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放下饭盒:“不对。”
他说这话时,勒维娅正和他一起吃午饭。她和迪克的学校本来就隔得不是很远,杰森光速转学后迪克担心他被欺负,拜托勒维娅抽空去看看。
至于为什么迪克本人不去看他嘛……
“不对,”杰森又说了一遍,“你们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杰森一觉醒来天都塌了,他下楼时正好撞见打着石膏的迪克,又看到脸上带了几块淤青的布鲁斯,就在杰森惊惶失措地以为布鲁斯和迪克昨晚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互殴时,额头上黏着创可贴的勒维娅堂堂登场。
杰森猛吸冷气。
“不是什么大事,”勒维娅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他俩昨晚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摆在楼梯旁的花瓶被掀飞,我只是被花瓶碎片刮到了而已。”
杰森怀疑地扭头,他打量着楼梯旁那个完好无损的花瓶,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好了,别这么严肃嘛。”迪克就算一只手暂时动弹不得,也不耽误他用另外一只手去勾杰森,“好消息,阿尔弗雷德说我可以在家待一周!整整一周不用上学!你能想象吗!”
“对我来说这是恐怖故事。”杰森想去拍扒在肩上的手,又怕把迪克弄疼,于是开始像只毛毛虫一样扭动起来,试图避开迪克的魔爪。
两个小孩又你来我往地闹了一会儿,在离开韦恩庄园,来到了新学校里时,杰森又重新占领了智商高地。
“我半夜起来过一次,”他用叉子比比划划,“但是什么都没听到——我承认房间隔音很好,但我对自己的听觉有自信——如果他俩真的摔下去,我肯定会醒的。而且楼下也没开灯,如果受伤了,开灯后再处理伤口才合理。”
勒维娅点头:“嗯,继续讲。”
杰森越说越感觉不对劲:“还有那个花瓶……它身上毫无裂痕,如果碎到了能刮伤你的地步,那至少得飞出去几块碎片吧。但那花瓶的状态不能说是很好,只能说是在闪闪发亮,所以它根本没碎过。”
“有道理。”勒维娅笑了笑,“但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呢?”
杰森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比如布鲁斯和迪克滚下去后,阿尔弗雷德把他们带去别的房间处理伤口了,所以你半夜醒来时没看见楼下大厅里有灯光。韦恩庄园里有好多一模一样的花瓶,碎了就及时换掉。至于你没被楼梯的声音吵醒嘛……说不定你只是太累了,所以睡得熟了些。”
“这、这样吗?”杰森在熟人面前表现得很乖,但他不傻,想了一会儿就察觉出了别的细节:“不对,布鲁斯脸部有淤青,但他的手上除了指骨处有星星点点的青紫,手心和手背都没有大范围的淤青。”
杰森用力一敲盘子:“确实是不对!我刚读过一本书,这类情况中,人通常都会下意识地护住头部,那么大部分的淤青就该在手上,或者胳膊上,但布鲁斯的脸上的淤青最多。”
“而且,”他露出胜利的微笑,伸出食指的模样能让人幻视某位米花町小学生死神,“那个形状我很熟悉!是拳头的形状!我老爸以前打我的时候——”
杰森噎住了。
“总之,”他小声嘟囔道,“他脸上的淤青是被人打的。”
“是我打的。”勒维娅面不改色。
“……当我看不出拳印大小吗?”杰森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手根本和淤青对不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勒维娅把一颗小番茄捏瘪了。
“嗯,是吗?”她默默擦去袖口的汁水,“说说看。”
“那个给你发邮件的老师……”杰森凑近了些,还不忘看了身边一圈,确认没有人在偷听,“是不是昨天晚上悄悄潜进了韦恩庄园里啊。迪克和布鲁斯发现了他,他们快打完事时你才赶到,所以没受什么伤。”
勒维娅差点咬到舌头:“…………”
过程全对,答案全错。
好有节目效果。
可杰森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凑过来,湿乎乎的蓝眼睛一闪一闪的:“对吧?”
