂。
意识朦胧之际,他好想念海茵。想念海茵的体温,想念他的味道,想到硬了。
越来越热,身体好烫。
下身涨的难受。兰礼紧紧抿着唇,如临大敌般闭眼靠在沙发上不敢动。他的身体此刻敏感得可怕,任何一点儿摩擦都会引起山崩海啸。
自从知道海茵抗拒亲近的原因后,兰礼在这方面的兴致一点儿没有,平时跟海茵亲密,也只是当作帮海茵做脱敏训练,即便产生邪念也不多,很快就消散。
现在不行,在酒精的催化下,他想得抓心挠肝,难以自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兰礼脑袋越发不清醒的时候,感觉有谁来到了他的身边,并单膝跪到了他随意岔开的双腿中间。
很快,他搭在膝盖上自然下垂的指尖,传来被轻轻握住的温热触感,对方大胆扣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雄主,醒醒,别睡,我带您回家。”
兰礼豁然睁开眼睛,顿时坐直身体。
散开的视线逐渐聚焦,他心口猛地跳了几跳,“海茵?”
兰礼又惊又喜,盯着穿着银白作战服跪在自己面前的红发雌虫,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生怕是把别的谁错认成了海茵。
“雄主,是我。”海茵走得急,连作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宴会现场而来。
没有雌虫能单独拥有雄虫,无论是他们的身体还是感情。
但海茵希望,雄主选的雌侍,都是发自内心喜欢的,而不是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硬塞给他。
海茵用牙齿咬住作战手套的中指,将手套取掉,抬起掌心,熨贴在兰礼红到发亮的脸颊上。兰礼高热的体温,让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空气中的欧血雄虫信息素在变质,兰礼在主动释放求偶信号。
扰得海茵心神不宁。
兰礼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自己突然好黏海茵,想时时刻刻跟海茵贴在一起。
他握住海茵的手腕儿,主动用脸往海茵掌心蹭了蹭,语气也变得黏黏糊糊的,“海茵,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前线了吗?”
海茵平复下剧烈起伏的心跳,保持着绝对的理智,“我很担心您,不放心您独自应付晚会,所以冒然回来了。”
被在意的感觉很好。
兰礼默不作声地看着海茵,身体里躁动的血液在翻腾,醉意深浓的眼底染上欲色。
海茵被他的眼神烫到,紧急避开了眼,“雄主,您醉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好吗?”
兰礼处在被酒精或别的什么东西麻痹的状态中,思维有些迟钝。他看着海茵,喉结上下滚动,觉得口干舌燥。
想亲海茵的嘴,很想,克制不住的,近乎疯狂的想。
不等海茵反应,一双滚烫的手,捧住了他的下巴,下一秒,柔软湿润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巴上。
海茵忽地一僵,想用‘回去再亲’当做拖延的借口,话语却被兰礼用吻堵了回去。
欧血雄虫的信息素,伴随着不断加深的吻,在海茵的口腔内化开。
处在僵化期的雌虫,对这方面的需求强的可怕。
这枚意乱情迷的吻,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分不清是谁在向谁索取。
兰礼情动的厉害,已经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亲热。他托起海茵的腰身,将海茵反压在了沙发上。
骨节分明的手,搂上海茵的腰,一点点放肆,深色礼服袖口下的血管,因为太过用力而高高凸起。仿佛想要将那把劲瘦单薄的腰生生掐断才满意。
他扯开了海茵的作战服,毫无阻隔地揉捏着海茵伤痕遍布的皮肤。海茵骤然浑身一紧,顿时瞪大眼睛,所有沉醉的思绪荡然无存,眼底爬满惊惧。
海茵紧急曲起双臂,隔在紧密贴合的两具胸腔中间,试图让兰礼冷静。
“雄主,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海茵偏开脸,不敢直视兰礼的眼睛。
“不好。”兰礼眸色深沉地盯着他,不似平常那般好脾气:“这里不会有谁进来。”
海茵侧着脸,低低垂着睫毛,气息抖得不像话。
兰礼慢慢松开他,起身去反锁了门,接着找水喝。
海茵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儿,“雄主,别喝,这水有问题。”
“我知道。”
当兰礼吻上海茵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今晚被下药了。
酒里有,水里也有。
在虫族整个历史上,并不缺乏雌虫为了得到雄虫青睐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的案例。
更何况,这药还不是雌虫下到他酒杯里的,而是虫皇。
虫皇不可能让自己最宝贵的欧血雄子,一辈子守着无法孕育后代的海茵。
于生性风流的雄虫而言,多一个雌侍,不过是多一份倒贴上来的财产,百利无一害。
这些用在雄虫身上的药,药性十分温和,不会对雄虫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只是起个助兴的效果。许多雄虫自己也会主动用,只要不过量,十分安全。就像今晚一样,兰礼并没有因此而方寸尽失,只要他不想,即便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时候,也能做到坐怀不乱。
所以即便雄虫事后了然于心,也会把这看作是雌虫讨好自己的手段,并不会多加责难。
可偏偏撞上来的是海茵。
兰礼拂开海茵的手,定定看着海茵的眼睛,在海茵惊愕的注视下,把水喝的一滴不剩。
他放下水杯,探身向前,再次抱住了海茵,在海茵耳垂上细细密密地啄。
“海茵,我知道这样太心急,但我不想再惯着你了。”
模样分明那么乖,可犯起混来,丝毫不留余地。
“雄主……”海茵浑身止不住颤栗,咬住嘴唇,着急到眼泪簌簌地落,
“海茵,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送我去医院,或者当我的解药。”话是这样说,可尾钩已经缠住了海茵的腰,不准他逃。
“你要送我去医院的话,就快点儿,我要…受不了。”兰礼将额头抵在海茵的肩窝上,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海茵又心疼又无助,忍不住责备,“雄主,您学坏了。”
兰礼不认,他咬在海茵的锁骨上,含糊不清地道:“我更希望你理解成,我在对你撒娇。”
担心逼得太急,海茵真会说出要送他去医院的话,兰礼的唇一点一点往上扬,吻住海茵的睫毛,对海茵温柔蛊惑道,“不开灯,这样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海茵不看兰礼,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流眼泪。
“海茵,你不想要我吗?”兰礼亲吻他的耳廓,话语伴着滚烫的呼吸,钻进他的耳朵,让他的神经彻底崩溃。
想的。怎么会不想。想的要命。
可叹身体上的缺陷,让他无法坦然地把自己展现在雄主面前。
第44章 觉醒
迟迟得不到回应,兰礼闷闷喘了几口气,强行将捣乱的尾钩收了回来,“算了,我去看医生。”
他刚转过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了上来,海茵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道,“……雄主,别厌恶我。”
“我会受不了……”
兰礼闻言,不由一怔。他缓缓拿开海茵的手,转身与海茵面对面,垂下视线,用大拇指摩挲上海茵的下颌骨,忍不住叹息,“海茵,我有点儿难过,你在心里这样想我。”
海茵立即摇头否认,仰起脸的瞬间,眼泪从他两个眼角滑落,声音越来越弱:“我只是对自己很没自信。”
兰礼抱他,吻他的发,“海茵,你很好。我不会因为你拒绝我,就收回对你的感情。更加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以后也不会。”
兰礼抬手,抹去海茵断线的眼泪,有些抱歉地说,“是我太心急,不该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逼你。”
海茵仰起下巴,愣愣看着他,半晌,“雄主,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海茵啊,我爱你,所以尊重你。”
尊重……
这两个字于雌虫而言,太过珍贵。尤其是从雄虫嘴里说出来。
海茵觉得不真切,好似活在一个一戳就会破的气泡里。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药效达到峰值,兰礼忍得很辛苦,缓缓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住海茵,用鼻尖蹭了蹭他,暗暗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用嘶哑又低迷的嗓音道,“走吧,再不看医生,我很有可能要难受死掉。”
“不……”
海茵慢慢退后,抬手关掉了灯。他深吸一口气,化身一簇热烈明媚的火焰,勇敢地扑向兰礼。
他贪恋地拥吻上来,“……雄主,我要您。”
“雄主,让我成为您真正的雌君。”
即便雄主见到他最不堪的一面后,对他生出嫌恶,他也认了。他现在只想用最粗俗的方式占有雄主,成为最幸运拥有雄主第一次的雌虫。
“我渴望这一天很久了,从前害怕吓着您,所以一直隐忍克制着。冷静克己都是装的,我无时无刻不想跟您做这种事。”
兰礼被海茵这番露骨直白的话激得浑身血液躁动难耐,他用力抱紧海茵,回应他的热情。
性|爱对于承受方来说,是一种攻击行为。
兰礼忍着药效的催磨,耐心体贴安抚紧紧搂着他脖子在瑟瑟发抖的海茵,用手掌一下一下揉他绷得僵硬笔直的后背。
“海茵,放轻松,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该掌握的知识点,学霸一个没落下。
何况在这种事上,雄性自带与生俱来的无师自通属性。
跟自己喜欢的对象亲密,简直世界上最棒的事,水到渠成,该发生的顺其自然发生。
静谧迷人的夜色里,他们拥抱彼此,十指交扣,掌心紧密贴合在一起,共享体温和心跳。
兰礼知道会很爽,但没想到会这么~爽。
泛滥的快感,将他的骨髓都洗了一遍。有什么古怪又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悄然苏醒,如同电流般,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海茵也感受到了,原本尚存的理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侵蚀干净,僵硬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渐入佳境。
