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虫母降临(三十三)
兰浅的头很沉重,像在头上顶了几十斤重的铁。
他的意识慢慢复苏,习惯性地放出精神之网。
没有。
再试一遍,还是没有。
眼前黑漆漆一片,本该呈银亮色,往四面八方延伸的精神之网,没有出现。
控制面板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的生命值已突破80,感染度降到只剩5%,精神值也已突破90,来到了91。
他的精神值从未这么高过,如果是正常状态,精神之网能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他没想到,从他进入副本,精神值提升之后就伴随他的精神之网,竟然会消失于无形。
没有精神之网,他不但没办法感知别人的善恶,更没办法对虫族进行精神疏导和精神控制。
他的身体这么孱弱,失去精神之网,等于失去唯一的武器,他只能任人宰割。
兰浅心下一沉,缓缓睁开眼睛。
一束光打在他头顶,他的胳膊酸涩难忍,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被吊在上方,失去了行动能力。
周围摆着一个玻璃防护罩,他透过玻璃的反光,模糊地看到自己的全貌。
他的头顶有什么东西。
沉重的并非他的头,而是套着他头部的,极其沉重的头盔。
生出疑惑的瞬间,头上的装置发出一阵电流,从大脑传到四肢,兰浅顿时抽搐不停,束缚他的链子因他的动作被弄得哗哗作响。
兰浅大脑剧痛,仿佛被插入一根长长的钢针,连用力呼吸都不敢,一呼吸就牵扯着后脑勺针刺般疼痛。
这不是什么头盔,而是刑具。
恐怕就是头上顶的这东西,屏蔽了他的精神之网,还能放出强电流,让他受刑。
来一次已让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疼。不用怀疑,以他的身体素质,多来几次,就能直接送他上西天,将他淘汰出局。
就在这时,兰浅听到了脚步声。
他费力地抬头,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站在眼前。
对方戴着防护等级拉满的头盔,连头盔的正面都是纯黑的,不透光,无法与对方对视。身上也穿着特制的防护服,包得结结实实,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在外头。
兰浅没有精神之网,无法判断他是谁。
或许是天梯十,也可能是被天梯十掌控的其他虫族。
“真可怜啊,这么不禁折磨。这样的身体素质,能撑过8天,可真了不起啊,对不对?”
是个男人声音,声音很普通,也很陌生。
说话的语气却让兰浅觉得有点熟悉——先前被辛扬绑架时,辛扬说话就是这样。
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
那男人继续说:“忘了介绍,我是蒙凯,天梯榜第十。来,这位玩家,和守候在我直播间的观众打个招呼,等你死了,我的观众还能给你上柱电子香。”
兰浅没有说话,神色很平静。
蒙凯笑道:“不错啊,很冷静,明明都是我盘中的午餐了,还能临危不乱,心理素质相当可以。不愧是游走在两大虫王身边的奴虫,拿来吸引虫王的,只有身体可不行啊。”
兰浅喉咙很干,他忍住了没去舔嘴皮,用沙哑的声音问:“辛扬和罗免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感人肺腑,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担心其他玩家,这是什么,全人类互帮互助吗?”
蒙凯坐了下来,“看在你这么有胆识的份上,我就行行好告诉你。我的技能是傀儡丝,他们当然变成了我的傀儡,替我摆布了。现在副本已接近尾声,正好剩5个玩家,和我估计的大差不差。有些玩家太蠢了,做我的傀儡都不够格。”
蒙凯说:“你倒有两分本事,可以抵抗我的傀儡丝,不被我控制。可惜啊,这么弱,在我疯虫一族的地盘,要控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奴虫,方法不要太多,你说对不?”
兰浅在大脑里飞快整合信息。
蒙凯刚刚说,让他和观众打招呼,也就是说,蒙凯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直播,他用这样的方法讨好观众。
那么,在观众面前坦白的技能,很可能是真的。
蒙凯的技能是傀儡丝,还特意提到死去的其他玩家,说明他的傀儡丝可以操纵所有玩家。
傀儡丝也是“怪力”的一种,可以被“不语怪力乱神”阻挡。
蒙凯知道他有精神类防御技能,这技能强到可以抵挡他的傀儡丝。但蒙凯丝毫没有逼问,没有一点好奇心,这说明蒙凯看不上。
蒙凯对自己有绝对自信,所以在言谈间展现出目空一切的高傲。
蒙凯除了傀儡丝,还坐拥想象不到的庞大积分,不知能从积分商城里兑换多少技能。
要杀死一个只有几百积分的玩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蒙凯不是黄雀,他是飓风,有多少个玩家,都不是他的对手。
“和我说话还走神,这样对天梯榜的高端玩家,可不是很尊重哦。”
蒙凯戏谑地说着,随手一挥,兰浅头上的头盔又放出电流。
他被电得浑身抽搐,双腿绷直,大脑天旋地转,生理性想要呕吐。
电流停止时,兰浅满头大汗,气息微弱,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控制面板显示,现在已到中午12点,距离他被俘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早上醒来之后他没有进食,又接连被折磨,饥饿如同出笼的猛兽,在他胃里不停冲撞。
他的饥饿度刚才还只是78,被电击两次,瞬间飙到了93。
更触目惊心的是,靠吃虫王血肉,好不容易降到5的感染度,竟然反向提升,来到了8。
精神之网消失,精神值不可能达到100。他被蒙凯抓获,不可能再吃到虫王的血液,感染度只会升高,不会再降低。
换言之,不管他离虫母多么近,多么相似,都绝无可能变成虫母,只会是一个仿制品。
就差临门一脚,就差那么一点点。
兰浅的状态很糟糕,失去行动能力,饥饿咆哮,生命值都开始跌落。
不提怎么完成任务通关,如果他没有食物来源,他撑不过今晚。
蒙凯是施加酷刑的始作俑者,看到兰浅面无人色的惨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还张狂地笑了。
“听说,你的身份是疯虫一族做出来的仿虫母感染体,你的血液,曾引得虫族狂性大发,被很多虫族误认为虫母。”
他看好戏般说:“到底有多香,到底有多么令人发狂?我闻不到了,但观众不能闻不到啊。让观众看看,其他虫族是怎么为你发狂的,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体会到了,是不是?”
他拍了拍手,一道侧门打开,从中走出数十个彪形大汉。
兰浅身前的玻璃罩子收入了地板之中,升上来的,是一根根钢筋围成的铁栅栏。
兰浅头上的头盔一动,他的头皮锐痛,湿乎乎的温热液体流下。
他的左眼被一片红色覆盖,他知道,他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正在流血。
被蒙凯放进来的虫族,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装备。
蒙凯笑道:“他们可是疯虫用来测试感染体的雄虫,从监狱里被弄出来,穷凶极恶,在失智的边缘徘徊,无比残暴。”
话音未落,一只虫族忽然撞到铁栅栏上,整个栅栏被撞得差点要移位。
紧接着,其他虫族接二连三地大力撞上来,不大的铁栅栏被团团包围,没有一丝空隙。
“啊啊啊好香!”
“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滋味,香死我了,我要疯了!”
“是妈妈的香味,是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我要成为妈妈的雄虫,我要进入妈妈温暖的腹腔中,我要和妈妈产卵,妈妈,给我妈妈!”
兰浅艰难抬眸,入目便是一个个完全虫化的虫头,巨大的密密麻麻的复眼,狰狞的流着口水的口器,不断挥舞的鞘翅和兴奋到碰撞的触角,每一个,都是噩梦。
在奴虫营被虫族笼罩的记忆复苏,他想呕吐,他的身体生理性颤抖。
他曾以为那是地狱。
可他现在才知道,没有虫王在身后保护,没有精神操控技能,身体还散发着致命的香气,面对失控到无法维持人样的虫族,才是真正的地狱。
只要蒙凯想,他可以放出无数虫族,这不堪一击的铁栅栏很快会被冲破,他会被无数虫族压在身下,生不如死。
“妈妈,好甜的妈妈,让我舔舔你,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长长的舌头忽然弹射而出,吸附在兰浅的脸上。
舌尖沿着兰浅的血迹不断舔舐,湿哒哒的口水狂流,兰浅被腥臭的气味弄得作呕。
“我要疯了!!啊啊啊妈妈的血,我竟然吃到了妈妈的血!妈妈的蜜呢,我要吃妈妈的蜜!”
除了舌头,还有疯狂靠近他的鞘翅。
“不可能,妈妈只能是我的!”
“你们都去死,妈妈只能被我独占!”
不同虫族的鞘翅在半路摩擦,互相残杀。
鞘翅被切断的血液溅射到兰浅脸上,普通虫族的血液,非但没激起他的食欲,还让他恶心到快要吐酸水。
“妈妈,妈妈!”
失去理智的虫族,眼里只有掠夺,只有占有欲,不可能懂得珍惜保护。
兰浅的衣服很快被鞘翅割破,身体也被划破。
虫族在过度激动之下,根本不会收力,割出的伤口很深,血流如注。
血点落在地上,兰浅身上的血越流越多。
残破的衣服被血液浸透,不管他怎么挣扎,铁链如何晃动,都无法挣脱。
“砰!砰!”
铁栅栏一次次被撞,发出可怖的巨大声响。
外面的虫族在自相残杀,血腥气更助长了他们的暴力,他们撞击铁栅栏的力气极大,铁栅栏逐渐不堪重负。
亢奋的虫族见突破不了铁栅栏,竟用肌肉鼓胀的双臂,生生把铁栅栏掰弯,露出一更宽的缝隙。
他们身躯庞大,要挤进来有些勉强。
可有一就有二,那一道口子被其他虫族拉住,被掰开一个可容一只魁梧虫族通过的通道。
虫族争抢着从通道里闯,全部卡在一起,复眼猩红,狂热无比,神经质地高喊着“妈妈”。
一只庞大的虫族终于冲开束缚,抵达兰浅面前,将兰浅完全笼罩,口器迫不及待地吸住兰浅头上的血液。
“妈妈,蜜呢,吃蜜,妈妈好香,妈妈!”
他亢奋到极点,锋利的螯足乱动,将兰浅的胳膊切出一条很深的伤痕,兰浅登时痛呼。
他的声音,如同撒入火盆中的石油,把火燃得更猛更高。
“妈妈!”
在他身上乱动的虫族声音一下拔高,上翘的尾巴戳刺着兰浅的腰腹。
“妈妈,香喷喷的妈妈,妈妈是我的!”
激动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兰浅无法思索,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只虫族在狂乱中,还没来得及品尝战利品,就被鞘翅刺穿了头颅。
他的尸体被其他虫族踩在脚下,有新的虫族冲上来,重复循环,又被其他虫族杀死。
很快,兰浅光着的脚陷入了血泊之中,脚被黏腻的血液覆盖。
一只虫族上来,又一只虫族上来,暗夜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每一分每一秒,对兰浅的身心,都是巨大的折磨。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互相杀戮的虫族终于停手了。
现场只剩下一个存活的虫族。
他的脖颈被割断,头颅只剩一丝血皮黏在脑袋上。
他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却还执着的翻越地上的残肢断臂,往兰浅的方向来。
“妈妈,妈妈……妈妈,我要你,我要你……”
还未到兰浅脚边,他就死在了半路。
十几分钟前,兰浅身边还干干净净。
十几分钟后,他身上都是血污,脚下全是死尸,他身处炼狱。
兰浅控制不住地干呕,没进食的胃吐不出什么东西,连酸水都没有。
这时,他听到了蒙凯的掌声。
“精彩,真精彩,一个仿制品,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要不是虫王承认你是仿制品,我都要以为,你就是真正的虫母了。”蒙凯笑得肆无忌惮,“不过,是不是虫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是虫母更好,对虫王的吸引力更强,不是吗?”
他阳光灿烂地说:“刚才的画面我已经拍了下来,给温切尔和艾利斯两位虫王发去,你说,他们看到心爱的奴虫被这样侮辱,会不会发狂?发狂最好,不发狂,怎么会掉入我的天罗地网,是不是?”
蒙凯完全不介意说出计谋 ,“明天是进入游戏第9天,9是我的幸运数字。明天9点,在全部虫族的见证下,将你公开处刑,你说,虫王会不会来?他们只要来,就会被炸个飞回湮灭。有你为诱饵,他们怎么逃得出去,是不是?”
兰浅没有回应。
蒙凯在控制光屏上点了几下,兰浅脚下的地板沉了下去,焕然一新的地板升了上来。
一个针筒从侧面刺入兰浅身体,抽取了他的血液。
一些雾化的止血药被喷在兰浅伤口表面,防止他失血过多而死。
另有一支紫色试剂,被推入兰浅身体中。
“听说,你还会产蜜,还有发情期?”
蒙凯带着笑意的话,让兰浅不寒而栗。
“药物注射下去,你会被刺激得源源不断地产蜜,就算刚经历过发情期,也会立刻进入下一个发情期。”
蒙凯站了起来:“到时候,在高台上,一个不断产蜜,散发着蜜香;一个不断流水,散发着发情信息素的奴虫,被一群虫族团团包围,各个都想占有你。你说,这样的场面对温切尔和艾利斯来说,刺激够不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你被无数虫族侮辱,多带感呀,对不对?”
营养液被注射进兰浅的体内,系统很快提示营养液不耐受。
“不会真的只能吃虫王的血液吧?”蒙凯不在意地笑道:“如果撑不住死了的话,疯狂的虫族糟蹋的,只能是你的尸体,那少了很多乐趣诶。为了节目效果,为了观众的体验感,也麻烦你撑住,要死也等到明天,可以吗?”
兰浅面色平静,可内心,早已像巨轮撞击冰山那般,迸发滔天的怒意。
他要杀艾利斯和温切尔,谈不上多大的仇恨,只有被他们侮辱时,恨意会拔高。
可面对着蒙凯,被对方如同蝼蚁一般对待,他的恨意冲天。
有了对比,才知两个虫王对他多么温和,从头到尾把他保护。
蒙凯拥有傀儡丝,他就是那个操纵棋盘的人,他享受操纵其他玩家生命的快感。
他要蒙凯死。
不,仅仅蒙凯死了还不够。
什么狗屁的天梯榜,什么恶心的高级玩家,都去见鬼。
天梯榜覆灭不够,他要让那些把他们当做娱乐,因他们的痛苦而高兴,变相杀死玩家的观众们,也付出代价。
一边是疯狂爆发的恨意。
一边是惨痛的现实。
身体极度饥饿,面临发情期,感染度重新回到10以上,生命值不断下降,精神值毫无用武之地。
他现在就是废人,又怎么去撼动天梯十?
一切都要等明天,他唯一的生机只有明天。
两大虫王绝对会出现,他们就是兰浅唯一翻身的机会。
兰浅被吊着,被十几个发狂的虫族包围,被恶心的虫族舔吸头上的血液,害怕到身体发抖的模样,以清晰的画质,传到艾利斯与温切尔面前。
艾利斯身体接连受伤,还未完全痊愈,正躺在医疗舱内休养,看到视频的一瞬间,银色的鞘翅伸出,竟直接刺破了医疗舱上方的特制玻璃,玻璃渣碎裂一地。
阿尔特担忧道:“虫王!”
他也看到了视频,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疯虫一族竟然抓了兰斯,把他囚禁起来,让他遭受那样的折辱,不可原谅!我们端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全军覆没!”
艾利斯脸色阴沉无比,“明天9点就是疯虫说的公开处刑的时间,地点还不知晓,来不及了。”
阿尔特:“您、您的意思是,疯虫一族故意抓了兰斯,就是想逼您出马?那您不能去,太危险了,他们肯定布下了重重陷阱!”
艾利斯缓缓摇头:“不只是我,还有温切尔。疯虫不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他们想同时击杀两位虫王。如果没猜错的话,将兰斯关起来的人是玩家,他以兰斯为诱饵,引我和温切尔前去,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样就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什么?”阿尔特没想到这一层,“那更不能去了!我们先前抓的两个玩家都死了,他们虽然实力不行,可技能防不胜防。舒正思曾经招供,他们中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玩家,恐怕这一切都是他干的。除了瞬移之外,还有多少技能,简直不敢想。”
艾利斯沉默了许久,一字一顿道:“我要去。”
“虫王!”
艾利斯伸手,“不必再说。我把兰浅弄丢一次,弄丢两次,绝不可能弄丢第三次。我不去,他怎么办?他那么孱弱,那么胆小,没有我的保护,他怎么活?”
他那只红色的眼睛,射出愤恨而坚定的光芒。
“我要杀掉温切尔,当唯一的虫王,我要将兰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让他永远只能依赖我一个,他将失去故乡,我会成为他唯一的锚,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艾利斯的虫王气场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不管他们设下什么圈套,我也要去闯。这是我的危机,何尝不是我的机会?知道兰斯的好,温切尔只会比我更加沉迷,更加上瘾,他不可能不去。”
“运气差,我会死。”
“但运气好,我能杀死温切尔,也能杀死其他玩家,兰斯再也逃离不开。”
“兰斯如今受到的苦,我要一一报复回来,我要让折磨他的玩家,生不如死。”
艾利斯打开视频,一次次回放,狂热的目光紧盯,暴怒的心火熊熊燃烧,斗志空前昂扬。
同一时刻,温切尔也收到了视频。
近前的几个高官当场被他斩断头颅,他暴跳如雷,大开杀戒!
兰浅在时,他的暴躁和狂怒,能被润物细无声地安抚。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杀过任何下属,他时常对着兰浅笑,怀里抱着兰浅去议事,问兰浅那些攀比的傻问题。
仆虫阿尼塞托觉得,虫王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回了他没有发狂前的模样,有些傲娇,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很直接,也很纯粹。
然而,兰浅只离开短短几个小时,一切故态复萌。
暴君还是那个暴君,暴君从来没有改变。
只有兰浅在他身边时,他会克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只有兰浅,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杀戮和血腥味,原本是让温切尔平静下来的途径。
之前屡试不爽的方法,竟变得毫无作用。
平静不了,完全平静不了。
看着视频中的兰浅被其他虫族的口器舔舐,他的杀意漫天。
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暴烈的岩浆,急切地想要冲出他的体内。
这是他的奴虫,他的老婆。
他的老婆竟然在他的营地中,被人劫走,还有遭受那样的侮辱。
不可原谅。
胆敢伤害兰浅的虫族,全部都要死。
舱室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碎,暂时留着一条命的虫族高官们瑟瑟发抖,呼吸都不敢。
“兰斯,兰斯!”
温切尔的紫眸里燃动着火焰,脸红脖子粗,整个人宛若癫狂。
“死,全部要死!”
