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祁修竹轻手轻脚地下楼, 没有惊亮楼道里的声控灯。贺免站在花坛边,已经等了十多分钟了。
“要不你先走?”祁修竹冲他摇了下头不要他过来,退到阴影处, 拨通他的电话, “附近有蹲拍。”
贺免毫不犹豫:“不用。”
“你……”
祁修竹刚说一个字, 不远处那道人影向前移了一步。
贺免的脚步不徐不缓,等他站在单元门前时,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月色。
楼道暗下去,祁修竹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
“你还好吧?”
贺免一说话,头顶的灯亮了。虽然并不算明亮,却足以让祁修竹看清他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 祁修竹觉得他们的距离本不该止步于此。
他再次想起那个冬日的早晨,是亲密的、柔软的——尽管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拥抱。
祁修竹咽了下, 垂在腿边的手动了动:“我挺好的。”
说完他补充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公寓那边没人……”贺免说着一顿,抿了下唇改口道,“除了这你还能去哪?”
祁修竹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我公寓?”
“嗯。”贺免靠近一步低下头,语气十分生硬,“你发过朋友圈。”
祁修竹想起来了, 刚买房那会儿, 他的确心血来潮发了一条, 不过没过几分钟就删掉了。
祁修竹靠在生了锈的铁栏杆上, 被贺免伸手垫住:“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祁修竹点了下头直起身, 问他:“介意我抽根烟吗?”
贺免没有阻止, 接过他手里的包, 听见他说:“过来一点。”
他的手指碰到祁修竹微凉的皮肤, 轻轻划过,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去。
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响。
看他这表情, 祁修竹知道他是误会了:“你站那容易被拍。”
贺免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之前隔着屏幕,他对祁修竹是个有名的演员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多实感。用圈子里常见的话讲,祁修竹爆火后他顶多算是荧幕粉。
来的路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词条越升越高,差点把微博都给整瘫痪了。包括现在,祁修竹说外面有蹲拍时,他仍然怔了一瞬。
前男友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说不上意外,因为他知道总有这样一天。
可一想起祁修竹时好时坏的状态,见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公众面前,贺免的心情有点复杂,甚至感到如鲠在喉。
他其实挺想问一嘴的,这是你想要的吗?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没有问的必要。这就是祁修竹想要的,他亲口说过无数次。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这见面时,祁修竹也还是个正在念书的大学生。
他穿着睡衣,外头裹着一件柔软的羽绒服。见到他的瞬间从阶梯上蹦下来,跟他抱了个满怀。
现在却不能那样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贺免往右侧挪了点位置,尽可能遮住敞开的单元门。
祁修竹察觉到他的动作,缓缓吐出烟雾。
淡淡的咖啡味糅杂在风里,轻轻一吹便散开。
祁修竹把烟摁灭,扔进夹角处的垃圾桶里:“我发的朋友圈从不定位,你怎么知道我公寓在哪?”
贺免换了只手拿包,支撑着身子的腿也顺道换了一只。
祁修竹没想就这样算了:“说话。”
又是这样的语气,冷冰冰硬邦邦,训什么呢?
贺免说:“我问了烛之逸,这总行吧?”
祁修竹笑了:“那你又为什么看我朋友圈?”
里头的原因不用说他也知道,这句纯属是在逗他,谁让这人嘴硬。
贺免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反问道:“不能看?”
“你知道朋友圈为什么叫朋友圈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只有朋友才能看。”
贺免心道不妙,祁修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下一秒祁修竹说:“不是你说的吗?分手后不跟前任做朋友。”
贺免:“……”
他无语一瞬,差点被气笑了:“喂,你也太记仇了吧。”
他拽了下祁修竹的发尾:“而且你不也能看我朋友圈吗?”
“谁看你朋友圈了?”祁修竹拍开他的手,想去拿贺免手里的包,被人不经意躲过,“早把你屏蔽了。”
贺免一噎,过了好半晌才说:“行,祁修竹,真有你的。”
祁修竹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笑得特别灿烂:“谢谢夸奖。”
贺免不让他拿包,祁修竹也就不拿了。他走下阶梯,从单元门的缝隙处往外看了一眼。原康那车就停在几米外,后面跟着的黑色轿车已经开走了。
贺免站在他身后问:“走了吗?”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蹲他的人不会连他人都没见到就善罢甘休。
“不确定。”祁修竹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眉眼全露了出来,“你怕吗?”
贺免挑起眉问:“怕什么?”
祁修竹说:“和我一起上热搜。”
贺免乐了,长腿一跨直接走了出去:“为什么要怕。”
他说着一手插兜换了个侧面,跟模特摆拍似的:“拍吧,把我拍好看点。”
祁修竹对这人的厚脸皮程度感到震惊,瞧他对着漆黑的一片念念叨叨,很想骂他句神经。
草丛里果真藏了人,闪光灯快速闪了一下,随后冒了个人影出来。
祁修竹扒着门框看过去,把那人认出来了:“老熟人啊,辛苦了。”
跟他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一向洁身自好,身上没什么料可爆,最后大都不了了之。
但这人不一样,一跟就是两年,只要他一回本市,这人准跟在后头。
男人讪讪一笑,见他今天这么好说话,真像老熟人似的打趣:“祁老师今天心情不错?”
祁修竹懒得跟他多说:“要多少找原康谈,我都给。”
男人扶了下眼镜,视线又往贺免那边移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祁修竹护这人护得紧。
祁修竹皱了下眉,把贺免往后扒拉一下,遮住男人的视线:“如果还有得谈就别看他,不想谈也可以,我让原康主动找你沟通。”
主动和被动完全就是两回事了,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祁修竹说话一向只来真的。
好奇归好奇,但没人跟钱过不去,加上也不想得罪了眼前这位。男人套上相机,应了一声后摆摆手走了。
祁修竹刚才那话把贺免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也听出来了,祁修竹明显是护着他呢。
他的眉心动了动,给祁修竹提了下衣领,偏偏又要嘴贱一句:“花这么多钱在我身上,值吗?”
祁修竹正给原康发消息的手一顿,缓缓抬起来捏住贺免的下巴。他的目光在贺免脸上直白地扫过一遍,一点点从眉毛描摹到嘴唇。
“嗯。”祁修竹嗓音很轻,调笑着说,“值不值还得看你之后的表现。”
他说完迅速收回手,想起什么,弯着眼睛摸了下贺免的胸肌。
“先赚一点回来。”祁修竹在那处摁了摁,“不介意吧?”
贺免整个人绷直了,不过话头是他先起的,也不好意思说介意,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知道祁修竹喜欢自己这身肌肉。
真便宜他了。
正想着,祁修竹一撇嘴角又说:“以后少练点吧,我不喜欢双开门。”
贺免:“……”
祁修竹收回手,接到喻昭打来的电话,这人一开口也是问:“在哪呢?”
祁修竹瞥了贺免一眼,在花坛边坐下:“老家这边。”
“哈。”喻昭笑说,“看来我猜对了,等着,哥来找你。”
“不用。”今晚想找他的人也太多了,祁修竹有点头疼,“我准备回公寓了。”
贺免杵在他跟前没吱声,听他说到“公寓”二字,垂下眼看他。
“不好意思。”喻昭说,“我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前方打过一道亮堂的光。喻昭就这样开着他的限量版骚包跑车,大剌剌停在了祁修竹身侧。
“把灯关了。”祁修竹冲手机那头道,“你还嫌不够乱?”
刚刚还满嘴骚话的人,这会儿忽然没了声。车灯刚关掉一瞬,又忽然再次亮起来。
祁修竹移开手机看了眼,电话明明还没挂断。
“搞什么?”祁修竹上前敲了敲车窗,“车坏了还是怎么的?”
过了几秒,前头的灯灭了,驾驶座上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喻昭看向祁修竹的眼神躲躲闪闪,伸着指头挠了下脸颊,扬起头朝他看来:“晚上好。”
祁修竹心说这人吃错什么药了,他弯腰朝车内看去,这一看却愣住了。
副驾驶上的男人眉毛拧成“川”字,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看向前方。
祁修竹的脸一下子冷下去,他看着孟羽任,话却是对喻昭说的:“他怎么来了?”
孟羽任闻言冷哼一声:“他都能来,我来不了?”
三人都听出这个“他”指代的谁。
祁修竹还没来得及回话,副驾驶的车门一下子开了。孟羽任跨出来时,贺免明显也认出了他。
祁修竹和喻昭都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两个男人已经站在了一起。黑夜里,也不知道是谁先有了动作。
唰的一声。
孟羽任揪住贺免的衣领,又被贺免拽着手腕翻倒在地。树丛里的野猫被惊动,骂骂咧咧地叫,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孟羽任咬牙看着贺免:“你还有脸来找他?”
贺免听见这话,额角鼓了鼓,一抬手把他压在花坛上:“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这么爱多管闲事?”
第32章 第32章
喻昭从车窗里伸出手拉住祁修竹:“干什么去?”
祁修竹沉着脸, 头一转马尾直扫到喻昭脸上:“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管,我只管我的。”
喻昭揉了把脸,由于太过心虚, 没意识到这话哪里不对劲。
他暗暗啧了下嘴, 看见眼前两个高大的男人, 冲祁修竹的背影喊:“要不算了,你拦不住……”
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落地, 只见祁修竹往那两人面前一站,提着贺免的衣领把人拽了起来。
“操。”喻昭骂了一声,“挺猛。”
祁修竹一手揪着贺免,冲喻昭偏头。喻昭被冷眼一扫, 打了个寒战。
孟羽任不要他碰,自己撑着花坛边缘站起身, 盯着贺免抹了下嘴角。
祁修竹没搭理他,将贺免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没受伤才骂了句:“蠢死了,动手也不知道找个隐蔽的地方。”
这话落在贺免耳朵里轻飘飘的,刮得他耳朵有点痒。
孟羽任嘴角动了动, 视线落在祁修竹脸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祁修竹这才看向他, “活该。”
贺免这下彻底没忍住, 盯着孟羽任勾了勾唇。祁修竹侧头看过来, 他立马站直了, 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喻昭一拍脑门差点晕过去, 第一反应是去拦住孟羽任。结果人压根没动, 光站在那挨骂。
……合着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这三人之间的恩怨, 一句两句掰扯不清楚。
晚上喻昭跟孟羽任一块吃饭,也怪自己头脑发热, 看到热搜后顺口说了一嘴。
再后来,他就稀里糊涂带着孟羽任过来了。
他原本想的是,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当初那点事不至于闹这么久。借此机会坐下来聊聊天喝点酒,说不定就重归于好了。
结果倒好,谁知道祁修竹他前夫哥也在啊。
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喻昭只好站出来把控大局。跟在片场似的,拉拉这个又拽拽那个。
最后孟羽任自己开一辆车,喻昭和祁修竹、贺免坐一辆车,一道开回了祁修竹的公寓。
祁修竹坐在后座,身边这个和开车那个都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他摁了下额角,把发绳摘了,这才觉得头皮轻松了些:“都看我做什么?”
