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狂信徒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具体的特征。”安室先生一手提刀踹开门,检查里面没有异常后转头看我。
“特别癫狂算不算。”
在安室先生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时,我眨了下眼唤出至暗的狂信徒,黑雾凝聚成身体,兜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肤色苍白,黑色的指甲尖锐置于胸前。
我看了它一眼,不知道怎么接收的信号,狂信徒帽沿下出现红色裂口,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位先生。”
它用轻柔的声音说。
“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
我扭头抬手,“它们是这样说话的。”
安室先生:“它们的天父和救主是?”
狂信徒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它身体颤抖着要扑到安室先生身上,我伸脚绊倒,同时一脚将它踢飞,黑袍溢出血,顺着墙皮缓缓流下。
“这个时候,就应该让它们滚,再揍他们一拳。”
“……”
安室先生目光复杂的望着我,随即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游轮的详细分布图,他划拉了几下,密密麻麻的人名弹出来。
我后退了一步。
“教会工作的人员只有十三个,他们没有在这一层。”安室先生声音一顿,“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
我决定先不思考他为什么有这么详细的名单。
“你说的信徒,他们信仰的是一个主吗。”
我摇了摇头。
“不同信仰的人会因为他们的主争吵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吗。”
我冷静道:“会杀了对方。”
安室先生微笑,“如果用广播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推给另一个信仰主,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我:“……会发疯冲出去杀了对方。”
“去广播室。”
我点了点头,正要跟在他的身后,忽然玻璃“咔擦”一声支离破碎,
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叫声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撞击,我脚步停下,抬眸望去。
——帐碎了一道口子。
数不清的咒灵推挤着,迫不及待要从那道裂缝钻进来,哪怕前肢被风刃搅得粉碎。
“安室先生,你带着它先走吧。”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足尖调转方向,抬手触碰着破碎的玻璃,声音轻慢道,“我可能要大开杀戒了。”
村雨被扔了过来,我接住它,安室先生也没有说一起的话,言简意赅,“有武器比赤手空拳方便。”
“谢谢。”
握着村雨,我快跑回到游客住的地方,幽深的走廊爬满了咒灵,海水浸湿地毯,它们发白的瞳孔盯住我,尖叫着向我袭来,咒灵抓住了大腿,我抬脚踩碎了它的大脑,紫红的鲜血来不及溅出,又提着它的脑袋用力向前投掷。
我攥着村雨,噗嗤插进咒灵的身体,咒灵发出哭嚎声,我掰开它的嘴,扯出一条满是鲜血的手臂,奄奄一息的女孩无力闭眼,反手掷出村雨,抓住小女孩的腰。
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我将咒灵撕开,犹如在撕一张纸,内心还在惊讶什么时候我的力气变得更大了。
“谁的孩子?”
“我的,是我女儿,谢谢你,谢谢……”她的父母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抓住我的腿,不断的道谢。
有多少人抓住了我在求救,我不敢低头去看。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郁到生理性的想要干呕,拔出钉着咒灵的村雨,挥刀的手已经酸软,杀不完的,太多了,杀了一只还会分裂出新的一只,残缺的咒灵甚至不去攻击人类,而是抓过旁边的同类埋头吃着,失去的右肢重新长了出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是人类的,还是咒灵的。
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任由咒灵的利爪陷进手臂,要将眼前的一切深深记住。
杀完这些能结束?还是这只是开胃小菜。
漆黑的影子在脚下汇聚,无数苍白的骨爪探出,它尖锐的指甲犹如骨刺,口腔闪着寒光的刺,嘶嘶作响。
我弯腰摸了下黑影的头,说道:“吃了它们。”
雀跃着,兴奋着的黑影猛地胀大,塞满了每一处空间,半透明的漆黑史莱姆表壁逐渐浮现出一张张清晰可怖的脸,陡然响起的声音似是由嘶哑嗓音组成的合唱。所有人,不论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浑身发抖的,惊惧望着我,他们的眼球变成了黑色,仿佛被催眠般站着一动不动。
“……我想不起别的主意了。”我抹掉脸上的血,手上的划痕多到数不清,咒灵被黑影吞噬的一干二净,它们不甘的在体内挣扎着,咆哮着,最终只能被融化。
身上的积分点一下被抽空三分之二。
至于游客们……他们不是咒术师,已经陷入了晕厥状态,或许还会有不可逆的脑损害。
我晃晃悠悠站起来,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里面的自己紫一块,红一块,脸色苍白着,眼神没有焦点,看着茫然又冷漠。
身体卸了力,失去重心的摔在地上,广播中响起了安室先生的声音,他的声音消散在破碎玻璃窗吹进的冷风中,我费劲的去听,无望感受到声音的远去。
……风抽空了也很冷。
安室先生说的什么,他还好吗。
我手背遮住眼睛,顾不得脏兮兮的手,也顾不得蹭到伤口,呼吸艰难着。