温切尔怒到出现幻觉,眼前都是张牙舞爪的虫族,想伤害他唯一的奴虫。
他发狂地砸过去,余光瞥见一抹青色。
温切尔的动作戛然而止,幻觉退散。
那是一朵青色的,谈不上多漂亮,依旧怒放的花。
他早上特意上到半山腰,将花采下,想兰浅第一时间看到,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花来了。
他的兰浅却不见了。
第62章 虫母降临(三十四)
兰浅的情况很糟糕。
一晚上没有进食,他饿得只剩一口气。
感染度一路升到15,还有进一步升高的趋势。
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没经过处理,一阵阵发痒。
身体每个地方都很难受,可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已经不能让他在意了。
最要命的是,蒙凯给他注射的药物起作用了。
没有进食,蜜液却盈满了口腔。(审核你好,虫族就是有虫蜜)
体温开始升高,呼吸发烫,燥热来势汹汹,他汗如雨下,双腿濡湿。
8点一到,蒙凯出现。
兰浅的胳膊早已酸涩到没有知觉,他被放了下来,被战舰运送到蒙凯一早就决定好的行刑地。
全部安排好,蒙凯才优哉游哉把地点发出,给虫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准备。
兰浅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思考变得格外费力,他艰难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所在的高台足有上百米,台面刻着古老的纹路,还有干涸的血迹,很像祭祀用的场地。
他被绑在高台正中央,除了人站立的地方,周围摆满了炸药。
在他身边守卫的,是已经变成傀儡的辛扬和罗免,还有三个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就是罗免那个会时间静止的同伴。
蒙凯没有出现。
很正常,其他玩家的命不在蒙凯考虑范围之内,他想的只有通关,讨好的只有观众。他能控制其他玩家,当然不会以身涉险。
这五人身上,也绑着炸弹。
除了戴着屏蔽精神力的头盔,兰浅什么防御都没有。他被炸弹包围,只要虫王出现,来到高台之上,整个高台会被炸得粉碎,不留一个活物。
不光两个虫王,除了蒙凯之外的其他玩家,都会成为亡灵,被淘汰出局。
情况已经到最坏的地步。
这种坏,来自蒙凯设的局,更来自兰浅自己。
感染度走高,精神值凝固在93不动。
他需要虫王的血肉,但两个虫王一旦上高台,立刻会被炸死。温切尔之前就怀疑罗免是疯虫一族,或许会把罗免当成发号施令的人。
虫王不会知道,起决定作用的蒙凯不在高台之上,他们一旦走上高台,就是必死结局。
这是一个无法冲破的悖论,他需要虫王,但虫王出现就会死,他也会死。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发情症状越来越明显。
他知道他现在有多么不堪入目,可此时此刻,他思索的不是别人的眼光,也根本没有羞耻之心,他关注的只有发情期对身体的负面影响。
浑身乏力,呼吸加快,体温升高,思考能力下降。
如果没有转机,这就是一个破不了的死局。
精神上的思索加重了兰浅的负面状态,被绑在石柱上的他,腿一直在打颤,脱力地往下滑。
辛扬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把他往上拉,将他绑得更紧。
兰浅的手腕被磨得很红,浑身都在冒汗,呼吸急促,视觉被削弱,看人都有重影。
辛扬身上的通讯器中传来蒙凯的声音:“你这状态多好啊,柔弱无比,多么需要虫王的保护。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千万要留住一条小命,等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好戏哦。”
蒙凯语气轻松,带着戏谑的语气,刺耳至极。
太阳逐渐高升,带着热度的风吹来,某一时刻,兰浅感觉到强大的肃杀之气。
抬头一看,左右两边分别出现了数搜军舰,还有庞大的飞船,渺小的他被包围在最中央。
虫王来了。
两大虫王,没有一点保留,带了最精锐的队伍前来。
“好戏要上演了。”
罗免忽然出列,用蒙凯的语气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通过身上的扩音器,将声音毫无阻碍地送出。
“艾利斯虫王,温切尔虫王,感谢你们来见证今天的盛会。我身后这个感染体,竟敢冒充伟大的虫母,血液有一点点无关痛痒的香气,却以虫母的名字在外招摇,这是对虫母最大的亵渎。今天,我们就将这感染体,将这战俘公开处刑,为整个虫族除害。”
糟糕的身体让兰浅时不时耳鸣,罗免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忽然,一道熟悉的怒音炸响。
“疯虫的走狗,将兰斯放了,听你在这胡编乱造?不将兰浅释放,我踏平你整个疯虫一族,所有疯虫,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全部歼灭!”暴跳如雷、气势汹汹的声音,来自于温切尔。
“警告,你们已被我们全部包围,疯虫数量尽在我们掌控。放掉人质,立刻投降,你们还有捡一条命的机会。”这是艾利斯,连声音都透着乌云密布的阴沉。
“哎呀,两大虫王的兵力哪是我小小疯虫可以抵挡的,你们这样说,我好害怕呀。”
“罗免”说着,伸手将兰浅的下巴抬高,“这么多军队,你们的奴虫会不会更加害怕?不止害怕,还有饥渴,他的蜜囊正不断产蜜等着别人来吸。经历发情期的身体,也骚动地等待着雄虫的疼爱。”
他左右摆弄着兰浅的脸,让各个方向都能看清。
“你们看到他咬唇的样子了吗,多可怜啊。你们是奴虫的主人,怎么不疼爱自己的奴虫,让他这么担惊受怕。你们不知道爱护人,我知道。小奴虫这么想要雄虫的浇灌,你们不行,只能让别的雄虫来了。”
话音刚落,高台的底部传来兴奋的吆喝声。
数只身上绑着炸弹的强壮雄虫,攀附着高台,极快地往上爬,眨眼间就爬到了高台中央。
很快,高台柱下半部分,全被密密麻麻的雄虫覆盖。
他们完全虫化,口器哒哒哒掉着口水,狂热无比地吼叫:“妈妈,妈妈……”
“妈妈在上面,我要妈妈……”
“妈妈好香,昨天已经香了我一天了,我受不了了!妈妈,把妈妈给我,妈妈!”
最上方的雄虫狰狞无比,螯足一松,就要往上跃出一大段距离。
“砰!”
几枚子弹从上方连发,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雄虫的虫头,避开了他身上所有炸弹。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雄虫毙命的瞬间炸弹炸开,血肉纷飞,硝烟弥漫。
高台柱很粗,两人才能合抱。
可再粗的柱子,也经不住爆炸的冲击,瞬间,高台左右摇晃了一下,发生了些微的倾斜。
数个红色光点对准了高台的几人,他们全被狙击手瞄准。
“罗免”慢条斯理道:“忘了提醒你们,所有人体炸弹是不能死的。只要他们一死,心脏一旦停跳,他们身上的炸弹就会自动炸开。高台上的自然也一样,你们可以杀了我,但这么近的距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奴虫,也会被炸个粉碎。”
他肆无忌惮地笑了:“他的血香,他细皮嫩肉的身体,都将毁于一旦。”
下方的雄虫不会因为他在说话而停止脚步,一路往上窜。
战舰不得不变换方向,更换冲力更大的武器,用冲力将雄虫击飞,让他们死亡一刻,炸弹在半空引爆。
饶是如此,爆炸还是波及了高台柱,强风一刮,高台就开始抖。
狙击枪瞄准了罗免几人,却没有一个敢开枪。
“罗免”笑了笑,“不愧是虫王,不会让任何一个雄虫玷污最心爱的小奴虫。不过,时间不多了。要想救他,艾利斯虫王,温切尔虫王,我要你们两个人降落在高台,完全人化,不携带任何武器。我的条件开出来了,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诚意和决心在哪里?”
他的指令一发,高台上三个玩家之外的另两位雄虫,彻底控制。
他们早就被兰浅的香味勾得无法自拔,早就想舔上兰浅滑嫩的身躯,若非他们被注射了强抑制剂,只能听从指令,他们早就把兰浅占为己有。
两只雄虫一左一右站在兰浅身边,庞大的身躯将小小只的奴虫完全包围。
“好香,好甜,啊啊啊好香!”
“妈妈,让我服侍你,妈妈。”
“妈妈,请给我产卵,妈妈产卵,我专心致志喂养妈妈,哺育妈妈是我的职责!”
他们按捺不住,身体不停颤抖,虫头靠近兰浅的脖颈,在他身上用力的吸闻。
猝不及防的,一个雄虫挥动螯足,兰浅那破破烂烂,残留着干涸血迹的上衣被撕开,露出沾着薄汗的身体。
雄虫的复眼极其凸出,顿时变得不可控。
他们的下吸式口器在兰浅身上流连,白嫩的四肢被大力弄出一条条红痕。
疼痛刺激着特殊时期格外敏感的身体,他的呼吸变重,细密的发起抖来。
香味更浓,更馥郁。
不是血香,不是蜜香,而是发情的信息素气味,让雄虫的身体和精神激动无比。
一只雄虫亢奋地抬起兰浅的腿,不知轻重的动作割破了兰浅的皮肤,血香带来更上一层的刺激!
那只漆黑的螯足离开时,上头沾满了透亮的湿痕。
两个雄虫的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振翅般的高频叫声,他们疯狂吮吸,鞘翅的刚毛在兰浅身上不断戳刺。
兰浅痛得发出声音,嘴唇因此张开了些,蜜香将雄虫所有的感知细胞捕获。
一只虫族的鞘翅在兰浅脖子上绑了一圈,猛地收紧,兰浅被迫仰头,嘴唇大张。
“啊啊啊啊疯了疯了,好香,香爆了!”
“是妈妈的蜜,蜜!最上等的虫蜜,我要疯了!”
“晶莹的蜜,好漂亮的蜜囊,给我吃……”
两只虫族不约而同地凑近,口器拉得老长,就要刺入兰浅的口腔!
紧张的气氛,拔到最高点。
战舰上的温切尔和艾利斯胸膛剧烈起伏,虫王的战斗信息素四溢,他们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兰浅的裤子在昨天雄虫的争斗中,被撕开一大块,细细的小腿暴露在外头。
兰浅赤足站立的地板染湿了,细白的脚踝轻颤。
两个虫王都知道那是什么。
如果兰浅此时在他们怀里,他们早已将奴虫弄得眼睛迷离,眼泪不停,给奴虫打上从内而外的烙印。
可是,如此勾人的兰浅,现在竟被别的雄虫觊觎!
他的脖子已被口器弄得红肿,他又痛又难受,不停地往后缩。
脊背一次次撞在捆绑他的石柱上,把脊背的皮肤都变得通红,晶莹的汗液被一滴不剩地吸走。
这一切,都重重冲击虫王的底线,让他们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舔吻兰浅的汗珠,已经狠狠踩中虫王的底线,其他雄虫吸将口器深入兰浅的口腔,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们看到了兰浅无法聚焦的黑色眼睛,看到他流出无助的泪水。
更看到一阵风吹来,他敏感到极致的身体,随风震颤了一下。
高台设在山脚下,周围都是平地。
这座山是活火山,前不久曾火山喷发过,地面焦黑。
兰浅在黑色的背景下,像是一朵泛红的娇嫩白花,风一吹就颤颤巍巍,不停抖动。
不可以,他们绝对不允许。
奴虫是他们的,所有的蜜,所有的血和汗,所有的液滴,都是他们的。
其他虫族不能染指!
温切尔和艾利斯打开舱门,就要从战舰上跃下。
“虫王,不要!”
仆虫们、上将们,全部开口。
“虫王,疯虫一族设下圈套,只要两个虫王一下去,他们就会引爆炸弹,一网打尽,您会死的!”
“艾利斯虫王,您不是最沉得住气的吗?现在不下去,先侦查,寻找反击的机会,我们才有一线生机。现在下去,必然会失败,您的性命都难以保证。我知道您要救兰斯,可自己的命没了,怎么救?”
“温切尔虫王,兰斯很香,也很可爱,但他只是虫母仿造品。留得青山在,要什么奴虫没有?只要坐上唯一的虫王王座,所有的蜜虫尽在掌控,漂亮到不可方物的蜜虫,想要多少都可以!您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杀出血路成为虫王,您想要这么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吗?”
他们说得很中肯,也很正确。
所有的道理,所有的作战方法,两个虫王怎么可能不懂。
不需要权衡,他们也知道该怎么选,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可是,地位、权势、雄韬伟略,和兰浅放在同一个天平,天平便完全往兰浅的那一头倾斜!
看着兰浅受辱,虫王脑中紧绷的弦早已被扯断。
他们有绝对的理智,可在压倒一切的感性面前,理智也如高楼般崩塌。
艾利斯冷声道:“让开,我要下去。我说过不会丢下他,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我是他的主人。救他我可能没命,不救他,我就会活得很好吗?我已经深深后悔过一次,我不要终身后悔,哪怕只有一丝抓住他的可能,我也要把他抓住。”
温切尔战意蓬勃,“就算把整个蜜虫一族摆在我面前,也不能与兰斯相比。我成为虫王不容易,经过囚徒之战的艾利斯比我更不容易。他都不要王座了,我要来干什么?作为虫王,连自己的奴虫都保不住,又有什么当虫王的必要。你们没了我,很快可以推选新的虫王,我没有兰斯,要再多又有什么用!”
仆虫与高官们被堵得哑口无言。
没有虫族能抵挡暴怒的虫王,挡在虫王面前的,唯有一个死字。
战舰应虫王要求,飞至高台上方,吊下绳索。
光着上身的两位虫王从左右两侧分别降下,他们一人留着紫色及肩中长发,一人剪着干净利落的银灰色短发。
不用发色辨认,仅从他们的气势,也能判断出,他们就是虫王。
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虫,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只为不让自己的奴虫受辱,只为保护奴虫不受伤害。
兰浅的余光发现了他们,心跳陡然加快。
是生是死,就在这十几秒内!
面前两只雄虫的口器就要伸入他口腔,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脖子上禁锢他的鞘翅,用尽全力偏头,让口器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兰浅的脖子顿时剧痛,湿乎乎的血液流下。
发情期虚弱至极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挣扎,他站立不住,手臂拉得很直,整个身体往侧边歪。
他的视线出现很多重影,他聚焦都困难。
但他知道,艾利斯和温切尔已经很近了。
一旦两大虫王降落,蒙凯会立刻启动炸弹,他们全部会死。
过度的紧张让兰浅头痛欲裂,他疯狂地思索该怎么办。
他想要求一线生机,他不想死。
妹妹还等着他照顾,他要活着回去。
他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死,让仇者痛快!
蒙凯剥削他的,他都要一一讨回来,他的报复心达到了巅峰,他要把蒙凯拉下神坛,他要蒙凯死。
兰浅的额头上,汗流个不停。
他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敲击着胸腔,眼睁睁地看着虫王降落,越来越近。
杀意和求生欲同时爆发。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头盔动了动。
他诧异地与身边的辛扬对视一眼,她表情依旧冷硬,看不出任何差别。
但他很清楚,刚刚辛扬按了头盔上某个开关。
兰浅压抑已久的精神力倾巢而出,银色的精神之网以他的大脑为原点,往四面八方飞快覆盖。
精神力不受限制的感觉,终于突破压制的振奋,让他注意力大大集中。
虫王坠落的时间以秒计,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悬浮在兰浅头上,没有时间了。
他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在精神之网上探查。
有了,有了!
精神之网上,那个黑色的光点和其他虫族光点截然不同,恶念丛生,无比自得,也无比傲然。
那就是蒙凯。
蒙凯藏在不远处的树林之中,身边有一支精锐力量保护。
一个转念,兰浅就判断出了蒙凯与高台的距离。
“砰!”声音很轻。
“兰斯!”
“兰斯!”
两大虫王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落在高台上了!
兰浅心急如焚,顶着快要燃烧的思维,在不竭的心跳和过速的呼吸下,不敢放松地的盯紧蒙凯。
他感觉到了蒙凯的意识,也感知到了蒙凯的动作。
——蒙凯扣动了扳机!
他的子弹冲着辛扬而来,他想杀死辛扬,引爆辛扬身上的炸弹。
来不及了。
蒙凯射击的位置很刁钻,卡住了两大虫王的间隙,连发的子弹,没有人能挡住。
子弹的速度何其快也,就算他现在发声提醒,让虫王阻挡,也已经晚了。
这是死神的镰刀,这是几发无法躲避的子弹。
辛扬的心脏一旦停跳,炸弹爆炸,他们几个人都会死。
辛扬要死了吗,死在他面前吗?
她趁所有虫族的目光被降落的虫王吸引,解除了头盔的限制,恐怕是她的“幸运”技能,关键时刻冲破了蒙凯的傀儡控制。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给黑暗的天空带来了光明。
辛扬很珍惜生活,尊重每一条生命。两位虫王在她眼中,都不是猎杀的目标,她从不把虫族当成NPC,她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命。
兰浅因为妹妹的身体,也关注过其他病人,他知道辛扬很早就确诊基因病,自己身体极其差,还在网上鼓励别人,让别的病人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她艰难才度过一次次难关,走到这里。
她不该死在这里,她不能死在这里。
蒙凯轻易掠夺他人的生命,对他来说,其他玩家,只是他拿来讨好观众的工具。
对观众来说,所有的玩家,也仅仅只是娱乐。
有人死亡,观众或许会惋惜,或许会哈哈大笑。
观众们不用牵涉其中,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谈笑间,别人失去的,是人生的所有可能,是多么珍惜的生命。
怒意冲破了压抑的内心,飙到从未有过的高峰。
兰浅进副本后,从来没有这么愤怒,怒意让他浑身都要燃烧,让他的眼睛、大脑跟着疼痛。
怒,怒不可遏。
凡剥削者,他要剥削回去。
冲天的怒意爆棚,原本卡着不动的精神值,狂冲到了100!
精神值拉满,世界在兰浅眼里焕然一新。
精神之网的力量磅礴到不可想象,这片星球上,但凡有虫族在的地方,不管多远,他都能感知,都能与之连结。
他能在任何一个虫族心灵停留,所有虫族的思绪都清楚而明晰,像一张写满了答案的纸。
他身体万分虚弱,可他的精神充沛到难以想象,所有虫族尽在网中。
精神之网呼啸而出,钻入蒙凯那黑色的精神光点,瞬间将他掌控。
天梯十又如何,高积分玩家又如何。
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屈辱,他要一一讨回。
在虫族世界,他既为虫母,所有虫族都是他的子民,听他号令,受他主宰!
第63章 虫母降临(三十五)
兰浅用精神力控制蒙凯,接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限,不让他发出更多子弹。
但时间无法逆流,已然发出的子弹,精神之网也无力回天。
这样的困局,掌控不了精神力全开的兰浅。
他在控制蒙凯时,也同时控制了罗免那位可以静止时间的同伴,放出了时间静止技能。
瞬间,世界一片安静,声音消散于无形,整个世界按下暂停键。
蒙凯的傀儡丝已被兰浅切断,他迅速控制三个玩家和两只雄虫,让他们跳下高台。
辛扬跳下去前斩断了他手上的绳子,他恢复自由,将悬停在半空的子弹取下。
时间静止这个技能的持续时间,和范围及控制的难度息息相关。之前控制两位虫王时,濒死的危机让虫王冲破了时间静止,因为他们身上的能量太强,连时间静止都会失效。
眼下如此大范围的静止,不光有两大虫王,还包含战舰,再厉害的技能,也不可能撑太长时间。
兰浅在和时间赛跑!
掌握时间静止的同伴被过于强大的能量反噬吐血,技能随时会失效。
偏偏这时,兰浅的余光看到了一抹亮光。
高台上放着一圈炸弹,在蒙凯射出子弹的时候,炸弹就已自动引爆。
蒙凯不傻,他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除了他的子弹,必然还有其他方式确保炸弹能炸开,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兰浅无法让已经引燃的炸弹熄灭,只要时间静止失效,炸弹会马上爆炸。
偏偏他想得到虫王的血肉,让感染值归零,真正变成虫母,因此没有和辛扬几人一起坠落。
一个转念的功夫,已经晚了。
时间静止再也无法支撑,经过短暂的静止,一切恢复。
“嘭!”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兰浅眼前一片漆黑,明白自己要死了。
巨大的震动引得地震山摇,他没等来预想之中的剧痛,而是一句低低的安慰。
“兰斯,别怕。”
他被紧紧抱住,前后都被温热的体温包围。
千钧一发之际,艾利斯和温切尔将他合抱,用身体为他挡住了爆炸的冲击。
脚底剧烈震动,兰浅心里也地动山摇。
他们疯了吗!
没用的,就算虫王的甲壳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挡得住炸弹。
艾利斯的触肢手臂被炸弹炸断过,温切尔的半边身体也被爆炸的余波弄出了血淋淋的血泡。
炸弹爆炸的瞬间,以虫王的能力,或许能以损失手脚为代价逃离。
为什么护在他身边?
明知道自己抵挡不住,还用生命来救他,值得吗?