黑灯瞎火,视觉下线,其余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海茵捕捉到雄主舒服的低喘,那声音磁性极了,滚烫地落在他耳侧,性感得要命。他能想象得到,雄主此刻的神情,红唇紧抿,眼睑低垂,所有精力都集中专注在某一个点上,沉沦在欲望里迷蒙。
光想着那个画面,他顷刻间头皮发麻。
“雄主……”海茵难堪地叫出了声,用指甲盖在兰礼后背上无措地抓挠。
学霸顿时露出欣喜狂热的表情,“我找到了你的孕腔,对不对?是这里……”
海茵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不体面的动静。
“海茵,告诉我,是不是这里?”兰礼的吻如同急骤的雨点落下。
海茵跟随他浮沉,呜咽着点头。
摸着石头过河的学霸,仿佛得到了世间最好的奖励,变得更加勤奋好学。
“所以,我们现在这样,你会生宝宝吗?”兰礼觉得很惊奇,那么柔软脆弱,又狭小的空间,竟然可以孕育比自身大无数倍的生命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海茵体温急骤转冷,手臂也卸下力来,从兰礼脖子上滑落。黑暗里,他眼睛直直看着一上一下的天花板,瞬间难过到不能呼吸。
“对不起,海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忘掉好不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兰礼急忙抓着海茵的手,让他重新揽上自己的肩。兰礼对海茵又亲又抱,用热切的行动,让海茵不要乱想。
兰礼懊悔死了,世上再没比他更会扫兴的。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海茵浑身一紧,神情紧张地盯着门口方向。兰礼因为他的这个反应呼吸都变重了,再也没心思想其他,俯下身,细细密密索吻。
雌虫柔软的嗓音,隔着厚厚的门板若隐若现,“兰礼殿下,您在里面吗?”
兰礼吻的投情,根本没听见。
不一会儿,门把传来拧动的声音。
海茵彻底屏住呼吸,惊惧地动了动,被兰礼摁住肩膀亲,“海茵,专心一点。”
“怎么反锁了……”又有一只姗姗来迟,被拒之门外的雌虫,看着打不开的门有些焦躁。
“虫皇陛下不是只让我们几个伺候兰礼殿下吗?你们都在这儿,那里面的是谁?”
“不知道,我去换了身礼服,再回来就听侍者说兰礼殿下在这里,让我过来侍奉。没想到被别的虫捷足先登了……”
感受到身下的胸腔停止了起伏,兰礼又停下来,与海茵接吻,“别管他们。海茵,像之前那样吻我。”
海茵偏开脸,“雄主……他们是虫皇陛下为您挑选的雌侍,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正牌雌君反倒成了鸠占鹊巢的坏蛋。
兰礼捧正他的脸,有些生气地道,“海茵,你想让我跟他们上床吗?”
海茵浑身僵紧,不作声。
没有雌虫能单独拥有雄虫,无论是他们的身体还是感情,更何况,他的雄主还是最尊贵的欧血雄虫。
只要兰礼想,帝国所有优秀的雌虫,都愿意为他繁衍。
“为什么不说话?”
“雄主……您是欧血雄虫,您宝贵无比的基因,应该让更多优秀的雌虫为您传承下去,我是您的雌君,有义务辅助您挑选优质的雌侍为您繁衍。”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海茵。” 兰礼委屈地问。
他无法理解海茵的大公无私。
“你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是不是?”
兰礼每说一个字,海茵的心脏就绞痛一下。
他艰难地开口, “雌君守则第一条,不能善妒,与别的雌侍和平相处,是我的职责之一。”
“不可以,海茵,不可以把我让给别的雌虫。除非你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 兰礼语气重了些,动作也没了之前的温存爱惜。
“不!”海茵痛苦地摇头,“我很爱您,我发誓,世上再没有谁能比的上我对您的真心。”
如果海茵没有遇到兰礼,没经历过爱情,海茵可以像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雌虫一样,接受命运,默认要跟别的雌侍分享雄主。
可他现在尝到了雄主单独给他的,深入骨髓的,弥足珍贵的爱。光是想想要让别的雌虫沾染雄主他都受不了,更别说其他。
骗别人很容易,强装镇定就可以,可骗自己很难,骗自己的心不会痛苦更难。他做不到。
“不,雄主,不要跟别的雌虫上床。”
兰礼被他哄舒服了,低低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海茵,我会解决好一切。你只要像现在这样,紧紧抓着我,让我感觉到你对我的占有欲就好。”
“不然我会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我跟谁上床你都无所谓。”兰礼把脸埋进海茵的脖子,撒娇说,“我不要那样的海茵,我要现在这样的你。”
“雄主……我真后悔没早点把您藏起来。”肠子都毁青了。
兰礼抱着他,笑的更开心了。
海茵想,时间如果能永远停摆在此刻该多好。
觉醒的欧血雄虫精神力,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在密闭的房间里膨胀,海茵快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喘不过气,再没办法分心去顾及其他的事。
兰礼吻海茵的脸,尝到他的眼泪,不但不心疼,反而恶劣地揶揄,“海茵上将怎么这么爱哭……不舒服吗?”
海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发根湿透,身上全是汗。脸上的泪也没断过。
兰礼纳罕,海茵的身体竟然可以储存这么多水,像个被打开开关的水龙头。
“海茵~我好喜欢你啊。”兰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稀罕的要命。
身体里的那股能量,苏醒得越来越汹涌。
猝然门外的交谈声弱了,甚至安静了好一会儿。“你们感觉到了吗?”
“是欧血雄虫的精神力——”
“对,好有穿透力的力量,扶我一下,腿软了。”
“还有一股被牢牢压制住的sss级雌虫精神力。”
“sss级雌虫……难道里面的是……”
一阵不甘地沉默后,零零散散响起离去的脚步声。
第45章 救赎
海茵第二天火速回到了前线,等他处理的事情一大堆。
失地众多,要在一星年内全部收回,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争分夺秒都不为过。
没了僵化期的折磨,海茵的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每一个细胞都焕然一新,哪怕一夜没睡,也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他以为雄主会嫌弃他僵化期过分狂热,没想雄主却对那样的他着迷,说喜欢他的热情主动。
平时纯情羞涩的雄主,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完全变了个样,会着迷到六神无主,情不自禁在他耳边把那些臊的体无完肤的话,轮番说了个遍。
“唔~好舒服~”
“好爽~”
“舒服到要死掉了,海茵你好棒~”说这句话时,海茵在上位,兰礼偶尔用手扶一下他的腰,被爽到灵魂出窍。
想起昨夜种种,海茵脸热的厉害。
他仰头,憋出一口浓稠的浊气,嘴角浮现出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幸福弧度。
意识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念雄主,海茵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肃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放在军务上。
他花了一上午时间,把所有失地的星际位置串联起来,制定高效率作战计划。
刚把布防图画好,光脑就传来了震动,海茵打开看了眼,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兰礼把他那身脏的没眼看的作战服拍了发过来,并问他,【你穿什么走的?】
雌虫和雄虫的身体素质存在差异,加上兰礼刚觉醒精神力就不知疲惫地耕耘了一晚上,天亮才沉沉睡过去,海茵离开时,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作战服脏了,海茵叫多隆另外送了一套来,在等多隆的这个空隙,他轻手轻脚在休息室里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洗澡时发现腰上有一圈儿青紫。
在做到后面几次的时候,海茵有些承受不住,想要逃离,被兰礼用尾钩栓住腰扯了回来,直到彻底结束前,尾钩都牢牢钳在他的腰上。
想到这些亲密无间的画面,海茵的呼吸变得灼热。
他正要低头打字,兰礼的连线申请就弹了过来。
心跳没天理的剧烈起来。
海茵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接了起来。
光屏里,兰礼刚睡醒,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纵欲过度,眼白有些充血,唇角破了一块儿,红沁沁的看着很醒目。
因为要跟海茵视频,担心海茵身边有别的雌虫,不方便,他抓起昨晚随意脱在地上配礼服的衬衫,穿得太不用心,扣子扣斜了都没发觉,露出来的锁骨,还飘着某位上将的杰作。
兰礼皮肤最是白,那些暧昧的斑驳落在他身上,愣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色气。
视频接通后,两边都没有说话,只剩隔着屏幕的两颗心跳得嘭嘭作响。
兰礼突然抿嘴笑了下,海茵也笑了。心照不宣,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一句话也没说,心却在跨越时空交流。
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种感觉很甜蜜,很好。
海茵之前担心的问题,一点儿也没发生。
雄主没有厌弃他。他能感觉到。
雄主怎么可以这么好。
“上将,所有军舰整编完成,请您指示。”指挥舱里响起副将的声音。
海茵按下对讲按钮:“知道了。”
“你去忙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兰礼说,“记得想我,我可是很想你的。”
“嗯。”海茵顿了顿,说,“我也很想您,时时刻刻都在想。”
兰礼笑的更开心些,“记得回来参加我的加冠礼。我会提前提醒你。”
“好。”-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海茵坐在指挥椅里发了一会儿呆,紧接着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脚步匆匆去了随军的医疗舰。
“海茵上将,您应该才有过性生活吧?”
