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点完菜回来,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立即噤声。
他们达成共识,大师姐心性单纯,那种腌臜事还是少知道为好,他们今夜再想办法阻止她就是。
菜一上来几人也没功夫再说话,动作迅速的吃完饭便离开了。
如今有差事在身,耽搁不多。
耽搁的越久,宣家小娘子就越危险。
姜蝉衣几人离开后,燕鹤也从里头走了出来,朝他们的反方向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刘家门外。
车夫侧首道:“公子稍后,属下进去问问情况。”
“嗯。”
燕鹤想着他不会那么快出来,便磨了墨给小叔叔也就是明亲王府的小王爷写信。
燕鹤便是当朝太子,谢崇。
而说起他那位小叔叔谢蘅,那真是让无数人头疼的存在。
他这位小叔叔自小身子骨弱,几次都是从鬼门关将人抢回来,也因此,不仅明亲王府,就是皇宫上下都对这位小王爷纵容至极。
更何况小叔叔还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夫人,自从成了婚,小婶婶便成了最纵容小叔叔的人,以至于小叔叔越来越...活跃。
他四岁那年,小叔叔伙同他的二皇叔将他从宫里迷晕偷出了宫,为了回宫,他被迫陪小叔叔吃喝玩乐;八岁那年,小叔叔命他的暗卫统领玄烛叔叔,联合他的老师将他迷晕带出玉京城,开始了他游历江湖的生涯。
从那年开始,不管他愿不愿意,每年都不得不跟小叔叔小婶婶还有王府的弟弟一起江湖游历,反正每次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时,他就知道,他又被小叔叔偷出宫了。
原本小叔叔每年都会和小婶婶出城游玩,美名其曰带他游学,今年没来是因为弟弟妹妹在玉京上天入地,上房揭瓦,打架斗殴,将小叔叔气的没心情出来。
但小叔叔不走,却把他丢出京。
因为小叔叔一直认为他太过古板无趣,怕他将来认死理,说什么要让他在尘世中多侵染侵染,变得有趣些。
他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有趣。
半个月前,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京城百里外,便也歇了回去的心思,根据以往的经验,不满三个月,他就算想办法回去了也还得再被丢一次。
母后最初还为他说几句话,到如今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父皇更不用说了,第一回他被迷晕带出京,收到父皇的第一封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许他惹小叔叔生气。
因为小叔叔身体不好,气不得。
气不得,那他就只有随遇而安。
他此次先来平江城本只是帮小叔叔给玉叔叔送一件宝物,谁料到玉叔叔几日前被一位女子追的逃出了城,至今未归。
偏就在此时,玉家镖局押送进京的贡品被劫。
镖局二当家重伤下落不明,贡品也丢失,玉家的主人被女子追的不见踪影,其他得力的也都各有要事在身,剩一个耳不清目不明的老管家在家里。
寻贡品的差事就这么巧合的,且好像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身上。
‘叩问王叔安,侄崇已至平江,玉叔叔桃花缠身被迫离城,崇不得见’
燕鹤在末尾加了句:‘玉家镖局押送的贡品丢失’
这位玉叔叔也是个奇人,乃江南首富,皇商玉家的家主,玉明澈。
玉叔叔在闯祸这方面与小叔叔不遑多让,只不过小叔叔闯了祸,有皇祖父,九爷爷,父皇,皇叔等很多人替小叔叔善后,而玉叔叔闯了祸,只有小叔叔小婶婶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跟着小叔叔小婶婶游历江湖那些年,这样的事没少发生,玉叔叔和小叔叔一样,每次闯的祸都千奇百怪,常常将小叔叔气的骂骂咧咧,他那时便看着到他腰间的弟弟想,弟弟长大了千万不能像两位叔叔这样会闯祸,但后来这个愿望落空了,弟弟将小叔叔的本事学的炉火纯青,在玉京掀起一阵又一阵风浪。
而那时的他也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要扛起替玉叔叔善后这个责任。
笔墨刚干,车夫便回来了。
车夫实则也不是车夫,是太子的贴身暗卫,名唤金酒。
金酒进了马车,神色凝重的禀报道:“公子,刘家失踪的小娘子是玱州通判宣伯棠的嫡女。”
燕鹤拿起书信的手微微怔了怔:“宣家的娘子怎会在此?”
这位通判他知道,他曾经随小叔叔到玱州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会儿便听说他有一女,爱之如命。
“属下问过了,刘家与宣家是姻亲,刘家的三娘子便是如今的宣夫人,此次是带着宣姑娘回娘家吃满月酒的。”金酒解释道:“当年宣家家徒四壁,揭不开锅,与刘家结亲后,宣伯棠才得以继续科考。”
“原是如此。”
燕鹤默了片刻,道:“关于宣姑娘失踪一事,刘家如何说?”