虫王的反应符合兰浅的谋算,他的心却没由来地烦闷。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紧贴着他的温热皮肤,逐渐变得冷硬。
这是死亡的证明,他知道虫王死了。
炸弹的巨响终于停止,滚烫的热度还未消散,兰浅被呛得不停咳嗽,肺部火辣辣地疼。
精神之网操控着虫族,没有一只虫族贸然行动,安静地等待着。
一股大风刮过,爆炸的青灰烟雾被吹散。
兰浅被抱得很紧,没有空隙。
虫王的死尸非常僵硬,他又没有力气,无法将眼前焦黑的躯体推动。
兰浅费劲地想从中间挤出,包裹他的黑硬物体忽然动了。
“兰斯,我的兰斯。”
上方传来说话声,兰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与一双眼睛对个正着。
怎么可能?
这样的爆炸冲击,虫王竟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兰浅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虫王撬开了他的牙关,将长长的舌头伸进他嘴唇里,不断吮吸蜜液,他才如梦初醒。
他睁着眼睛,很容易便发现了虫王的不同。
虫王的脸,一半是镶嵌着红瞳的虫脸,另一半不再是艾利斯那张有着绿色眼珠的人脸。
另外半张人脸上的眼眸,是紫色的。
兰浅惊诧不已,眼珠转动,没有搜寻到另一只虫王的痕迹。
两只虫王,只剩下一个。
在他面前,两大虫王,竟然融合成了一个!
兰浅的蜜囊被大力吮吸,含不住的口液流到下巴,被蠕动的黑红色触肢欢欣地舔去。
他用力挣扎,无法从钢铁般的怀抱中挣脱,便用精神之网击打在虫王的精神海,终于让虫王放开了他。
虫王依依不舍地退开,将两人口中牵连的银丝舔去,将兰浅一把抱起,不断吻他小腿上的湿痕。
兰浅位置拔高,看到了对方的全貌。
融合后的虫王有一双极大的翅膀,上面不再沾着五颜六色的鳞粉,宛如钢铁骨架的翼翅全被纯黑的鳞粉覆盖。
虫王身上,有两对不同颜色的鞘翅,一对银色,一对黑色,被炸得全都断裂,正不断往外长出。
他的两条手臂,都能化成蠕动的触肢。
断臂不断有触肢长出,粉色的吸盘密密麻麻地吸在兰浅的小腿,一路往上。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兰浅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两位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虫王,他们的身体竟然能融合。
精神之网刺入虫王脑海,兰浅知道了前因后果。
虫族融合并非秘密,高等虫族可以融合其他虫族。艾利斯身上格格不入的触肢,也是他在囚徒之战中融合了别人的基因而来。
因此,才会有虫族攻击他血脉不纯。
虫族融合时,为了保证融合的顺利,防止被偷袭死亡,自然法则进化出了一道铁律。
在融合时,虫族的甲壳坚硬无比,就算炸弹也无法摧毁。核心部位被包裹在甲壳之内,任凭外界刀山火海,也不会受伤。
问题是,从来是战胜的一方融合战败的一方。
被融合意味着死亡,从来没有虫族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和另外一只虫族融合!
在融合中,其中一方意识随时可能被另一方吞噬,自己的力量转变成别人的力量,没有虫族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没想到,针锋相对的两位虫王,互相把对方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虫王,会为了区区一只奴虫,冒着意识湮灭的巨大风险,放下了种种仇恨和成见,主动融合!
艾利斯和温切尔旗下的军团都震撼至极。
他们斗争了那么多年,打了那么多年,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会被同一个虫王领导,从敌人变成战友。
新生的虫王舔干净兰浅的腿,勉强将他放下。
他毫不犹豫用银色鞘翅在身体上划了一刀,割下一块血肉。
“老婆,饿坏了吧,快吃。想吃多少血肉,我都有。”温切尔的声音。
“是我割下我的肉,和你有什么关系。兰斯,吃吧,你需要我的血肉。我答应你,以后不会把你丢下了。”紧接着,又变成了艾利斯的声音。
“吃我的肉!”
“我的肉!”
两位虫王明明共用一具身体,却还没完全融合,还在势不两立地争抢。
在面对炸弹时,虫王的身体那么坚硬,面对娇弱的奴虫,他们却能毫不犹豫地割下最嫩的肉。
兰浅接过肉吃了,制止了越来越上,越来越过分的触肢。
饥饿止住,但发情期还没过,他身体内部像有一个火炉,呼吸滚烫,意识也有些涣散。
“虫王,带我下去。”
他坐在虫王肩头,吸附在他身上的触肢变成了他的座位。
蠕动的触肢相互挤压、用力争抢,却牢牢将兰浅支撑着,不让他落下。
虫王纵身,从高台一跃而下。
触肢包裹着兰浅,将他托举着,没让他受一点下坠的冲力。
虫王落地,毫发无伤。
他身上那些没被甲壳包裹的部位,开始自动愈合,被炸烂的碎肉在走动中掉落在焦黑的土地,伤处很快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
兰浅坐在他的肩头,腿部很快变得湿润,在腿上还未停留,就被贪吃的触肢一一吸走。
触肢发出兴奋的“吱吱”声,好似高亢的窃窃私语。
“啊啊啊啊香到爆炸!!好甜好好吃!”
“光吃还不够,还要更多!迫不及待了,啊啊啊好激动!”
“香的要命,香的灵魂出窍,我的,是我的!”
“再也没有虫族能抢,终于能独占,啊啊啊香香香!”
刚开始,虫王的声音还有明显的区分。
“兰斯。”
“老婆。”
渐渐的,他们的声音也融合,变成了介于艾利斯和温切尔之间的音色。
“兰斯。”
“我的兰斯。”
一段路走完,虫王融合完成,不分你我,只有唯一。
兰浅暂时没空管虫王,他满腔的愤怒和报复欲急需宣泄。
虫王一步步往前,停在被护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蒙凯面前。
蒙凯身边的护卫军被兰浅控制得不能动弹,不到一分钟,就被虫王战舰中的军虫全部歼灭,只剩蒙凯一个。
虫王鞘翅飞舞,轻而易举将蒙凯的头盔震碎,露出一张大汗淋漓、脸色惨白的普通人脸。
蒙凯的模样,实在普通,平凡到丢入人群中就很难找到。
他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震惊,哆哆嗦嗦道:“怎、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
兰浅因身体不适,说话很轻,他上身的衣服破碎,白皙的身上有伤痕,但战损状态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你有防护等级拉满的头盔,你所有的皮肤都被包裹着,不会被任何虫族信息素影响。你是有傀儡丝,能把其他玩家变成傀儡的天梯榜第十,是万众瞩目的明星玩家,怎么会反过来栽在一只蚂蚁手里。”兰浅狭长的眼睛一扫,靠在触肢组成的椅背,下巴微抬,“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蒙凯所有心思被全部说中,眼睛睁得更大。
他试图用傀儡丝控制兰浅,却怎么也实现不了,他想用积分兑换技能,思绪却像被一个铁盒子关住,任凭他拍打,挣扎,都逃不开精神的镣铐。
他明明有那么多积分,随便兑换几个技能,就算虫王在旁保护,也能将兰浅这只剩一口气的奴虫轻而易举地击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那么想做,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那么多观众等着他通关,为他欢呼雀跃,等着给他打赏,他怎么可能翻船,怎么可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手里失败!
不可能的,只是暂时的。他有那么多积分,他可以找到机会,他可是久经沙场,一步步来到天梯十,秒杀99%玩家的强者!
这奴虫被激发出了发情期,身上肯定轻飘飘没有力气,就该被雄虫按在身体底下玩弄,他不可能控制自己太久。
只要让他抓住空档,他能东山再起,他会反败为胜,他会让这玩家被雄虫侮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积分在,他就不可能输!
“觉得积分多,觉得我状态差,你还有改命的机会,对吗?”
兰浅的声音那么轻,有气无力,眼眸没什么力道,连聚焦都辛苦。
可他的话,像压在蒙凯身上的五指山,让他如坠冰窟。
他听到兰浅说:“把你的所有积分全部转给我。”
蒙凯想破口大骂,骂他痴人说梦,他努力这么久才攒来积分,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但他惊恐地发觉,他无法控制自己。
兰浅的指令,就是他大脑的开关,命令一旦下达,他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游戏不限制玩家转让积分,因此专门有人围猎玩家,夺他人积分,吃人血馒头。
蒙凯也干过这种事,有傀儡丝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操纵别人,让其他玩家将积分奉上。
他没想到,他有被别人控制着,交出积分这一天。
他才是狼,别人是等着他掠夺的猎物,结果今天,他成了猎杀的对象。
蒙凯的脸因过于纠结而变得面目狰狞,他的眼球暴凸,龇牙咧嘴,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可100%的精神值,代表着虫母对虫族绝对的掌控,只要他体内流动着虫族血脉,他就不可能逃脱。
他再不情愿,再抵抗,也只能接受,就算咬碎一口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眼睁睁把百万积分拱手让人。
“百万啊,真厉害,不愧是天梯榜第十的明星玩家。”兰浅对转来的积分并不在意,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积分,你现在就会掉下天梯,从此以后,天梯第十会被另一个玩家取代,你在游戏里查无此人。”
兰浅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对蒙凯来说不亚于凌迟的话语,“不是明星玩家吗,不是把别人的生命当做草芥吗?你以为,你的生命又高贵到哪里去?”
不需要发号施令,兰浅仅用精神之网操纵,那些蒙凯给兰浅准备的雄虫,全部跳到蒙凯身边。
蒙凯想让兰浅遭受侮辱,兰浅就让他知道,这侮辱落在他自己身上,会是什么体验。
兰浅拍拍虫王的头,虫王意会地转过身去。
口中又分泌了一些蜜液,含在嘴里黏糊糊的很难受。
“张嘴。”
兰浅一声令下,虫王就乖乖张开了嘴。
淡金色的蜜液从他的蜜囊,结成丝往下落,落入虫王的口中。
虫王止不住吞咽,伸出布满肉刺的舌头,想顺着蜜液,来搜刮兰浅的蜜囊。
兰浅抬手捏住了他的舌头,虫王一震,停了下来,舌头改而吸吮兰浅的手指,将他的五指变得湿漉漉、亮晶晶。
温切尔之前说得没错,或许蜜囊就是为哺育虫族而生,让蜜液从口中流出的办法,无法缓解蜜囊的酸胀。
兰浅盯着虫王红紫异瞳的双眸看了会,头更低了些。
灵活的舌头顺着他的手指舔到了唇缝,着迷地舔干净所有蜜液,凸出的喉结滑动,触肢兴奋无比。
“好香好香,好好吃!”
“兰斯的蜜,都归我所有。”
“兰斯,我的兰斯,不止想要蜜,还想要更多!”
频率极高的震颤声,送来了虫王喉咙的咕噜声和亢奋至极的低语。
蜜囊的酸胀终于缓解了些,兰浅捏住虫王的耳朵。
他并未动用精神力,虫王竟理解了他的意思,尽管再渴望,还是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他。
精神值拉满的兰浅当然知道,虫王在等一句评价。
他略略虚弱地靠在由触肢组成的座位,低声说:“技术不错。”
一瞬间,身下的触肢疯狂蠕动,兰浅的身形都拔高了些许,虫王满身的肌肉鼓胀,因一句夸赞欣喜若狂。
与之相对的,是身后传来的尖叫。
虽然军团中有奴虫营,但奴虫的数量相对军虫来说,还是少之又少。
蒙凯特意挑来对付兰浅的这些雄虫,都是许久没有找过奴虫,压抑了太久,又被他用药物和技能控制,早已没了理智。
雄虫在激动时,脑中只有掠夺一个想法,他们不会怜惜,只会用鲜血来进一步刺激自己。
“啊!”杀猪般的叫声。
有雄虫按耐不住地说:“还挣扎?一只奴虫还敢挣扎?卸掉他的胳膊和双腿,拔掉他的舌头,看他还怎么挣扎?”
另一只雄虫凶恶道:“越流血,越美味。让我先吃了他的足,再喝他的血。舌头留着没用,只要留着喉咙就可以了不是吗?”
“呜呜呜!”
雄虫不会虚张声势,失智的他们极为疯狂,怎么说就会怎么做。
蒙凯被数只奴虫围着,暂时没有位置的雄虫干脆吃他的肉,将他的手脚咬得鲜血淋漓。
蒙凯的舌头被咬断嚼碎,叫声凄厉无比。
兰浅听到了他的声音,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残害其他玩家的时候,你把他们的恐惧当成笑话时,想过自己的结局吗。如今你自己体验这种恐惧,还笑得出来吗,懂得敬畏了吗?”
在剧痛的情况下,耳朵未必能接收到声音,大脑也无法理解。
兰浅直接将念头种入蒙凯的精神海,让他的话如神音落在灵台,每一个字,都直接烙印在蒙凯的灵魂。
“现在知道哭了?这些都是你想对我做的,你尝尝这滋味,怎么会这么受不了?”
“你把我当成诱饵,诱导我发情,想让我被一群雄虫侮辱。我只让你品尝一种,你就这么受不了了,不应该啊,你不是最厉害的天梯十吗?”
兰浅没有丝毫起伏,坐在虫王肩头漠然俯视。
辛扬和罗免看着蒙凯被打倒,只觉通体舒畅。
游戏生态对低积分玩家极其不友好,他们被蒙凯掌控生命,连主观意识都被剥夺,被他视为猪狗不如的垃圾。为什么,大家同为人类,只是因为积分低,就要被他这样宰割!
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他们变成蒙凯的傀儡时,心头恨,恨得要吐血。
他们被傀儡丝控制,辛扬凭借幸运的固定技能,都只能挣脱控制短短两秒。
他们愤恨到快要怄死,却只能陷入无尽绝望,因为蒙凯是天梯十,是他们面前无法翻越的大山。
想要报复,却只能生吞被欺凌的痛苦,他们憎恶到要发狂。
作恶者越来越强大,循规蹈矩的普通人只能被残杀,这就是游戏的结局吗?
这些人作恶、杀戮,他们肆无忌惮地剥削着其他玩家,积分却越来越多。
罗免他们很清楚,有此遭遇,不止他们几个玩家。
整个游戏,又有多少普通人被迫害而无法反抗。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迎来转机。
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奴虫,一个被忽略的玩家,竟然能推翻残暴的蒙凯。
他们想报复的,兰浅做到了。
他们想制伏的,兰浅替他们制伏!
百万积分的天梯榜第十,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他自尝苦果,这怎能不让人爽快!
静坐于虫王肩膀之上,毫无波动地看蒙凯被折磨的兰浅,就像一束照亮黑暗的曙光。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重要,他做到了!
他们活过来了,他们可以让加害者受到惩罚!
辛扬喜极而泣,为自己的获救,更为了心中被唱响的正义。
她忍不住大喊一句:“兰斯,好样的,你太了不起了!蒙凯,给我去死吧!”
兰浅冲她笑了笑。
他并没有围观别人被虐的爱好,发情期的折磨和小腹疼痛,让他格外倦怠,索性靠在触肢上闭目养神。
两大虫王融合,军虫陆续从战舰上降落,他们在周围绕成大圈,目光全落在兰浅身上。
明明真正的虫王就在兰浅下方,可所有虫族被牢牢吸引,无法从兰浅身上挪开哪怕一秒。
兰浅坐在虫王肩膀上闭目养神的模样,印在他们大脑中,让他们涌上无法克制的喜悦。
蒙凯从挣扎,变成恐惧,变成瑟缩。
曾经他把兰浅吊起来,将他关在囚笼,让雄虫虎视眈眈。
当进入囚笼的是他自己,他才后悔不迭,他才知道自己对兰浅的轻视是多大的错误。
早知今天,他该心狠一点,在抓到兰浅的第一刻,就把他杀了!
没过多久,身体剧痛,精神崩溃,眼泪都流干的他,是真怕了。
他的积分没有了,他没有东山再起那一天了。
他会从天梯榜的高台上跌落,作为一个普通人去死。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要诅咒这个奴虫,他要诅咒兰浅!
蒙凯说不出话,但他的心声,兰浅一清二楚。
直到死,他都不会认错,他不会悔恨自己剥夺的那么多条生命,只恨自己技不如人,中了圈套,失去一切。
连忏悔都没有,对这种人,只有付出生命,才是他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是只杀人,不诛心,又怎么对得起他。
兰浅淡淡道:“怎么能忘了你最想讨好的观众呢?”
“你想让观众看到别的玩家挣扎,让别的玩家变成小丑。这最后一场戏,就让你最爱的观众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小丑。”
“观众们曾给你打赏过很多积分吧,他们现在会怎么看你?觉得你好可悲,天梯榜固定了15个月,你竟然是第一个跌落的人。你的事迹,马上会一传十,十传百,你会沦为整个游戏的笑柄。”
“你用各种办法,吸引了那么多观众。每一个观众都是你亲自吸引过来,现在正在屏幕前,看着你哈哈大笑。”
“你,感觉到了吗?”
雄虫已经退开,蒙凯本来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忽而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拼命挖地,想把自己埋进去。
精神世界的崩塌,就在一瞬之间。
他的防线全部溃散,他害怕地无声呐喊,他的美梦和野心,全部破碎。
蒙凯往前疯狂爬了几十米,忽而停下,望着虚空,在一阵密集的发抖之后,气绝而亡。
他最在意的是观众,也是观众,将刀捅进他的心脏。
兰浅没有轻敌,打开意识海中的控制面板查看,幸存者那一列果然变成了4/12。
蒙凯死了。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却没有完全放松,击杀虫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融合后的虫王比两大虫王的任何一个都要厉害,那么多炸弹都不能杀死他,要杀死他,难于登天。
发情期让兰浅忍受着炙热的折磨,大脑几乎失去思索能力。
双腿越来越软,连靠在触肢座位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触肢托住他的腰。
就在这时,他的小腹传来一阵锐痛,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眼前发黑,发情期进入更高的浪潮,连带着意识海中的控制光屏都在微微颤抖。
兰浅费力地聚焦一看,一下愣住了。
原本十几的感染值,骤降到了0。
与此同时,他技能的介绍发生了变化。
[蜜血升级成母血:妈妈的血液,是让子民强化、臣服、舒爽到战栗的珍惜血液,妈妈的血好香,子民一生都在追求妈妈!]
[恭喜您,经过不屈的斗争,一次又一次的进化,成为虫族唯一的虫母。]
[子民们等待百年的虫母,在这一刻,降临了。]
第64章 虫母降临(三十六)
固定15个月的天梯榜竟然发生变动,让观众震惊到极点,这新闻像声浪,短时间传遍所有直播间。
万众瞩目的天梯十换人,无数观众涌入蒙凯的直播间,他的直播间来到人气第一。
他梦寐以求的高人气,最后还是得到了。
在他死亡这刻,人气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观众们都炸了,弹幕疯狂飘过,密密麻麻,昭示着他们的兴奋。
“天啊,不敢置信,震惊我全家!天梯十,蒙凯可是天梯十!天梯10有百万积分,竟然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手里!”
“哈哈哈好惨啊,蒙凯真的好惨啊。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有这一天是他应得的。被这么多雄虫侮辱,不是他先前给咱们观众预告过的死法吗,结果死的那个是他自己。”
“好恶心啊,被雄虫压在身下,真是好恶心啊,没想到我竟然是这种垃圾货色的粉丝。”
“哈哈,你们看到他死亡那一刻万念俱灰的样子了没?他不会真把观众的喜欢当真,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吧?蠢货,观众的选择那么多,没了你蒙凯,天梯榜还有大把玩家,哪像你这个被人逆袭的臭老鼠!”