老军医艾比,有非常严谨的医德,每次给孕腔受损的军雌做磁振疗前,都会先检查他们的孕腔情况,哪怕再熟悉他们的体质,数据再详细,他也会重新检查一遍,不会盲目操作。
海茵面皮一烫,闷闷“嗯”了一声。
“恭喜恭喜呀,您终于摆脱僵化期了。”艾比先祝贺了他一番,接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用从老道的医者经验口吻惊叹道,“雄主年轻就是好啊,你瞧瞧,兰礼殿下的精|子多健康,多有劲儿啊。”
艾比说着,把探测仪检测到的画面拿给海茵看。
密密麻麻的小蝌蚪填满了海茵的孕腔,并活跃得很,肉眼可见在抖动。
艾比站在专业角度剖析道,“很少有雄虫能顶开雌虫的孕腔,看这个存留量,兰礼殿下应该没少进入。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海茵在这方面脸皮儿薄得很,哪怕艾比年纪跟多隆差不多,他也羞得脸红颈胀,说不出一句话。
见他难为情得紧,艾比慈祥地笑了几声,遂收起光屏说正事,“您现在不适合做孕腔磁振疗,说不定哪颗小可爱会幸运着床呢。”
“可是我的身体……”海茵不自觉攥紧手指,欲言又止。
“您的孕腔确实受损严重,与普通雄虫结合的受孕率近乎为零。但兰礼殿下是欧血雄虫,他又这么年轻,精|子质量这么好,保不准会出奇迹呢。”
“站在科学角度来讲,雄虫的精|子质量才是主导受孕率的关键。”否则雄少雌多的虫族,生育率也不会持续低迷。
法律之所以处处维护雄虫,也是希望雄虫能活得身心舒坦,促使他们提高精|子质量,好方便拥有强健体魄的雌虫能成功受孕。
艾比把海茵从检测台上扶了起来,摘掉口罩,笑眯眯地道,“先留着吧,七天后见分晓。”
艾比看了眼海茵的体检参数,皱了皱眉道,“您有些营养不良哦,这样不利于受孕。”
“要按时进餐才行呢,一会儿我给您搭配一份食谱,帮您摄取均衡的养分。这七天尽量保证充足的睡眠,放松心情,静待佳音。”
艾比又想起来什么,老眼一亮,“哦。对了,我给您拿件隔离衣,您穿在作战服里面。以后也尽量穿着,虽然不舒服,但效果不错的。”
隔离衣是高倍防辐射的,很厚,穿在作战服里面会闷皮肤,所以大多数军雌都不愿穿。
海茵站好,对艾比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艾比转身去给他拿隔离衣,一边走一边说,“这都是我份内工作。要是您能孕育欧血雄虫的后代,改变帝国未来的基因,是整个种族的福音。我能帮上点儿忙,日后也好沾沾光。”
“不过您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是因为它出现的概率很小。您平常心对待就好。”
海茵虽然嘴上说着:“嗯,我知道。”
心里还是因为艾比的话变得小心翼翼,接下来的七天,他几乎连翻身都不敢,平躺在床上,抬起一条手臂压住眼睛,过了须臾,才用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慢慢放缓了呼吸。
然而,他的孕腔最终还是没有动静。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拿到结果那天,海茵还是失落地把自己关在指挥舱里待了很久。
他看着漫无边际的星空,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晚上,换作虫皇为兰礼挑选的任何一只雌虫承欢,现在都应该在跟整个家族狂欢庆祝。
是他没用……
海茵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一面清醒地告诫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地霸占着雄主的基因。一面又执拗地想,如果雄主没有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皇室不也没有想起还有一位欧血雄虫吗?-
再次相聚,是一个月后。
兰礼的加冠礼。
全帝国直播,隆重非凡。
兰礼坚持要对帝国宣布,海茵就是他的雌君,虫皇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让侍者为海茵准备了与之相配的皇室雌君礼服。
白底金边,肩章上的流苏也是金色的,一针一线,做工精良,就连扣子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石。
兰礼穿上后贵气十足,黑眸黑发在一群拥有彩瞳和发色各异的虫族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异常出众的吸引力。
海茵平常穿着打扮,大多以军装为主,白色的礼服,给他平添了几分温柔,连眼底的冷厉都减弱了几分。
“海茵,你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兰礼牵起他的手。
海茵笑了下,想搬面镜子给他,让他自己看看到底是谁好看。
加冠礼之前,兰礼要先陪虫皇在镜头前露脸。
兰礼亲手为海茵戴上了信息素屏蔽器,“海茵,等我。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唯一的雌君。”
“雄主……”海茵掐紧掌心。
“怎么了?”兰礼把他的手拢到唇边,亲了亲。
“没。”那些想要让雄主考虑繁衍的话,此刻全哽在了喉间。
兰礼抱了抱他的肩膀,温声安慰他,“别紧张,有我在。”
“嗯。”
海茵目送兰礼被警卫簇拥着离开,转过身的一刹那,猝不及防撞上一双令他感到恶寒的眼。
一只喝得醉醺醺雄虫,站在不远处,冲他不怀好意地笑。
“海茵上将,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勾起了海茵尘封的记忆。
海茵望着那张令他作呕的脸,气息变得凌厉。
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雄虫却不打算放过他,疾步追上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儿。
“海茵上将,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放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海茵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雄虫俨然被他拒绝的态度惹怒,冷不防笑了起来,“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魔力,缺了条腿,二婚还能让尊贵的欧血雄虫殿下对你爱不释手,为了你,不惜跟虫皇唱反调。”
“难道是因为你的脸?听说你长得很英俊。”
说着,雄虫伸手要摘海茵的屏蔽器。
海茵冷眸一沉,向后掰住朝他伸来的手腕儿,用力一撇,雄虫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他们地处隐蔽的休息区,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注意,海茵一把掐住了雄虫在鬼哭狼嚎的喉咙。
雄虫果然立马哑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海茵恶劣的想,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要其命!