贺免蜷着腿,窝在门边光明正大地看过去:“别生气了,我的错。”
祁修竹的脸色好了点,嗯了一声。
这是在装可怜呢,喻昭的眼皮跳了跳。他这车宽敞得不得了,某些人非得把自己窝成那样。
喻昭收回视线,再多看一眼都觉得牙酸。
四十多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祁修竹的公寓。
公寓的面积不大,适合两个人再养几只猫猫狗狗的户型。不过位置不错,是江景房,附带一面特别大的落地窗。
屋子里多了两个不该在的人,刚才在外面还好,这会儿不得不面对面坐下,跟坦白局似的。
祁修竹的头又开始疼了,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起身去酒架上取了两瓶酒,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酒杯就两个。
最后只有他和喻昭用上了杯,贺免和孟羽任跟前各摆着个装饭的碗。
挺瓷实的大碗,一碗管饱。
几人都没什么话说,特别是贺免和孟羽任,光一个眼神就能打起来。
而这个家的主人祁修竹,显然也没有起头的意思,自己端着高脚杯慢悠悠抿着酒。
喻昭咳了一声,拽了下孟羽任:“说点?”
他既然跟着一块儿来,显然是有点意图的,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
孟羽任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腰板挺直,光往那坐着就有种大老板的气势。可就这么个人,每次见到贺免就控制不住脾气。
“你……”孟羽任清了清嗓子,对祁修竹说,“你爸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祁修竹没看他:“不用。”
贺免坐在旁边默不作声,这语气他熟。祁修竹拿他当空气时就这样,连生气都算不上。
姓孟的估计是当老板当惯了,一开口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祁修竹能搭理他才怪。
贺免朝他那边瞥了一眼,刚巧对方也在看他。
孟羽任的手指搭上腕表:“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贺免坐直了,不爽归不爽,他审时度势没有接话。
“朋友。”祁修竹说着朝贺免偏头,“是吧?”
虽说内部矛盾还没解决,但贺免决定先一致对外:“对,特别好的朋友。”
祁修竹听他这语气有点想笑,瞅见孟羽任越来越黑的脸,忍住了。
孟羽任端着碗喝了一大口酒,这次没指名道姓,只说:“不长记性。”
贺免本来就带着火气,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你说谁?”
孟羽任和贺免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知道贺免介意什么,说话也只挑他不爱听的讲:“跟你说话了吗?小孩儿接什么嘴。”
喻昭一个劲给他使眼色,这人压根不理。
祁修竹被这车轱辘话搞得没耐心了:“有事说事,再吵就都滚出去。”
两人瞬间哑火,祁修竹这才对孟羽任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孟羽任拽了下领带还是觉得闷得慌,干脆把外套一并脱了,“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祁修竹多看了他两眼,指着贺免说:“你还该向他道歉。”
孟羽任顿了几秒:“你当初为了他都那样了,还护着?”
贺免插嘴道:“当初怎么了?”
祁修竹打断道:“没事。”
这话说完,连一边装鸵鸟的喻昭都皱了皱眉。
“没事?”孟羽任弓起腰,双手交握放在腿间,冲贺免道,“他不说我来说。”
祁修竹狠狠皱起眉:“闭嘴……”
孟羽任显然怒气上头,压根不听劝,他指着贺免:“就因为你当年的一时冲动,他被针对了整整半年。我说你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有什么错?”
贺免的瞳孔动了动,顾不上看祁修竹的表情,径直问:“什么意思?”
孟羽任笑了一声:“你那一拳倒是爽了,还得你男朋友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一口气说完,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祁修竹闭了闭眼,这算是个秘密,从没打算让贺免发现。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看贺免那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还没忘。
那年祁修竹已经毕业了,贺免还在读大学。事业起步期的确比较困难,少不了去参加各种饭局和酒会。
圈子里那些龌龊事祁修竹看多了,也有烧到自己身上的,不过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可那次偏偏被贺免撞见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总在饭局后给祁修竹递房卡,祁修竹面色不改,只能忍着恶心跟人周旋。其实那人早就喝得找不着北,祁修竹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很快就能脱身。
好巧不巧,贺免跟只猎豹似的从黑夜里窜出来,二话不说砸在对方脸上。
现场过于混乱,当晚是怎么收场的,祁修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但就像孟羽任说的那样,他被针对了大半年。手头接不到资源,又处处被人打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得不找孟羽任帮忙,说能不能凑个局,看看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顿饭吃得可谓热闹。
那老总说:“道歉可以,叫你那朋友来,我和他交个朋友。”
祁修竹忍着气没发,说贺免是圈外人,不关他的事。
对方见他不乐意,又嬉笑着说:“那这样吧,你陪我睡一晚,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饭桌上还有别人,不知是谁起头发出一声轻笑。
最先动气的是孟羽任,他是富二代,可惜刚接手公司没多久,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
孟羽任握着酒杯刚有动作,被祁修竹夺过:“我来。”
下一秒,连杯带酒全砸在那人脸上。这事儿就这样黄了,一晚上的酒也白喝了。
“操!”两人坐进车里,孟羽任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什么破玩意儿。”
祁修竹胃里正翻涌着,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没说话。
孟羽任见他这样心里更来气,加上他也喝了不少酒,嘴上彻底没门。
“你那男朋友。”孟羽任说,“你是认真的?”
祁修竹嗯了一声,又听他说:“他就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他闹着玩你也跟着玩?”
祁修竹皱着眉:“你能不能别老说这种话?上次都当人面这样说了,让你道歉也不肯,现在还来?”
“你又要数落我了是吧祁修竹,我说的有错吗?”孟羽任坐直了跟他算账,“你工作这么忙还要回家哄小孩儿,有意思吗?你们这状态迟早得分手!”
祁修竹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孟羽任打断他:“他根本就没办法体谅你!这种事以后只多不少,你上赶着给人擦屁股?”
“你要真这样就趁早退圈。”孟羽任见他不答,话说得更狠,“咱们做朋友这么多年了,我也直说了,你这性格混娱乐圈不合适。”
祁修竹冷眼看他:“你就是这样想他的?”
“对,特幼稚一学生仔。”
“那你也是这样想我的?”
孟羽任瞳孔一缩,侧头骂了句,握紧了方向盘:“不是……是我嘴贱。”
祁修竹压着声线说:“谢谢你帮我组的局,我先走了,你自己找个代驾。”
他说完开门下车,孟羽任跟着下来:“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祁修竹没回头,站在马路边拦车。
孟羽任琢磨出味了:“你要为了个外人跟我翻脸?”
马路对岸的酒店富丽堂皇,头顶星光明灭,祁修竹喝得脸颊泛红,却依旧站得挺直。
他上车前跟孟羽任说了最后一句:“他不是什么外人,我也不是因为他跟你翻脸,明白吗?”
第33章 第33章
祁修竹从来都没有怪过贺免, 那杯酒泼下去前他就料到了结果,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他喜欢贺免身上那股劲儿,不想他被任何人影响, 同样也不想让他沾上圈子里的这些事。
刚签公司那会儿, 他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是, 把贺免上热搜的那条微博撤了。
原康照做但无法理解,心说到底是新人, 有这机会,也不知道跟公司谈点有用的。
那个瓷实的大碗被孟羽任搁在茶几上,“噌”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阐述得无比详细, 甚至把自己和祁修竹的对话也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喻昭从他刚开口,就在一个劲给自己灌酒, 恨不得马上醉死过去。
他到底是误入了什么修罗场。
要命。
祁修竹看了眼孟羽任的碗,一声不吭给他续上一杯。他没有去看贺免的表情,但能听见身侧的呼吸声逐渐急促。
“你们先聊。”贺免深吸一口气,探身从祁修竹的外套里摸了包烟出来,“我去阳台抽根烟。”
他起身时避开了祁修竹的视线, 快速离开了客厅。
等人走了, 祁修竹翘起腿靠在沙发上:“你是来道歉的吗?你明明是来给我添堵的。”
喻昭这才开口:“怪我, 怪我把他带来了。”
孟羽任绷着嘴不说话, 过了半晌还是那句:“对不起。”
祁修竹烦躁地闭了闭眼:“你就是这样, 觉得我看人眼光特差, 脾气又不好, 所以干什么都急着替我出头。”
他和贺免还在一起的时候, 孟羽任就处处看贺免不顺眼。贺免也不惯着他,一见面就互相阴阳怪气。
孟羽任张了张嘴, 挺直了背又坐回去。
“但是你明知道我是认真的。”祁修竹的语气轻飘飘的,缓了缓又说,“你也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是。”孟羽任习惯性去扯胸前的领带,却摸了个空,“我知道。”
“你说的那些……”祁修竹看着他说,“我不喜欢,而且是很不喜欢。”
话音刚落,贺免从外面进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往他那边看去。
贺免抬手挠了下脖子,坐下后不等其他人说话,第一句也是:“对不起。”
这话祁修竹没少听,但这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他皱了皱眉:“你跟谁道歉?”
“跟你。”贺免说完看向孟羽任,“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孟羽任眯了眯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贺免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
刚才还说人家是小孩儿,这时候倒显得自己特别小气。
不等他想好怎么开口,贺免又说:“但你不该那样说他,你明知道他多喜欢电影。而且,你也不该在背后挑拨我们的关系。”
祁修竹的眉毛越皱越深,打断道:“那你跟他道什么歉?刚才他还动手揍你。”
孟羽任:“……”
喻昭没忍住笑了,要不是祁修竹一直坐那没动,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串通好了。
祁修竹冲孟羽任扬了扬下巴:“你呢?”