“不要再讨论蒙凯这个垃圾了,他不配我们关注。倒是反杀他这个黑马,我要他的全部资料!真是大快人心啊沃日,酣畅淋漓的逆袭,妈的,爽死我了!”
“我也是我也是,一个只能被欺凌的路人甲,竟然搞掉了天梯十!妈啊,爽文都不敢这么写好不好,普通人和天梯前十有壁,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看到这高耸的墙壁被人打破。”
“杀死了蒙凯,得到蒙凯的全部积分,这个帅炸了的玩家,会成为新的天梯十对不对,啊啊啊我被疯狂圈粉,我要粉他!”
“我也要,爽飞我了!他一搞就搞个大的,一出手就是天梯十。下一次再动手,说不定直接冲进天梯5,那就爽爆!”
“你们的希望要落空了,天梯10已经有人顶上去了,不是他。他是非签约玩家,无法参加天梯榜排名。”
“什么,非签约玩家?!你是说,在积分商城只对他开放那么一小块的情况下,他搞掉了天梯十?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拜托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他的积分只有几百,名字是未签约玩家的称号X,声音和形象都是AI仿造的,也不可能找到他的直播间。”
“未签约玩家报复天梯十,这不是真的,这是奇迹吧?”
“啊啊啊,我要为他尖叫了,真的太帅了,太酷了!为什么他是未签约,我好想看他真实面貌,绝对帅翻全场!”
“我在别的玩家的直播间看到他,还以为他是依附虫王的小奴虫,是上不了台面的男宠。谁知道,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一直在隐藏实力,猥琐发育,他扮猪吃老虎,所有玩家都被他骗了,严重低估了他。”
“我早就发现不对了,其他玩家面对虫王时,害怕到瑟瑟发抖,那种害怕根本是藏不住的。只有他,对艾利斯虫王骄纵,对温切尔虫王冷漠,结果呢,两位虫王被他一个小小奴虫迷得无法自拔。”
“是的,早就有端倪了,他根本不怕虫王,这种心理素质,就能秒杀95%的玩家。”
“对不起我检讨,我是来看游戏找刺激的,结果我磕到了。你们不觉得他和两个虫王之间,完全是他占据主导吗?他在驯服两个虫王,让虫王离不开他这个小辣椒,被迷得死死的。”
“对对对,说到我心坎了,蒙凯最后死的时候,他坐在虫王的肩膀上,那神态,比虫王更像虫王。”
“我已经嗑晕了,我看小奴虫和两个虫王,真是女王驯狗,虫王自以为占据绝对主导,实际只是女王鞭子下调-教的对象。”
“激动死我了,为什么不签约,啊啊啊,我想看他通关,他绝对有让天梯榜震动的实力!”
还有一小撮观众,关注着副本的发展。
“理性探讨,这个未签约玩家为什么能控住蒙凯?蒙凯的傀儡丝不是吃素的,要控制也是他被控制才对。”
“没别的可能,除非他是虫母。虫母是虫族的精神领袖,在虫母的精神力前面,蒙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什么,虫母??可是,他那么弱的残次品?”
“我关注虫族副本很久了,至今没人顺利通关,能从游戏幸存的,都是靠技能逃脱。也没有一次出现过虫母,所有玩家都是借虫母这个幌子接近虫王,寻求杀虫王的机会,但都会失败。”
“虫族在循环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始终求不来虫母,我都觉得这个副本好残酷。现在告诉我,虫族渴望那么久的虫母要出现了吗?天啊,他们该多么激动,多么高兴,多么喜悦,多么疯狂!”
“那可是虫母!虫母刻在他们的传承记忆中,他们从出生那一刻,一直渴望到死。”
“这副本我看过N次了,今天刷新我的期待值,我好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会怎么发展!”
“蒙凯死了,他的直播画面没了,快找找同一个副本的其他玩家,从他们的视角看后续的发展。”
“找了,找不到。”
“我就是从罗免的直播间过来的,蒙凯死的一刻,他的直播间也关闭了。我赶紧去看了他兄弟的,包括那个技能是幸运的女玩家,都没有直播画面,全部关掉了。”
“怎么可能?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所有玩家的直播全部关闭,没有一个观众能知道后面发生什么。天啊,这比将蒙凯从天梯十打下来还让人吃惊,竟然有副本能脱离直播间,成为监控盲区。”
“这个叫兰斯的未签约,实在太猛了。”
“他坐在新虫王肩膀上俯视虫族的样子真的帅炸,什么虫王,他才是这个副本唯一的王。”
兰浅预判到外面会有浪潮,但他顾不上。
腹痛消失,达到满分的精神值,在系统宣告他为虫母之后,竟又上新台阶。
磅礴的精神力充盈,他的视野变得尤其开阔。
闭上眼睛,银亮的精神之网迅速蔓延,其他虫族的存在,不再是简单的光点。
所有情绪,所有思维,尽在他掌控,虫族在他眼里,没有任何秘密。
他仿佛悬浮在半空之中,精神之网携带虫族的信息向他汇拢。大脑处理庞杂信息的能力有了质的提升,他能多线程处理各种信息,从中提取关键。
他也能将精神灌注到任何一个虫族,掌控他们的喜怒哀乐。
同时升起的,还有如大海般的宽容,喜悦,一种天经地义的传承。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博大,也没有一刻这么慈爱。
虫族是他的子民,而他,是虫族之母。
所有虫族,不管是高等虫族还是低等虫族,不管有没有开智,不管是军虫还是奴虫,不管距离远近,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来自血脉的指引。
在场的虫族,视线牢牢锁定在兰浅身上;不在场的虫族,往兰浅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足以让他们泪流满面的喜悦中,他们全部跪倒,四肢着地。
两个饱含着浓浓感情的字,在他们心中念了无数次的称呼,终于小心翼翼地、欣喜若狂地脱口而出。
“妈妈。”
“妈妈!”
“是妈妈,妈妈终于降临了!”
“妈妈,呜呜,没想到,我在死之前,能见妈妈一面,没想到,我能闻到妈妈的气味。”
“我的一切都是妈妈的,请妈妈随意取用。妈妈,看我一眼,看你的子民一眼,只要一眼!”
连同为玩家,对虫族传承没有任何认同感的三位玩家,都跪了下来。
那种激动,那种臣服,那种渴望,就像是多年夙愿得偿。
融合后的新虫王,视线也凝固在了兰浅身上。
“兰斯。”
短暂的停顿之后,虫王从没说过的,从来没提起的两个字,终于从喉咙释放。
“妈妈。”偏低,像艾利斯的声音。
“妈妈。”清脆,像温切尔的声音。
“兰斯,我的虫母,我的伴侣,我的虫后!”
兰浅的发情期未过,浑身绵软无力,可他的眸子很冷。
他将一条细细的黑红触肢捏在手心,那触肢便疯狂地在他指缝之间游窜。
兰浅轻笑一声,忽而将触肢攥紧,唤道:“艾利斯。”
虫王的身体明显一僵。
虫母叫的是艾利斯,不是虫王,叫的是之前两位虫王之一的艾利斯!
“放我下去,艾利斯。”
几乎是说完的瞬间,兰浅的腰被粗壮的触肢卷住。
他没有穿鞋,脚还有湿痕,虫王不愿将他放在地上。
兰浅随意往外瞥了一眼,唤道:“阿尔特,过来。”
离兰浅最近,能看到他,呼吸到他最多气息的一圈虫族,早已维持不住人形,变成了彻底的虫族模样。
阿尔特就在其中,他的甲壳油光发亮,匍匐在地,体型十分巨大。
没想到会被伟大的虫母点名,阿尔特涌上不敢置信的狂喜,幸福得要晕过去!
是虫母,是妈妈,是妈妈在叫他。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仆虫,妈妈在叫他,啊啊啊,妈妈!
阿尔特前方阻挡着一些虫族,向来温驯的他忽然变得凶残,不顾那些地位比他高得多的上将,锋利的鞘翅挥舞,飞快地挤到兰浅面前。
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复眼凝视着兰浅,发出一声惊喜到震颤的声音:“妈妈,你叫我,妈妈。”
“嗯。”
兰浅对虫族外表的耐受度直线上升,扫了阿尔特一眼,再度说:“艾利斯,将我放到阿尔特的背上。”
阿尔特整个一僵,喜悦到山崩海啸,无法平静,处于完全的亢奋状态。
周围的虫族屏住呼吸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嫉妒和怨念,被精神之网完全捕捉。
“妈妈开口了!妈妈的声音好好听,啊,我要醉了。”
“为什么叫阿尔特,妈妈,我是上将,叫我。”
“阿尔特只是一个仆虫,他凭什么得到妈妈的眷顾,被妈妈召唤。我要疯了,我要把这仆虫杀了,妈妈,求妈妈看我,看我!妈妈,我的妈妈,好香,好香……”
无数嫉妒串起来,将精神之网变成红色。
可这蒸腾的妒忌,比不过虫王身上滔天的醋意。
“兰斯,不许!不要下去,让我抱着你,不要到别的奴虫背上去。虫母是我的,不管是身体、血液、虫蜜,通通都是我的!”
兰浅的眸子更冷,唤道:“艾利斯,我的话你都不听吗?”
虫王的身体剧烈震颤,发出虫族特有的略显尖锐的叫声,触肢在身侧飞舞,焦躁、嫉妒、烦闷,让他的战斗信息素往外散溢。
巨大的威压如雪崩压下,其他虫族的大脑割裂一般疼痛,出于血脉的臣服,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往后缩。
兰浅的精神之网刺入虫族的精神世界,给与最平和、最惬意的抚慰。
虫族头上的触角开始发疯般摩擦,发出止不住的吞咽声,口器中的口水哒哒哒往下掉。
“舒服得要命,舒服得要死了!”
“妈妈在给我们进行疏导,我好幸福,现在让我死去,我都愿意。好舒服,太舒服了,这就是妈妈吗?”
“妈妈,你让我们等了太久太久,可是,只要能等来妈妈,一切都是值得的。妈妈好香,疏导爽透了,妈妈,我还要,妈妈,多给我一次!”
“妈妈说话的时候,嘴里散发出虫蜜的极致香气,妈妈的蜜囊在嘴里吗?求求妈妈,妈妈,给我一滴蜜,让我品尝甘霖!”
虫族们非但没有退后,还靠近了许多,虫王的威压对他们来说,将不再是死亡威胁。
虫王的脸色不断变换,阴沉可怖。
兰浅脸上连笑意都没有了,“艾利斯,这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放我下去。”
再也无法停顿,兰浅被触肢缓缓下放。
黑红的触肢忽而蠕动摩擦,其它触肢的尖端长出勾刺,凶狠的自相残杀。
一部分触肢很快被斩落,掉在地上却不愿死亡,吸盘抓地,往兰浅的地方而去。
某个瞬间,似乎连触肢都在低语。
“妈妈,我要妈妈!”
“不中用的东西,现在还没吃到妈妈。我要吃妈妈,里里外外,哪里都不放过。”
“妈妈把我香死了,妈妈把我香得无法思考,不能呼吸了。香香的妈妈,好喜欢,好喜欢!”
不管如何自相残杀,兰浅还是被稳稳当当当放在了阿尔特背部的甲壳。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风吹拂而来。
兰浅踩上去的一刻,在阿尔特背上留下两道湿痕。
阿尔特的触角、所有的感知细胞,都闻到了让他兴奋到窒息的气味,那是虫母发情的气味。
没有知觉的背部火烧火燎,他的尾巴凶恶无比,不断舞动。
是发情期的妈妈,好想要。
发情期的虫母身上的香气,能让所有虫族陷入癫狂。
而阿尔特,率先进入这种癫狂。
他在发抖,兰浅无力的双腿有些站不住,别无办法的抓住一条触肢作为依靠。
准确来说不是抓住,而是被触肢缠住。
他的双臂、双腿、腰部,都被粗细不一的触肢缠绕,吸盘牢牢吸附,在他的皮肤舔舐。
被虫母的气息引到发狂的虫王,不可能满足于此!
稍显清亮的声音从虫王喉咙里响起,愤怒像喷发的火山,不断自残。
“艾利斯,你竟然将兰斯送到别的虫族背上,不可饶恕!虫母是我的,你这个废物,什么都不行。”
“艾利斯,你竟然能被兰斯呼唤名字,我要杀了你。”
“艾利斯,我要虫母,我要我的兰斯。我要将兰斯抱在怀里,亲吻他每一处,真正和他在一起,你中我有,我中有你!”
兰浅冷冷地看着发病的虫王。
他知道,哪怕两只虫王的身体融合,但没有一只虫王能吞噬另一只虫王的意志。
共享身体,但温切尔和艾利斯的意识,同时存在。
最亲密、最稳定的共生关系,他要亲手打破。
虫王曾对他做的一切,他都要一一讨回。
兰浅轻轻扫过虫王那嫉恨到面目狰狞、表情扭曲的脸,忽而说:“温切尔。”
那道身影立刻停止,狂热的目光钉在兰浅身上,目光的力道极重。
“我要你完全变回人形,温切尔。”
指令下达,所有的触肢消失不见,兰浅的腰肢被一条强悍的手臂揽着。
不光虫化反应消散,连半人半虫的脸也彻底改变。
半张人脸是紫眸,半张人脸是红眸。
仔细一看,半张脸完全不同。
可拼接在一起,又有诡异的和谐。
温切尔激动得不能自已,“兰斯,你叫我。兰斯,是发情期受不住了吗。我帮你,你不知道我多么想要你,我想得要燃烧了。”
“兰斯,把你给我,我要你!我是虫王,你是虫母,你也将是我的唯一的虫后!”
兰浅眼眸里的讥诮一闪而逝,眼里一片冰冷,像结着寒冰。可他唇角一扬,笑了。
“温切尔,你还以为,我是你的奴虫吗?”
“当然不是,兰斯,你是虫母,你是我的虫母,你是虫族的主宰!”
“是吗?”兰浅忽而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既然知道我是虫族的主宰,我是你的主宰,区区一个虫王,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他冷眸一凝,“阿尼塞托,拿奴环过来!”
虫王被他口中的芬芳勾引到身体起火,又被他冷傲如霜的模样弄到痴狂。
好香,好好看,好带劲,好辣。
是他的兰斯,是他的,他要兰斯,现在就要!
被兰浅点名的阿尼塞托激动得差点晕倒,飞速回战舰,取下一个皮质的、外面还镶嵌着铆钉的黑色奴环,连着链子。
兰浅没有接,垂眸看了一眼,“虫王,戴上。”
“为什么不叫我温切尔,叫我温切尔,别叫我虫王。”温切尔忙不迭去接奴环,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叫我艾利斯,兰斯,我是艾利斯。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做。”
“是吗。”兰浅等他带好奴环,忽而一拉锁链。
被奴环紧紧包裹的虫王立刻被拉到兰浅面前。
兰浅将锁链在他脖子上缠绕了一圈,更紧地将他拉住。
虫王白皙的面庞泛上红色,脖子上青色的血管暴凸,呼吸变得急促,尾巴更是高高翘起,分叉不断摩擦。
“虫王?”兰浅凑近说,“你是虫王吗?”
“我是。”
兰浅笑了,“你不是,你是奴虫。”
虫王已然兴奋到要爆炸,拼命呼吸着兰浅口腔里传来的蜜香,唾液加速分泌,在口中汇聚。
“是,我是奴虫,我是虫母的专属奴虫。兰斯,我最尊贵的虫母,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现在让我吃吃你的蜜,不止口腔里的蜜。兰斯,我要你,现在!”
兰浅的眸子冷冽如冰刀。
“还在做白日梦,还没认清自己。”他松开虫王脖子上奴环,在某一个时刻,又猛地收紧,凑近说:“奴虫就是奴虫,哪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虫王一震。
不管是艾利斯还是温切尔,都曾和兰浅说过类似的话。
没想到,兰浅成为虫母之后,顶着燥热的发情期,说的竟然是这个。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望向兰浅的视线却更加疯狂。
站立对兰浅来说很累,他往后一靠。
虫王顿时紧张,跟着上前一步。
谁知,根本不用他出动。
卡杰坦上将上前一步,化为虫形,成为兰浅的座椅。
西维少将成了兰浅的靠背。
另有两只虫族军官在兰浅左右两侧,成了他的座椅扶手。
有精神之网的操控,有香气的指引,所有虫族心甘情愿。
能当虫母的座椅,能被虫母触碰,能感受虫母柔软的肌肤,近距离闻到他的香气,是所有虫族抢迫脑袋都想做的事,是他们不敢想、不敢奢望的事,有幸被挑中的虫族,各个兴奋透顶,激狂难耐。
兰浅仅有的裤子湿了,他浑不在意,坐在虫族组成的座椅,从上而下扫过虫王的脸。
“艾利斯,温切尔,跪在我面前。”
第65章 虫母降临(三十七)
所有虫族的注意力都在虫母身上,为虫母欣喜若狂,虫母的指令就是虫族的意志,没有虫族会想着反驳。
履行虫母的意志,是虫族的荣光。
虫王却没有动作。
他火辣辣的视线吻过兰浅每一寸肌肤,因过于克制,肌肉紧绷,青筋暴凸。
辛扬和罗免这些玩家,虽然也无法逃离虫族的本能,但他们并非从小在虫族环境中浸淫,在虫母的影响下,还能保留微弱的理智。
辛扬吃惊于兰浅成为虫母,更震惊于兰浅对虫王的命令,他竟然想把虫王变成奴虫!
虫王是虫母的食物来源,是虫母的伴侣,是虫母繁衍子息的对象。
虫母是强大的精神符号,但虫母身体承担着繁衍的职责,靠虫王哺育,某种程度上来说,虫母依赖虫王。
从来没有虫母,想将虫王踩在脚下,对虫王有敌意,有报复欲,有明晃晃的掌控欲。
她没想到,本该唇齿相依的虫王和虫母,会这样的针尖对麦芒!
不管是艾利斯还是温切尔,都历经了重重危机和困难,踩着无数虫族的尸骨,一步步登顶王座。
如果说虫母是虫族的精神主宰,虫王就是所有虫族现实中的主宰。虫王与虫母,本该并驾齐驱,哪有下跪之理?
就像虫王说的,私下当兰浅的奴虫,那是情趣。
在所有虫族面前,在兰浅面前匍匐,虫王的骄傲和尊严,他强大的实力和地位,怎么能允许?
更别说,艾利斯和温切尔,都是彻头彻尾的反虫母派。
任务还没有完成,虫王还没被击杀,如果他狂性大发将虫母囚禁,一旦超过10天的副本时限,他们就完了。
不管是哪位虫王,都有软禁虫母的实力,这点毋庸置疑。现在两大虫王融合,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强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没有一只虫族能够叫板,能够挑战!
虫王是炸弹都炸不死的存在,任务难度太高太高,想要击杀他,现在看来,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玩家可以做到。
兰浅是虫母没错,但他与虫王针锋相对,把自己置于了危险境地。
虫王呼吸急促,看着兰浅,没有动作。
兰浅怎能不知道虫王的贪婪、虫王的渴望、虫王的危险。
但他没有任何退缩,眼中的光芒更加锋利,哪怕处在发情期,脸颊和嘴唇一片潮红,他的目光也依旧犀利。
“不愿臣服,不愿跪倒,因为你们觉得,你们是虫王,虫王的骄傲不容许你们这样做,哪怕是虫母也不行,对不对?”