最终还是理智占尽上风,海茵平复下怒火,恶狠狠将其推开,打算就此作罢。
雄虫喝了酒,脚步本就漂浮,被海茵这么一攘,直接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毫无悬念,这个举动冒犯到了雄虫,惹得雄虫当场暴跳如雷。
雄虫站起来,抬手就要打他耳光。
高高举起来的手,迟迟未能落下,被另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截在了半空中。
兰礼觉得海茵状态不太对,放心不下,于是屏退所有跟随者,决定回来看看,没想到恰好撞上有雄虫骚扰海茵。
“雄主!”海茵眼底染上惊慌。脑中紧绷起来的,那根叫冷静和理智的弦,在刹那间崩断。
所有不好的记忆,以及烙印在心里的阴影,痛苦又汹涌地发作。
海茵害怕兰礼误会,害怕兰礼以为是他不检点,刚离开就跟别的雄虫拉拉扯扯。
“雄主,我没有……”他条件反射地浑身发冷。
兰礼将雄虫撂倒在地,扭头走到海茵身边,“我知道。“
海茵向他坦白过去后,兰礼去找过多隆,多隆把海茵失去右腿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兰礼上前,抱住海茵,用手顺着他的后背,“海茵,这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对于海茵来说,是救赎。
扶着残缺的他,走出那个绝望的黑夜。
海茵不相信世上有神明,但此刻,雄主就是他的神明。
抱着他,对他说,不是他的错。
第46章 加冠礼
海茵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反应,像根恶毒的刺,生生扎进兰礼眼睛里。
他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不由一颤。
就是这个家伙吗?害海茵失去腿的混蛋。
兰礼浑身气息都变了。
海茵第一次看到他那种冷得能掉渣的神情,跟平时大相径庭。
没等海茵开口说什么,兰礼抬脚朝瘫坐在地上的雄虫走去。
想到海茵曾遭受过的屈辱和伤害,他照着对方的胸口一脚踹了上去。力道极大,连做好造型的头发都乱了,几丝黑丝散在素白的额头前,让他看起来有些失控和狠厉。
雄虫人仰马翻,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好一阵没进气。
兰礼还没消气,弯下腰,单手扯掉雄虫脖子上的领带,攥在手里,用墨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像看垃圾一样看着那只酒意已经散了一大半的雄虫。
雄虫看清了兰礼的脸,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爬起来跪好。
“对不起兰礼殿下,我,我喝多了,无意冒犯了您的雌君。我,我该死,求,求您放过我这一回吧。”
雄虫双手合十,诚惶诚恐道:“兰礼殿下,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让我的雌君来给您赔罪,您想怎么玩儿都行。”
自己犯的错,却要让无辜的雌君来偿还……
兰礼此刻对雄虫这种生物的厌恶情绪,达到巅峰,多说一句话都想吐。
他将领带不轻不重砸到了仰望着他的雄虫面门上。
“不想死就把眼睛蒙上。”语气不浓,却压迫感十足。
雄虫不敢不从,手忙脚乱捡起领带。
等雄虫蒙住眼睛后,兰礼回头看向海茵。
“打到你满意为止。”
海茵心口一轻,像有什么轻飘飘,却又极其有存在感的东西拂过。他无声地看向兰礼。
兰礼对海茵的偏爱,不需要理由,没有任何道德约束。
帝国对雄虫的偏袒和保护有目共睹,哪怕兰礼如今身份贵重,想要通过合法途径来惩罚曾经陷害海茵的雄虫,也是难上加难。还不如以牙还牙,以暴制暴来的直接痛快。
“雄主……”海茵纹丝不动,怔怔看着兰礼。
海茵从来都是单打独斗,靠自己拼死拼活,如今有雄主为他撑腰,为他遮风挡雨,让他生出一股怪异的情热,滚得整个胸腔都暖暖的。明明是幸福,却又带着初次感受到爱意的陌生刺痛。
“为我打的,后果我来承担。”兰礼牵起海茵的手,要往雄虫身上招呼。
雌虫不能冒犯雄虫,但雄虫可以。
即便事后接受雄虫保护协会调查,兰礼也可以说是自己动的手,将此事定向为雄虫之间的斗殴,而不会牵涉海茵。
雄虫身娇体贵,听到兰礼这样说,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惧中,整个身子抖如筛糠,海茵手还没碰到他,他自己先吓得晕了过去。
兰礼气不过,冲着雄虫的肚子狠狠补了两脚才勉强解恨。
兰礼拉着海茵回到休息室,捧着海茵的后脑勺,接了很久的吻,“海茵,我不会让任何虫欺负你。”
兰礼顺着海茵的唇角,亲到脸颊,半笑不笑地看着海茵说:“除非我死了…唔……”
海茵主动亲了回去,堵住他的唇,不准他说不吉利的话。
兰礼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凌乱鼻息,皱眉道,“啧,怎么又哭了?”
兰礼叹气,“海茵上将,我还没欺负你呢,把眼泪留着些,晚上回去再慢慢哭。”
他抱住海茵的肩膀,贴近海茵的耳朵,暧昧低语,“你离开了这么久,把我憋坏了,今晚要好好补偿我。”
“雄主……”海茵被他臊的低下了头。
兰礼卧在海茵的肩头,闷闷笑了两声。
“不哭了,我要走了,没法哄你。”
兰礼是打着上洗手间的幌子从虫皇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再不回去,虫皇要察觉出端倪。
兰礼倒不是怕虫皇觉得他耽于情爱,不识大体。他只是怕虫皇会因此迁怒海茵。虫皇本来就不喜欢海茵,要是海茵一回来,他就跟海茵腻在一起不顾正事,虫皇肯定会认定是海茵缠着他不能脱身。
如同走到校门口乍然听到打铃般急迫,兰礼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又骤然折返,回来在海茵唇上匆忙一吻,吩咐道,“一会儿站到离我近一点的地方来,不然我怕找不到你。”
说完这句,他真的转身消失。
海茵的信息素尖锐,锋利,还带着扎人的刺,很有攻击性,一旦沾染上,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虫族对信息素这种东西有着极其敏锐的捕捉力,他们十分擅长分辨同类在不同情况下散发出来的味道。
虫皇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兰礼,脸色暗下去。
在虫皇看来,兰礼初尝情爱,海茵比他大这么多,还嫁过一次,想掌握他简直信手拈来。
虫皇什么也没说,有条不紊地带着兰礼走到聚光灯正中央,隆重地向全世界介绍,这是他最宝贵的欧血雄子,帝国未来的掌舵者。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虫皇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在兰礼面前站定,随后双手托起侍者捧上来的订制皇冠。
兰礼自然低垂下头颅,珠光宝气的皇冠很有分量,戴在头上沉甸甸的。
灿烂的灯光下,皇冠上价值连城的宝石,在欧血雄虫黑色的发丝上,熠熠生辉。那双深邃明亮的墨瞳,倒映着璀璨的灯光,仿佛蕴藏了一整个星海的光芒。
海茵远远站在台下,眼神没办法从雄主脸上挪开半分。
雄主那样年轻,美好……
越是知道雄主的好,海茵越是无法自私的不为雄主着想。
沸腾的群众中,修斯面带微笑仰望着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跟着大家一起拍手。
轮到兰礼发言时,他半晌没声儿,用目光在台下梭巡了一圈,没发现海茵的身影,才干巴巴地说了些提前准备好的场面话。
走完流程,兰礼匆匆走下台阶,在拥挤的身影里,捕捉到了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海茵。
海茵往前走着,顿感掌心一热。
他回头,对上兰礼带着愠怒的眼睛。
兰礼是全场的焦点,他走到哪里,大家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众目睽睽下,兰礼没问海茵为什么要临阵脱逃,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海茵看。
兰礼气海茵自作主张,却又心疼他总是把自己放在低到尘埃里的位置拎不清。
倔犟强大,却又沉默自卑的雌君,到底要怎样才明白,他的爱只会给他,不要用虫族的惯性思维,自以为是地为他好。
这样一想,兰礼又心软了。
海茵突然感觉视线突然受阻,一枚吻,避开信息素屏蔽器,落在了他的眉心。
周围一片发自肺腑的羡慕声和惊叹声。
哪家雄主会这么深情地亲吻他的雌君?没有!
更何况,那还是万众瞩目的欧血雄虫殿下啊!
羡慕死个虫了!