“哦。”孟羽任如坐针毡,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对不起。”
祁修竹像个调节同学矛盾的班主任:“行,那你俩喝一杯?就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贺免很听话地端起自己的碗,孟羽任皱着眉不情不愿,很快和他碰了一下收回手。
气氛总算没有刚才那样凝重了,喻昭打量几位的神色,转移话题说起电影的事。
孟羽任解释说这段时间公司出了点状况,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周转过来。
祁修竹没有多问,只说自己随时可以开工。
期间贺免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故意避开他。不知不觉桌上的酒空了一瓶,众人脸上也浮现出一些酒意。
工作上的事谈完了,剩下的就是些私人话题。
喻昭早看出来祁修竹身上的外套不是自己的,而且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小动作不像是前任,反倒像……
喻昭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贺免很突兀地跟祁修竹说:“对不起。”
祁修竹扫了眼对面两人:“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贺免看出他不想谈这事,好几次都被周旋过去。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祁修竹的侧脸,想起那晚他喝得烂醉如泥,还强撑着跟自己说没事别担心。
贺免的嗓子眼里像堵了团棉花,呛在胸前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浑身燥热,把身上的外套脱了,只穿了件短袖坐那喝闷酒。
喻昭看愣了:“厉害,年轻人果然不怕冷。”
祁修竹看了他一眼,黑色短袖被肌肉撑起,那副坐立难安的样,看着让人特想逗他。
祁修竹喝得有点上头,直勾勾看着贺免手臂上的肌肉,舔了舔嘴唇问他:“你就这么想和我扯上关系?要是被你爸认出来了怎么办?”
贺免知道他说的是热搜的事,扯了下嘴角说:“他那么多儿子,能认出我才怪。”
祁修竹怔了一瞬,随后笑出声,端着酒冲他晃了晃感叹道:“行,我们俩的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脚杯里的酒顺着他的动作淌出来,晶莹的液体从手指滑落,眼见着就要落入袖管。
贺免不轻不重地扼住他的手腕,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别喝了,你想死是吗?”
孟羽任翘着二郎腿冷眼看来:“你让他喝,大不了喝死在这。”
贺免“嘶”了一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难怪你们闹掰这么久。”
表面的和谐果然维持不了多久,才过不到半个小时,祁老师的教导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孟羽任冷哼一声:“多久?都没你们分手的时间长。”
贺免还要再说,祁修竹不耐烦打断:“要不我把桌子移开,你们就地再打一架?”
两人又不吱声了,但谁也没给谁好脸色看。
喻昭摁着太阳穴:“各位,要不我们继续聊电影?”
“行。”祁修竹用脚尖碰了碰贺免的小腿,“把烛之逸叫过来,大家一起聊聊。”
贺免僵在那不敢动,祁修竹这副样子像极了反派,恨不得一把火把大家全给烧了。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啊。”祁修竹的眸子亮亮的特别漂亮,说的话却一点不耐听,“手机给我,我来。”
贺免侧身躲过,无奈地给烛之逸发了消息。烛之逸刚巧没睡,一听有深夜电影沙龙,二话不说答应了。
半个多小时后,烛之逸打电话过来说小区保安不让他进。
祁修竹拿了门卡给喻昭,让他出去接人,最后孟羽任也被稀里糊涂地拽走了。
祁修竹蜷着腿窝在沙发上,拖鞋早已不知所踪。
今晚真是有够乱的,刚离开意安几个小时,他开始想念起那种懒洋洋的生活。
贺免起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你家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贺免在祁修竹对面坐下,“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找不到。”
祁修竹伸手接过:“很少回来,买了浪费。”
贺免心说这时候又觉得浪费了,之前买那么多卡片和快递怎么不说。
“喂。”祁修竹拿着水没喝,忽然叫住他,“笑一个。”
贺免只当他喝上头了说胡话,把抱枕展开成毛毯,扔他身上:“冷吗?你房间是哪间,我去拿床被子。”
祁修竹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起身,答非所问道:“让你笑你就笑,不然我会觉得钱花得不值。”
贺免一条腿撑在地上,另一条半跪在沙发上。双手抵在祁修竹两侧,实在算不上舒服。
祁修竹仰头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嘴。
贺免低头瞥见祁修竹颈间的小痣,再往上撞进他含笑的眼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行了吧?”
那双微挑的眼睛笑得弯起来,连带着眼尾也红了几分。
祁修竹松开贺免的手,把他的嘴角摁下来:“笑得太丑了吧。”
贺免嘟囔了句什么,在他身侧坐下,又听他说:“不过比刚才好多了,我不喜欢愁眉苦脸的小狗。”
贺免怔了一瞬,祁修竹已经收起了笑,仰头靠在沙发上。
“孟羽任刚才说的那些,别往心里去。”祁修竹轻声说,“不怪你,跟你都没关系。”
贺免咽了一下,嗓音有点涩:“但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都没说麻烦,你急着背什么锅?”祁修竹“啧”了一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那天你还挺帅的,谢了。”
贺免的喉结上下滑动,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祁修竹打断:“别矫情了,闭嘴。”
他把水塞进贺免手里:“这水早过期了,爱喝你自己喝。”
“过期了你怎么不扔掉?”贺免顿感头疼,“冰箱里还有好多,都过期了?”
祁修竹刚“嗯”了一声,大门处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烛之逸穿着一身黑,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看见沙发上的两人眼睛一亮,跟在自己家似的,窜进来在他们对面坐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烛之逸摘下帽子,冲贺免扬了扬下巴,“你俩请我们喝喜酒吗?”
第34章 第34章
说是聊电影, 结果一群人就地玩起扑克,顺带喝完了另一瓶洋酒。烛之逸兴致高涨,想叫外卖再送点过来, 被喻昭一把拦下, 让他注意身材管理。
第二天早上, 祁修竹睁眼时天花板在转,转着转着变成了原康黑沉沉的脸。
“康哥?”祁修竹迷迷糊糊地招呼他, “早啊。”
公寓里的窗帘是定制的,遮光效果很好,拉上后什么也看不见。原康只隐约认出茶几上倒着些瓶瓶罐罐,一片狼藉。
祁修竹躺在沙发上, 显然还没睡醒。
原康撑着沙发扶手缓了口气,心想还好他知道大门的密码, 不然出事了都找不着人。
正想教育几句,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随后冒出来一个火红的脑袋。
“卧槽!”原康被吓得不轻,抓着衣领大喊道,“什么东西!”
祁修竹刚想提醒他别急, 头顶的灯“啪嗒”一下亮了。
烛之逸揉着眼睛站在门口, 另一只手搭在开关上:“谁啊?这么早。”
原康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烛……烛老师?”他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脚跟碰到个柔软的东西。
“嘶。”在地上窝囊地睡了一整晚的孟总撑着胳膊坐起来, “别踩, 有人。”
“……”祁修竹指着客厅另一方, “怕你被吓着, 那边还躺着一个。”
原康倒吸一口凉气, 见喻昭坐起来,远远跟他打了个招呼。
原康哆哆嗦嗦地喊了声“喻导”。这房子祁修竹买了有三年多了, 一直冷冷清清,几时有过这么多人?
他再低头去看腿边的人,这一看吓了一跳:“孟总!您也在这呢?怎么睡地上去了!”
孟羽任跟祁修竹在片场吵架那事他可没忘,现在是和好了还是怎么的?
他一看地上那床薄如纱的被子,又怎么看怎么不像。
祁修竹抱着手看戏,听见最后那句笑出声。
原康找到罪魁祸首,一扭头瞪过来,仔细瞧了瞧祁修竹被窝里那人。
帅哥、肌肉男,完全是祁修竹喜欢的类型。他再定睛一看,差点当场跳起来。
这不就是昨晚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吗!
“小哥你是哪家公司的?”原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好声好气问,“是模特还是练习生?”
贺免抓起搭在沙发上的T恤,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回答说:“都不是。”
“都不是?”原康说完瞥到桌上的空酒瓶,颤颤巍巍地问,“那你……在哪里高就?”
贺免:“……”
他刚睡醒头发都是乱的,随意抓了一把,如实回答:“意安。”
原康狠狠摁了下眉心,这大老远的,怎么还拐了个外地人啊?
“祁修竹!”原康两眼一黑,嘴角抽搐道,“我是让你去休假的,不是让你去学坏的!”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被叫到大名的祁修竹本人也怔了一瞬:“我学坏什么了?”
原康挤着眉毛,给他不停地使眼色。祁修竹感到莫名其妙,披了件外套跟着去了厨房。
原康一把拉过玻璃门,小心试探道:“外头那帅哥,你俩什么关系?”
“嗯……”祁修竹纠结道,“你不都知道了吗?昨晚没人找你?”
“找了!整整六位数!所以我才问你们什么关系!”原康往外瞅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玩起这套了!”
“哪套?”
“你说哪套?”
“我真不知道。”
“包包包……养!”
祁修竹:“……”
他一时觉得荒谬,几度张嘴都欲言又止。
“你想哪去了?”祁修竹无奈地笑了一声,“他是我前任。”
“啊……”原康恍然大悟,旋即察觉到不对,“啊?你说谁?”
“你们其实认识。”祁修竹说,“他就是民宿老板,你这也算是……面基成功了?”
原康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来消化祁修竹的话,随后又花了五分钟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
“然后呢?”原康做好了心理准备才问,“结果是什么?”
“没有结果。”祁修竹说,“暂时还没有。”
“你……”原康深深看他几眼,挠了下头皮,“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一定得提前跟我通气。”
祁修竹看着客厅的方向不答,原康打了个响指:“听见了吗?”
“听见了。”祁修竹收回视线,“再说吧。”
原康看他几眼:“你最近是不是好多了?昨天都没发作。”
他要不说,祁修竹都把这事给忘了,不免也有点惊讶。
“算了。”原康摇了摇头,“再观察观察。”
他们从厨房出去,其他人已经换好了衣服。祁修竹指了指浴室的位置,说了声“你们自便”。
他回房间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坐了一圈人。
他一眼看见沙发最外侧的贺免,正皱眉滑动手机界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祁修竹擦头发的手一顿:“你们还没走?”
孟羽任看了眼贺免,意味不明地问:“你说的谁?”