兰浅轻笑一声,将奴环的细链在手上缠绕几圈,又将虫王拉紧。
他的力气很微弱,可虫王还是被他拉了过来。
虫王弯着腰,近在咫尺,和兰浅只有一指距离。
“艾利斯,你凭什么觉得,在把我扔到奴虫营之后,你还能成为我的虫王?温切尔,你在撕开我腹部的皮,试图将我剥皮时,我就和你说过,我会杀了你。”
距离这么近,虫王一边忍受着兰浅香味的勾引,一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我错了,兰斯,将你扔在奴虫营,将你扔在郊外,一直折磨着我,让我深夜辗转反侧,悔恨不已。”
“我错了,老婆,我再也不敢了。老婆,如果你想要,我把我的皮剥下来,整张皮都剥下来让你开心。”
虫王没有一丝犹豫,鞘翅出动,割开了手臂的皮肤。
速度实在太快太快,没多久,一整条手臂的皮就这样剥了下来。
虫王别说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老婆,我知道之前对你不好,我知道不对,以后你是我的老婆,老婆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
“后悔了。”兰浅笑容很淡,“后悔有用吗?要么就不要伤害,伤害之后,就不可能得到我的原谅,只能得到我的报复。”
他扫过虫王紫红的异色双瞳,“你们以为,你们还是虫王吗?”
虫王脸色一变。
兰浅笑道:“搞清楚,不是你们是虫王。而是我,虫母,想让谁当虫王,谁就是虫王。”
他忽而将手指伸入口腔中,拉出来时,葱白的指尖上,坠着晶莹的、粘稠的、香到爆炸的虫蜜。
完全进化成虫母之后,他的蜜没有一丝杂质,醇香、馥郁,从鼻腔直接刺激灵魂,给虫族无法抵挡的冲天刺激。
蜜,剔透无比的,摇摇欲坠的,妈妈的蜜。
是妈妈的蜜!
所有虫族立刻躁动,不断靠近,口水横流,不少虫族发出无法自控的尖锐叫声。
想吃,想吃!
他们想吃妈妈的蜜,哪怕只有一丝,一滴!
虫王也能接收到虫族的情绪,一瞬间,他的红眸更红,连紫眸,都变成了介于紫红之间的深色。
他彻底失控,隐忍到极致的身体像泄闸的洪水,不假思索地伸出长满肉刺的舌头,舔上了兰浅的指尖。
兰浅任他沉迷地吮吸,等他将蜜吃干净,忽而又伸出手指,拉出了虫王的舌头。
他扫过舌面上因过分激动,连肉刺都在收缩的舌头,在虫王深陷虫蜜的余韵中时,冷不防抓起虫王的鞘翅,往手臂上一划。
几滴血液当场落在地面,血液沿着兰浅的皮肤,汇成一条红线,在瓷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妈妈!”
“妈妈,不要!”
“妈妈受伤了,啊,妈妈受伤了,快治疗妈妈!”
虫族担忧的声音没持续几秒,很快被另一种癫狂的声音覆盖。
“好香……”
“好香,香到我疯了,好香好香!”
“这就是妈妈的血香吗,香得要命,香到爆炸!”
“好爽,好爽!妈妈,给我吸一口,给我舔一口,我只要一滴血液,让我死,我立刻就死,啊啊啊啊爽!”
虫王身体明显地震颤,舌头再度卷过来。
他虔诚地抬起兰浅的手臂,粗厚的舌头将伤口完全包裹,像舔最好吃的糖,从左到右,从前到后。
一丝丝血液都不放过,一点点血香,都不能外溢!
又吃蜜,又吃血,激发了虫王最深处的渴求。
他轻轻抓住兰浅的腿,将手上的湿润送到嘴边,一边舔血,一边激动得要命地舔手上的湿液。
他的黑色尾巴坚硬无比,纠缠着兰浅的腿。
身体那么火热,可兰浅说出的话,却让虫王如坠冰窟。
“虫母的一滴蜜,就能让低等虫族进化。我只要把我的蜜,我的血,让别的虫族吸,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喉咙,你说,其他高等虫族,能不能进化成虫王?”
虫王的动作一顿,“不可能,只有我,虫王只有我!”
“也许血和蜜不可能,那繁衍呢?如果我和其他虫族繁衍,将我的一切都给与对方,他能成功吗?”
兰浅的脸上含着笑意,虫王却觉得,他说出来的话冰寒彻骨。
因为他清楚,兰浅说的都是真的。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将虫母最宝贵的虫蜜、虫血、乃至繁衍的权利,交给任何一个虫族!
虫王的脑海中,浮现出兰浅被其他虫族禁锢在怀里,舔吸他上颚的虫蜜,吻遍他全身,从内到外吃透的画面,一时暴跳如雷!
他能想到,有幸被虫母挑中的虫族会多么激狂,多么热情,多么孟浪。
他也能想到,兰浅发情时,双目潮红,不断流泪,失去理智,只能任其他虫族主宰的模样。
兰浅漂亮至极的泪,被其他虫族的舌头舔入,该是多么香艳无比。
不,他不能允许!
“不可能,我是唯一的虫王,你是我的虫母,我的兰斯,我的老婆,谁敢来抢,我就杀谁,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一个假想的虫族,就让虫王杀意迸发,仿佛那个夺虫母之仇的虫族,就在身边。
兰浅的脸庞白中透粉,连眼皮都沾上了粉红色,可他的眸子冷冽如冰。
他散发着虫母的香气和虫母发情的信息素,虫族前赴后继,只为前来臣服,前来朝拜。
“不可能吗?艾利斯,你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囚徒之战。你从两千高等虫族的围猎中脱颖而出,杀出重围。你很厉害,能抵挡两千人,那你能抵挡所有虫族吗?”
虫王一僵。
这不是玩笑。
只要虫母一声令下,所有高等虫族都会为他而战。
为虫母而战,是虫族的骄傲,更别说,虫母以虫王之位为饵,把自己作为战利品!
虫母晶莹的蜜,虫母的血,虫母的身体。
不止那些。
虫母的目光,虫母的在意,被虫母在万千虫族中挑中,这些更让虫族痴狂。
虫王的大脑,预知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所有虫族把他当做眼中钉,朝他一齐攻来。
两大虫王融合之后,哪怕面对围攻也能面不改色,能把疯狂进攻的虫族,一个个杀光。
杀红了眼,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可在被他拖住的时候,兰浅会对另一只虫族张开嘴。
让另一只虫族吃他,吻他,抱他!
虫王已彻底失去理智,那些设想让他被火焰炙烤,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叫,让他的身体彻底燃烧。
不可以,兰浅是他的,虫母是他的,老婆是他的。
没有任何一个虫族可以觊觎!
虫母的关注,虫母的眼神,不管虫母是冰冷还是骄纵,不管他哭还是笑,所有一切,只有他能独享,只有他能看到。
他要虫母的一切。
兰浅安静地看着他。
发情期的难受,宛如有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和血肉,但他硬生生将不适压下。
他看到虫王几近癫狂,剧烈的心绪起伏下,连强力炸弹都无法伤害的虫王,竟吐出一口血来。
兰浅没有任何动容。
他再问一次,“我是谁?”
他反问道:“你说,你为虫王,我为虫后?”
他命令道:“跪下。”
从未向任何虫族跪倒的虫王,终于在兰浅面前跪下,骄傲和自尊被碾得粉碎。
在兰浅可能被其他虫族占有的惊悚面前,地位、权势,根本不值一提。
“你是虫母,是我的主宰。”
“你是虫母,也是虫王,你为王,我为后。”
兰浅横眉冷对:“错了,你不是虫王,你只是微不足道的奴虫。我想将你丢入奴虫营,就能将你丢入奴虫营,你想当我的专属奴虫?那你又能做到什么?”
虫王伸出发抖的双手,高大的身形蜷缩,想触碰兰浅,又不敢。
他在等待虫母的指令。
这一幕让辛扬震撼到极点!
如果说,虫王是无法预测的、失控的野兽,那他现在,就是心甘情愿套上项圈,将项圈的另一头,交到了兰浅手上。
虫王曾经那么高傲,他站在山峰之巅,俯视所有虫族。
兰浅在他眼里,曾是残次品,是不值一提的感染体,是低入尘埃的奴虫。
如今,虫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只为得到兰浅的注意,只为得到他的垂怜。
虫王明明那么凶猛,在兰浅面前,却像被彻底驯服的恶犬!
虫王肩膀颤动,肌肉紧绷,视线偏执而灼热,在彻底疯狂的边缘。
他仿佛要将兰浅的模样刻入血液,一字一顿道:“虫母,我想当你的专属奴虫。”
兰浅脸上没有笑意,而是伸出了自己的脚。
虫王眼睛一亮,珍惜万分的将那白嫩的脚攥在手心,虔诚地舔上脚背。
湿液沿着小腿下滑,他却不敢逾越,没有指令,他不敢乱动半分,他怕被兰浅抛弃。
纵然是虫王,权利在握,被虫母所弃,他又算什么?
兰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轻轻笑了。
“奴虫,现在过来,吃我的蜜。”
这是奖赏吗!
这是的,这是虫母的奖赏,虫母喜欢他的顺从,他会成为虫母的专属奴虫!
虫王激动上前,迫不及待地将兰浅搂住,肥厚的长舌长驱直入,将香甜无比的蜜液卷入口中。
其他虫族发出嘶叫,虫王知道他们都在嫉妒,这种嫉妒,更让他身体的狂浪肆虐,将他送入更高的浪潮。
他凶猛地吃着兰浅口里的蜜,搜刮他的一切,甚至想将舌头刺入兰浅的喉咙。
脖子上的奴环忽而一紧。
虫王得到指令,依依不舍地退开。
他离兰浅的距离依然很近,还在讨要奖赏,嫌奖赏不够。
“想要吗?”兰浅冲他温和一笑。
虫王不断点头。
兰浅松松地掐着他的脖子,“那你去死吧。”
虫王眼眸一凝。
他的反应并不大,可以说,对其他人来说最威胁的话语,还比不过兰浅说要找别的虫族喂蜜,将其他虫族扶持成虫王。
新任虫王拥有艾利斯的记忆,知道兰浅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击杀虫王。
“你要完成你们的任务。”
“是。”兰浅平静道:“谁对我来说是虫王,结局都是一样。你不想死,我会把其他虫族变成虫王,让他们去死,他们会不会很乐意?”
虫王的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熔炉般的猩红色。
他知道结果。
没有虫族在面对虫母的恳求时还无动于衷,让虫族死,他们会含笑去死。
压根不需要给虫蜜,也不需要喂养香喷喷的血液。
“你帮我完成任务,你将是我认可的唯一虫王。完成任务之后,我会离开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虫族能吸取我的虫蜜,没有虫族能够拥抱我,唯一拥有过我的,只能是你,是艾利斯,是温切尔,也是你新任虫王。”
兰浅很冷静,他的话很坦然,听起来却那么冰冷。
落在虫王耳力,却让他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血液循环加快。
唯一的虫王。
唯一拥有过虫母的虫族。
在他之后,再没有任何虫族能有资格,哪怕看虫母一眼,都是一种奢望。
兰浅垂眸看着他,“你也可以反抗,你现在就能带我走。那么,所有虫族都将与你为敌,你放下我,我立刻会将虫蜜喂给其他虫族;你不放下我,你会力竭而死,我终究还会落入别的虫族手中。”
“你也可以拉着我一起死,但你以为,你能从这里,在抱着我的情况下,突围到战舰,让我和你同归于尽吗?只要我们死在半路,虫母的尸体,会不会让所有虫族杀红了眼,只为将我的尸体珍藏?”
“除非你在这里将我吃了。”
“可你能吃多少?我流出的血,也会被其他虫族瓜分。”
“虫王,你要怎么选?”
“是接受虫母的荣光,还是将我和别人共享。”
“不可能!”
“兰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其他虫族谁敢碰你,谁敢喝你的血,谁敢吃你的蜜?不行,你的尸体也不行,头发丝也不行,我不会让你死!”
“不过是我死,只要是你开口,我会做到。”
虫王的脸庞俊朗无双,是上天精雕细琢的产物。可是,这张脸却如此扭曲,双眸带火,沸腾的情绪让他备受折磨,也赋予了他新的狂热。
他听到其他虫族癫狂的声音。
“妈妈,我愿意,我愿意为妈妈死!”
“妈妈的命令就是我的荣耀,妈妈,求求你,看我一眼!”
“什么虫王,你不配做虫王!连妈妈的要求都做不到,你算什么虫王?”
有几个被冲昏头脑的虫族,竟往虫王围攻而来,他们各个都是上将级别,现在就想以下犯上,抢夺虫母!
虫王愤怒地转头,四条鞘翅挥舞,那些凶恶的虫族还未近身,就被他斩断虫头。
“滚!”
“你们没有资格,你们没有资格!”
“就算是死,也只有我能为虫母而死。”
虫王站远了些,鞘翅齐发,一同刺入心脏。
他跪倒在兰浅面前,嘴里冒着鲜血,眼睛却那么亮,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兰斯,老婆。”
兰浅望向他。
“如果没有任务,你会杀我吗?”
虫王的血流到脚下。
兰浅看着他的身影慢慢倒下,嘴唇动了。
“没有任务,我根本不会来这。”
虫王笑了。
他的鞘翅反复在心脏进出,就算修复能力再强,也抵不过这样的致命伤。
他缓缓倒了下去,眼中的狂热丝毫不减。
“兰斯,说好的。我是你唯一的虫王,你也是我唯一的虫母。说好的,别忘了。”
虫王咽气了。
其他虫族更加疯狂,就要上前,吃掉虫王的血肉,让他彻底消失。
“谁敢动?”兰浅一声令下,虫族全部静止。
辛扬和罗免都惊呆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兰浅能用这样的方法,兵不血刃地击杀虫王。
虫王是最强的存在,其他虫族不可能将他杀死。
那他就让虫王自己,将自己杀死。
辛扬心里藏不住事,激动道:“我们是不是可以通关了?太难了,我还以为一定会死,呜呜呜,兰斯,还好有你,谢谢你……”
罗免也有些激动,“谢谢。”
他很快发现不对,“虫王已死,为什么我们还没通关,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只虫族忽而发难,意图将兰浅抢入。
他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切断了卡杰坦上将的脖子,刺穿了西维少将的身体,将兰浅搂入怀中。
罗免和辛扬震惊不已,其他虫族更是。
抢夺兰浅的,不是任何一个军官,而是默默无闻的仆虫阿尼塞托,仅仅是一个仆虫!
阿尼塞托抱着兰浅,身体都在发抖,深吸一口兰浅的气息,陶醉道:“妈妈,妈妈。虫王已死,我会成为新的虫王,妈妈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献到妈妈面前。”
在辛扬三人惊悚的目光中,系统提示道:“旧虫王已死,检测到有虫族能力突破,让我们迎接新虫王……”
怎么可能?!
玩家做了那么多尝试,没杀掉任何一只虫王,还让他们融合。好不容易新虫王死了,竟然还有虫族,能接替他的位置,成为下一任虫王!
那这样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完成任务?
一个虫王死了,还会产生千千万万个虫王,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必死副本!
提示音还没说完,兰浅淡然的声音打断了它。
“我看谁敢?”他的精神之网掌控在场所有虫族的精神海,并不大的一句话,竟让系统提示音卡住了。
他在阿尼塞托的怀里没有动,扫视过所有虫族,缓慢而坚定道:“我以虫母之名号令,温切尔和艾利斯,是虫族最后一任虫王,从此之后,虫族再无虫王。”
“各位虫族,是否听从?”
“是,妈妈!”
“妈妈命令我了,啊啊啊好激动,妈妈命令我了!”
“妈妈,都听你的,不要虫王!”
“没有虫王,是不是所有虫族都能公平竞争,都有和妈妈繁衍的权利?”
“妈妈好香,好飒,我们一切都是妈妈的!”
虫母的意志降临在虫族,几乎同一时刻,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恭喜玩家兰浅,通关虫母降临副本,稍后将进行奖励结算。”
第66章 虫母降临(三十八)
罗免和辛扬也听到了提示,他们久久无法回神。
辛扬喃喃道:“竟然要这样,天啊,竟然要这样。”
除了惊喜,罗免也是一阵后怕。
对虫母来说,通关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虫母出现的几率有多少?
如果虫母都像兰浅那样,无法虫化,那么虚弱,有多少人能撑到蜕变。
普通玩家就算击杀了虫王,就算击杀了两大虫王的融合体,踌躇满志以为必能通关,自以为能迎接胜利,最终还是会惨败。
这个副本有人通关过吗?
这是全员必败的副本吧,如若不是虫母,必须将虫族全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击杀虫王。
会不会,这是这个副本创立以来,第一次被通关。
他和辛扬都那么意外,还以为没有希望,兰浅却那么淡然。
兰浅阻止了新虫王的诞生,难道说,他一早就知道,虫王死亡之后,还会有新虫王?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明是最被忽略,最被低估,手无缚鸡之力的奴虫,连积分商城的技能都没见他用过,他却始终冷静,看透了其他玩家看不透的真相,还能在不可能中,开辟一条生路。
难怪,难怪他那时控制了所有人,控制住了蒙凯,他当时就能从高台上跳下来。
但他没有,他选择在高台上,因为他需要虫王,他要变成虫母。
因为兰浅知道,成为虫母,是通关的唯一方式!
辛扬和罗免对视一眼,吃惊到极点,“他曾经问过我虫母的事,问过我哺育和鲜血喂养。我和他说过,虫王如果实力下降,照顾不了虫母,会被其他虫族取代。难道从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虫王会更替吗?不可思议,太厉害了,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罗免积分不少,经过的副本也不少,但没有一次这么凶险,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副本的恶意。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惊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不仅弄掉了天梯十,还能笑到最后。”
他经验老到,推断道:“我没见过他用任何积分,之前还以为他是藏拙,现在看来,他或许没有多少积分可用。一只小小的蚂蚁,竟然撬动了一座大山,我敢说,他将成为颠覆天梯榜的存在。他会让所有天梯榜感觉到危机,他将成为新一代的代表人物!”
遭遇过蒙凯的折磨,又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刺激,他们迫不及待回到现实世界。
辛扬大声问:“兰斯,你还不走吗?”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
辛扬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好,真是谢谢你,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兰浅笑了,“我要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冲破了蒙凯的傀儡丝,我们几个人都完了。”
他冲辛扬挥手:“希望你下一次还能这样幸运。”
“谢谢,谢谢你。”辛扬泣不成声,“从我生下以来,接收到了好多人的善意。我希望我能幸运一点,更希望你能一直幸运。兰斯,你一定能从游戏中通关的,现实中的你,也一定会梦想成真。”
辛扬离开了,身形消失在游戏之中。
罗免和同伴也对兰浅挥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我们这次躺赢了。你想必会登上天梯榜,成为15个月以来,唯一撬动天梯榜的神人,或许下一次和你相遇,你已登顶天梯前五。”
兰浅摇了摇头,“我不会。”
罗免吃惊了,“怎么可能?”
兰浅连蒙凯都能控制,罗免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不怕对方反扑。
他上个副本得分999,系统提示他没有登上天梯榜。
他现在坐拥百万积分,就有登上天梯的可能吗?
不会这么简单。
连积分商城都只为签约玩家开放,未签约玩家被排除在主流之外。
就算有积分又如何?
他百分之百确认,系统不会让他上天梯榜,除非他签约。
天梯榜,是不会有不受掌控的未签约玩家在的。
兰浅淡淡道:“因为我没有签约。”
罗免的下巴都要掉了,“怎么可能!”
同伴也直呼不可能,“没有签约,也就是说,登不了天梯榜,连大部分积分商城的技能都兑换不了?这种情况下都能通关?!”
他们在原地足足震惊了两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萍水相逢,却有救命之恩。
罗免担心道:“这样的话,你后面会很危险,你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你坐拥蒙凯的百万积分,却不能兑换积分商城的技能,在所有玩家眼里,你就是最大的肥鱼,所有玩家都会来猎杀你,你下一个副本将非常危险!”