海茵慌张到不知所措。
耳边的呐喊声已经鼎沸,声音如磅礴拍岸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搅得他内心杂乱无章。
加冠礼是全星际直播,海茵以一个二婚雌虫的身份,嫁给了帝国最尊贵,最耀眼的欧血雄虫。此刻站在兰礼身边,他如同上刑。
兰礼牵起海茵僵硬的手挽上自己臂弯。强行拽着海茵与自己并肩而行。
兰礼察觉到了他的紧绷,暗暗捏了捏那只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海茵,在我没放开你的手之前,你不准放开我,这是命令。”
加冠礼已经结束,兰礼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大家知道他对海茵的决心。
耳边的呐喊好像停了。
海茵的耳膜里,只剩自己如鼓雷般的心跳在咆哮。
全世界都在评价他配不上雄主,包括他自己。可雄主却用行动,坚定不移地告诉他,告诉全世界,他们在胡说。
兰礼的举动,非但没有让各个贵族的雌虫打退堂鼓,反而让他们为之倾倒。
温柔又深情的雄主,谁不想要。
宾客散场。
热闹过后是宁静。
兰礼在晚会上喝了几杯酒,脚步都是虚浮的,可他坚持不让海茵搀扶他,非要牵着海茵的手,一步步走回去。
他脱掉了象征皇室的繁重礼服外套,穿着打底的衬衣,坐到了沙发上,仰起酒后酡红的脸,懒懒眯着眼打量俯身过来喂他喝水的雌君。
那身洁白无瑕,跟他相配的礼服,是为海茵量身定做的。从面料到裁剪,从款式到风格,事无巨细,都是兰礼亲自挑选的。
兰礼想把海茵拉到自己大腿上,海茵却梗着腰板儿,不肯。
他那条假腿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灵活归灵活,但份量不轻。上一次跟兰礼做|爱,他主动骑到兰礼腰上去的时候,兰礼被压的闷闷沉了一口气,用手扶了扶他的腰,调整了一下位置才没有因为承重不均而影响发挥。虽然兰礼已经很谨慎小心,尽量避免引起海茵的敏感不适,但海茵对自己残缺的身体格外自卑,哪怕在情欲如离弦的箭,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也还是感觉到了。好在新一轮的快感很快剥夺他的理智,让他无暇顾及。
此时此刻,海茵清醒得很,不想提醒兰礼他身体有残缺这个事实。
兰礼似有读心术般,读懂了海茵的拒绝,顿了顿,没再要求他坐上来。转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点儿。海茵顺从地坐到他身边,眼睫垂落,在雪白的皮肤下,留下一片阴影,兰礼看不清他的情绪。
兰礼只能抬手,扳过他的脖子,将彼此的呼吸自然拉近。
海茵以为兰礼要吻他,提前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秒,却听见了雄虫带着宠溺笑意的鼻息。
温热的手,轻轻替他捏了捏后肩。
“辛苦了。”
海茵全程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在镜头下出错。
兰礼突如其来的体贴,让海茵感到受宠若惊。
兰礼不准他躲,凑到他耳边,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你是我的雌君,我对你好天经地义,就像你对我好一样。”
这声有故意撩拨嫌疑的‘雌君’,像恶毒的蜈蚣一样,顺着海茵的耳根爬进了耳朵里,七手八脚地在他骚动着他的耳膜。
海茵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动。
兰礼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腰,一只手摁住他的脖子索吻。
“海茵,你精神力乱了。”
从兰礼牵住海茵手的那一刻开始,海茵的信息素就乱而不自知。
被兰礼这样一说,海茵更是脸热。
海茵像树上自然熟的果实,兰礼采撷过一次,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隔了这么久才见,难免有些色急,有好多想说的话,也没心情说。
第47章 计划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尚存余温。兰礼圈着海茵,用指腹一寸寸检查他的身体。
新伤倒是没有,但肋骨摸上去比之前有存在感得多,像一柄柄匕首,包在那副不平整的皮肉下。
收复失地并不顺利。虽然海茵骁勇善战,但异族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虫皇不允许军部其余的军区,对海茵进行支援。
战况焦灼,咬的很死。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海茵几乎不眠不休待在指挥室,高度集中精力,及时做出审慎精的准判断和指令。
兰礼意识到,他的计划必须要快一点,不能再拖。
他沉默地吻了吻海茵的红发,收紧手臂,将海茵抱得更重些。
海茵仰头,勾住他的脖颈,细细密密吻了回去。亲着亲着就变味了儿。
在这样甜蜜亲近的夜晚,爱欲一点就着,迸发出无限的精力。
再次亲密过后,兰礼开始回避,面对海茵不知餍足发出的热情邀请,他只草草回应了一下:“海茵,你需要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保证。”
黑暗里,海茵闷不做声地盯着他,喉头不停耸动。
哪怕过了僵化期,海茵对兰礼的渴望依旧炽烈,欲壑难填。
但兰礼表现出不想,他就不敢继续纠缠。因为从虫族进化学角度来讲,欲求不满,是基因低劣的表现。
“睡吧。”兰礼握住他的手腕儿,将他拉到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睡吧海茵。”
海茵确实太累,被兰礼安抚着,没一会儿,呼吸变得轻盈均匀。
翌日天蒙蒙亮,海茵的光脑开始嗡嗡震动,催促他时间到了。
心里头紧绷着一根弦,哪怕在睡梦中,神经也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借着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细微天光,海茵静静看着雄主年轻美好的面庞,想摸一下,又怕吵醒雄主,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忍住了。
他正要收回指尖,手腕儿骤然一热。
兰礼拉着他的手,熨帖在自己脸上。
“雄主,我吵醒您了?”海茵自责不已。
“没,我一直醒着。”
“是不是我……”
“不是。你睡相很好。”兰礼及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时间偷偷长了翅膀,我想抓住它,剪掉它的翅膀。但失败了,你又要走了。”兰礼娇嗔抱怨了一句,侧了侧脸,吻在海茵的手心上。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彼此都因为分别有些失落,又默契地相顾无言。
海茵握紧手心里的吻,再次奔赴战场。
加冠礼结束,兰礼恢复了学业。
一同复学的还有弗朗西斯,那位矜娇傲慢的小皇子,如今变成了老妈子。不仅会每天安排专业的工程师,将兰礼的飞行器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就连兰礼的衣食住行也要亲自监管。
多亏弗朗西斯明里暗里的帮助,兰礼恢复身份的这段时间,修斯一次都没来找过他。
但修斯和弗朗西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比跟兰礼深得多。帮助兰礼就等同于背叛修斯。
原本无忧无虑的小皇子,现在常常眉头紧锁,时不时唉声叹气。
兰礼看在眼里。
上学的路上,他对弗朗西斯说,“不用为我操心,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麻烦,这样太激进,太冒险,还很难成功。你说是不是?”
兰礼现在的政治身份仅此于虫皇,风头正盛,全帝国都在看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修斯即便再怎么恨得牙痒痒,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铤而走险。
弗朗西斯抿抿唇,“话是这样说,但我担心三哥会一时冲动,做出不能挽回的糊涂事。”
弗朗西斯幽幽地看着兰礼,“你出现后,虫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你身上。我们还好,但三哥肯定受不了。他从小就是我们这群兄弟中最受器重的榜样,虫父一直要求我们拿他当标杆来着。如今虫父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身份,还对他不闻不问,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皇室极其看中血脉等级,让身为欧血雄虫的兰礼继承帝国天经地义,虫皇理所当然认为修斯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另一方面来讲,虫皇了解修斯是何心性,他就是要摆明自己偏爱兰礼的姿态,不给修斯留任何幻想,才能让修斯尽快看清现实,接受现实。
弗朗西斯试探地看着兰礼,“兰礼,你应该不想继承帝国吧?”
“为什么不?”
弗朗西斯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你,你想当虫皇?”