祁修竹懒得理他。
喻昭咳了一声:“我们刚才商量过了,康哥说你的状态还没调整好,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祁修竹把毛巾绕在脖颈上,靠着贺免这边的扶手坐下来:“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这样吧。”
喻昭以为他憋着气不说,解释道:“你刚好可以找找状态,磨一磨人设。”
“行。”祁修竹倒也很好说话,“可以。”
这段时间,他把剧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那角色跟他本人差挺多的,甚至可以用完全相反来形容。
他正琢磨着,刚巧看见贺免,脑子里某颗灯泡忽然亮了。
烛之逸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走了,喻昭和孟羽任也准备离开。
原康多瞧了祁修竹几眼:“你呢?接下来准备去哪?”
“他……”贺免一开口,原康立刻警惕地看过来,搞得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和我……”
没想到祁修竹旋即接着道:“我和他回意安。”
孟羽任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被喻昭拦住了。
原康早料到会是这样,没多说什么,拿着手机到一旁联系司机。
“小贺啊。”喻昭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那什么,你帮忙看着点他。”
“用不着。”祁修竹说,“别瞎操心。”
喻昭耸了耸肩:“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二十多分钟后,祁修竹和贺免坐上回意安的车。他一上车就睡了,睁眼时身上多了件外套。
贺免坐在他身边,从上车起就捧着手机。
祁修竹靠在车窗上看过去,贺免的山根很高,鼻梁微微驼峰。衬得他眼窝更深,面无表情的时候像是在生气。
祁修竹看见他那颗眉钉,看倒是挺好看的,不疼吗?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碰了碰,贺免没有阻止,扭头看过来:“干什么?”
他的侧脸靠在祁修竹的手掌中,被带着凉意的手指碰得有点痒,下意识蹭了蹭。
祁修竹掌心一烫,看了他半晌,突然扯了扯他的脸。
没什么肉,手感一点都不好。
贺免拍开他的手:“什么毛病。”
他一动,手机不小心落到座椅上。车身刚巧开过减速带,“砰”的一声,又翻了个面掉到祁修竹脚边。
祁修竹弯腰去捡,贺免慢了一步,猛地一低头,额头碰到他的后脑勺。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握紧手机,贺免不敢用力,掰了一下没有掰动。
贺免赶紧直起腰,祁修竹拿着手机起身,笑脸盈盈地看向他。
“这么关心我啊?”祁修竹把屏幕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如何缓解焦虑、焦虑的人可以抽烟吗?”
念到最后一句时他顿了顿,随后嘴角勾得更深,不轻不重说:“焦虑的人是不是脾气很差。”
贺免:“……”
祁修竹把手机扔还给他:“我脾气很差?”
贺免把手机塞进包里:“不差,特别好。”
“是。”祁修竹说,“我也觉得。”
贺免挑起眉毛,一句“才怪”差点脱口而出。
算了,真男人不占口头上的便宜。
既然都被看光了,贺免顺势道:“我在网上查过了,你这情况需要戒烟戒酒。”
“哦。”祁修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知道了。”
汽车停在了巷子口,司机回头招呼他们下车。两人都没带行李,三两步回到工作室。
今天店休,钟延和柳璟不在,正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贺免想起什么,抓住正准备上楼的祁修竹:“还有,你得早睡早起多运动。”
祁修竹说:“你怎么这么烦?”
贺免听了也不生气,他们跨频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后跟我去晨跑?”
“你几点起?”
“头一天晚上没工作的话,七点。”
“有工作呢?”
“大概率算了。”
“这样。”祁修竹转了转被握着的手腕,“祝贺老板生意兴隆。”
贺免被气笑了:“讲讲道理,我明明是为了你好。”
祁修竹来了兴趣,冲贺免勾勾手:“问你个事儿。”
贺免站着没动,毕竟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祁修竹“啧”了一声,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
今天贺免身上的味道和以往不一样,他用了祁修竹公寓里的佛手柑洗发水。
清新的柑橘味里带一点甜,怪好闻的。
贺免站着没动,斜眼看向后方,瞥见祁修竹挺翘的鼻尖。
“到底怎么了?”
祁修竹的唇瓣碰上贺免的耳廓,垂眸问:“喂,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第35章 第35章
其实贺免很喜欢祁修竹身上的疏离感, 他越是不理人就越带劲。冷着脸往那一站,旁人压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贺免以前觉得新鲜,跟他在一块儿跟拆盲盒似的, 每天不带重样。
直到某次, 柳璟在他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 他才发现这事儿要是换在别人身上,他好像没多大耐心。
但此时, 祁修竹用近似于玩笑的语气试探他,他心里的那股新鲜感像撒了气的气球,软哒哒地蔫了下去。
贺免猛地往后一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祁修竹。
屋里没有开灯, 掩盖了祁修竹五官上的那点清冷感,反而多了几分柔和。贺免微微偏过头, 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脸。
喜不喜欢的,在他心里就这么随便?
那他呢?他怎么不说?
祁修竹没料到贺免的反应会这么大,略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的确是想逗他,自认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至于吗?
“这是什么反应?”祁修竹解开外套的扣子,脱下来扔到沙发上, “我还什么都没做。”
“嗯?”
自己的外套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贺免一边腹诽祁修竹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边又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他人高马大, 光站着什么都不说也很有存在感。室温不高,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空气又冷又湿。
祁修竹转身去了厨房, 察觉到身后这人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意, 根本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体温。
祁修竹拧开火,把平底锅放在灶台上, 打开了橄榄油瓶盖。
刚要往锅里倒油,瓶子被贺免抬着底部扶正:“锅还没热。”
祁修竹哦了一声,贺免和他换了位置,把火关小些问:“要做什么?”
“想吃个煎蛋。”祁修竹说,“给康哥发过去,说我有好好补充蛋白质,还会自己下厨。”
“……”贺免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青筋随着他抓握的动作鼓起,“鸡蛋在冰箱里。”
说完他一顿,若无其事地问:“晚点想吃锅包肉吗?”
“可以。”祁修竹做了个手势,“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大概五六七八块?”
“哦,这么一点点啊,做不了。”
“哦,那你还挺挑剔。”
祁修竹拿了鸡蛋递给贺免,见他单手便把鸡蛋捏碎。
待锅里散发出香味时,他来了个非常华丽的颠勺,给白嫩的鸡蛋翻了个面。
祁修竹忍着笑夸道:“嚯,厉害。”
贺免把鸡蛋盛出来:“以前在厨师班进修的时候,我的鸡蛋是班里煎得最漂亮……”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祁修竹手里的筷子已经落到了漂亮的煎蛋上。
原本浑圆的溏心蛋中央被戳了道口子,半凝的蛋黄顺着筷尖流向边缘。
祁修竹无视贺免凝滞的表情,拍了张照片给原康发过去。
「不爱吃核桃:没骗你吧?我真是特别健康一人。」
随后他看向贺免,笑得人畜无害:“有时候太完美了也不好,不太像我自己做的。”
贺免:“……”
行,伸手不打笑脸人。
贺免把肉拿出来解冻,又从冰箱里翻出一根红萝卜。
他们干纹身的,一旦开始动针,几个小时不间断地工作是常有的事。
所以虽然大家都会做饭,却不经常下厨。到哪吃饭都得顺手摸张订餐卡回来,餐桌上的卡片攒了整整一摞。
“食材还挺丰富?”祁修竹站在贺免身后,往冰箱里看了一眼,“没了……这么刚巧?”
贺免把要用的食材拿出来后,冰箱里空空荡荡,只稀稀拉拉地剩些酒水饮料。
贺免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回头看他一眼:“吃你的煎鸡蛋去。”
他脱掉外套,上半身只剩一件贴身T恤。他正往脖子上挂围裙,察觉到身边那道视线直白地落在自己胸前。
“干什么?”贺免挑了下眉,“好看吗?”
“一般。”祁修竹靠在橱柜边,若有所思道,“总感觉差点意思。”
这话贺免就不爱听了,非得问上一嘴:“说说,差在哪了?”
祁修竹眯了眯眼睛,刻意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很显然,你没悟到围裙这玩意儿的精髓。”
贺免手指一顿,顺着祁修竹的视线,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很快,他意识到祁修竹在说什么,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祁修竹调笑着看向眼前的人,看贺免那表情就知道他听懂了,唇角的弧度越勾越深。
贺免突然哼笑一声,夹住煎好的鸡蛋往祁修竹嘴边送去:“有时候真想找东西把你这嘴堵住。”
祁修竹偏过头,嘴角沾上一点油色:“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
祁修竹的唇色不深,是淡淡的粉色。
那滴透亮的油光落在嘴角,被明黄色的灯光一照,亮亮的像是涂了一层透明唇釉。
贺免“啪嗒”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指尖触碰到祁修竹的唇瓣,沿着微微凸起的弧度,狠狠擦拭了一下。
指腹上的触感柔软湿.滑,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力度。
祁修竹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了一瞬,回过神时只感觉唇角火辣辣地疼。
贺免的指腹上有茧,虽是薄薄的一层,但存在感并不低。
祁修竹拧起眉,张嘴在他手指上咬下一口。
光是这样还不解气,他侧头找到嘴里最尖的那颗虎牙,目光和贺免接触,挑衅地磨了磨。
他的舌尖从贺免的指侧划过,只是一瞬,贺免的手从他嘴里撤出来,改为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向上抬起。
贺免的手掌几乎将祁修竹的下半张脸捂住,他嗓音低哑,垂下眼眸问:“你在干什么?”
祁修竹被迫仰起上半身,反手撑在橱柜上:“装什么,你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
这明明是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慌乱。
他游刃有余,像是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一切,不管是阿猫阿狗……还是活生生的人。
“怎么说?”祁修竹舔了下唇,闷声闷气道,“立刻从我身上让开,或者……”
贺免的腮帮子鼓了一下,他看着祁修竹,过了几秒才克制着说:“不让。”
祁修竹又抬起一点头,修长的脖颈完全暴露在贺免眼前。
祁修竹敛起笑,冲贺免扬了扬下巴,淡声命令道:“脱了。”
贺免盯着他脖子上的小痣看了几眼,绷着嘴扯掉身上唯一一件衣服。
蜜色的肌肤顿时撞进祁修竹的眼底,贺免耳后流下一颗透色汗珠,顺着肌肉的弧度往下,没入腰侧。
贺免拉过祁修竹的手,将那只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前:“还差点意思吗?”