他们的回答无疑证实了兰浅的猜测,他说:“就算没有玩家,副本也危险。多一点危险,少一点危险,结果都是一样。”
罗免惊得失语,“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天梯榜的人下个副本定然会对付你,你千万小心。”
他想到什么,“你能读取我们的记忆是不是?我现在把所有对游戏的线索全部回忆起来,你是不是都能看到?”
兰浅点点头。
查看罗免关于游戏的记忆,了解了他们能兑换的所有技能,他说:“谢谢。”
“兰斯。”罗免心中怅惘,可他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说:“一切保重,蒙凯只是天梯十,天梯榜上没有废人,你……一定要活下来。”
兰浅轻笑道:“或许,死的是他们也说不定呢?”
罗免睁大了眼睛。
兰浅的语气那么寻常,可他的眼眸,却那么冰冷,那么决然。
一瞬间,他猜到了兰浅的想法。
天梯十只是开始,并非他被天梯榜猎杀,而是他想将天梯榜击溃。
可能吗?
一个未签约的,不能用积分的,甚至副本都没经过几个的玩家,可能吗?
蚍蜉可以撼动大树吗?
罗免深吸一口气,笑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站在你身后。”
兰浅也笑:“那就说好了。”
在罗免离开前的最后一秒,兰浅洗掉了他的同伴的通关记忆,就像对辛杨做的那样。
他并非不信任他们,而是游戏中的精神控制技能防不胜防。
前有舒正思的催眠,后有蒙凯的傀儡丝。也许这个副本中泄露的东西不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兰浅没急着离开副本,盯着虫王的尸体,命令道:“点火,烧了。”
虫族上前,将虫王的尸体架起。
一抹青色闯入兰浅的眼帘。
他诧异地抬眸,从虫王由甲壳化成的坚硬衣物中,掉出了一朵花。
青色的花,是温切尔带他去山顶时,在半山腰的石头夹缝中,发现的那株盛放的花朵。
兰浅走上前,捡起那朵蔫儿了的花,用手闭上了虫王早已涣散的双目。
熊熊大火在眼前燃起,他让阿尼塞托将他带上高台。
兰浅眺望远方,仿佛又回到那日在森林里畅游,清风拂面,好不自在。
他将青花摊开在手心,任大风将它刮走。
与此同时,精神之网铺天盖地,庞大的精神力,给这个星球所有汇聚于此的、前来“朝圣”的虫族进行精神梳理。
虫族的精神污染,困扰他们的头痛、退化、失智问题,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全部被解决。
发情期的症状更猛,兰浅没有体力了。
他扫过在场虫族,准备离开。
虫族对虫母的动向很敏感,在这一刻,全部呼喊出声。
“妈妈!”
“妈妈,不要走!”
“妈妈,不要抛弃我们。”
“妈妈才刚出现,又要离我们而去了吗?妈妈,不要,不要!”
兰浅顿了顿,冲他们笑了。
“我的子民,你们守护虫族数百年,干得很好。你们会等到下一任虫母,你们是强大的种族,必定繁衍不息。”
“妈妈!”
“妈妈,呜呜呜,我的妈妈,不要走……”
“妈妈,离开之后,你还会来看我们吗,妈妈,我们还没来得及把最好的给你,妈妈……”
兰浅没有多说,离开了这方世界。
轻柔的风将他托到半空,身上的负面状态全部消除,虫族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
熟悉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兰浅通关第二个副本,对游戏的了解更上一层楼。你面对逆境,沉着冷静,将劣势变为优势,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是了不起的玩家。”
男声略略激动,“首先进行积分结算,恭喜玩家兰浅通关完成度100%,赠送积分1000分,满分通关!这在所有副本中绝无仅有,你成为第一个满分通关的玩家!”
欢庆的礼花声中,提示接着说:“玩家兰浅目前总积分1127582,有登上尊贵的天梯榜前十资格。鉴于您表现良好,游戏决定再给您一次机会,只要您现在签约,就可立即登顶天梯十!”
兰浅暗道,果然如此。
他连其他玩家的直播都要屏蔽,不想给所谓的观众当牛马,不断拉磨,赚取可笑的积分。
就算有一亿积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游戏麻痹玩家的手段。
他没有一丝犹豫:“我拒绝。”
提示音卡了一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签约和未签约,积分商城的权限截然不同,一旦签约,您的前途一片光明。您如此优秀,游戏愿意给您时间,在下一个副本之前,您再给出答复。”
“不需要。”兰浅说:“我拒绝。”
提示音:“好吧。”
它继续推进下一项,一改失落,惊喜无比:“恭喜玩家兰浅,获得万里无一的称号!”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称号‘唯一的满分选手’。”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称号‘香喷喷的妈妈’。”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称号‘只有我能独占妈妈’。”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称号‘我为虫母,亦为虫王’。”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称号‘要当妈妈的专属奴虫’。”
它再度换上了狂热的语气:“五个称号,竟然比上一个副本的四个称号还多一个。天啊,不可想象,前所未有,创造奇迹。玩家兰浅,目前拥有九个称号,登顶称号榜第一!”
“难以想象这会在玩家中掀起怎样的风暴,您将成为最神秘,被其他玩家仰望的存在!”
提示音兴高采烈,好似获得了泼天富贵。
“特殊关系和固定技能都会升级,请玩家注意查看。”
“咦,恭喜玩家兰浅,获得了隐藏奖励!恭喜您获得一次标记机会,您可以将被标记的任何人拉入副本,如若对方已在副本,Ta将会对您特殊显示,下下个副本可以使用。”
兰浅猛地抬头。
积分奖励和称号奖励,不管有多少,对他来说都一样,游戏给予的东西,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标记不一样。
标记机会,是连结游戏和现实的桥梁。
他能将别人拉入游戏,相当于,凌驾于现实之上的游戏给了他高级权限。
他有想要标记的人。
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兰浅第一次感觉到,游戏能满足他,让他达成在现实中难以达到的目标。
他只在维持人设的时候刻意将情绪波动放大,但这一刻,他有种夙愿即将得尝的惊喜。
提示音仿佛也看出了他的心情,笑道:“能看到你笑,真是太好了。下一次副本,你又将碰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奇遇呢?下次副本在99个小时之后,请做好准备。”
“那么,下次副本再会,我幸运的玩家。”
兰浅这次没有直接出去,而是仔细查看控制面板。
光屏正下方,那几个不起眼的小字变化了。
[特殊关系:0/3]
相比上次,这个数值增加了2,想必指代的是艾利斯虫王和温切尔虫王。
兰浅跳过它,望向自己的各项数值,全部都是满分。
而他最关注的固定技能,也改变了。
光屏正中,那一行介绍,变成了:
[隐血(3级)珍血:珍惜无比的血液,香甜到直入灵魂,是上瘾的血,也是解毒的药,穷极一生,只为舔入那么一滴,登顶极乐!]
兰浅知道固定技能的介绍和下一个副本有关,但仅从字面意思,根本猜不透。
积分商城能买的技能不多,称号商城倒是开放了不少,但目前在他面前的是按称号多少排序,1称号的技能最前,显然不是在副本中那样,最适合他的放在最前面。
这样的话,不急着兑换了。
兰浅确认过没有遗漏,紧绷的心终于敢放松些许,闭上眼睛。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了一声悠扬的提示。
“等待百年的虫族,终于等回了他们的虫母,从此,虫族的心不愿再飘泊,只愿永远为虫母停留。”
兰浅打了个颤,睁开眼睛。
还是在他先前选的公园,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愣愣地走神。
什么叫永远为虫母停留。
难道说,这个副本,从此以后不再为玩家开放了吗?
到底只是游戏副本,还是如辛扬说的,里面的生命,也是平等的生灵。
兰浅打开手机,在短视频平台搜索一下,找到了辛扬的账号。
就在两分钟前,“小幸运辛扬”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新的内容。
是一个插着鼻饲管的,在病床上的女孩的自拍。
“好幸运,又活了一天,已经很满足了。希望每个生命,都有想要的美好未来。”
兰浅看了几秒,关了手机。
他下意识给兰素发了条信息,询问她在干嘛,得到对方的回复后,长舒一口气,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他们周六还要上一天课,下午得回学校。
在进教学楼前,兰浅走进了洗手间。
他将校服裤子的绑带解开,系了一个有些花样的结,才继续上楼。
还没上课,走廊外面站着一些交谈的同学。
来到教室所在的三楼,在人群中,兰浅一眼发现了倚在走廊的楼亭。
楼亭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也看向了他,两人远远对视。
哪怕穿着最朴素的校服,楼亭在人群中依旧那么醒目,长相俊朗,气质干净。
兰浅思索两秒,没像往常一样无视所有人直接进教室,而是来到楼亭身侧。
他注意到楼亭在看一本电子书,瞥了一眼,收回目光。
楼亭靠过来些许。
兰浅没动,任由对方拉近了距离。
“在看什么?”他破天荒地主动问。
楼亭冲他笑了笑,展示给他,“在看爱情小说。”
兰浅看了一下小说名《人外陷阱》,看标题就知道没任何营养。
他捕捉到了“人外”这个关键词,眺望远方,没有说话。
楼亭将手机收到兜里,看向他的侧脸,“前两天说的补习,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兰浅这次没有拒绝,意味深长地说:“我这样子,还有救吗。”
他唇角上扬,唇红齿白,眼尾狭长,眼神深邃。
楼亭的目光没有从他的脸庞下来过,笑道:“当然,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好啊。”兰浅说,“那我考虑一下。”
他从前门进入教室,几个目睹他和楼亭说话的女生窃窃私语,有些激动。
“天啊,兰浅平时不爱搭理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高冷,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在学校里冲别人这样笑。”
“他笑起来好好看,气质一下不一样了,帅到我了真的。”
“我也觉得,他和之前差别好大,好有魅力,好吸引人啊。”
一句一句,全部落入楼亭耳里。
他眼眸中情绪翻涌,看着兰浅的背影,控制力荡然无存。
无形的力量扩散,教室左右的空间和时间完全凝固,就像游戏中,罗免同伴使用的时间静止。
所有人的动作暂停,包括兰浅。
教室的摄像头也停止工作,这里陷入了诡异的,与现实脱轨的空间。
楼亭从后靠近兰浅,低下头,在他的脖颈深嗅了一口。
伸出口腔的舌头在半路分叉,变成两条触肢,湿漉漉的粘液汇聚在触肢的尖端,大力舔过兰浅的耳朵,在兰浅后颈留下明显的湿痕。
楼亭的后方有一片人类肉眼无法直视的暗影,触肢在里面兴奋地摩擦蠕动,发出“吱吱吱”的恐怖声响。
“啊啊啊,浅浅!”
“啊啊,我的浅浅,好香!”
“还磨蹭什么,快刺破浅浅的皮肤,我要喝香香的血液!”
“啊我要死了怎么会这么香,香到陶醉,香到我要疯了,我的浅浅,最香最美的食物。”
触肢在后头怂恿,楼亭不为所动。
他轻松将兰浅抱了起来,推开讲台上的杂物,将人放在上头。
兰浅的眼睛还睁着,看起来是清醒的,但他别说反抗,一个动作都做不了。
楼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爬上讲台,坐在兰浅腰上。
兰浅的衣服下摆被拉开,腰上的触肢文身暴露,楼亭口中的触肢受不住的垂落,大量的粘液从口腔中分泌。
他迫不及待地在那片皮肤游走,将兰浅白如牛奶的腰肢完全掌控。
碍事的衣服裤子被触肢脱去,楼亭从上而下的俯视,通红的眼眸里仿佛能起火。
“我的食物,明明是我香嫩可口的食物,竟然被你们吃了!”
“兰浅是我的,谁都不能染指!
“该死,你们不止吃他的血,还吃他的蜜和水,不允许,不允许!”
楼亭温和的模样不复存在,面色极度狰狞,兰浅的身体被触肢包裹,甚至有细小的触肢发疯到想往他的眼睛里钻。
黑褐色触肢上的粉色吸盘全部吸附在兰浅身上,冒着腥气的粘液将他变得湿漉漉。
楼亭没有动作,愤怒让他维持不住人形,左半边身体溃散,空气仿佛被太阳光照射的柏油马路那样卷曲。
他怒意冲天,没多久,又快意地笑了。
“两个没用的东西,身为虫王,却被一只小小的奴虫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们被兰浅驯服,甘愿为兰浅这食物而自裁,你们就是被他驯服的狗!”
他不遗余力地嘲讽,身体忽而一僵,浑身过电般抽搐起来。
很快,他的面容和眼神变了,声音也变了。
“你说什么?被食物所杀,你这垃圾又强到哪去?”是艾利斯的声音。
长满肉刺的舌头伸出,他掐住了兰浅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带着口水的舌头深入兰浅的口腔,在他的上颚不断搜刮。
满足的叹息声在阴影中响起。
明明已经脱离副本,兰浅的口中没有蜜囊。
可完全笼罩住人类的怪物,非但没有收回舌头,还越侵入越深。
“吱吱”的触肢摩擦声中,夹杂着另外的低吼。
“好香,兰斯……兰浅好香。”
“明明没有蜜囊,还是好好吃,好滑好嫩。”
“胆敢引诱我去死的人类,非要把你吃了才好!”
“低劣的人类,就是这样不堪!先从舌头开始吃起,从香得不行的口水开始吃起。”
第67章 虫母降临(三十九)
兰浅被触肢覆盖。
触肢在他身上不断游走的模样,任何一个人类目睹,都会恐惧得惊叫。
正面吃完了,兰浅被翻过身。
“讲台太硬了,背都磨红了,好娇气。是不是很痛,很想娇滴滴地求饶?敢玩弄我的人类,最低劣的物种,我怎么会让你如意。”
“后背磨红还不够,膝盖磨红才好。”
“最好流出鲜红的血,让我边吃边玩,不敢想象会有多香,会有多爽。”
楼亭怒斥:“不要脸,还骂我跟来现实世界,你呢,滚啊,回去啊,为什么和我争抢食物!”
艾利斯:“你又算哪根葱,我要占就占。你的食物?好笑。现在兰浅是我的食物,你敢和我抢?”
“我的,我的!是我发现他,把他留到现在才吃,竟然被你偷取,我不允许!去死吧,你给我去死。”
摩擦声更加激烈,竞争更加白热化,被静止的兰浅,喉咙里都发出了受不了的低吟。
忽而,一道张扬而清亮的声音占据了主导。
“死,我怎么可能死?没用的虫王死了,以为就能让我死吗,你想得太简单了,香艳欲滴的老婆。”
“老婆”这个称呼一出,温切尔自己都愣了。
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虫王,他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愠怒。
“该死,不过血香了点儿,就诓骗我叫老婆。”
“最劣等的造物,低维的存在,渺小的造物,竟妄图算计我。连窥视我都做不到,还敢设计我,除了死,你没有别的路可走!”
触肢变成了人手,有力的五指拢住兰浅的脖颈,不断收紧,让兰浅窒息。
温切尔怒不可遏,就要把兰浅就地吞吃!
艾利斯冷酷道:“放开我的食物。”
楼亭:“明明是我的食物,兰浅是我的食物!”
艾利斯:“可笑,区区一块食物,怎么配有名字。”
如他所愿,兰浅的膝盖红肿了。
温切尔的舌头从膝盖上方收回,看着在白皙肌肤上格外明显的红,咒骂道:“娇得不行,怎么这么娇弱,根本不经吃。”
“要是在副本里,是不是又要冷冷地看着我,用不屈的目光瞪着我了?没有虫母对虫王的精神影响,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受骗吗?”
“不堪的人类,低等的人类,诡计多端的人类,敢骗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备受折磨!”
错眼的功夫,兰浅被他放在kingsize的大床上,这是楼亭名下一幢别墅。
同时占据怪物身体的艾利斯冷嗤:“备受折磨?他腿红了你就心疼了,忍不了了?不怪你被骗得团团转,连老婆这种称呼都出来了,丢人。”
楼亭的声音则带上控制不住的痴迷,“兰浅好适合深灰色的床单,看起来更可口了,好香好美的食物。”
温切尔怒火中烧,正在气头上的他大声道:“食物?你们把他当食物?”
他咬牙切齿:“人类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给我们补充能量。狡诈的人类骗得我好惨,被当成食物吃,太便宜他了。”
“老……”他针刺般改口,“这么白白嫩嫩的身体,就把他当成我供我发泄的工具,把他当成我的玩物。我很快就会厌倦他,到时候就把他吃了,吃得一滴都不剩。”
艾利斯冷漠的声音和他狂热的声音忽而重叠:“他的发情期,我都没吃到。逃得了副本,逃得了现实吗?兰浅,你以为,你逃得开现实吗!”
楼亭发飙了:“滚啊你们,艾利斯,你刚还不愿意叫他的名字,看不上你就滚!我要让兰浅吃我的舌头,用他笨笨的舌头,主动吸我的舌头。”
一番激烈的争抢,兰浅更惨了。
最后抢得主动权的两道声线混杂在一起,不屑道:“这点出息,吸你的舌头就满意了。让我们玩弄这工具,让你开开眼,学着点。”
“人类可不会发情。”声音笑了,“那有什么关系,人类的身体,随便弄弄就控制不住了不是吗?”
很长一段时间,诡异到扭曲的人声,都忙得没空说话。
只有无法上前分一杯羹的,在阴影中蠕动的触肢,发出急红了眼的愤恨低语。
“好舒服,啊,好舒服。”
“工具好,不要他当食物,要浅浅当工具!”
“好漂亮,好娇。”
“好吃,好香,啊我的浅浅!”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全挂满了触肢,还有蠕动的浑浊眼球,死死地盯着床上。
“呼呼呼——”温切尔的声音。
“爽,好爽。”
“静止不好,一会儿来点不一样的,让他想反抗而不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愤恨交加。啊,想想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我就要爽死了。”
艾利斯又是一个嘲讽,“他是养不熟的骗子,你还这样对他,活该。”
他掐住兰浅的脖子,眼睛全红,往他肉最多的地方不断掴打,“□□,你说,你是不是□□?”
“说好当我的奴虫,又伺候温切尔,浪荡!”
“一会儿就让他醒来,再让他遗忘。我要着□□来勾引我,来求我,在我面前骄纵。”
温切尔一听,直接兴奋到爆炸:“勾引?没错,就要勾引!他说好勾引我的,我要兰浅勾引!我要让他哭出来,哭的样子漂亮死了。”
艾利斯阴沉极了:“他笑起来才好看,你什么审美?”
温切尔寸步不让:“哭起来好看,兰浅哭起来好看,爽死了。啊啊啊,想想就让我兴奋!”
房中疯狂蠕动的阴影,泄露了本体心中一闪而过的心思。
“明明已经不是虫王,也没有哺育囊,可我受不了了。我成瘾了,不光对他的香味,他的蜜,还有喂食欲。”
“好想喂兰浅吃东西,但是没有哺育液了。”
艾利斯冷笑道:“蠢货,没有哺育液,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想让他吃,就让他吃个够,吃个爽。”
“怎么这么好吃,怎么都吃不够,还想再吃。”
兰浅被呛出了眼泪,被带肉刺的舌头舔去了。
酷似艾利斯的脸庞凑近问:“还勾引别人吗?还勾引其他的人类吗?还敢让女同学夸你好看吗?”
“还敢用其他虫族来要挟我吗,敢给其他虫族喂蜜吗?”
“还有谁敢来觊觎?”
“你是我的玩物,你没有没有选择的权利,哪里也逃不走,记住了吗?”
楼亭已经没有余力再去争了。
除了吃舌头,还有这么多能把人吃透的方式,他舒爽到没有力气去在意了。
“说得没错,当食物太浪费了,就要把他变成工具,翻来覆去的吃透。”
“放一点血出来,不会让他死,但会让我们香到无法自拔。”
“兰浅的血好香,香爆了。”
“流着血,好可怜啊,可是哪有谁来怜惜你一个工具、一个小小的人类玩物呢?”
