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绵绵细雨,树影摇晃。
祁修竹睡得很熟,他缩在墙边,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只给贺免留下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点。
贺免靠过去,祁修竹后背长了眼睛,翻身踹在他腿上。
“唔。”
贺免闷哼一声,把声音硬憋回去。
之前还说失眠,今晚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他碰了碰祁修竹的睫毛,见他没反应,又伸手去拉被子。
祁修竹不安地把头埋进枕头,一转身又带着被子溜到墙边。
贺免向来怕热不怕冷,大冬天都能忍受只穿一件卫衣出门。
此时却忽然感觉。
好冷……
祁修竹邀请他留下来过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给大少爷守夜?
做梦。
过了几分钟他转念一想,就算是守夜的保镖,也能在深秋的夜里分到一床被子吧。
贺免摸了摸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见祁修竹睡得无比安稳,他没忍住拽了下他的头发。
啪。
又挨了一巴掌。
贺免:“……”
沉默片刻,他在黑暗中拿起手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
怕刺着身边娇贵的大少爷,他把亮度调到最低,眯着眼睛,费劲地去瞅屏幕上的字。
贺免打开微博,找到关注已久的账号:@前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劈里啪啦”地打下一串文字:投稿,请问前任把我当炮友是什么意思?
夜猫子网友很快上线。
「还能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你遇到渣男了,他只喜欢你的身体,快跑!!」
「你自己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纯纯恋爱脑,没救了下一个。」
「不是,都这个点了你还在这投稿,说什么炮友,吹牛的吧。」
最后这条评论很快盖起了楼中楼。
「回复:有没有一种可能,渣男扔下他一个人睡着了。」
「回复:啊,莫非你真是天才,还真有可能。」
「回复:都这样了稿主还不跑,排楼上,恋爱脑没救了。」
贺免的脸越看越黑。
他们之间是你情我愿,祁修竹又没有强迫他,怎么会是渣男?
至于恋爱脑,贺免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在医院里挂不了号的,都不算是病。况且他压根没打算和祁修竹复合,哪来的恋爱脑之说?
贺免关掉手机躺下去,掀开被子就往祁修竹那边靠。
祁修竹睡得迷迷糊糊,一个暖烘烘的东西直往他颈间钻。
他摸到一手刺刺的东西,其实那是贺免的头发,但恍惚间,他以为是喻昭养的那只杜宾。
之前在喻昭家借住的时候,那只小狗就非要挤着他一起睡。
他不太清醒,揉了两把“狗毛”,稀里糊涂说了句:“睡吧,别闹。”
贺免心满意足,把手机塞进枕头下后闭上了眼。
这一届的网友果然不靠谱。
庸医,一群庸医!
**
第二天祁修竹醒来的时候,贺免已经离开。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一夜无梦,只感觉神清气爽。
他洗漱好下楼,映入眼帘的是楼梯口堆积如山的快递。纸箱挨个堆叠起来,大的小的都有。
一个绿色脑袋从中冒出来,钟延刚把一个箱子放下,看见祁修竹下来,笑了笑说:“你快递到了。”
“谢谢。”祁修竹走到他身侧,点点头问,“哪一个是我的?”
“让开让开。”贺免抱着一个比身体还宽的箱子,往最上面一放,沉沉的一声响,“喏,都是你的。”
柳璟满脸好奇,吸溜一下拿铁问:“祁哥你买什么了?我们都收一早上啦。”
祁修竹压根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在家的时候也是,原康帮他收快递收得头疼。
他压力一大就爱乱买东西,跟有瘾似的,清空购物车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
喻昭总开玩笑说他这是报复性消费。
贺免拿了两把剪刀,递过来一把问:“可以拆吗?拆完我叫收废品的大爷来把箱子拉走。”
应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祁修竹说:“可以,拆了吧。”
四个人席地而坐,开始对面前的三十多个快递下手。
一连八个盒子拆出来的都是保健品,什么维生素、鱼油、辅酶q10……应有尽有。
柳璟震惊道:“祁哥你生病了吗?还是……还是被骗了。”
被骗什么?被骗去买保健品?
他这个年纪还不至于。
贺免闻言笑了一声,被祁修竹瞪了一眼,收起笑问:“你怎么又买这些?”