有在努力救下很多人。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十分清晰,我用村雨撑着身体,一身血红色的长袍,宛若幽灵的人三三两两从深处走出来,是红日的狂信徒,和安室先生说的一样,他们非常的愤怒,甚至都维持不住身上虚假的皮囊。
“竟敢冒犯……”
“只是祭品而已……”
“杀了那个人类。”
安室先生的身手看起来不错,身边也有一个至暗的狂信徒,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九个信徒,可以应付。
黑雾出现在身后,抓着我的肩膀,它歪了下脑袋,兜帽下裂开猩红的舌头,充满轻蔑和傲慢的笑了一声,“如此孱弱,大人,你看到了吗。”
“黑暗才是永恒的。”
我面无表情抬手捂住耳朵,果不其然,下一秒两方信徒尖叫着打起来了,舌头乱甩,四肢横飞。
红袍的狂信徒阴森森对我一笑,口吻温柔,“主会原谅你的迷茫,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吗。”
“滚吧。”
我回答的毫不留情,“信祂我不如信五条老师会踩着七彩祥云从日本海飞过来。”
腰腹伤口的痛楚和麻痒感刺激着神经,我抓住狂信徒的脸摔到墙上,村雨插进他的腹部,声音冷漠问他,“怎么破坏掉海祭仪式。”
狂信徒的眼睛是令人不舒服的红色,他们的头发掉光,只剩下凹凸的皮囊,我问着他,他反而笑得异常开心。
“客人只需要参加宴席。”
“说话神神叨叨的,能不能说人话。”
他对我神秘一笑。
行吧。
我抓着他拖拽到护栏,游轮的咒灵已经被黑影吃的一干二净,但海底还在不停再生着咒灵,这次和上一波的咒灵不一样,它们仿佛是被突然拉到这里,呆愣沉下去。
还有不会游泳的咒灵吗,这是在滥竽充数吧。
“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们扔下去了。”红日的狂信徒没有被赋予不死的特性,只是愈合再生的速度比一般人快,我捅了他一刀,他还能若无其事和我谈笑风生。
有这种心态干什么不行。
突兀的,唯一还清醒的狂信徒对我露出怜悯的微笑,
“真可怜。”
他说。
“你以为救了他们吗。”
黑影从下吞掉了半身,他的头依然动容地哭泣着,“阻止海祭仪式的唯一方法是毁掉这艘游轮,它真的很漂亮,说起来……它叫什么名字呢,阿斯翠亚号。”
我想把他的头当皮球踢。
“……你们也玩电车难题?”
“电车难题,那是什么。”
“文盲。”
我把他的头扔到甲板上咕噜咕噜的动着,抬头看着这艘巨大的游轮,毁掉?炸掉?用什么炸?小宇宙自爆吗。
炸掉游轮游客怎么办,指望他们和我一样游回去?
“主会拯救一切,包括你。”
“别拯救啊。”
我望着红日,孵化的东西隐约可见,一只红色的独眼忽然睁开,透过半透明的气泡直视着我。
狂信徒纵声大笑着,我恍惚看见了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和贴近着扭曲怪异的人脸,分不清性别和语言的呓语嘶吼着。
它变得越来越大了。
“主……”
“我主……”
身后的脚步声一个接一个,双目变成红色的游客们游魂般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人挤人在甲板上,下一秒,他们发疯的扯着对方的头发互殴起来,手里携带着刀具的,则温柔笑着捅进身边人的腹部,疯了,他们都疯了,高声尖叫、纵情狂欢。
直到我看到男人抓起哭叫的婴儿,他的手高高捧起婴儿,迷醉的笑容浮在嘴边,要将婴儿摔在地上,我咬了下舌尖,强行冷静下来,踢开男人将婴儿抱在怀里。
耳边是婴儿的哭叫和人群的咒骂声,我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声音戛然而止。
我忘记了。
黑影会让普通的人类无法承受而陷入昏厥状态,给了红日机会侵入人类的大脑,我明明应该清楚的,祂们会侵入人类的梦境,祂们的语言会传递到人类的大脑。
“如果不那么做……”如果不救游客,咒灵会杀了他们,我救了他们,却也将他们推到很绝望的困境中。
这不就是什么也没有做到。
就算黑影和村雨能杀了所有的咒灵,那祂呢。
……不能这样想,不能继续想了,可是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回去,毁掉游轮吗。
但这是大海,毁掉人就会死。
不毁掉人也会死。
“有什么办法,系统。”
我额头上的血滴落到眼睛上,言语苍白,“你能帮我吗。”
【哨向文的男主愿意向宿主提供操控精神体的技能,可以安抚安抚失控边缘的游客,但……】
“兑换。”
【这个技能有缺陷。】
“兑换,别磨叽。”
【好。】
乳白色的光芒乍现,一只毛发呈现银白的浅色,体型大到惊人的白狼出现在腿边,亲昵的蹭了蹭我的脸,我仰起头,白狼正低下头,轻轻地嗥叫了一声,澄黄的眼瞳柔和的与我对视。
量子兽。
“……谢谢。”我闭着眼贴了贴它的吻部和鼻尖,白狼用鼻子顶了顶我的脸颊。
白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声,一时间血花四溅,四处是咒灵的惨叫声和挥舞的利爪。
游客终于从混沌中醒来,他们迷茫着望着对方,呆愣着,似是不知道是该尖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还是该惊讶游轮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狼。
夜空的红日动了,红色的瞳孔转动着,更加耀眼刺目的红光笼罩了整只游轮,海风停滞,咒灵也失去了生命特征化为飞灰,眼前的一切真实都在发生扭曲。
游轮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从中间撕开,握着村雨的手松开,我半跪在地上,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安室先生的身影,他从广播室跳了下来,等我回过神,人已经被他抱住,还捡起了村雨。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听到安室先生的声音,“我找到了一本书,那本书写着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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