兰礼皱了皱眉,他不想当虫皇,可他需要权力。
“我要权力。”
至高无上的权利。
只有将绝对统治权掌握在手里,他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海茵。
只有让修斯看到他有争取至尊之位的决心和实力,才能在谈判桌上有求必应。
弗朗西斯预想过的最坏局面,最终还是出现了。他脸色惨白地把头扭向一边,没再接话。
到了学校,曼德拉早早在停泊场等着迎接,冲着即将降落的庞然大物,疯狂挥舞手臂。
兰礼下飞行器走到他面前,他反而安静如鸡,呆呆杵在旁边,一个劲儿低头玩手指头,头都不敢抬一下。
“曼德拉,好久不见。”兰礼率先朝他伸出手。
曼德拉怔愣一瞬,接着激动地伸出双手捧住,磕磕巴巴道:“兰、殿下,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兰礼捏了捏他在止不住颤抖的肩,“我们是朋友,像从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兰礼。”曼德拉突然声泪俱下,哭得伤筋动骨。
上次的事过后,曼德拉感觉到他跟兰礼之间有了微妙呢隔阂,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中央,虽然不会窒息,但让他很难受。
他想找兰礼和解,敞开心扉谈一谈,结果兰礼是欧血雄虫的消息陡峭来袭,打的他措手不及。
曼德身份太低微,连给兰礼发信息的勇气都没有。
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跟兰礼做朋友了。
这一刻对于曼德拉来说,有种失而复得的刻骨铭心,他哭到不能自已。
他一边哭,一边说,“朋友是自己选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属。我曼德拉运气爆棚,选了个最好,最牛逼的,呜呜。”
兰礼被他逗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艾顿昂思学校的雄虫教学区,坐满了雄虫学生,兰礼经过走廊时,他们纷纷探出头来,眼神无不敬畏又狂热。
意料之中的,好多雄虫凑上前,跟跟在兰礼身边的曼德拉,热络打招呼。
曼德拉心头一跳,急忙连连摆手:“我跟他们不熟的,只是他们知道我之前跟你关系很好,所以一直在强行套近乎。我偶尔虚荣心作怪,跟他们聊上几句,就这样。”
还是那句话,从简到奢容易,从奢到俭难。面对雄虫们的讨好,曼德拉依旧会控制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偶尔会对那些狂热的追崇者回应几句。但也仅此而已了。
曼德拉说的着急,加上刚刚哭过,泪腺还处在兴奋状态,一激动,眼圈又红了。
“兰礼,你信我,我真的不会再像过去那样。”
“没说不信,别哭,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兰礼安慰曼德拉。
或许,这就是朋友的意义。见过你最坏的一面,依然选择包容你,期待你改过自新。而不是转身走开,带着沉默和鄙夷-
再次回到学校上课,曼德拉发现兰礼好像比以前更勤奋了。好似在跟时间打仗。
除了学习外,兰礼天天按时开直播。不同的是,他不直播画画了,而是直播讲错题集。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殿下好像真的想把知识揉碎了,塞进我们这群笨蛋的脑子里。】
【光看脸了,完全听不进去讲的什么。】
兰礼看到了,直播再没露过脸。
【……】
【呜呜呜。】
讲完题后,兰礼对着在呜声一片的弹幕说,“把不懂的问题打在公屏上,我再讲一遍。”
他很认真地在讲题,过了几天的疯狂期后,大家慢慢静下心来,跟随他拉动了荒废已久的学习进度条。
除此之外,兰礼周末还会去军部,把未完成的抚慰工作进行下去。等军部一百零八区全都循环完后,他又开始为平民演奏。
地点依旧设在军部,前来接受抚慰的未婚雌虫,必须经过生物扫描检查,核对身份,并且不能佩戴任何危险物品,包括坚硬的配饰在内。
觉醒精神力后的抚慰,明显比之前的效果更好。
兰礼无法认同虫族社会的运行规则。但他又被这个扭曲恶劣的社会,无私供养着。
兰礼很清楚,他无法,也不愿意将身为欧血雄虫的宝贵基因,奉献给虫族,可他想为这个种族做点儿别的。
虫民们万万没想到,身为欧血雄虫的兰礼,愿意纡尊降贵抚慰他们。
如果世界上有神明,那一定就是兰礼这样的。
兰礼每一场直播都在传递正能量,他鼓励雌虫们好好学习,不要妄自菲薄。身体力行地让所以雄虫看到,他是如何尊重雌虫,如何跟雌虫相处。
他创造了属于他的,无可替代的价值。
虫皇很欣慰,表扬了兰礼一番,但也心疼他这样劳累。勒令他休息。
于是,在一个清闲的周末,虫皇把全帝国最优秀出挑的雌虫——伊森,推到了兰礼身边,让他跟伊森好好接触。
兰礼做了很多违背虫皇意愿的事,再不领情,就显得没有分寸。
最终吃苦头的,只会是在战场上海茵。
虫皇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狗屁失地。
要不是兰礼刚刚跟他相认,对海茵态度太过坚决,他也犯不着拐着弯儿把海茵支去战场。他这样做,是想温水煮青蛙,让距离和空间,稀释兰礼对海茵的钟情。
哪有雄虫不喜欢新鲜感的。
在海茵空缺的时间里,一定会有别的雌虫取代他,留在兰礼身边。
皇室不会允许他们最高贵的皇子,帝国未来的统治者,有一位污点遍布,还不能生育的雌君。
好巧不巧,伊森来自最富有的麦伦家族。与泽克西斯不一样,伊森是麦伦家族笼络皇室的秘密武器。
麦伦家族本是要把伊森嫁给修斯做雌侍的,但天有不测风云,兰礼取代了修斯,成为最尊贵的皇子,麦伦家族的风向也跟着转变。
伊森不愧是麦伦家族最拿得出手的门面,一言一行都彰显着良好家世,随时随地保持着优雅端庄。跟海茵一样,他有一头灿烂的红发,和一双会说话的,红宝石般的眼睛。
按照兰礼作为人类的审美标准来说,伊森是属于美得雌雄莫辨的长相。
兰礼没滋没味地跟伊森吃了顿饭,分别时,伊森说, “兰礼殿下,可以教我画画吗?我之前买过您的画,非常喜欢。”
伊森眼神透着恭敬清明,没有一丝冒犯或轻浮之色。很难让人生出反感的情绪。
兰礼很爽快答应。
画画不是一蹴而就,天赋是其次,最主要是坐的住,当一开始的新奇劲儿消失后,必须靠着毅力与坚持支撑。
每次虫皇监督兰礼去跟伊森约会的时候,兰礼就尽心尽力,教伊森画画。大部分时间是伊森家,伊森画,兰礼在一旁指导。
伊森原以为学画画会增进跟兰礼之间的感情,没想到学霸眼里只有画,心无旁骛,根本不给他闲聊的机会。开口闭口都围绕着画画的话题。
伊森想讨兰礼欢心,因此学的也挺认真。
一个月过去,伊森跟兰礼搞对象的关系一筹莫展,画技却实打实的突飞猛进。
“殿下,我能拍几张照发动态吗?”伊森看着自己画的画,忍不住想要炫耀一番。
“这是你自己的作品,你可以自己决定。”
伊森用光脑拍了好多张,趁兰礼不注意,偷偷拍下了兰礼的侧脸。
兰礼从不关注伊森的社交动态,因此并不知道他偷拍自己的事。
海茵远在战场,每天焦头烂额,很多时候等他忙完,打开光脑,发现白宫星已经是深更半夜。
兰礼也好忙。时间几乎排满了,想海茵,却又担心影响海茵。原本带着一腔滚烫爱意打开对话框,最后却只是寥寥几句,嘱咐海茵照顾好自己。
他们上一次视频,已经是十天前。
再好的感情也需要联络和沟通。
海茵好不容易把属于白宫星白天的时间腾出来,准备回去洗漱一下,精神抖擞地跟兰礼视频,却无意中听到下属们都在背着他八卦。
“兰礼殿下不会是红发控吧?那么多优秀的雌虫都被拒绝了,唯独跟伊森公爵交往。”
“好浪漫哦,兰礼殿下手把手教画画哎,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有多美好。”
“学会了画画,跟兰礼殿下就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伊森公爵真会啊。”
“奇怪,评论区居然没有一个嫉妒的。”
“嫉妒不了吧,伊森公爵各方面都能打。”
海茵回到休息舱,默默打开光脑。
兰礼之前有提过伊森的事,让他不要在意,他会处理好。
可当海茵在伊森的动态里,看到自己的雄主,以及雄主教伊森画的画,心口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第48章 吃醋
心一下乱得无可救药。
海茵突然很想回白宫星,想立刻见到雄主,抱紧雄主,祈求他不要去看别的雌虫,别收回对他的爱意,像从前一样,继续对他偏爱,对他特殊。
他要告诉雄主,他有在积极接受孕腔磁振疗,再给他一点时间。
分明在加冠礼上,他还大度地想让别的雌虫为雄主繁衍后代,为此狠心地在雄主需要他勇敢站出来时走掉,自以为是的给雄主留够了退路。
可现在真的看到比他年轻,比他健康,比他…比他好千万倍的伊森,满眼爱慕地陪在雄主身边,他才深刻意识到,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心脏传来超负荷的疼痛,胜过他以往受过所有伤加起来的总和。
还只是在雄主跟别的雌虫约会的情况下。
爱,慷慨又自私。
他一方面不想阻止雄主奔赴更好的雌虫,一方面又害怕让别的雌虫,见识到雄主的好。
不然,他就抢不回来了……
这些对立又撕扯的念头,让海茵焦躁到快要发疯-
海茵回到白宫星那天,下着史无前例的暴雨。
上完课后,伊森坚持要送兰礼回家。
到了家门口,“殿下,可以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如果我能拥有这个荣幸,我的好心情能一直维持到下一次见面。”
伊森问的很礼貌,脸上扬着大方得体的微笑,给兰礼传递一种即便被拒绝也没关系的轻松感。
但就是这样知进退,有风度的品德,反而让兰礼说不出拒绝的话。
恰逢其时,一道巨型闪电砸下,整个地表都在瑟瑟发抖。
在门口站了那一会儿,兰礼衣服都湿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楼上换了一身干爽的居家服。
他下楼时,海茵刚到家。
伊森放下侍者刚端上来的咖啡,从沙发上站起来,有礼有节地朝海茵鞠躬行礼。
“海茵上将,您好。我是伊森。”身为贵族,却对海茵用的是敬语。
伊森的眼睛,干净,漂亮,没有一丝世俗的杂质,像一汪没有受过污染的清泉。
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从小被悉心呵护着长大的。
在虫族,很少有雌虫能有如此剔透,澄澈,不谙世事的纯粹眼睛。
海茵与他截然相反,眼里总是压抑着深不见底的冷意,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也仿佛带着慑人的锋利。
那是经受过残酷磨砺和催折,打磨出来的标志。
伊森的雌父应该很幸福。
所以才能在雄权至上的虫族,把身为雌虫的他保护得这么好。海茵莫名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海茵很少嫉妒什么,唯独此刻心头一酸。
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他的雌父。
那位没有死在波诡云谲战场上,却被雄虫活生生折磨到咽气的英雄。
死的太窝囊,连名字都不能刻到英雄烈士卑上。
“海茵,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兰礼快步走到海茵身边,见他脸色极差,嘴唇发白,以为他受了寒。兰礼顾不得他身上湿透的衣衫,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抱住。
海茵从缅怀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抱歉雄主,我打扰到您的约会了,我马上走。”
这句话,落到伊森耳朵里,怎么听都有点儿茶里茶气。
但海茵真心实意这样想。他不该不打招呼,贸然回来。
不合时宜的出现,破坏了雄主的约会。
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跟端庄体面的伊森比起来,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
话毕,海茵作势要转身,被兰礼狠狠拽住。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兰礼压低声音,闷闷骂了他一句,又瞪他一眼。
兰礼抬手拨了拨他散在额前,在滴滴答答掉水珠儿的湿发,不知道该表现出生气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快去换身衣服。”
“算了,我陪你,我的衣服也湿了。”兰礼刚刚换的衣服,洇着从海茵身上过度来的水痕。
兰礼扭头,换上社交礼仪不可缺少的笑脸,“伊森公爵,你自便,咖啡管够的。”
伊森也幽默地笑着回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走吧。”兰礼扣住海茵的手,丝毫不嫌弃他满手心的水,与他十指相扣上了楼。
啪嗒——
门一关上,兰礼软下脾气,捧起海茵的脸。
“吃醋了?”
