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刘据对此一无所知,并没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让刘彻起了疑心,险些掉马。
此刻他正屁颠屁颠同姐姐们炫耀自己得了父皇的许诺,能够随时出宫玩耍。当然炫耀的对象主要是石邑。
“听说过升平楼吗?就去病表哥提过的那个升平楼,楼里不但有寻常歌舞,还常驻杂技与傀儡戏表演。”
石邑撇撇嘴,鼻子哼哼:“这有什么稀奇,论歌舞谁能胜得过乐府。便是杂技与傀儡戏,宫里又不是没演过。”
“哦。”刘据眉眼飞扬,“可是除此外他们也会不定期举办角抵1和斗鸡比赛。众陵邑少年郎们大多都会参加,可热闹了。”
石邑咬牙:“什么少年郎,一群纨绔子弟的斗鸡走狗罢了,有甚意思,我才不稀罕。”
“是吗?但也有许多小女郎们会去哦。反正我觉得挺有意思,我可稀罕了。我打听到后日便有一场赛事。表哥说他便带我去。”
石邑紧抿双唇,即便面上再如何嘴硬也盖不住内里听得羡慕不已,抓心挠肝,嫉妒得冒泡。而刘据已经趾高气昂转身欲走,刚迈出两步便被石邑挡住去路。
“带上我!”
刘据翻了个白眼,他是来炫耀的,可不是来给自己添麻烦的,果断拒绝。
石邑勾唇:“你答应过可以为我做一件事的。我现在想好了,就这件。男子汉大丈夫,你不会是说话不算数吧。”
刘据:???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石邑立时跳脚:“正月里你不小心摔坏了我的宝石船,说让我在你库房里选一件做赔礼。
“可那是博望侯出使西域带回来的东西,只此一件,我好不容易同父皇讨来的。你便是有其他宝石所做的物件,却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
“旁的我都不想要。你便说算你欠我一次,改日你若得了我喜欢的宝贝,只管朝你开口。
“若是没有特别中意的东西,令你做一件事也可。你绝不推辞。那会儿采芹丰禾在场,长姐三姐也在场,不信你问她们!”
瞧这架势,有鼻子有眼的,不太像诓他。
刘据懵逼看向丰禾与采芹,又看向卫长与诸邑,几人虽未说话,可神色已经表明一切。他讪讪挠头:“我……我忘了。”
“才多久你就忘了,你什么时候记性变这么差。”石邑不信,眼神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刘据反驳:“我怎么可能故意,我是那种人吗!”
石邑呵呵:“你玩游戏都耍赖,自己说出的话也耍赖不认账有什么稀奇。你若不是这种人,你带我一起出宫啊。
“你当初可保证了,说这个承诺只要我没用就一直在,十年八年都行。我现在就要用!”
刘据:……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领会到了。
刘据支支吾吾,好半晌想起一点:“我出宫是得父皇允许的,你若是也能得父皇允许,我便带你去。”
“嗤,我要是得了父皇允许还用你?”
刘据张嘴欲要再拒,石邑抢先道,“你自己答应的事,那么中间有什么问题也该你来解决,你帮我去同父皇说。你要不去,就是耍赖,是言而无信的骗子、小人。”
撂下这话,石邑往塌上一坐,气定神闲,淡然自若,将事情全然抛给刘据,笃定他必会就范。
刘据:啊啊啊啊,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跟四姐炫耀。他后悔了,后悔了,后悔了!!!