……
“对。”勒维娅斩钉截铁地说。
在见证杰森完成了这场逻辑好像还蛮通顺的推理,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也即将结束,勒维娅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学校,杰森跟在她后面,像只追着棉花糖跑的浣熊一样灵活。
他一直送到了校门口,才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对勒维娅的背影用力挥手。
回到教室里的勒维娅一边犯困,一边随意翻动着书页。昨晚她把那个本子交给了布鲁斯,在听到猫头鹰法庭真实存在,并研究出了不死不灭的‘利爪’时,他的表情非常阴森,有一瞬间,勒维娅都觉得蝙蝠侠要从布鲁西宝贝的身体里破皮而出了。
接着就是体检和实验,勒维娅没能看见结果,只看到布鲁斯的眉毛微微扬了一下,然后落回了原位。
这么一套下来,天都快亮了。于是整晚没睡的勒维娅蠕动回卧室,睡了两个小时,就又爬起来去吃早饭了。
好困,头好晕。
……布鲁斯你才是超人真身吧,白天花天酒地晚上互殴模拟器,真的能挤出来睡觉时间吗。
她困得有点发晕,就跟计算好的一样,阿尔弗雷德的消息此时同步发了过来。他提醒她的包里有薄荷糖,可以用来提神。
薄荷糖是万能管家自制的,吃起来并不刺激,只有淡淡的凉意在口腔中蔓延。
勒维娅糖还没嚼完,就被卡梅里——那个棕色长发的女生——叫住了。
“勒维娅,校长想找你谈谈,”卡梅摆摆手,“她看着有点急,我建议你快点过去。”
勒维娅:“……?”
她除了被安排进学校的第一天和校长打了个照面,其余时间,这个校长就跟原地开摆了似的,谁都不见,只用邮件和别人交流——甚至邮件交谈的频率也不高,三天才回一封信的行为都快把老师们气疯了。
奇怪的是,这个校长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她工作认真,性格活泼又热情,脸颊饱满得像个小苹果,据说和本该退休的兰卡菲夫人是好朋友。
——顺带一提兰卡菲夫人成功康复,并决定继续回来教数学。在她回归校园的那天,平时悄悄骂她太严厉的学生们一个赛一个地往她旁边挤,所有人哭得都像火车汽笛,吓得附近巡逻的警察都来了,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
在见到现在的校长时,那股隐隐的古怪感更明显了。
她眼下青黑一片,脸颊也不再饱满,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样虚弱。可和勒维娅握手时,她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手上不断加力,连捏红了学生的手都不知道。
“请坐,请坐。”校长终于松开了手,“咖啡还是茶?”
“两个都不需要。”勒维娅落座,“请问今天有什么事吗,这么突然地被叫过来,我其实有点害怕……”
校长用力点了点头:“是的,害怕,恐惧,快些离开——”她的表情茫然了片刻,然后重归正常,“抱歉,我最近有些走神,刚刚的话就当是外面的乌鸦叫吧。”
勒维娅摩挲了下袖口,没吭声。
没得到回应,校长也不尴尬,她转过身,在角落里翻找起自己想要的东西,枯黄的发丝中闪过一缕微光,被勒维娅敏锐地捕捉到了。
而她也发现了异常。
勒维娅眯起眼,校长的头发不多,正随着她掏东西的动作向两边滑去,露出了一小块头皮。
……那个东西,怎么看着那么像个数据芯片呢?
发卡?不,不会,她和蓝卡其夫人聊天时,对方明确表示过校长不喜欢往脑袋上安装饰品。
如果不是发卡的话,这个芯片是怎么黏在她头皮上的,涂了502胶水?
但等到勒维娅终于看清‘固定’住它的是什么时,她下意识地咬紧了牙。
——芯片被强行缝进了校长的头皮里,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是成群结队的七星瓢虫,在头皮上开出了一个正方形的黑红痕迹。
校长性情大变是因为这个?!
勒维娅几乎立刻联想到了很多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可以远程操控人的高科技。
还没等她做好战斗准备,校长就猛地直起了身,她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到了勒维娅椅前。她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服务笑容,声音诚恳极了。
“我最近在想,我们学校里为什么没有戏剧表演这项课外活动呢?”校长像是真的在担忧学生们的娱乐问题,可笑容僵硬过头,一直往勒维娅身边凑的动作也太过吓人。
她说:“所以我准备了一些道具,当然,都很安全。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当戏剧表演的第一位体验者,希望你能够喜欢。”
校长抖出几张写满了词语的稿子,塞进勒维娅的手里。
“试试看!”她鼓励起勒维娅,却又在她即将开口时打断了她的话:“等等,等等!你在开始体验时,得戴上这个,不然算什么戏剧。”
勒维娅的视线飘到了她递过来的东西上。
那是一顶紫色的女士礼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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