海茵顿了顿,想嘴硬说没有,却诚实地“嗯”了一声。
他就是吃醋了,很吃。
当闻到他和雄主的家,充斥着别的雌虫的信息素,他的一颗心脏像是被加了薄荷糖的碳酸饮料,嘭一下炸开。
焦虑,嫉妒,酸涩,占有欲爆棚。
什么雌君守则第一条,不能善妒。统统被挤到九霄云外。
兰礼忘记原本想说什么来着,急不可耐地吻上那两瓣紧紧抿在一起的唇。
他的海茵,终于不再回避,学会直面内心。应该得到一枚吻当奖励。
“伊森就是来喝杯咖啡,一会儿就走。我跟他清清白白的,唯一的肢体接触,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握过手。”
“海茵,你把我的心塞得满满的,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兰礼捧起海茵的下颌,看着那双蓄满阴云的眼睛,柔声道,“请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真心,好吗?”
“雄主……我没有这个意思。”海茵慌张地解释道。
“没有就好。”
“去洗个澡,我等你洗完一起下去。”兰礼知道海茵不会让他一起进浴室,只能这样说。
兰礼和海茵再次来到楼下时,伊森在优雅地喝咖啡。
如果海茵今晚不回来,伊森会适时提出告别,不表现出任何激进,或者勾引雄虫的试探。
不想让雄虫觉得他轻浮、没耐心。
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海茵的患得患失和不自信。
雄主是要靠抢的。
不把握好机会的碰面,就是在给对手助兴。
兰礼坐到沙发上,接过侍者送上来的温水,很自然,很顺手地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海茵:“你喝。”
“谢谢雄主。”
伊森坐在对面,默默看着兰礼对海茵的一举一动。
跟兰礼相处的这段日子,伊森一直以为兰礼是年纪小,又在垃圾星长大,所以性子含蓄内敛,很慢热,因此一直想着慢慢来。
直到海茵回来,伊森才意识到他的判断出错了。
在此之前,伊森,乃至整个麦伦家族,都以为兰礼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的,与他身份不相符的,对海茵的呵护态度,有美化、包装的成分。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立虫设。
因为真实的世界,不存在这样的雄虫。
此刻伊森才恍然大悟,不是这样。
兰礼跟海茵的相处,自然放松,是没有办法刻意表现出来的亲昵。
兰礼看向海茵的眼神,充满直白的爱意,就连海茵喝水,视线也会下意识追随,好似海茵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看着海茵喝完,会及时又温柔地问他还要不要喝?
这件普通平常的小事,萦绕着浓到化不开的温馨和甜蜜,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一杯咖啡的时间,很快过去。
伊森在酝酿着什么,抓着水杯的手指,慢慢收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兰礼:“殿下,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今晚能留下来吗?”
这个暗示再明显不过。
海茵睫毛僵住,悄无声息将视线锁定在兰礼脸上。
兰礼抬眼,看了看外头还在继续的恶劣天气,若有所思道,“是挺糟糕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海茵整颗心在缓缓下落,低头望着手中的水杯,一言不发。
兰礼故作思忖后,扭头发现海茵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轻轻用掌心覆上了海茵泛着冷意的手背,用力握了握,用有商有量的口吻问:“海茵,能帮我一个忙吗?”
海茵立即起身站好,“请雄主吩咐。”
兰礼拉住他的手,摇了摇,语气带着求人的撒娇,“帮我送伊森公爵回去好不好,只有你的驾驶技术我放心。”
叱咤战场的紫荆花上将,再严峻的天气也能信手拈来,驾驶战舰自由穿行,更何况只是一场暴风雨。
伊森和海茵都被这个回答震惊得猝不及防僵在原地,须臾后才做出各自的回应。
“好。”海茵的耳朵不着痕迹地蹿红。
“那就麻烦海茵上将了。”伊森则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从容淡然地答到-
海茵用自己的战舰,把伊森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家。
兰礼这样安排,既给了伊森面子,也给了海茵安全感-
海茵送完伊森回来,兰礼双手抱臂,斜倚在卧室门口等他。
“辛苦了,了不起的雌君。”
“雄主。”这句带着打趣意味儿的话,一扫压在海茵心上的阴霾。
上床前,海茵躲在浴室,拿出艾比给他的药丸,用两根手指捏住送入唇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下去。
是助孕的药。
每经历一次失败,海茵的心理负担就会加重一重,所以艾比不太建议他在目前这个身体状态下吃。
因为对他有用的概率不大,只会打击信心。
但海茵还是想试一试。
万一呢……
“唔……海茵,你今晚怎么这么主动~”
以往做这种事的时候,海茵还会因为身体原因,在一开始的时候要扭捏一会儿,要循序渐进地安抚好一阵才会放的开,而且中途还要时不时开一下小差,关注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很容易热情中断。
但今晚,他的状态明显要好很多。
或许是药力作祟,海茵一改往常别默寡言的作风,没羞没臊地反问,“您不喜欢我这样吗?”