祁修竹学着贺免刚才那套,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擦他肌肤。
就这样默默欣赏了片刻,他伸手拿过被遗忘多时的围裙。
“嗯。”祁修竹拎着围裙一角,高高举过头顶,让它从两人中间落下,“穿上。”
贺免:“……”
他“嘶”了一声,闭眼拧了拧眉心:“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乖乖照做。
藏青色的围裙紧紧贴住他赤裸的上身。祁修竹拍了下他的胳膊让他别动,两只手从贺免身前穿过,环住他后,拉过他身后的绑带。
“操。”贺免只感觉腰间一紧,嗓音变得有些涩,“你要勒死我吗?”
祁修竹退回来,笑着拍了拍手掌,将他的作品上下打量一番。
这次不等贺免发问,祁修竹先一步开口夸道:“特别对味。”
贺免瞬间哑火,低低嗯了一声,不再去纠结要不要解开身后那绑带。
他两手撑在祁修竹身边,将他围在身前,低头问他:“你……”
话还没说完,祁修竹弯腰从他胳膊下方钻了出去。
“别,离我远点。”祁修竹抓着菜板上的萝卜,扬扬手冲贺免扔过去,“什么时候吃饭?我好饿。”
他站在离贺免两步远的地方,笑得特别灿烂,那点洋洋得意根本没藏住。
贺免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把我弄成这样就是为了做饭?”
“你自己说的。”祁修竹抱着手,“晚上吃锅包肉。”
贺免无语到险些笑出来,他抬着脖子扯了扯颈侧的带子,缓步向祁修竹靠近。
没等祁修竹反应,贺免一把将他抱起,掐着他的大腿将他托举在手臂上。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扫开橱柜上的杂物,祁修竹僵了一瞬,很有眼力见道:“我开玩笑呢,别冲动。”
贺免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把祁修竹放在收拾好的柜台上,牢牢将他禁锢在怀里。
“饿吗?”贺免伸手摸了摸祁修竹的睫毛,手指停在他眼下,看着他微微眯起右边的眼睛。
“……”
祁修竹眨了下右眼,脑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撇下嘴,侧头骂了句。
他摁亮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17:35。
祁修竹很快又转过头,不甘示弱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行。”祁修竹拍了拍贺免的脸,“十点前我要吃上锅包肉,可以吧?”
贺免吻住他的耳尖:“可以,吃不完不准睡觉。”
第36章 第36章
晚上十二点, 祁修竹被贺免摇起来吃刚出锅的锅包肉。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感觉贺免折腾了好一阵,然后把他放浴缸里泡了会儿澡。
他困得脑子转不过弯, 被温水一泡, 直接舒服得闭了眼睛。睡着前, 脑子里冒出来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原来浴缸的作用是这个……?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热醒的,先入眼是贺免的锁骨, 肩上印着几个牙印。昨晚的情形骤然闯入大脑,他呆了片刻,难得红了耳尖。
几年不见,贺免变得比之前还疯。
每次都像是怕他跑了, 死死锢着他的手,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咽肚子里去。
祁修竹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纹身, 蝴蝶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吻痕,留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扎眼。
……报复心特重的小狗。
祁修竹的头有点晕,大概是没休息好。贺免睡得正香,祁修竹看得不爽, 一拧眉踹了过去。
“别动!”贺免被这一脚踹醒了, 猛地蹬了下腿, 大半边身子掩在祁修竹身上, “你躲我后面站远点。”
祁修竹身上一沉, “嘶”的一声推了一把, 结果一点劲儿都没使上:“说什么呢?”
贺免低头和他对视, 慢腾腾眨了下眼睛, 过了好几秒才彻底清醒。
“我做噩梦了。”贺免还有点迷糊,解释道, “梦见有人来找茬,我腿上挨了一脚。”
他说完躺回去,又嘟囔道:“昨晚你是不是压着我腿了,怎么感觉真的有点疼?”
祁修竹沉默一瞬,觉得又好笑又无语。他撑着身子弯下腰,头发扫过贺免的脸颊,“没压,你脑子烧糊涂了。”
贺免琢磨出味了,抬手把他的头发别到耳后:“你报复我?”
“你昨晚跟狗似的到处乱啃。”祁修竹哼笑一声,“我这压根算不上报复。”
贺免翻身露出后背,声音闷在被子里:“那我背上的指甲印算什么?”
“哦。”祁修竹摁住他腰上的印记,“算你活该。”
贺免反手握住后背上的手腕,坐起来后微微皱了下眉:“你手怎么这么烫?”
不等祁修竹回话,贺免用唇贴上他的额头,眉毛皱得更深:“你才是发烧了。”
贺免侧头观察祁修竹的表情,丝毫没觉得他们靠得太近。
祁修竹坐床上没动,只眼眸跟着贺免的视线移动:“昨天在浴室待那么久,你到底干什么了?”
他昨晚在浴室里就睡着了,连怎么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怪我。”贺免抓了把头发,把祁修竹裹进被子里,“应该是洗太久感冒了。”
他下床披了件外套,又趴地板上找到床底下的拖鞋:“去医院还是吃退烧药?”
“不去医院。”祁修竹立马回答道,“吃退烧药就行。”
“嗯。”贺免出去前叮嘱,“在这等我,别动。”
说不动就不动,祁修竹靠在床头翻起微信消息。
「怀才不喻昭:文件」
「怀才不喻昭:我整理了一些人物资料,你得空了看看。」
文件加载了半天,先跳出来的是一张人物手稿,旁边批注着“楚燕远”三个字。
画中的男人长着一张和祁修竹相似的脸,情态却和他截然相反——他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扬着眉笑得露出牙齿,看起来叛逆又张扬。
祁修竹摸了摸微烫的额头,继续往下划拉。
楚燕远出生在一个二线城市的单亲家庭,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爸替他安排好的。
十三岁那年他陪朋友去看了场演唱会,明明连台上的人都不太认识,回来后却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他便攒钱收了个二手mp3。趁每周一次的计算机课,用学校的电脑下载流行音乐。
起初他只是把音乐当成个爱好,偷偷摸摸地不敢让他爸发现。
直到念大学那会儿,室友邀请他去看自己的地下演出。回来后他就一拍脑门,兼职攒钱去报了专业的课程。
说不上他是胆子大还是脑子一根筋,总之一般人都不敢干这事儿。
毕业后他跟着室友一块玩音乐,白天上班晚上在工作室发疯,他爸发现的时候,差点被气得半死。
故事是开放式结局,没说楚燕远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到底有没有成功,或者是否已经放弃。
最后一个镜头聚焦在一个雨天。
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雨点,楚燕远和室友站在一片稻田里,和着风声唱出他们亲手写下的音符。
祁修竹一口气看完喻昭发来的资料,手指落在最后那个句号上迟迟没有移开。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艺片,普通得略显矫情,但也是喻昭最擅长的那种类型。
听说故事原来的结局是楚燕远最终得偿所愿,喻昭不太满意,跟编剧商讨了大半个月才定下现在这个。
祁修竹拿到最终版本时问过他:“行内行外都在说你老拍这种风格的电影,考不考虑跳出舒适圈?”
“跳什么跳。”喻昭挥挥手,“我就爱待在舒适圈里,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祁修竹笑了:“那你跟楚燕远完全相反。”
“对,我和他就是完全相反的人。”喻昭坦率承认,转而又说,“所以我给了他开放式结局,没有人知道最后会怎么样,除了他自己。”
房门“咔哒”一下响了。
贺免端着碗进来,见他木讷地望着前方,以为他烧傻了:“怎么没休息?很难受吗?”
祁修竹看着他慢慢靠近,有那么一瞬觉得楚燕远从手机里跳出来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贺免的。
祁修竹下意识问:“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贺免往床上架了个木桌,把热气腾腾的青菜粥放在桌上:“什么结局?”
祁修竹回过神,看了眼漂浮的青菜,又抬头看他:“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贺免确定他是烧昏头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挺好的。”
祁修竹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刚要喂进嘴里,被贺免接过。
刚煮好的粥很烫,贺免没打算让他立马喝,自己一边搅着一边晾凉。
祁修竹支着脑袋看他:“关于学纹身这事,你一开始是怎么想的?”
贺免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人这辈子能找到喜欢的东西太不容易了。”
祁修竹想了想,靠在床头上垂眸问:“后来呢?有没有某个瞬间觉得后悔?”
“要说没有肯定是假的。”贺免的手在半空中停顿半分,继续道,“毕竟前途未知,很快我就发现,仅凭一腔热血其实挺幼稚的。”
“嗯。”祁修竹接过贺免手中的勺子,慢吞吞抿了一口,“然后呢?”
不知道祁修竹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谈这个,贺免以前也找不到机会和他聊。这事有点私密,或者说羞耻,除了祁修竹,他大概率不会跟第二个人讲这些事。
成年人嘛,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烦恼。所以贺免没跟朋友说过这些,最多就是在酒桌上发发牢骚。
他看着祁修竹小口小口地喝粥,人没什么精神,眼睛却亮得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些跟朋友说不出口的话,此时都挤在了嗓子眼里。嘴边莫名其妙含了一声“哥”,但很快被贺免咽下。
“然后就是,我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贺免咳了一声,剩下的话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刚到工作室的时候处处被人打压,而且输出创作型的工作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祁修竹轻声说:“怎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贺免笑了一声,“这是一个在不断摸索中,逐渐发现自己普通且平庸的过程。”
这个感觉祁修竹太懂了,他刚开始学表演的时候,小机构里的老师都夸他天赋不错。后来他找了个更专业的私人机构,和那边的同学一对比,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
祁修竹也笑了一声,嗓子烧得有点哑了,他侧头咳了一下:“是,大家都是普通人。”
贺免摸了摸他的额头,拆了颗退烧药放在桌边:“但总的来说我并不后悔,做决定的那一刻我是快乐的,现在也是。”
祁修竹看了他半晌,勺子磕在碗边发出一声脆响。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贺免的话却听得格外清楚。
贺免收起碗,端了杯温水过来:“把药吃了。”
祁修竹吃过药,躺在床上刚盖好被子,听贺免轻轻问了一句:“你呢?后悔吗?”
