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尚且因为往日之情分而对沈长明多加迁就,可灵儿却不乐意,当第二次审问也结束后,她就开始催促李寻欢早早离去。
“不赶紧走,小心被锦衣卫给抓壮丁了,我听闻他们可是最爱抓一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好好调.教一顿就往锦衣卫里边塞,到时候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派那些个身不由己的壮丁去牺牲。”
李寻欢是完全不知道灵儿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听着就是些不实之事:“只是些谣言罢了,灵儿你如何能轻易信之?”
灵儿严肃着摇头,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谣言,“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的。连皇宫里的忍会买一些样貌清俊聪明伶俐的小太监回去,都不管人家小孩子是不是自愿的,还有些更可怜,大字不识一个就被父母给卖掉,指不定锦衣卫里边也是有这种情况的。”
而且当锦衣卫可比当太监要体面得多,若是可以选,那肯定是当锦衣卫而不是当太监了。
“总之就是我不管啦,那个沈长明也太讨人厌了,还有他做的所有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就没有是别人能喜欢的。像这样眼高于顶傲慢嚣张的人居然还是朝廷从二品的官,我觉得大明朝也好不到哪里去……”
灵儿小声的絮絮叨叨道,时不时还耳听八路眼观四方,就是担心有锦衣卫挂在墙角那里偷听。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人加起来的武功都没有她和表哥的厉害,是不会有偷听的可能,她便又稍稍放下心来。
见李寻欢还是面有犹豫之意,灵儿赶紧就说是阿飞想回家了,“万一人家娘亲已经出远门回来了,回到家一瞧发现唯一的孩子没了,那得多着急多害怕啊!我们可不得尽早把人孩子给平安送回去,难道还要等人家找上门来吗?”
李寻欢是一个很容易怜悯弱小的人,他听阿飞想回家,又想到自己的母亲,顿时便觉得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此地之事已然由朝廷接受,我们确实也不必在此地久留。那我等一下就去和沈兄辞别,灵儿你先收拾好行李,像阿飞要换洗的衣裳都得收两套……”
“哎呀哎呀,我知道的了,你现在就去跟沈长明说我们要离开,我和阿飞马上开始收拾行李,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完事。”灵儿见终于可以离开,立刻就是喜笑颜开,“不要等,还有我也不想再见到沈长明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他如果问起我,那就直接说我很忙没空亲自和他当面辞别好了。”
嘴巴那么毒说不定都吃过砒.霜了,我可不要再受那窝囊气。
李寻欢被催的紧,被灵儿推出房门,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找沈长明。
“你也不用和他说些什么,就是说阿飞想家了,我们好人好心担忧阿飞的娘亲找不到孩子会着急,所以能有多快出发就多快出发,顺便你再让沈长明好好安置那些可怜的无辜百姓,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大明社稷的安慰。”
灵儿觉得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最多她表哥还要和沈长明来点人情往来的客套话,那大概半个时辰也是够了的。结果这人居然是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要彻夜长谈抵足而眠了。
“李寻欢!你还舍得回来啊?还有你身上是怎么一回事,一股子汗臭味,还不赶快去洗洗!”
灵儿生气的叉着腰,用眼神指责他的一去不及时复返。
李寻欢无奈解释说他就是被沈长明给拉着比武和下棋,所以才会耽误这么久。
“本来就是想要先沐浴更衣再去回你的……”
灵儿摆摆手,说算了,“反正都已经是晚上,再怎么快也得明日启程,是半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都不耽误事儿。不过沈长明这个人是个什么情况,无缘无故的,怎么感觉他对我们态度如此恶劣?不会是表哥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吧。”
听灵儿问起这件事,李寻欢面上不由露出淡淡的苦,被这一看就是有内情,好奇的灵儿立刻追问。而被追问之下,李寻欢也只得说出自己和沈长明的过往。
原来曾经年少轻狂的两个人,居然还相约了出将入相封官进爵位极人臣,但李寻欢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直接就辞官隐退并远走江湖,至此有三年不曾见过自己的至交好友沈长明。
“此事却是我的不对……”
李寻欢脸上尽是愧疚之意,眼神也躲闪着不敢直视灵儿。
而灵儿当场也是对自己表哥的性情有了新的认知,“这件事当然就是你不对了,不然还能是人家沈长明的不对吗?你瞅瞅人家都已经是从二品的官,直接锦衣卫指挥使之下的指挥同知,若是表哥你没有辞官的话,那现在岂不是都内阁大学士了?!”