柳璟和钟延听见那个“又”字,齐齐转头看过来。
祁修竹赶紧回答说:“没有生病也没有被骗,买来看的。”
柳璟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钟延摸了摸下巴,视线在祁修竹和贺免脸上扫过,但没出声。
祁修竹开出一件巴掌大小的衣服,拎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
这是给小狗穿的,当时觉得可爱就加在购物车里了。
尽管他压根没有养狗。
祁修竹把衣服扔给贺免,听柳璟僵硬地一笑:“哈……这包装盒是挺艺术的,看着……挺好看的。”
柳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自圆其说,祁修竹没多做解释,逗小孩儿似的:“小心点,那些都是我要珍藏的艺术品。”
柳璟看样子是信了,小心翼翼地把那盒维生素放在地上,用泡沫纸围起来。
贺免欲言又止,心说柳璟这傻孩子怎么什么都信。
他拎着祁修竹扔过来的衣服,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给他干什么,他又穿不了。
之后几人又拆出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钟延和柳璟看得瞠目结舌,其中贺免是最淡定的一个。
几年不见,祁修竹这坏毛病怎么愈演愈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有点兴趣爱好,总比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爱购物不是什么大事。
多是多了点,以后买个大点的房子不就行了。
贺免正想着,忽然意识到思绪跑偏了。
有病吧。
关他什么事啊。
“这个。”贺免用余光扫视祁修竹,抬起地上的一幅油画,“你打算挂哪?”
他手中的画不大,内容很抽象。黑漆漆的一片,屋里没人能看得懂。
祁修竹环顾四周,在楼梯夹角的位置找到一面白墙:“放这里吧。”
他走过去,凑近后发现墙面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印记。比旁边白一些,之前应该贴过别的东西。
“这里以前是什么?”祁修竹问。
柳璟跟贺免一起把画拿过来,柳璟笑道:“免哥之前在这贴了一张海……”
贺免突然咳嗽一声,小弧度摇了下头。
柳璟困惑地看过去,见老板神色不对。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立刻懂事地噤声。
祁修竹挑了挑眉,不让说?
绝对有问题。
贺免把画靠在墙边,推着柳璟的肩膀,让他去工具箱里找几颗钉子过来。
祁修竹出声:“小璟。”
柳璟脚步一顿。
第一次听祁修竹这样喊他的名字,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祁哥的声音很好听,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得也很好听,只是……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璟眨巴下眼睛,回头说:“怎么啦?”
祁修竹靠在墙边,脸上带着浅笑:“贺免之前怎么了?”
柳璟:“……”
他看看祁修竹又看看贺免,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怪。
说他们很熟吧,免哥上次都亲自辟谣了。说不熟吧,怎么看怎么不像。
他们更像是原本关系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架。完事后谁都不服谁,不乐意先低头。
怪别扭的。
柳璟左右为难,本就干巴巴的黄毛几乎快要枯萎。
贺免见他纠结成这样,侧目瞥见祁修竹略带审视的目光,只好说:“我之前在这贴了张海报,行了吧。”
祁修竹看他两秒,随后移开视线,淡淡地“哦”了一声。
祁修竹跟柳璟和钟延说了声谢谢。
柳璟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顿时又活蹦乱跳。他匆匆拿来锤头和钉子,喊了一声“免哥我练习去了”便跑得没了影。
贺免抡起锤子开始干活,三两下钉好钉子,抬着画往墙上挂。
祁修竹准备搭把手,被贺免侧身躲过:“重,你站那别动。”
祁修竹便收回手,等他把画挂好,两人把剩下的东西搬回房间。
贺免抱着那堆保健品,早就听出祁修竹在说鬼话,于是问道:“你真不是买来吃的?”
“不吃。”祁修竹接过那些瓶瓶罐罐,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床头,“只是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贺免问:“怎么说?”
祁修竹脸上没什么表情:“多买点药囤着,能缓解我的焦虑。”
贺免:“……”
什么毛病。
祁修竹碰了碰贺免的胳膊:“楼下贴的是谁的海报?”
贺免哼笑一声:“我追星不行吗?”
追星?
祁修竹抿了下唇,把一张毛茸茸的毯子扔到床上。
他伸手试了试手感,慢悠悠问:“你追谁?说不定我能帮你要一张签名。”
“啧。”贺免看了那毯子两眼,感觉挺暖和的,他收回目光随口一说,“烛之逸。”
“我师弟啊。”祁修竹笑了,“过段时间我跟他有个合作,要我帮你要签名吗?”
“我和烛之逸是朋友,不用你帮……”说着说着,贺免的声音小下去,“合作?哪种合作?”
“电影,我男一他男二。”
“什么电影……双男主?”
“是。”祁修竹说完,见贺免垂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话音一转道,“也不是。”
贺免问:“到底是不是?”
祁修竹说:“你们不是朋友吗?自己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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