祁修竹的脸颊两侧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下半张脸掩在被子下,半合着眼问:“后悔什么?”
生了病的祁修竹和平时很不一样,贺免没忍住用手背碰了下他的脸。
他很快收回手摇了下头,替他关上了床头上的灯:“没什么。”
贺免轻手轻脚地端起碗,刚转身准备离开,衣摆被人轻轻拽住。
他略有些诧异地回头,见祁修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贺免问。
“能叫我起床吗?”祁修竹说,“两个小时后。”
像是害怕他会拒绝,也因为他头昏沉着没有细想。
祁修竹补充说:“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
第37章 第37章
祁修竹睡着后没过一会儿, 天气转阴,外面开始飘雨。秋雨一场场落,气温也跟着一点点降下去, 秋天俨然已到尾声。
意安的冬天不下雪, 温度比不得北方。但空气干燥, 风大的时候在外面抽根烟的时间,嘴唇都会被吹得起皮。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贺免特意考察过,意安是附近这片地方里,秋冬持续时间最长的小城。
正合祁修竹的意。
柳璟站在门边抖了抖伞上的水,回头冲贺免喊:“免哥, 上次那个图我想找你看看!”
他嗓门儿大,连雨声都盖不住。贺免不想跟他一块儿喊, 用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柳璟在他身边坐下,正掏着包里的平板,听贺免问:“今天不是休息吗?你怎么来了?”
“你徒弟我勤奋刻苦呗。”柳璟自卖自夸,跟他开玩笑,“怎么, 不想我来吗?”
他都做好被贺免笑话的准备了, 谁知对方根本没反应, 拿过他的平板径直问:“找我看哪个?”
柳璟多看了贺免几眼, 贺免也抬眼看向他, 点了点屏幕催促道:“打开啊。”
“哦哦。”柳璟这才把画好的稿子拿出来, “就这个地方, 我有点纠结用几号针比较好。”
“三针, 试试1003或者0803。”贺免从手边扯出一块练习皮,“实践出真知, 试吧。”
纹身机刚震了一下,贺免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见上面显示的是闹钟,柳璟好奇道:“免哥,你今天有事吗?”
“没有。”贺免把闹钟关了,“不用管。”
一试就是一个多小时,中途闹钟响了一次,贺免还是那句“不用管”。最后图弄得差不多了,闹钟又响起来,被贺免眼疾手快地摁掉。
柳璟彻底不理解了:“免哥,到底有啥事儿啊?”
祁修竹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贺免用余光瞥了眼楼上的房门:“你继续,我去叫祁……叫他起床。”
他这话说得自然,柳璟的表情却变得有点古怪:“叫谁?祁哥吗?”
贺免嗯了一声站起来就走,柳璟呆了一瞬:“啊……你就是为了这事定了这么多闹钟?”
贺免脚步一顿,他刚才没多想,这时才意识到,叫人起床这事确实有点私人。
“少说话多干活。”贺免没回他的话,况且这话也回不了。
楼上的祁修竹还睡着,被子卷到鼻子下面一点,睡姿特别老实。贺免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但没中午那会儿烫了。
他拿出抽屉里的老式体温计,刚甩了两下,祁修竹睁开眼坐了起来。
“几点了?”乍一开口,祁修竹的嗓子有点哑。
“睡了三个多小时。”贺免把体温计和水杯一起递过去,“再量一量。”
祁修竹抱着水杯,窝在被子里愣神。
贺免去找衣柜里的外套,里面几乎都是秋装。今天降温,人又还在感冒,再穿这些不太合适。
贺免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那件羽绒服取了下来。上个月刚送去干洗过,带着一点清香。
“多少度?”贺免站在床边问,“有哪里难受吗?”
祁修竹把体温计摘下来,对着光看了看:“感觉还行,三十七点二。”
贺免暗自松了口气,早些时候,他连跟谁借车都想好了。
要是情况不对,他打算立刻带他去城里的医院。
贺免把衣服放在床边,出去前跟祁修竹说:“你要还想下来,记得把衣服穿好。”
祁修竹坐着喝了几口水,披着羽绒服就往阳台上走。
外面的风很大,把他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他顺手扎了个马尾。
很多人不喜欢下雨,但祁修竹不是。要是赶上休息的时候下,他的好心情能维持一整天,然后再宅在公寓里睡觉。
祁修竹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退回来把门关上了。
他洗漱好下楼,看见柳璟也在,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他在贺免身边坐下,柳璟隔着一个人问:“祁哥,你现在才起床啊?”
“下雨天正适合睡觉。”祁修竹侧头咳了一声,把外套拉链拉到顶端,眨了下眼睛问,“你们在干什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早就想好了,与其自己瞎琢磨剧本,不如先逮着现成的案例观察观察。
贺免和楚燕远这个角色极为相似,身上那股劲劲的感觉特别对味。
听他这么说,贺免却想偏了。
原来下午那句“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是在逗他?
贺免不动声色地看祁修竹一眼,他的头发缩在羽绒服里,后背鼓起一小团,跟鸵鸟似的。
柳璟回答说:“可以啊,我没意见。”
于是祁修竹看向贺免,贺免没多说什么,压了压嘴角也说可以。
柳璟在一旁练自己的图,贺免则开始整理电脑里的手稿。
工作的时候,他不是会分心的人。
但此时祁修竹坐在旁边,他时不时就想偏头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好几次和祁修竹对上视线,对方也只是笑着挑挑眉,满脸写着:看我干什么,继续啊。
贺免不信他是对自己的工作好奇,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可能真是烧糊涂了,贺免心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正想着,他点开一个命名为“未售”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蝴蝶手稿。
祁修竹支着脑袋问:“这些都不打算出吗?”
贺免点了下头,祁修竹又说:“你是打算当传家宝吗?”
贺免没搭理他,没过几分钟就把里面的图片翻完了。
他把其中一些半成品拖进回收站,这才回答说:“就是传家宝,那咋了?”
柳璟在一边没憋住笑,他一直觉得贺免和祁修竹说话特有意思。
祁修竹耸耸肩:“理解尊重,你开心就好。”
贺免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的图片有些年头了,而且又乱又杂,都是他刚开始学纹身那会儿做的。
以前什么都不懂,只顾着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师傅说他做的这些没有市场,他也听不进去。
祁修竹显然也看出来了:“你的个人风格变化还挺大。”
贺免自己看着都觉得不满意,鼠标越点越快,挑了半天只挑到两张能看的。
“太快了,都没看清楚。”祁修竹接过他手里的鼠标,扬了扬下巴,“你说哪张好哪张不好,我来。”
他说着往右一点,下一张图片露出来时,贺免猛地将电脑屏幕扣下。
祁修竹懵了一瞬,伸手去扒拉,贺免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放。
他刚才只瞟到一眼,没怎么看清楚。虽然有些诧异,可一看贺免这心虚的样,他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
“松手。”祁修竹冷着脸说。
贺免的眼皮跳了跳,手上的力道更大:“你先松开。”
柳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转头要看,贺免一脚踢在他的椅子上,轮子一转滑出好几米远。
贺免分神冲他说:“你到那边玩一会儿,我不叫就你就别过来。”
趁他没注意,祁修竹的另一只手从桌子下伸过来,“啪”的一下将屏幕推开。
雨突然下得更猛,“哗哗”水声隔着窗户传进来。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祁修竹和贺免同时看了过去。
这图片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不是手稿而是张真人照片。
纹身师扎完图后,拍照存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就连贺免现在的工作室里,也有专门用来拍照的布景。
但这张照片……
祁修竹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了。
贺免不敢吱声,连呼吸都放轻数倍,目光在屏幕和祁修竹的侧脸上徘徊。
半晌后,祁修竹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指着图片问:“你当时不是说删了吗?”
贺免重重地闭了下眼睛,顺着祁修竹的手指看过去。
镜头并没有聚焦,却不难看出拍的就是祁修竹本人。
照片只拍到他的上半身,他仰头靠在沙发上,带着醉意看向镜头之外的人。
祁修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领松松敞开,衣摆垂落而下。
他一腿曲起,另一只则伸向镜头这一侧。西裤因为他的动作紧贴在腿上,隐约能看见大腿处有一道环状的凸起。
贺免咳了一声,强迫自己从那处移开视线。这照片是他拍的没错,拍完后删掉了也没错。
祁修竹撩起贺免眼前的头发,贴近了和他对视:“删了?那这是哪来的?”
“……”贺免实话实说,“回收站里找到的。”
祁修竹又笑了一声:“变态。”
贺免再次试图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纹身。”
祁修竹退回去,把图片放大,露出左胸的位置。
图片糊成了马赛克,只能看见他白皙的皮肤,以及……胸前那个粉色的吻痕。
他抱着手看看屏幕,又看看贺免:“视力这么好?”
贺免:“……”
贺免小麦色的皮肤上浮出一层浅红,他周身滚烫,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都被咽了回去。
这个行为好像的确有点变态……
祁修竹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勾着唇问:“免哥,这也是你的传家宝?”
第38章 第38章
贺免看着祁修竹,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长着一双丹凤眼,眼皮很薄,睫毛不翘但是又密又长。笑起来时眼尾挑起来一点, 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贺免太了解这人, 白长了张清冷的脸, 切开完全是黑的。
拍这张照片的那个晚上,祁修竹刚参加完一个晚宴。领带、衬衣扣子, 全是他自己摘的。
他坐在沙发上冲贺免勾手,摸着胸前的纹身问他:“不是想拍照吗?拍吧。”
贺免没禁住诱惑,从房间里拿了相机出来。刚要按下快门,祁修竹用锃亮的皮鞋点上他的大腿:“叫声哥哥, 叫了就让你拍。”
贺免平时都叫他小名,偶尔会喊一声哥, 哥哥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心下一横,叫出那两个字后,飞速拍下这张照片。
他们从沙发转移到卧室,贺免抚摸着祁修竹颈侧的痣,在他意识模糊不清时, 凑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叫哥哥, 叫了就让你睡。”
祁修竹哑着嗓子骂他, 最后不得不服软:“哥哥。”
那是祁修竹唯一一次这样叫他, 也是最后一次。
祁修竹还在等贺免回话, 却见他的脸越来越红, 很快连脖子也变了色。祁修竹正纳闷, 自己的话也没多过火, 这么不禁逗?