“太漂亮了,太美了,太滑了。”
“让他清醒还不够,把他吊起来。”
“让他倒立。”
“坐上来,不是我腰上,是脖子上面。”
“要他撒娇,要他勾引。”
“啊啊啊,我要让他失去神志来求我,对我撒娇,对我求饶。”
兰浅在触肢中,宛如黑色中唯一的一点白。
由白变红,他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仍然无法满足的声音说:“让他强化一些,不能让他被我们玩死,玩物不禁玩怎么行?等玩够,就把他吃了,让他去死。”
“他既然玩弄我们,不报复,怎么对得起他是不是?”
“下个副本,就让报复心最强,最喜欢玩弄人的恶劣分子去吧,你们说呢?”
“他从来没有食欲,不可能对兰浅的血香上瘾。兰浅会在下个副本被报复得很惨,会被玩弄得很惨,会被他一次次浇灭希望,变成没有斗志、只能依附的废人。”
“他拥有我们的记忆,不可能再犯我们的错误。只要保住兰浅不死,就不会多一个来和我们抢。兰浅被恶意针对,被收割逃生梦想,被圈禁剥去傲骨,好期待。”
兰浅头晕目眩,不知道为什么,手脚酸软,浑身乏力。
走路差点摔一跤,还好楼亭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撞在课桌,勉强回到自己座位。
“怎么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比起先前,楼亭的嘴唇红了许多,也肉眼可见地兴奋很多。
兰浅摇摇头,“没事。”
大脑有些混乱,好像做了一个梦,可一深想,梦什么都记不住。
兰浅不知道是不是进出副本的后遗症,总觉得身体被掏空,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他起身,脚步虚浮地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而去,洗了把脸,随便擦了擦。
他想起不久前在厕所绑过裤带,撩起衣服一看。
一眼,让他血液逆流。
他裤带的两根绳子,松开了。
他把裤绳扎得很紧,打结的方式也很独特。
不可能走了三层楼,那么紧的结会松掉。
他一瞬间怀疑,刚刚在一楼厕所的绑裤绳的记忆,是他记错了。
不可能,没有错。
裤绳不会无缘无故解开,就这么几分钟,不是他,自然另有其人。
兰浅紧抿嘴唇,闪进隔间。
他脱了上衣,前后左右的看,身体上没有任何痕迹。
上课铃已经响了,他却没有急着上课,脱了裤子仔细看。
腿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前后都没有被使用过的感觉。
兰浅顿时有种违和感。
裤带被解开,却什么都没发生。
身上没有伤口,更没有痕迹,仿佛裤带本来就该是解开的。
但他知道不对。
他脑子没昏头,他自己做过什么不会搞错,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想起,刚进山神副本时,第一夜在山神庙,他曾被“楼亭”吞噬溶解,醒来之后,除了身体虚弱,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他那时就判断,“楼亭”有逆转时间的能力。
如果怪物跟他回到现实,怪物的能力也会保留。
他不愿意签约,不愿意把游戏带入现实。
不愿连累妹妹,也不想连累辛扬那样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可现实已被入侵,他没有退路了。
兰浅上完课,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身衣服,去酒吧打工。
快到十点,人越来越多,在略略有些吵闹的音乐中,男男女女围在吧台。
兰浅调酒就像变魔术,修长的葱白手指翻飞,快得不可思议。他兼具美感与效率,通常客人还在欣赏他的姿势时,一杯颜色漂亮的分层调酒,就已经送到客人面前。
他的身体被包裹在合身的白衬衫内,松松垮垮打着一根休闲的黑色领带。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却让他穿得无比吸睛,斜上方的光束洒在他的侧脸,将他衣袖卷起的蜜色小臂照得线条分明。
他照例戴着一副金属框平光镜,左边挂着一条银色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银链在灯光下轻轻晃动,也晃在很多人的心里。
兰浅在喧闹的环境中,气质格外沉静,动作不疾不徐。
像洒在脏污之地的一捧白雪。
一个头次来酒吧的大背头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得直喘粗气,眼中闪着兴奋的狩猎光芒,不停地舔着嘴皮。
周围有人溜须拍马,他完全听不到,等到围了一圈的吧台有空隙,他坐了过去。
打了个响指,甩了甩头发,冲兰浅吹了声口哨。
他早已听到其他人对兰浅的称呼,笑道:“兰,给我上一杯最贵的调酒。”
兰浅薄薄的眼皮微掀,瞥了他一眼,冷淡地拿调酒杯,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越冷,越不爱搭理人,大背头男人就越兴奋。
脑中已设想将兰浅撩人的眼镜脱下,将银链塞入他嘴里,脱光他这一身色气的衣服。
男人的打量愈发放肆。
兰浅将调酒推过来时,男人极快地抬手,覆盖上兰浅的手指。
兰浅动作很快,没让他碰到一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带劲儿,好带劲。
兰浅转到环形吧台的另一边,男人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扫过他低头时,被暖色灯光吻过的后颈皮肤,欲望加速迸发。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凑过来小声说:“兰可是酒吧的招牌,多少人为他喝他一杯调酒,为看他调酒的手指而来。他在这里有人罩的,别乱起心思。”
男人嗤道:“招牌?我看是头牌还差不多。他的手指确实漂亮,用来玩调酒杯可惜了。有人罩?金主吗?其他人能包他,我为什么不能?”
声音不小,他很确定兰浅一定能听到。
可兰浅没有回头,依旧忙着手上的事,气质清冽,不可攀折。
男人兴趣更浓,就是要桀骜不驯才好,骨头越硬,折断时越爽不是吗?
男人得意洋洋地想着,拿起调酒喝了一口,这时,兰浅忽然转过头来。
见兰浅望向自己的方向,他脊背挺直,一股得意和畅快滋生,冲动愈演愈烈。
可男人很快发现,兰浅不是在他看,而是越过他,在看他身后的人。
不似之前轻飘飘的一瞥,目光停留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久。
眼镜闪光一道光,兰浅的眼睛忽然弯了,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笑,冰雪消融。
不止男人心脏狂跳,还有人发出明显的抽气声,连熟悉兰浅的老客,都诧异地望向了他看的方向。
大背头男人也转过去,见一个高挑的男生在背后的卡座坐着,也温和地冲兰浅笑。
隔着闹哄哄的人群,这对视一笑,仿佛让时间都静止了。
男人被后方男生的颜值惊艳了一下,很快涌上不屑。
是调酒师的相好吗?年纪那么轻,脸也不错,不过不是他的菜。
调酒师他要定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胆敢来抢,怕是活腻了。
兰浅压根没管无聊的路人甲,这种人他见多了。
他没想到,楼亭竟然会来。
以前在学校,他和楼亭基本没说过话。
进入游戏之后,楼亭一反常态地接近他,主动找他补习不说,连他打工的酒吧都找来了。
这不是偶然。
他调了一杯酒,让酒保送去楼亭的卡座,冲对方微笑示意。
不管他在楼亭的哪个方位,是背对还是侧对,始终有一束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的目光如影随形。
那视线灼热,丝毫不懂得克制,好似一团烈火。
一直到11点30分,吧台的客人来来走走,那束贪婪的目光还未离开。
兰浅收拾东西下班,和往常一样从酒吧的后门出去。
守株待兔许久的大背头男人跟在他后方,迫不及待想将兰浅扯到怀里,经过一个路灯坏了的黑暗转角,忽然被一股阴寒之气冻在原地。
寒意从脚底一路往上窜,宛如有冰凉的毒蛇,沿着他的脊背和后脑爬行,他被无处不在的无机质竖瞳盯着,牙齿都咯咯打颤。
一个高挑的人影从暗处走来,停在他面前。
冷汗早已把大背头男人的眼睛覆盖,刺得他眼眶生疼,他看了好久才辨认出,这是兰浅在酒吧里注视、送酒的男生。
男生面容俊朗,表情堪称温和,可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像冒着冷气的寒潭,能吸收一切光亮。
“他好看吗?”
大背头男人的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僵硬地点头。
“他当然好看,我的食物和工具,怎能不好看?”男生的笑明明很温柔,却给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他俯视着大背头男人,“散发着臭气的渺小人类,他那样的仙品,是给你看的吗?”
重若千斤的压力让大背头男人直接跪倒,眼泪横流,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
“你哪只手想摸他?”
用和善语气说的男生,不需要回答,自己接了下去。
“右手是不是?”
恐惧让大背头男人倒在地上,眼睛如翻白的死鱼,身体痉挛。
他无论如何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如困兽般,喉咙里发出沉重的闷哼。
血从小巷中流出来,不是红色的,而是能与巷子融为一体的黑色。
“你哪只眼睛看了他?两只眼睛都看了是不是?”
蠕动的阴影中,闷哼声渐渐激烈。
“你是怎么肖想他的,用你的脑子吗?”
高维的绝对碾压,让一句崩溃的话语都说不出,所有声音,在被溶化成血水的液体中,消散于无形。
楼亭看也不看那恶心的人类一眼,脸上挂上笑容,呼吸之间,出现在兰浅的下一个转角。
兰浅抬眸,与站在面前的人对上,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其他同学说你在这里打工,惦记着给你补习,就过来看看。”楼亭走到他身边,“工作到这么晚,累不累?要不要吃宵夜,想吃什么?”
“不了,我回家。”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兰浅抬头感受了下,“下雨了。”
“我开车过来了,我送你。”楼亭不管什么时候都温文尔雅,“这边太乱,打车我不放心。坐我的车回家,也省了几十块打车费,是不?”
在纷乱的雨丝中,兰浅安静地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好啊,那麻烦你了。”
“怎么会麻烦,我乐意之至。”楼亭引他来到不远处一条马路,开了旁边一辆低调的SUV,给兰浅拉开车门,“请进。”
兰浅意外地挑眉,上了车,系上了安全带才说:“还以为你会开跑车。”
楼亭将车驶离车位,“跑车不实用。”
兰浅没问是怎么不实用,报了自己地址。
楼亭转头笑看他,在逐渐变大的雨幕中,如离弦之箭般开了出去。
不多久,停在了一个公园之内。
副驾上的兰浅已经昏迷了。
他的衣物被一件件脱下,白皙的身体被触肢卷起,放在纯黑的后座上。
“跑车那么窄,怎么够用,后座够大,才有我玩弄的空间,你说对吗?”
兰浅的嘴唇被迫张开,被长满肉刺的舌头又吸又舔,唇色很快变得更红。
“好香,啊,好香。”
“小骚货,既然知道自己这么香,为什么还去勾引别人?不勾引人就受不了,不发骚就受不了是不是!”
“那么多男女想把你剥了,又有什么用?最后能剥你的,只有我。”
“聪明的人类啊,明明看出我有问题了,还这么大胆,敢和我一起上车。密闭的狭窄空间,多妙。”
“口水含不住了,真可怜啊,要是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是不是会发疯一样扑上来?”
“不可能,别人不可能看到,只有我,只有我,你是我的玩物!”
“对,乖乖的张口喉咙,让我舒服。啊,好爽,好香,爽爆!”
小小的空间,放不平只能被翻折的兰浅,加深了楼亭的亢奋,兰浅的嘴角被弄破了。
红色的血珠瞬间被舌头吸干,血香带来让头皮发麻的绝顶刺激。
车辆被触肢覆盖,过于激动的触肢力气过大,车子的四个轮胎不断起伏。
一条手臂掐住了兰浅的嘴。
口水被喂入他的口腔,饱含恶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再勾引别的人类,就把你这玩物吃了。你能勾引的,只有我,只有我!”
“要是给你看到真实面目,我的玩物,你又会怎么样呢?”
第68章 眼盲的嫂子(一)
兰浅被楼亭送到楼下,他下了车,打上楼亭送给他的伞。
破旧的城中村,车开不进去,楼亭坚持要送他到楼下,看着他上楼才转身。
兰浅一步步往上,仔细感受,没有白天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腿有些软。
到了门口,他没往楼下看,冷静地开门。
灯没有关,在旧沙发上打瞌睡的兰素听到声音,揉揉眼睛看过来。
“哥,你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狂风大雨的,有点担心你,怕你没有带伞,又不能给你送。”
兰浅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去睡,我抱你进去。”
“不啦,不困。”兰素笑了,露出酒窝,“上班累不累?”
“只要不碰到那些消耗心神的鸟人,有什么累的。”
听兰浅这么说,兰素一下被逗笑,“别管那些鸟人。”
她听了一会儿雨声,忽然说:“哥,我想去外面看雨。”
“我带你上楼顶。”
老旧的楼房没有电梯,兰浅将兰素背上,兰素拿了两张叠在一起的红色塑料凳。
这栋楼是平房,楼顶搭了雨棚,平时很多邻居上来晒衣服,边边角角有人用白色泡沫箱子种了辣椒和葱蒜。
两人在雨棚边缘坐下。
兰浅仰望雨幕,听着咚咚咚落在雨棚上的雨声,冲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兰素看前面。
“阿素,看到围墙下面,卡在水泥缝长出的那些杂草了吗?”
“嗯。”
“强台风到来的时候,几百年的古树都能被大风吹倒,那么一丁点高的小草却不会。不管雨下得多大,风多猛,杂草身上溅了多少泥,它还是它,它还是照常生长。”
兰素笑了,“我是一株杂草,你也是一株杂草。不管环境多么恶劣,是不是有泥水让我们变脏,我们始终是我们。”
在夜色中,兰浅全身心放松,轻轻笑了。
“对,我们是杂草兄妹。”
看了许久雨,直到兰素觉得有点冷,夜很深了,兰浅把她抱回家。
时间飞快流逝,99个小时过后是周三,兰浅照例来到那个偏僻的公园。
到了正点,他的意识飘散。
待他在倒在凳子上,同样穿着校服的楼亭从树后走出,轻松将他抱在怀里。
楼亭深深往兰浅脖颈吸了一口气,舔了舔他的耳后,笑道:“等着被折磨吧,我的玩物。”
黑暗。
前后左右都是黑暗。
有了上个副本从哺育舱苏醒的经验,兰浅没有惊慌,而是在脑海里召唤光屏,想查看一下自己的控制面板。
他屏息凝神,意识海中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出现。
兰浅心下一惊,迅速在身上摸索,没发现任何镣铐。
判断自己坐在凳子上,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缓缓退回原地,确定自由没有受限。
他没有被人囚禁,头上也没有屏蔽精神力的装置。
上个副本蒙凯给他戴上头盔,他只是发不出精神力,控制面板还能看到。现在,他不管是眼前,还是意识海,都是一片漆黑。
他贴着脸颊用力挥手,也捕捉不到任何画面。
他的视力不差,夜视力比普通人还好一点,就算再黑的地方,这么近在眼前挥动手指,不可能黑影都没有。
兰浅意识到不妙,心底一沉。
无法判断周围状态,他不敢发声,竭力保持着冷静,在意识中问:
[查看任务。]
“玩家兰浅,欢迎来到副本‘眼盲的嫂子’。”
那道给兰浅发放奖励的男声说:“怪物的出现,给人类世界蒙上了阴影,人类损失惨重。为了抵御怪物,人类建造了基地。你是57号基地的一员,你和丈夫在外出寻找物资的过程中,丈夫在大雨中身受重伤,被怪物拖走。你也受到怪物粘液的腐蚀,眼睛失明成为盲人。”
兰浅心中咯噔一下。
难怪看不清,他的设定竟然是盲人。
游戏中,竟然允许残疾存在。
辛扬在现实生活中病重,进食只能靠鼻饲。但她在游戏中,能跑能跳,身体健康。
兰浅之前推断,身体有疾病的人,进入游戏中会暂时消除疾病状态,游戏能通过这种方法,留住很多受疾病折磨的玩家。
他想不到,身体健康的他,反而会成为盲人。
看不见的人,在怪物出现的副本中,逃脱不了被吃的命运。
他没有强有力的攻击技巧,积分商城基本不向他开放,失去视觉,他连对手都看不见。除了当喂食怪物的诱饵,除了死亡,没有第二条路。
兰浅心情沉重,他无法判断周围是否有人、是否有摄像头,为了掩饰情绪,在凳子上低头假装小憩。
提示音继续道:“在怪物即将把你吞食的危急时刻,你被59号基地的人类所救。59号基地的负责人叫随风,是你丈夫随帆的亲弟弟。救下你时他正在外面出任务,马上他就会回来,见到你这位‘眼盲的嫂子’。”
副本名竟是这样来的。
为什么?虽然山神新娘是他,虫母也是他,但进入游戏的玩家不知道,最后一刻答案才会揭晓。如果这个副本叫“眼盲的嫂子”,指向性太强,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锁定他。
不光眼瞎这个致命的负面状态,他的处境比之前两个副本都要危险。
系统说基地负责人随风马上要回,兰浅没有时间浪费。
[游戏任务是什么?]
“寻找离开基地的钥匙,时限:5天。”
兰浅将这一条记在心里,不能视物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立刻问:[我还有7个称号,有什么可以兑换的技能?]
“稍等,查看中。玩家兰浅,您的已有技能‘不语怪力乱神’可以升级,升级需要3个称号积分,是否升级?”
兰浅毫不犹豫:[升级。]
“恭喜您,‘不语怪力乱神’升级成功。下一个技能是‘隐匿’,没有介绍,是否需要花费2个称号积分兑换?”
[兑换。]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技能‘隐匿’,剩余2个称号积分。称号商城的下一个可购买技能是二选一技能,需要消耗1个称号积分,可以从极致的美貌加成和超强的战斗能力中任选一项。”
[购买,选择战斗能力。]
“恭喜玩家兰浅,获得超强战斗能力,全副本生效。系统推荐技能已全部购买,接下来是常规技能,是否需要?”
[不用。]
系统推荐技能就是最匹配的,技能兑换太多未必是好事,熟练掌握才重要。
看不见让兰浅处在无意识的焦躁中,思考片刻,他问:[为什么我眼盲,而不是其他人?还有其他盲嫂存在吗?]
“因为您上个副本被诅咒,留下了负面状态,因此您是盲嫂。这个副本中只有您一位盲嫂,没有其他。”
诅咒?
兰浅陡然想起在虫母副本,蒙凯临死之际,曾对他抱有极大的恶意,说要诅咒他。
蒙凯被折磨,发狠要诅咒他时,兰浅没有掉以轻心,但他以为,‘不语怪力乱神’能抵抗蒙凯的傀儡丝,自然也能抵挡诅咒。
诅咒,竟然没有被归在“怪力”之列,让他在第三个副本,面临天崩开局。
[有没有技能可以解除诅咒?]
“当然可以,我亲爱的玩家。积分商城中,就有技能可以解除诅咒,需要花费三万积分。玩家兰浅,您的积分足够,但因为您是未签约玩家,很遗憾这部分商城暂未对您开放。游戏的邀请依然有效,如果您现在签约,诅咒马上可以解除。”
兰浅一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
为了逼他签约,游戏无所不用其极。
蒙凯的诅咒,眼盲的状态,都是游戏为了逼他签约甩出的鞭子。
而所谓3万积分的技能解除,就是游戏给的甜枣。
兰浅厌恶被胁迫,更厌恶别人挖一个坑,逼着他往里面跳。
他的怒意蹭蹭上涨,在他心中燃起了一团烈火。他压下不断升起的报复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次总共有多少玩家?]