形势调转,从最初的石邑郁闷刘据嚣张变成石邑得意刘据懊恼。主打一个风水轮流转。
卫长诸邑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就连身边的侍女们亦悄悄垂首掩笑。
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算数、一诺千金,刘据终是又找到了刘彻,诉说自己的请求,不过不只是帮石邑,连同卫长诸邑一起带上。
本以为需得耗费一番功夫,都准备好再次装委屈卖惨了,结果刘彻答应得十分爽快。
刘据也没多想,总归答应了就是好事。
两日后,由霍去病带领,众人一起出宫。
升平楼在长陵邑,还是最热闹的邑中心,刘据等人一下车就看到眼前阔气的建筑。
房屋挺拔,青墙黑瓦,朱红大门敞开,门前石柱耸立,柱壁刻着浮雕,门上挂一牌匾,上书:升平楼。
卫长站在额下,忍不住感慨:“这供人嬉戏之处建的倒是不错,未见浮华,隐有几分巍峨之势。”
诸邑附和:“名字取的也有意思。”
权贵子弟聚集享乐之地,号升平,颇有几分反讽之意,可转念一想,正因天下太平才能让他们毫无顾忌地斗鸡走狗,醉生梦死。
名字取做楼,实则是个小型园子,各主体建筑多是楼台高阁的形势,中间或以回廊相连,或设曲水小桥,即可玩乐又可赏景。
几人入内,越过前面的杂技场与傀儡戏台,走入后进院舍。此院有两层,呈圆形,客座与厢房绕圈而设,圈内中央立一高台,边有围栏,既是角抵与斗鸡之所。
刘据等人的身份不便暴露,但霍去病正值风头劲时,提前让人来打过招呼,安排的是最便利的厢舍,将帘子一卷,凭栏而望就能将整个决斗台纳入眼底。
彼时角抵比赛还未开始,周遭已是人声鼎沸,还有许多仆从小厮穿梭其间,一二楼来回走动。
刘据目光跟过去,就看到这些人几乎全是去高台外侧的,那里有间屋子设了桌案,摆了竹简笔墨,背后还挂了一墙的木牌。而小厮们回来时,大多手里都捧着一块牌子。
见他眼中满是好奇,霍去病笑着解释:“上场比斗的角抵士与斗鸡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升平楼准备的;一类是喜好此道的客人自己圈养的。
“不论哪类都可下注。输赢按赔率,另外若是客人自己的角抵士或斗鸡胜出,会额外分到一笔银钱。
“那些都是去下注的。牌子是下注后的凭证。赢了拿着牌子去换钱,输了可投入旁边的篮子里,或直接放在厢舍,等贵客离去,自有佣人2来收。”
刘据眨眨眼,转头吩咐余穗:“去给我下一注,买一号。”
石邑紧随其后,也点了采芹出来,好似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说:“买二号。”
刘据瞥她一眼,哼哼两声,没说话。
余穗与采芹齐齐领命出去,回来时不但手中多了牌子,身后还跟了人——淮南翁主刘陵。
刘据有些懵,刘陵倒是自在:“听闻冠军侯在此,还带了小郎君小女郎,便猜会否是你们,就过来瞧瞧,果然还真是。”
双方见了礼,刘据等人客套了两句,刘陵瞧了眼余穗采芹手中的牌子:“殿下与公主难得来一次,我怎么说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怎能让你们破费。
“厢舍内一切饮食全免,几位若是有兴趣只管下注,赢了是你们的,输了算我的。知道几位不差钱,也不在意这些钱。全当给我个机会,让诸位玩得更开心些,如何?”
刘据没反应过来:啊?
霍去病已经点头致谢。
见过面,礼仪到了,刘陵识趣地不做多留:“那便不打扰诸位雅兴。”
她走后,刘据才恍然回神:“她说尽地主之谊是什么意思?升平楼是她开的?”
霍去病点头又摇头:“算是。升平楼的主意是她出的,她也在里头占了一股,更管着经营之事,不过东家一共四位,她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个你们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刘据更诧异了。
“一个是修成君金俗,一个是盖侯王信,另一个是隆虑侯陈蟜(jiao三声)。”
——金俗是王太后没入宫前与民间丈夫所出之女,刘彻同母异父的姐姐。她女儿还嫁给了淮南太子刘迁,不过现在这个节点应该已经跟刘迁和离,没啥关系了。
——王信是王太后同父同母的哥哥;另一个陈蟜更不得了。馆陶长公主之子、废后陈阿娇的兄弟,娶的还是刘彻的同胞姐妹林虑公主3。
——哦吼,全是皇亲国戚啊,这升平楼的后台不得了。修成君、王信、陈蟜,合理怀疑刘陵拉他们合伙做生意,是不是想发展成盟友。
——盟友不至于,毕竟她干得是造反大业。谁敢跟她联盟。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成了生意伙伴,就有了利益共同体。在某些时候这些人或许会愿意帮她些后果不太严重的小忙,给予便利,或者在无知无觉中泄露一些消息。
刘据:……造……造反?
你们胡编乱造也有个度啊,别什么东西都张口就来。知道造反的罪名有多大吗!动辄血流成河的。淦,果然是一群妖魔鬼怪,真一点都不盼老刘家好!
合着老刘家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没好人了,你们恨不得父皇的江山出点事,是吧!
气呼呼,摔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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