他一侧头看见屏幕上的照片,又瞥见贺免极为不自然的表情。他瞬间想起什么, 背挺直哽了一瞬。
他的耳根也有点发烫,动了动手指狠狠踹过去:“变态。”
贺免闷哼一声,揉了下小腿:“我怎么变态了?”
祁修竹把凳子移开几分,总算没那么热了:“你在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贺免见他这动作,唇角动了动。难得看见祁修竹不自在,早知如此,以前就该让他多叫几声。
“要删吗?”贺免握着鼠标,箭头在那道吻痕周围滑过,“我觉得挺好看的,当传家宝也不是不行。”
祁修竹冷笑一声:“这都多少年前的照片了,没意思。”
“哦。”贺免说,“那现在的让拍吗?”
祁修竹盯着箭头在自己身上一点一戳,怎么看怎么奇怪:“这是你纹的图,想干什么都行。”
箭头正正好好停在吻痕上,贺免转头重复道:“想干什么都行?”
“有病。”祁修竹骂他,“少想那些不正经的玩意儿。”
贺免哼笑一声,别的话什么都没说。
祁修竹开始思考,把贺免当作观察对象是否可行。他们之间的磁场诡异,要么就水火不容,要么就……
祁修竹打住内心的想法,再想下去就真收不了场了。他把注意力从贺免身上移开,拿出手机开了把游戏。
贺免把柳璟叫回来,柳璟没待一会儿就回公寓休息去了。祁修竹耳朵疼,等人走了便摘下耳机,游戏音效回荡在工作室里。
雨还没停,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伴着贺免敲键盘的声音挺催眠的。
祁修竹玩得心不在焉,贺免忽然问:“你到底在我旁边干什么?”
“我无聊,想找个活物陪我。”战况激烈,祁修竹没抬头看他。
“行。”贺免调侃他,“你无聊就找我消遣是吧?”
祁修竹刚被队友坑死,正烦着,听他这话直接站了起来:“那我到别的地方玩。”
贺免一转椅子把他拉回来:“就坐这,我也想有个活物陪我。”
祁修竹张了张嘴,正巧屏幕亮了,便也没空理他。贺免凑过来看了一眼,瞥到屏幕旁的聊天记录皱了皱眉。
“这射手怎么骂你?”
“无所谓。”祁修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他玩游戏单纯是为了打发时间,从来不管别人说什么,“爱骂就骂吧。”
贺免不乐意了:“菜还乱叫,给我我来。”
祁修竹撒开手,心想贺免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贺免见不得有人说他不好,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微博。祁修竹不小心看见过贺免翻他微博底下的恶评,他边看边皱眉,甚至学会了反黑和举报。
祁修竹的目光落在贺免的手上,心里在想别的事。
贺免的微博到底叫什么?他之前问过几次,每次提起,贺免就一脸心虚,打死也不肯说。
“好菜,就这还好意思骂人?”贺免没注意到祁修竹的表情,看见最新的聊天记录,碰了碰祁修竹的胳膊,“辅助让你开听筒,开吗?”
“随便。”祁修竹随口道。
贺免打开听筒,手机里窜出一个带着几分羞涩的男声:“喵喵喵,处cp吗?”
“……”
工作室里安静了一瞬。
“喵什么喵?”贺免听得手一抖,“什么毛病。”
“那是我的游戏id。”祁修竹抬手掩了下嘴,“你取的。”
贺免难得呆了一瞬,想起确实有这回事。他自己的id叫“汪汪汪”,便顺手给祁修竹改成了“喵喵喵”。
祁修竹低头看过来:“问你话呢,处不处啊?”
“……”
贺免面无表情,敲了个“不处”发过去。
那人“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那好吧,喵喵喵你单身吗?处对象也行。”
“噗。”
祁修竹没忍住,趴在贺免的椅子上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还不忘看热闹:“人家问你呢,处吗?”
他的烧还没退,身上的体温比平时高一些。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贺免的颈后,酥酥麻麻的带一点痒。
贺免浑身不自在,听筒那边的声音一直没停,他更难受了。
他抬眸看了眼祁修竹,见他一点别的反应也没有,扯了扯嘴角打开话筒。
“不处。”贺免冷着声音说,“他有对象了。”
他说完便关了听筒和话筒,连带着队内消息也一块儿屏蔽了。没过一会儿这把游戏结束,贺免把手机还给祁修竹,回电脑前继续整理他的文件。
“以后少玩点游戏。”贺免盯着屏幕,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骗子太多。”
贺免此时的脸有多臭,祁修竹就笑得有多灿烂。
太有意思了。
“为什么不玩?”祁修竹说,“玩游戏能凭空多出个对象,多好玩啊。”
贺免偏头看他,眉头压得低低的,祁修竹笑着问他:“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对。”贺免抓了把头发,“你是我祖宗。”
祁修竹又笑起来,笑得比刚才还过分。
贺免一脸无奈:“你脑子烧坏了是吧?”
祁修竹一点没生气,眸底水光潋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门口挂着的铃铛突然响了,大门被敲了两下,随后被人推开。
祁修竹和贺免一起看过去,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门口,略有些局促地朝这边看来。
雨下得正大,男生没有打伞。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
祁修竹认得那身校服,估摸着这应该是附近高中的学生。
他坐着没出声,身边的贺免动了动,冷不丁对门口的人说:“回去。”
祁修竹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周身的气场冷下去,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也不带一丝情绪。
祁修竹听出他有点生气,但不明白为什么。
男生没听贺免的话,关上门径直往里走。
贺免推开椅子站起来:“让你进来了吗?站那别动。”
男生垂在腿边的手握了握,肩颈僵硬,拧着头看了祁修竹一眼,又重新看向贺免:“我不,我要找你纹身。”
祁修竹琢磨出味了,这是未成年找上门了?
贺免摁了下太阳穴,严厉道:“我不给未成年纹身。”
他板着脸的时候确实挺唬人的,男生抿了下唇,一咬牙在沙发上坐下来,大有一副誓不罢休就不走了的意思。
“乔果。”贺免叫出这声名字的时候,祁修竹见男生明显抖了一下,“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们显然是认识的,祁修竹皱了下眉,扯住贺免的衣袖:“这么凶干什么?好好说不行吗?”
贺免看向祁修竹时语气软下去,压低声音无奈道:“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好声好气跟他说他根本不听。”
祁修竹松开手:“他为什么非要纹身?”
祁修竹说着往客厅里看了一眼,乔果接触到他的视线一顿,旋即扭头看向别处。
贺免把电脑关了,抱着手说:“不知道,他还背着我找过钟延,挺执着的。”
乔果身板挺瘦,外套松松垮垮的,穿在里面的校服看起来很旧了。
他放了句狠话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跟那种叛逆的小孩沾不上边。
贺免看着他的背影,脸越来越黑,祁修竹看得直皱眉:“你去倒杯热水,我跟他说说。”
贺免说了句“你小心被这小孩儿气死”,随后老老实实去厨房倒水。
祁修竹不动声色地坐到乔果身边,乔果怔了一瞬,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祁修竹乐了:“怕什么?你不是连纹身都不怕吗?”
乔果鼓起脸颊:“纹身有什么好怕的?”
贺免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听见这话冷哼一声,吓得乔果闭上嘴不说了。
祁修竹给贺免使了个眼色,把水杯递给乔果:“纹身很疼的,你受得了吗?”
“我不怕疼。”乔果抿了口水,被烫得皱了下眉,瞪着贺免说,“反正我给钱就是客人,你给我纹就行了。”
贺免听得头疼,恨不得那水再高个一百度。
祁修竹“哦”了一声:“但你是未成年,贺免给你纹身就得承担风险。”
贺免冷着脸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乔果哼了一声没说话,祁修竹指着贺免跟他说:“你受得了是你的事,但他心理脆弱,我怕他承受不住。”
乔果眨了下眼睛,抬头看向贺免,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贺免:“……”
谁?
第39章 第39章
乔果跟贺免熟, 都来过好几次了,清楚贺免在他面前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但他有点怕祁修竹, 这人说的话很怪, 看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乔果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 刘海落下来扫到眼皮上,他抬着眼睛从发隙间打量祁修竹。
照理说祁修竹的长相不如贺免那样有攻击性, 可不知怎的,乔果就是不敢跟他对视。
“我……”乔果咬了下嘴唇,捧着水杯的手越攥越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他很瘦, 甚至有点营养不良。坐在那跟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似的,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不行。”祁修竹摇头道, “他得听我的。”
“他敢给你纹一笔,我就揍他一下。”
贺免的胳膊隐隐作痛,祁修竹还真干得出来这事。
乔果幼小的心灵受到冲击,嘴里发出“啊”的一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祁修竹煞有介事地说,“我就是一纯路人, 见不得有人做这种缺德事。”
贺免心说这是把哪个电影里的台词搬出来了, 他适时打断道:“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你阿婆出摊的时间快到了。”
乔果的表情缓和一些, 但还是坐着不动:“今天下雨, 晚一个小时出摊。”
剩下的话就算他不说, 祁修竹和贺免也猜得到。
这小孩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
乔果见贺免冷着脸不说话, 不服气道:“你又不是打不过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他敢跟祁修竹动手吗?
贺免顿时起身,那么高的个子往乔果面前一站,吓得人往后缩了缩。
“别废话了,赶紧走。”贺免拎起乔果的书包,“作业写完了吗你?”
两人在这拉拉扯扯,贺免手上收着力道,生怕把人抓疼了。
乔果的小身板还挺有劲,脚掌黏地上一动也不动。
祁修竹在一边看戏,这么大的小孩都有自己的心思,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乔果拽着书包背带,忽然朝祁修竹看过来一眼。
和之前的固执不同,祁修竹莫名从中读出点祈求的味道。
风把外面的小电驴吹倒了,尖锐的防盗铃声隔着门传进来。
雨停了一瞬,紧接着下得更猛,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乔果肩上的衣服滑落至小臂,露出里面被雨水浸湿的校服。
祁修竹眼尖地看见,他后肩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灰尘。
像极了脚印。
“算了。”祁修竹摩挲了一下手指,放下翘着的腿,不紧不慢道,“雨这么大你也回不去,在这等一会儿吧。”
贺免诧异地朝他看去,手里的背包被乔果抢去,紧紧抱在怀里。
“工作室不缺伞。”贺免不赞成他的决定,“况且我可以骑车送他。”
祁修竹没多解释,冲乔果笑了笑:“你玩游戏吗?”