“副本总共有9个玩家,目前幸存9个。”
话音刚落,兰浅听到了脚步声。
基地的地板大概是水泥地,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明显。他集中注意力,试图从脚步声判断来人有几个。
没受过专业训练,兰浅的耳力并没有那么好,那些脚步声除了让他心乱,除了让他心跳加快,无法让他得到更多信息。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从一个方向密集响起,代表着不少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兰浅感觉到很多打量他的目光,沐浴在未知的视线中,他罕见地如坐针毡。
“既然人来齐了,那我宣布一件事。”一道爽朗的男中音响起,饱含笑意,还带着柔和的善意。
第一个发声人,在团队里的身份绝不会低。结合游戏的提示,兰浅猜测说话的男人,可能就是收留他的59号基地负责人,他“丈夫”的弟弟随风。
“这是我大哥的老婆阿兰,咳咳。”男人咳嗽一声,“就是我……姑且称之为大嫂吧,昨天在基地外围出事,我大哥失踪,救了大嫂回来,可惜的是他眼睛看不见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基地的一员,他眼睛不方便,大家帮忙照顾着点儿。”
兰浅放在膝盖上的手,忽而被一只宽大、有些潮湿的手掌握住了。
那道爽朗的声音近在咫尺,“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叫阿兰也不合适。叫你大嫂,你介意吗”
兰浅摇了摇头。
男声笑道:“难怪大哥会喜欢,你真的好温柔,嫂子,我是随风。”
第69章 眼盲的嫂子(二)
对方很友善,听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兰浅知道,这男人很强。
前一句话离他还有距离,转眼间,人就来到他面前,他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重了些,嗓子有些干涩,没说话,只点点头:“嗯。”
随风又说:“这些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有事可以找他们。我经常出基地,不一定天天在,你有困难就向他们求助。”
“兄弟们,还不叫人?”
一声令下,几声稀稀拉拉、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嫂”喊了出来。
他们开始自我介绍,都只是敷衍地说自己的名字。
兰浅在心里默记,直到最后一个人说完,除了随风,开口说话的总共12人。
除了他,玩家只有8个,也就是说,玩家很可能藏在这些人中间,这里还有NPC。
有NPC掩护,不能用排除法确定玩家,其他人至少不会马上看出他有问题。
兰浅的事说完,随风走开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强大的自信,有种振奋人心的演说家气质,笑道:“这次我们出去,救回了一些幸存者,还带回来一些稀少的补给。这里有些水果,大伙一起分了。多久没吃到水果了,能有这么一顿可不容易。”
一个烟嗓男回道:“水果都有了,胜利还会远吗?怪物来了就干他娘的,咱们享受了再说!”
随风几人都笑了起来,很快,一个散发着果香的苹果被塞到兰浅手中。
“大嫂,给。”随风的声音又近了,“之前你在那边基地,也没什么机会吃水果吧?知道你累了,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别担心,总基地给我们派来了医疗专家,明天就会抵达,你的眼睛有治愈希望的。”
兰浅攥着小小的苹果,淡淡道:“谢谢。”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老大,有人找!”
随风应了一声,“我过去看看,很快回来。”
他的脚步声比一般人更轻,意味着他比别人更加矫健。
脚步越来越远,很快就完全听不见。
随风一走,其他人的目光顿时肆无忌惮。
有人吃起了苹果,发出了密集的清脆咀嚼声,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的野人,也像从来没吃过苹果,觉得它美味至极。
也有些人,不急着吃水果。
先前和随风搭话的烟嗓男笑了一声,忽而说:“你们说,他是真的瞎了,还是装的?”
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更多目光投注在兰浅身上,有人哂笑,有人猜测。
兰浅看不见,不知道周围的地形,无法移动。他能活动的,只有凳子这么一小块地方。
他的手脚没有被绑,但眼盲让他被囚于方寸之间。
失去了视觉,听觉的压力倍增。
其他人的蔑视,要是放在往常,他完全不会在意。
此时此刻此地,他宛如一座黑漆漆的孤岛,唯一的凭仗只有听觉,嗤笑像扎入耳朵的刀,变得尤为刺耳。
不安和惶惑像一个气球,在心中越吹越大。
但他没表现出一丁点,云淡风轻。
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烟嗓男愣了愣,在场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其中最突出的,当属一男一女两人。
女孩年纪很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头□□染成全白,扎着粗粗的麻花辫,叫银花。
男人看着三十来岁,个子高,皮肤白,穿一身在乱世格外稀少,也很不搭调的旧西服。及肩的卷发,脖子上一朵倒挂金钟文身,红得很妖冶艳丽,叫翁灼。
翁灼老练,不动声色观察其他人的情况,忽略了被他当成NPC的兰浅。
年纪更轻,没个定性的银花,则被兰浅吸引了注意。
她知道NPC的形象都是游戏随机生成,副本中的NPC非常逼真,和玩家几乎没什么区别,思维模式也设定成和人类相同。
正因如此,兰浅让她格外惊讶。
一个从别的基地流落而出,恩爱的丈夫被怪物抓走,自己忽然失明,只能投奔弟弟的人,面对弟弟手下的刁难,完全不动如山。
既没有争辩,也不急躁,更没有生气。有一副烟嗓的梅泊在他眼里,仿佛一粒尘埃,一只蚂蚁,一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他浪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在逆境中也能稳如磐石,哪怕只是一个NPC,银花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感。
兰浅无视的态度,落在梅泊眼里,就不那么愉快了。
他是玩家,自诩比NPC高一截,NPC想杀就杀,在他眼里连人都不算。
更别说,这还是个瞎子,在NPC中最弱的存在。
还敢在他一个高等玩家面前摆脸色,谁给的脸?
梅泊露出残忍笑容,一步步走近,点了根在基地中很稀少的烟,故意把呛人的烟圈吐在兰浅脸上。
他凑到兰浅面前,挥了挥手,没发现兰浅的瞳孔有变化,笑道:“还真是瞎子啊。既然是瞎子,就该死在外面,和你丈夫死在一起。一个瞎子在基地中,只是浪费粮食,能起到什么作用?”
烟圈从兰浅的左脸扑到右脸,“我知道了,在哪都是苟活,不能吸你丈夫的血了,就来吸我们老大的血是吧。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当丈夫,怕是卖屁股求庇护吧?怎么,还想卖屁股卖到我们基地?不得不说,你这皮囊有几分滋色,可惜我们老大对男人的后门不敢兴趣。”
兰浅没说话,也没有避让,没有被烟熏得咳嗽。
他彻底无视了梅泊,低下头,把苹果送到嘴边,就要咬下去。
一股杀意袭来,兰浅下意识往后一避,手中的苹果被一把抢走。
梅泊嗤笑道:“不仅瞎了,连话都听不见。又瞎又聋又哑的垃圾,还想吃珍贵的水果,你配吗?”
苹果在他手中抛来抛去,他一口咬下,咀嚼声响起。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下,纷纷去拿水果。
基地建起来后,物资匮乏,能保证基础的生活需求已经很不错。稀少的水果,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了。
放在和平年代,苹果这样无聊的水果,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看到就流口水,食欲挡也挡不住。几个因食物匮乏上火到满嘴燎泡的,吃的速度更是快,希望能多吃一点。
一屋子的人,四处响起的吞咽声,夹杂着芬芳的果香。
只有兰浅雕塑一般坐着,苹果被抢走,在一群中格格不入,那么多余。
梅泊边吃边笑,嘴不时发出吧唧声,等苹果吃完,他抬起手臂,将果核往外一抛。
他速度很快,兰浅想避开时已经晚了,果核打中他脸颊,留下了湿润的红痕。
“你不是想吃吗,吃啊,瞎子连猪都不如,给你果核已经对你够好了,吃啊垃圾?”
兰浅一言不发。
他抬起手,缓缓用手背将脸上的水痕擦去。
出言羞辱、抢夺食物不算什么,可拿吃过的果核打人,打的还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其他人都觉得过分了。
但没有人替兰浅说话,欣赏他的银花想开口,被穿西服的翁灼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是乱世,强者为王,弱是原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
兰浅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NPC,为了NPC和其他玩家结仇更没必要。
最主要的是,基地的头狼,他们的老大随风,明显看不上这位“嫂子”。
没有私下见面,直接将他引荐给属下,本身就不重视。
见面了称呼兰浅为“大哥老婆”,又称呼“嫂子”,也看不出尊重。
兰浅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是男人,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老婆”,明明可以叫“大哥伴侣”,让其他人跟着叫兰哥的不是吗?
让他们照顾,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随风厌恶“嫂子”,又不便亲自动手,才故意露出破绽。在他手下干活的都是人精,哪能猜不到自家老大的心思,梅泊更是揣摩人心的好手。
可以说,梅泊就是为了讨好随风,才故意刁难。
其他人,何必找不痛快,找随风的晦气呢?
逼走一个瞎子,皆大欢喜。至于瞎子被丢出基地后是死是活,那就没人在意了。
只是,逼人就逼人,拿吃过的果核扔人实在让人没好感。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狗急了还会跳墙,梅泊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兰浅就如宽广到看不到尽头的沉静海水,狂风也无法让海面产生大的波动。
梅泊加在他身上的羞辱,不能影响他分毫,他甚至连呼吸和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梅泊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火气真上来了。
当着这么多玩家和直播间观众,这瞎子把他当空气,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今天非得给瞎子一个好看,让对方知道,只能依附基地,到底是什么不入流的垃圾。
他沉着脸往前,朝兰浅的肚子甩出重若千斤的拳头!
忽而,外面传来脚步声。
人未到,声先至。
随风那特有的爽朗笑声在走廊里响起,梅泊身体一僵。
不管暗地里多么厌恶,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
随风是基地的绝对领袖,大张旗鼓地弄这瞎子,不是打他的脸吗?
以后有的是机会搞这垃圾,姑且忍一下。
梅泊收了拳头,退到一旁。
沾着灰尘的黑靴从门外走入,随风往落在兰浅脚下的果核看了一眼,问道:“大嫂,苹果好吃吗?”
梅泊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对啊,大嫂,你可是一口口把苹果吃完的,在你原来的基地,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好东西吧?”
言语和无声的目光压在兰浅身上,交织成一张难堪的网。
他依旧安静着,失明但有神的眼珠转动,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随风,到我面前来。”
他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不像命令,却也暗含气势。
这话让大伙心底有些吃惊。
要告状吗?瞎子还没搞清楚情况吗,梅泊实力不差,随风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个废物,惩罚基地的主力?
梅泊更是轻蔑,抬起下巴讥讽地笑,连掩饰都不愿意了。
随风看了兰浅几秒,信步走到他面前,在他面前半蹲下,与他平齐。
他用特有的笑腔说:“怎么了,嫂子?”
兰浅倏地抬起手臂。
他看不见,无法聚焦,看的不是随风的眼睛,而是他的嘴唇。
但他的手准确触到了随风的脸颊,从下巴往上,极快地摸到鼻子。
正当大伙吃不准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有几个猥琐的猜他难道真要诱惑随风时,兰浅又快又准地扬手一挥。
“啪!”一个巴掌甩在随风脸上,又重又响,随风深蜜色的皮肤都有了一块红印。
这一幕把众人惊得无法说话,有一个女人甚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瞎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疯了吗,脑子错乱了吗?
这可是随风,是锋利的刀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超级兵器,连其他基地的老大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一个没有依靠的瞎子,竟然打随风的脸!
他不要命了吗!
气氛一下变得紧绷。
看不到随风的表情,可跟着他多年的几个生死之交的兄弟,全部上前一步,肌肉鼓胀的胳膊弯起,杀气腾腾地盯着兰浅。
只要随风发出一个信号,他们就能把这瞎子打得半死不活,丢出基地,让他自生自灭,被怪物吞吃。
一个从未有过来往的男人,一个被随风大哥用过的男人,还真以为自己是随风大嫂了?
第70章 眼盲的嫂子(三)
那巴掌声实在响亮,随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他保持着与兰浅平齐的姿势,不理解,又有些委屈地说:“大嫂为什么打我?”
兰浅语气平静,“你是基地的领导人,连下属都管不住,这就是你的本事?”
随风盯着兰浅的脸,看着他的笑颜,在手下不断散发的杀气中,爽朗一笑。
“是我没照顾好大嫂,大嫂教育得对。”他脸上还带着红印,笑着起身,转头淡淡道:“谁对大嫂不尊重,站出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也摸不准随风是什么意思。
他随意一扫,其他下属顿时压力倍增,梅泊不得不说:“我和大嫂说了两句话,哪有不尊重,就是和大嫂开两句玩笑。没想到大嫂这么胆小较真,连玩笑都开不起。”
梅泊笃定自己不会受惩罚,笑得放肆,还把锅甩在了兰浅头上。
他以为兰浅会解释自证,但兰浅没有。
兰浅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和神态,好似说出了两个字:你看。
不仅银花,连穿西装、脖子上有文身的翁灼,都多看了兰浅两眼。
以退为进,直取黄龙,虽然是个瞎子,但这NPC真聪明。
梅泊给他泼脏水,他不回应,这招实在是高。
随风是基地的老大,他既然问是谁不尊重大嫂,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认错的人。
梅泊话里话外说兰浅不行,不就是爬到随风头上撒野,不就是随风“管不住下属”最有力的证据?
果不其然,随风扫了眼洋洋自得的梅泊一眼,说道:“罚你一个月补给。”
“什么,老大!”那可是一个月补给!
老大刚说这一次带回了稀少的补给,不可能只有水果。一个月的补给都没有,意味着他会失去最先进的武器,除了一日三餐最低限度的饮食,其他一切生活用品和额外的东西都没有,连他爱吸的烟都不会有!
这让他一个老烟枪怎么受得了?
“老大!”梅泊自认猜到了随风的心思,但他没想到,他的刁难,被兰浅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化解。
“他是哪来的货色,他敢打你,一个没用的瞎……”
“啪!”比之前更响的巴掌声响彻房间。
随风扇在梅泊脸上的巴掌,和兰浅的力度完全不同,梅泊的半张脸颊当即肿起。
“你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叫他”
随风的声音没有太多变化,也不见凶相,可笑容已经淡了。
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其他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梅泊也吓得不敢动。
顶级强者的杀气一出,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放肆。
梅泊心有不甘,可在随风面前蹦跶等于找死,就算心里不服,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的胸膛高高低低的起伏几次,才阴沉着脸说:“大嫂。”
“大声点。”
梅泊咬牙道:“大嫂!”
随风转向兰浅,“嫂子,都是我的错。你还要怎么惩罚,只管开口。”
兰浅静静一笑,“你是老大,我是一个外人,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哪有资格吃你们的东西?”
梅泊脸色格外难看,有没有资格之类的话,就是他取笑兰浅的,如今被兰浅反弹了回来。
“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随风挑了两个最大的苹果给兰浅,“你是我的大嫂,我的就是你的,他们怎么对我,就要怎么对你,你们说呢?”
其他人齐刷刷道:“是!”
随风又殷勤地问:“大嫂,你想去基地散散步,还是去休息?”
“休息。”
“基地房间紧张,你又不方便和人同住,只能委屈你暂时和我住一起。”随风笑道:“那我带你进房间。”
他伸出手,主动触碰兰浅的胳膊。
兰浅没有让他搀扶的意思,淡然道:“抱我去。”
随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身后的人表情各异,有惊讶地睁大双眼的,有轻蔑发笑的,有欲言又止的。
梅泊更是激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那愤恨的样子仿佛在说,你配吗,你什么身份敢使唤基地老大?
兰浅没有半点急躁地等着,没过多久,随风笑道:“好,都听嫂子的。”
他胳膊弯起,轻松把兰浅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确定他们离开,梅泊第一个骂出声:“妈的,贱人!让老大抱他,不要脸,就是想勾引老大,卖屁股的贱人,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我倒要看看,老大能保你多久,等你落单的时候,今天的屈辱,我要加倍奉还!”
有人瞠目结舌道:“竟敢使唤老大,他以为还在他原来的基地,大家都要捧着他吗?不知道改说他胆子大,还是说他脑子有坑。”
“对啊,真是犯蠢,这不是和平年代,一个没有半点作用,只会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废物,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银花和翁灼一起走出门外,去外面收集线索。
银花的右手把玩着自己的白色麻花辫,“那个叫阿兰的瞎子NPC才不是蠢蛋,才不娇纵呢,能忍住梅泊三番两次进犯,一点情绪都不外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翁灼赞赏道:“看人有进步。”
银花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都跟你学这么久了。可是,他今天害得梅泊这么惨,梅泊绝对会报复他。一个瞎子有什么能耐,随风只是做样子,不会保他。”
翁灼拍拍西装上的灰,斯文笑道:“不反抗,梅泊就会放过他吗?咬死人的往往是不叫的狗,他和梅泊谁死谁活还很难说。”
“怎么可能,他眼睛看不见啊,怎么打。梅泊智商不高,武力值吊打阿兰,你没看到他的大块头吗?”
翁灼意味深长道:“你觉得,以随风的能力,那一巴掌,他避得开吗?”
银花毫不犹豫:“当然,别说只是巴掌,子弹他都能躲开吧!咱们和跟他出去一趟,他身手真的太强了,快得像鬼魅,兼具力量和敏捷,没有短板。”
她想了想,也觉得不对了,“既然能躲开,为什么没躲?”
翁灼笑笑不说话。
银花怎么也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叹了口气,“咱们进游戏,是特意来组队兰浅的,你不是怀疑,搞掉天梯十的未签约就是他吗?明明把他拉入同一个副本了,为什么找不到他的踪迹。”
“现在找他的不止我们两个,这个副本,绝对有玩家是来狩猎他,夺取他的积分的。我们找不到他不是坏事,证明他有办法藏匿在玩家中。不用急,5天的任务时间才刚刚开始,他会暴露的。”
银花:“兰浅,阿兰,你说,会不会就是刚刚的NPC?”
“不太可能,只是名字相似而已。游戏最喜欢搞这些糊弄人的文字游戏,如果兰浅真是阿兰,开局失明,对他也太不公平了,我还没见过玩家在副本里一开始就失明。”
“嗯。”银花听到后方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紧身露脐装的年轻女人正出门,往随风的卧室而去。
银花敏锐地闪到转角,“她想干嘛?”
“看来不止梅泊,其他人,也对看不见的阿兰很感兴趣。”
兰浅被随风抱着,从靴子踩在不同地板上的声音,他判断已在另一个房间。
随风没把他放下,而是问:“要我抱你去洗洗吗?”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额头之上,兰浅没有避开,“嗯。”
随风又走几步,将他放下,“先坐一下,我给你拿衣服。”
兰浅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扶手,确定坐的是一把木椅。
抓住短暂的机会,他问了系统一个重要问题:[这个副本,有明星玩家吗?]
提示音笑答:“聪明的玩家,猜对了。温馨提示,副本中有明星玩家,而且不止一个哦!为了增加副本的趣味性,本场游戏公布明星玩家的身份。”
短暂的停顿之后,提示音说:“难以置信!本次比赛云集天梯榜第七,天梯榜第八,称号榜第一,称号榜第二四个明星玩家,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精彩副本!这个副本会被推送到直播间首页,玩家将有机会获得更多积分奖励,被更多观众看到!”
兰浅的心沉到阴冷的海底。
称号榜第一是他,他竟然也算明星玩家中的一个。
除了他这个仅经历过两次副本的人,剩下的三个明星玩家都不好对付。
天梯榜第七和第八,实力绝不会低于给他下过诅咒的蒙凯。而称号榜第二,能拿到游戏系统亲自认证过的很难获得的称号,恐怕不是强者,就是有奇招。
因为他的出现,称号榜第二才会从头名的位置被挤下,这次多半也是冲着他来的。
一个蒙凯,差点让他被炸死,三个一起来,还叠加眼盲debuff,这不是什么天崩开局,而是必死局。
上个副本,他能搞定蒙凯,是因为成了虫母,所有虫族尽在他掌控。这个副本他只是普通人类身份,精神控制是不可能的。
如果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破局,破局的目标,就是实力最强的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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