金酒凝眉道:“据宣姑娘的贴身女使称,最后一次见宣姑娘是在昨夜戌时四刻,当时宣姑娘不愿去前院,独自在院中饮茶,女使受命随宣夫人去前院帮忙,亥时三刻,宾客散去女使回院子后才发现宣姑娘已经不见了。”
“院中有打斗的痕迹,茶案上的茶杯也被打翻,像是贼人进来时宣姑娘正在饮茶。”酒顿了顿,继续道:“刘家人不知贡品,也不知宣姑娘此前见过千洲公子。”
“初时刘家不愿意说,属下拿出了玉家的印信他们才说实话,这是宣姑娘的画像。”
燕鹤看了眼后,微皱着眉头,指尖在书信上轻轻摩挲。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习惯。
金酒便没出声打扰,好半晌,才听燕鹤道:“让人去玱州查宣家娘子。”
小娘子在家中被掳走的可能有三个。
一是贡品,二是小娘子有仇家,三是贼人闯入临时起意。
虽然依眼下来看,多半是冲着前者来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后两者,可小娘子才到镇子上不过三日,平日又是闭门不出,不可能与谁结这么大仇,只能是玱州的恩怨。
而最后一个,是最不容乐观的。
因前两者都有可图,或许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小娘子。
“另外,让人沿路查平江粟江二城,昨夜城门已关,人若是进了城,多半在今晨,此时应走不远。”
眼下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一一排查。
金酒几番欲言又止。
燕鹤瞥见:“怎么了?”
金酒颔首道:“公子,这次出来,我们没带人。”
燕鹤:“...暗卫呢?”
金酒苦着脸道:“小王爷动作太快了,您知道的,师叔他武功极高,我们的暗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属下和公子就已经连夜离京几百里,眼下一个都还没找过来。”
“师叔在属下醒来后,就和师婶不见了踪影。”
金酒口中的师叔就是小王爷谢蘅的暗卫统领,玄烛。
那是个武学造诣堪称巅峰的人。
燕鹤平静的面上难得起了丝裂痕。
再是离京几百里,半个月了,再怎样都能摸过来几个人,眼下一个人都没到,很明显,他们的行踪被人抹去了。
敢且会这么做的人,只有小叔叔。
不用问,小叔叔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比如让他历练,让他感受自由的山河等等。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金酒小心翼翼问。
他自然也清楚这肯定是小王爷做了手脚,但眼下无人可用,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沿路查两座城。
只几息,便见燕鹤平静道:“你沿路往平江城查,我去粟江,明日在平江城会合。”
“我再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往玱州,这封信送去玉京。”
“可是公子,您一个人...”
金酒接过信,神色担忧。
“我的武功在你之上,无需为我担心。”
燕鹤不容置疑道:“此事耽搁不得,只有找到宣姑娘或许才能得知那位千洲公子和贡品的下落,且多拖一刻宣姑娘便多一分危险,你赶着马车前往平江,我另买一匹马去粟江。”
金酒见他注意已定,便知无法再劝,恭声应下:“是。”
小王爷这些年费尽心思要让公子变的有趣,有没有变有趣先不说,公子在心态这一块,那是被磨地极其平稳的,说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都不为过。
-
另一边
从饭馆出来,姜蝉衣几人便商议如何找人。
“眼下没有一丁点线索,就只能逐地搜查。”
云广白抱着剑神情凝重道。
“如何逐地搜查?”徐青天问。
姜蝉衣:“你是说从刘家开始一寸寸往外找?”
“是。”
云广白道:“贼人劫了宣姑娘后肯定不敢留在镇上,离刘家最近的两座城是平江和粟江,我们先沿路往这两座城搜,宣姑娘失踪的时间在戌时四刻到亥时三刻后,昨夜贼人将宣姑娘掳走后,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赶在两座城关门之前进城,所以如果宣姑娘进了城,一定是在今天辰时后,现在沿路找过去,或许还能寻到线索。”
徐青天点点头:“云兄所言有理。”
“沿路搜查得先有马。”恰好前方就有一个马厮,姜蝉衣边快步走过去,边道:“徐公子会骑马吗。”
徐青天点头,又摇头。
云广白皱眉:“...到底会不会?”
徐青天微笑:“有人牵着会。”
“为将来考上状元游街特意学的。”
姜蝉衣云广白:“....”
先不管次次落榜的人如何考上状元,你管有人牵着马走叫会骑马?
云广白别过眼,唤来老板:“租马多少钱?”
老板迎上来,热情道:“两百文一天。”
三人瞬间沉默下来:“...”
老板见此笑容淡了些:“几位还租吗?”
姜蝉衣:“租!”
她应该向刘公子要些定金的。
老板笑容又加深:“好的,请客官先来这边立字据画押,再出示路引留存,另一匹马需要交一百文保证金,将马归还时退还。”
姜蝉衣的钱只够租两匹马,好在有一个不会骑马。
“这里离平江城近,徐兄搭马车进城,先在城内寻找。”云广白道:“明日闭城前,我们在城门口会合。”
但搭马车也要钱。
姜蝉衣将租马剩下的钱三个人分了。
方才吃饭花了一百文,租马花了几百文,一共还剩一百三十二文,她给云广白和徐青天和分了四十文。
多的给徐青天搭马车。
徐青天立即承诺:“等赚了银钱,一定将钱还给姜姑娘。”
云广白也认真点头:“嗯,一定还。”
两个大老爷们一路上用小娘子的钱,实在有些难为情。
姜蝉衣嗯了声,便与云广白各自出示路引以供店家誊抄,又立字据画完押,才各自挑了一匹马,姜蝉衣牵着马道:“那我沿路往平江找?”
“不行!”
云广白徐青天同时出声否决。
姜蝉衣疑惑的看向二人:“怎么了?”
云广白徐青天对视一眼,前者道:“我去平江城,姜姑娘去粟江。”
那个将姜姑娘骗进春风楼和那个打赏一两银子对姜姑娘别有用心的人都在平江城,眼下绝对不能让姜姑娘单独前往平江。
“我对这条路熟!”云广白。
姜蝉衣闻言未做怀疑,点头:“行。”
就这样,几人在此暂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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