“还有你这说话不算话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当年你抛弃沈长明的这种行为,跟就要成亲的新郎官抛弃新娘子有什么区别?”
被说的李寻欢无言以对,但他还是挣扎着说这件事和婚约没有关系,而且两件事也不能混为一谈。
灵儿瞪大双眼,说这怎么能没有关系,“今日你敢抛弃至交好友,明日就敢抛弃未婚妻,这如何和我没有关系!”
李寻欢:“……”
“你给我回去洗个澡,然后今晚上就好好反思一下,明日出发前就去给人家沈长明好好道个歉。我就说那人怎么一来便鼻孔朝天跟走路不用看路一眼,合着都是冲着你发的火。至于我这个鼎鼎大名武功高强的女侠,那完全就是被你给连累了!”
但就算是知道了这段过往,灵儿对沈长明这个人还是不大喜欢,因为嘴真的太毒了,还有那脾气也是真的臭,往后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了。
只希望沈长明可以只对人不对事吧,不然和那样子说话的人朝夕相处,也太折磨人了。
李寻欢再次被灵儿赶走,而两人为此事争吵时,并未留意附近的情况,不远处给李寻欢送来香囊的沈长明恰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顿时便不敢再现身。
既然明日李寻欢就会听他未婚妻的话来和自己道歉,那这个香囊到时候再还给他也是一样的。
沈长明这样心想道,目光亦落在那个制作精美,不管是针脚还是绣花都十分灵巧的香囊上面,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味传来,可见就是上个月的端午时节所制。
这样一个精巧的香囊,会是她亲手所制吗?
寄君作香囊,长得系肘腋。
那这上面的一针一线会不会就含有万千情思和喜爱……沈长明被自己这样的念头给蛊惑,忍不住就将脸凑了上去,那藏在艾草香味之中的青蒿、白芷、香附子、佩兰等香味也缓缓传了出来。
这个香囊若是可以成为自己的……沈长明猛的惊醒,面上尽是慌张之色,他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转身离去。
但观之远去的身影,却好似落荒而逃。
——
次日,阳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赤褐色的小轩窗之下,年轻漂亮的美人此时正在对镜倦梳妆。
“姐姐,寻欢哥哥说我们可以出发了,让我来问你可否准备好了。”
灵儿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她才刚刚起床漱口洗面,连早饭都没有吃,那她有没有准备好,难道李寻欢会看不出来?
她这个表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不会为人处事的,昨夜死命催都不想离开,结果一大早就这般急切。
灵儿心里很是不满,但也不会对着一个孩子发火,她把一只金钗插入到斜月髻的右侧,又仔细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从上到下无半分不妥之后,便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阿飞也没有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而是把手中端着的木托盘给又抬高了些,“灵儿姐姐,这是寻欢哥哥让我给你端来的早饭,他让你吃完就可以出发了。”
灵儿见此,赶紧就把那木托盘给端过来,心里虽然对表哥这样想着自己的行为很是受用,但对于李寻欢让一个孩子干活这件事还是不太满意的。
“他怎么让你一个小孩子端东西过来,万一给伤着磕着了,岂不是就不好了。”
阿飞说没事,自己以前也经常给娘亲端东西。
端东西?一个大人怎么会让小孩子这般忙活,灵儿察觉到不对劲,便十分婉转的多问几句。
阿飞也没有隐瞒,就说他娘亲时常会卧病在床。
“娘亲身子一直都不太好,整日还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来看病的大夫说得让娘亲多高兴些,不然郁结在心容易伤身……”
“哦,原来如此,那阿飞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么小就可以照顾娘亲了。”
灵儿表面上是这样安慰阿飞的,但内心里却是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阿飞他的娘亲,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说是出远门,其实就是命不久矣,还不想让孩子亲眼看到自己死去吧?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不然这对才六岁的阿飞来说,也太过残忍了。
应该就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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