“怎么可能!”兰礼舒服到哼出的尾调都变了味儿,“喜欢死了。唔,你以后都要这么主动才好~”
“好。”海茵一本正经记下了。
见他今晚格外好说话,兰礼同学开始许愿,“希望下次我们能开个灯。”
“……”海茵没声了。
“我想看着你的眼睛做,想时刻观察你的表情,掌握你的每个反应。”
“那种感觉肯定更棒。”
海茵彻底不说话了,又变成了那个闷葫芦。
兰礼也不敢逼太急,免得一会儿又败兴。
他只在心底叹气,这种摸黑上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49章 计划
屋里的窗帘全都换过,遮光效果一绝,拉严实后透不进一丝光线。兰礼第二天醒来,一时间搞不清楚是黑夜还是白天。
他习惯性以为海茵已经像往常一样走了,正有些怅然若失,骤然,一具温暖的躯体,毫无预兆地靠了过来,用沉甸甸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轻匀的呼吸落在他耳侧。
兰礼微微一怔。海茵没走,海茵还在。
那一刻,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充盈着甜蜜的幸福。
光脑监测到兰礼结束了睡眠状态,便朝两边打开窗帘,留下一层幻影纱,过滤掉刺目光源。
兰礼侧过脸看海茵,海茵眉眼轻合,睡着的样子都透着一股挡不住的英气,散在额前的红发恣意凌乱,看起来平添几丝安静凌乱的美。兰礼喜欢的匀不开眼。
小别胜新婚,加上昨晚某位上将的醋坛子打翻了,要命得很。一直折腾到天亮,累到彼此都精疲力尽才分开。
兰礼伸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手腕却差点儿废了。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的危险三角区,海茵的防御机制快于沉睡的意识,精准扼住了兰礼朝他伸来的手腕,顷刻转醒,掀开眼皮儿的一瞬间,眼睛里爆发着强烈的攻击性。
兰礼呼吸一窒。他从未见过这么…这么不好惹的海茵。
这是常见的战争后遗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海茵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有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在睡梦中警铃大作。
看清是谁后,海茵的眼神立马软下来。
“对不起,雄主,我是不是弄疼了您。”他忙不迭松开手,坐起身。
寸缕未着的上半身暴露在外,凹凸不平的皮肤映入眼帘。海茵很快反应过来,拉高被子,捂住自己。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兰礼欲言又止。
算了。
如果不能让海茵深刻意识到,他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估计海茵这辈子都会活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在意中。
他的计划要加快。
“躺下,让我再抱着睡一会儿。”
海茵在被子的掩护下靠过来。
“今天不着急走吗?”兰礼隔着被子,笼统圈住他。
“这次回来,有两天时间,我可以好好陪您。”
“真的?”兰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海茵,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们分开得太久,相聚却总是很短暂。”
“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兰礼若有所思地说。
“还有,半年。”海茵却没他那么乐观,语气里掩饰不住失落。
半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没有哪家雄主能忍受冷冷清清,独守空房这么久。
更何况他的雄主还是天底下最尊贵耀眼的雄虫,外头不知道多少雌虫为之倾倒,削尖脑袋想要靠近。
兰礼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儿什么,最终又忍住了。
在他的计划里,海茵是最关键的一环。
到了最后,只有海茵相信他死了,全世界的虫才会相信他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不存在。
兰礼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他已经攒够找修斯谈判的资本,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想到海茵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面对他“死亡”的事实,兰礼心里很不好受,可他必须这样做。
只有他“死了”,才能跳出欧血雄虫这个万众瞩目的身份,只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才能遵从自己的本心,做回自己,去过自己想过的简单生活。
想到这些,兰礼禁不住倾身凑上前,亲了亲海茵的脸,意有所指道,“海茵,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
“如果哪一天,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哪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不在了,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们会以另一种方式相见……唔……”
海茵急切地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皱着英气逼人的眉对他说,“雄主,不准说不吉利的话。您会好好的,现在没有任何虫能威胁到您的生命。”
如果有,他会在这之前清除掉。
不惜任何代价,哪怕玉石俱焚。
瑰丽的红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兰礼,不苟言笑,像在无声起誓。
“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海茵要多想。
兰礼摊开双臂,再度把海茵圈进怀里。
光脑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兰礼垂眼看着亮起来的屏幕,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去外面接的。
看着雄主刻意回避自己的背影,海茵面无表情地枯坐在床上。
雄主有了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海茵突然意识到,他缺席的时间太多,对雄主的近况一无所知。
不知道雄主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交了哪些新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这个雌君当的真不称职,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这种空缺让他十分愧疚。
海茵想趁着这两天好好弥补,能补多少算多少。
兰礼接那通神秘的通话没用多久,似乎是因为海茵在的关系,刻意压缩了时间。
他重新回到床上时,海茵正打算起床,下楼为他准备晚餐。
他们这一觉睡得够久的,已经接近黄昏。
“海茵。”兰礼有些不自在地拉住了海茵撑在床上的胳膊,抿了抿唇道,“我刚刚答应了伊森一起共进晚餐。”
虫皇说,伊森准备在过几天的麦伦家族世纪盛典上向他求婚,让他今晚务必要出席伊森为他准备的告白晚会。
他等的那个契机,来了。
听到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海茵脸上的神情钝了钝,缓慢将睫毛垂下几分,淡淡说,“好,我知道了,我等您回来。”
兰礼呼吸一轻,声带有好一阵发不出来声音。
“海茵,我今晚……可能回不来,要不,你还是回战场吧。”
兰礼没解释为什么回不来,表情也隐藏得很到位。
海茵抬眼看他,没能得到任何可供参考的情绪。
心脏狠狠搁浅了一下,雄主在……赶他走。
他的存在,变得多余碍事。
海茵竭力克制住骤然低到谷底的情绪,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也好。”
正在这时,兰礼的光脑又有了新动静。
“是曼德拉。”
这次,兰礼当着海茵的面接了起来。
“兰礼,我,我要当雄父了。”视频一接通,曼德拉高亢到有些发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嘹亮响起来。
光屏那端,曼德拉激动到脸都涨红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兰礼,我有宝宝了。我太开心了,西罗怀孕了。医生说已经有一个半月了。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早上西罗晕倒了,送去医院后才知道是怀孕了。我和西罗在医院开心得抱头痛哭,太丢脸了。”
“兰礼,我好高兴,又好忐忑,医生说我的精子质量不好,前三个月容易流产,但我们昨天晚上才做了爱,做了很多次。我现在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要是西罗和肚子里的宝宝有一点儿闪失,我这辈子都会恨死自己。”
初为虫父,曼德拉相当激动,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兰礼根本插上嘴。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噼里啪啦说些什么,毫无逻辑和条理,一股脑混淆地往外倒。
“兰礼,我,我好紧张啊,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我竟然要当雄父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曼德拉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眶,“西罗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宝宝,有了我们的结晶,我幸福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曼德拉的情绪通过光屏感染了兰礼,兰礼脸上洋溢发自内心的开心,“恭喜你曼德拉。你别太紧张,医学发达,西罗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你不放心,我晚一点让白宫星的医生过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兰礼是帝国未来的继承者,拥有整个种族最顶尖资源的调动权。
听他这样说,曼德拉顿时感动不已:“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兰礼。”
“兰礼,先不跟你说了,我要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西罗,免得他担心坏了。”
想到了什么,曼德拉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西罗比我还紧张,紧张到不行了,得知自己怀孕后,连路都不会走了,生怕磕着碰着,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我得马上给他按回去。”
曼德拉的幸福,溢出屏幕。
兰礼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去吧,我马上安排。”
挂断通讯,兰礼愕然发现,海茵不知道什么去了浴室,有哗哗的水声传出来。
海茵洗了有史以来最为漫长的一个澡。
他仰面站在淋浴阀下,任由源源不断的热水冲刷,在密集的水流中,缓慢艰难地呼吸着。
雄主听到西罗怀孕的时候,脸上迸发出的惊喜是那么鲜活明亮。
不难想象,如果是雄主有了自己的宝宝,会是怎样的情形。
雄主那样温柔那样好,如果有雌虫怀了他的宝宝,他一定会把对方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里呵护,不舍得让他吃一点儿苦。
那位幸运的雌虫,会是伊森.麦伦吧。
心底生出一根根芒刺,伴随着心跳鼓动刺进血管,将海茵扎的千疮百孔。
数据显示,他的孕腔受损程度达到最高等级,就目前的医学手段来说,能修复的可能性很小。
虽然艾比一直在安慰他,说他积极配合治疗的心态会给他带来好运,可现实是残酷的。
或许等他治好,雄主已经没了碰他的兴趣。
海茵恍若处在十面埋伏中,寸步难行。
为什么要让雄主遇到这样糟糕的他?为什么……
海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强迫自己从泥泞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关了水,草草擦干水分,穿戴整齐地走出来。
兰礼已经在别的浴室沐浴完毕。
他看起来很在意今晚的约会,一向不爱佩戴珠宝的他,今天却在胸前别上了一枚价值不菲又做工精细的胸针。
美貌是上天的赠礼。兰礼今晚看起来格外有精神。
年轻的面庞上,扬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海茵看得有些失神。
原来雄主跟伊森约会,会这么开心。
“海茵,过来帮我理一下。”兰礼不舒服地扭着脖子。
海茵回过神,上前,替他把衣领后面的褶皱顺平整。
“雄主,我觉得伊森公爵,挺好的。”海茵别开眼睛,“他跟您很般配。”
这就是他洗了这么半天澡洗出来的大度。
兰礼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他抱了抱海茵,还是没忍住,“海茵,你记着,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坚定不移地相信,我心中只有你。”
“海茵,我们会有美好的将来,你信我。”
“雄主,您怎么对我这么好?”
兰礼扬起好看的眉梢,“因为我爱你。超爱的。”
海茵笑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丝苦涩在里头为非作歹。
兰礼知道他在故作坚强和镇定,却也不能再多安慰。
海茵适时提出告别,“雄主,我该走了。”
“好,一路平安。”
“嗯。”
海茵转身下楼。
一步,两步……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走上了战舰。
海茵失魂落魄地坐在驾驶舱,久久没有发动引擎。
贪婪有根。
他对雄主的占有欲,在雄主给他的宠爱中,早就开枝散叶,茂盛猖狂。
他分明一开始只是想要待在雄主身边就够了,可现在,他却连雄主出去约会吃醋。
海茵仰起头,缓慢深沉地长舒一口气,启动战舰,离开了白宫星。
兰礼透过窗户,默默看着缓缓腾飞的超级战舰消失不见。
——很快就会结束了,海茵,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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