乔果迟疑几秒,慢吞吞摇了摇头:“我没有手机。”
“玩儿我的。”祁修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又冲贺免伸手,“我玩儿你的。”
贺免下意识把手机递给他,对他挤了挤眼睛,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你胳膊肘怎么往外使?
教育小孩最忌讳这点,某一方家长一味地纵容和溺爱,简直是拖后腿的行为。
一点默契都没有。
祁修竹只当没看见,随便输了串密码,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贺免搞不懂祁修竹在想什么,他生了个病就跟被夺舍了似的,每一步都让人出其不意。
贺免背过身遮住乔果的视线,对祁修竹说:“感觉好点了吗?”
“嗯?”祁修竹没反应过来,“什么?”
贺免叹了口气,摸了下他的额头:“某些人自己都还病着,就开始操心别人的事了。”
他们这个角度根本没把乔果遮住,贺免身后的那双眼睛瞪得溜圆。
见祁修竹看过来,乔果欲盖弥彰地闭上眼。
祁修竹没觉得不好意思,对贺免说:“你该干嘛干嘛去,我饿了会吃渴了会喝,你也别瞎操心。”
贺免懒得和他多说,“咻”的一下,把他外套上的拉链拉到顶端。
他在祁修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等他张嘴骂人,果断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客厅里,祁修竹一句别的话也没说,真就只是带乔果玩游戏。
乔果说他没有手机是真的,班里的同学都爱玩这游戏,他自己一次也没有玩过。
没过几分钟,游戏角色就死了。
乔果毫无游戏体验不说,还有点不好意思。祁修竹依旧没什么反应,不跟他搭话,坐在对面动也不动。
贺免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类型,乔果每次过来都免不了被教育一顿。
祁修竹和贺免截然相反,他句句不提乔果,给足他空间和自由。
越是这种自由越是瘆人,乔果坐不住了,分神打量祁修竹,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乔果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意安这片地。他接触的人少,觉得贺免是他认识的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
但见到祁修竹后,贺免得从他心里让个位。
祁修竹和贺免的好看不是同一种类型,他身上有种乔果说不出来的气质,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
乔果抿了下嘴唇,目光停留在祁修竹的睫毛上时,对方抬眼对他笑了下。
“怎么了?”祁修竹问,“不好玩吗?”
乔果的脸瞬间烧起来,支支吾吾道:“不是……我不会。”
祁修竹去厨房重新倒了杯水,他把杯子放在乔果面前:“喝点热水,雨马上就停了。”
他自己开了把游戏,没过一会儿,听乔果问:“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祁修竹没抬头:“我又不是老板,不关我的事。”
“可是你和贺免……”乔果犹豫道,“你们是不是在搞对象啊?”
祁修竹手指一顿,被他逗笑了:“什么搞对象?你一高中生懂得还挺多。”
“我不歧视同性恋。”乔果捋了下刘海,“你穿的是贺免的衣服,还说要揍他。”
他想起刚才贺免摸祁修竹的额头的场景,脸有点热,没好意思说出来。
“嗯。”祁修竹问,“这能说明什么?”
“你都这样说了,贺免居然没生气。”乔果并着腿坐得挺直,瞧了眼那边的贺免,小声说,“我只听说过贺免揍人,没见过他挨揍。”
祁修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见过他打人?”
“没有,听别人说的。”
“那不得了。”祁修竹意有所指地看向乔果的校服,“你呢,会打架吗?”
乔果怔了片刻,垂下头不说话。
祁修竹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青春期的那些破事他再清楚不过。
他高中的时候也没少被人找茬,但是他能打,加上有喻昭跟他一块儿,他从来不忍着让着。
“不想说就不说。”祁修竹不逼乔果,他明白这是个自尊心正盛的年纪,“雨小了,你要走的话正好。”
乔果掐了下大腿,头垂得比刚才还低。
贺免关了电脑,拿了把伞过来。
他看见乔果的表情有点惊讶,没当着人的面说,把祁修竹拉到一边道:“你怎么他了?”
“没怎么啊。”祁修竹耸耸肩,“可能是因为玩游戏输了?”
贺免会信才怪,他先前还在乔果跟前唱红脸,这会儿没敢说重话,拍了拍乔果的背:“走吧,我送你去找你阿婆。”
乔果和他阿婆在隔壁街道摆摊卖藕粉,下了雨路滑,贺免到底有点担心。
这一大一小的,出了事家里也没人照应。
祁修竹要跟着去,贺免好说歹说都没劝住他。祁修竹说一句“可是我想吃藕粉”,贺免就拿他没辙。
出门前贺免找了顶帽子给祁修竹戴上,他还想去拿围巾,乔果冷不丁出声:“你想把他捂死就直说。”
祁修竹在一旁叹为观止。
厉害,现在的小孩儿太会说话了。
贺免撑开伞,问身边的祁修竹:“你到底教他什么了?”
祁修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贺免伸手将他的头发抚进伞内。
手肘滑过他的肩膀,像是将他半搂在怀里。
祁修竹往贺免这边靠了一步,看着乔果的背影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免用余光看他,伞面微微向旁倾斜:“这小子的嘴跟你的一样毒。”
祁修竹目视前方:“说得像你很会说话一样。”
“你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贺免问他。
祁修竹说:“你不是看过我高中时的照片?”
“冬天拍的那张?”贺免想起什么,侧头笑了一声,“像只爱生气的企鹅。”
风里裹挟着雨水,有几丝飘进祁修竹的眼里,他把侧脸蹭在肩上擦了擦。
“我面无表情的时候就那样,脾气好着呢。”
祁修竹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瞥到了屏幕上的微博消息提示。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因为他很久之前就把微博提示全关掉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
不要看了,不该看下去。
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串小字上。
「回复@核桃叶:别吹牛了,你这么了解祁修竹,怎么不说你跟他认识(擦汗)」
祁修竹看着那个id,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他还只有几百个粉丝的时候,这个id就一直活跃在他的超话和账号底下。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祁修竹稳住面上的表情,把手机放回到包里。
“怎么了?”贺免把伞又往他这边移了些,“经纪人找你了?”
风吹得祁修竹有些凉,他的大脑空白一瞬,听见贺免的声音时,猛然被拉回现实。
“没有。”祁修竹抬眸看他,“我就是突然觉得,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
第40章 第40章
祁修竹以前很喜欢玩微博, 那时他只有几百个粉丝,不管他发什么,那些小粉丝都能给他回应。
后来不和谐的声音多了, 他便戒掉了这个爱好, 只偶尔转发些电影宣发或者剧照。
有几个眼熟的id他一直没忘, 其中“核桃叶”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个。
每次更新,“核桃叶”都是第一个点赞转发的。
就连黑他的帖子下面, 也能一眼找到这位粉丝的身影。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对方却无条件相信他。
祁修竹以为“核桃叶”是个女生,每次见她跟黑粉对线, 心里都不是滋味。
某次粉丝福利活动,原康给她发过消息, 说给她寄点签名照或者别的东西,她没有回复。
最后祁修竹用自己的账号给她发了条私信。他只发了两个字:谢谢。
这次对面回得很快,也只有两个字:加油。
“好吃吗?”
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祁修竹偏头看见贺免眉目英挺的脸,逆在昏黄的灯光里,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离谱。
他到底是为什么先入为主, 认为“核桃叶”是女生?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贺免藏得够深, 这么多年一直没被发现。
祁修竹莫名想起在工作室听八卦时, 同事老挂在嘴边的话。
男朋友不让看手机果然是有问题。
祁修竹瞥了贺免一眼, 冷哼一声:“好吃。”
从他的表情来看可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贺免以为他吃不习惯, 却又记得他明明很爱吃甜口的东西。
贺免去拿祁修竹的勺子和碗:“是不是不够甜?我尝尝。”
祁修竹侧身躲过:“要吃你自己去买。”
贺免一身反骨, 祁修竹往左他偏要往右。
他伸手去抢,身下的塑料椅子和坑坑洼洼的地面摩擦, “吱呀”作响,刺耳得很。
贺免掀起祁修竹的帽檐,凑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小祁的祁是小气的气。”
祁修竹眨了下眼睛,睫毛跟着一动,看得贺免想伸手摁上去。
“你干嘛非要吃我的?”祁修竹垂眸看他,问。
贺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咽了回去。
乔果刚巧过来收桌,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他手里的盆子和抹布没拿稳,猝不及防地落到桌面上,本就不平整的小木桌震了一下。
他没敢站太近,在一边吞吞吐吐道:“你们注意一点吧……这里人多。”
贺免没听懂,祁修竹却听明白了。
他推开贺免,重新拉下帽檐,问:“忙完了?”
“嗯。”乔果还是不敢看他,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空碗,“天气不好,不是很忙。”
贺免多瞧了他几眼:“你这么别扭做什么?”
“我没有!”乔果鼓着腮帮子瞪过来,匆匆收起剩下的塑料碗,一溜烟跑回小摊边。
贺免收回视线,他就是随口问问,不想他反应这么大。
该不会是祁修竹趁他不在,跟乔果说了什么狠话,把人吓着了吧。
贺免只能想到这个原因,琢磨起乔果看他的眼神,又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葡萄干你吃吗?”祁修竹忽然问。
贺免说:“不吃,干什么?”
“我也不吃。”祁修竹抽了一张纸巾,把葡萄干挑出来扔上面,说,“扔了怪可惜的。”
“……”贺免说,“你不吃的就给我?”
祁修竹又问:“那你吃吗?”
“不吃。”
“那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停。”祁修竹捏住贺免的嘴,“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会得胃病。”
贺免的声音从嘴缝里传出来:“谁说的,有科学依据吗?”
有没有祁修竹不知道,反正他也是瞎说的。
他把葡萄干全部挑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纸巾上。装藕粉的碗和勺子是塑料的,最老式透明的那种。
祁修竹搅了搅碗里的料,满满当当的,轻轻一动就要撒出来。
乔果的阿婆在这里卖了三十多年的藕粉,期间只涨过一次价,到现在都只卖四块一碗。
过来光顾的很多都是回头客,她卖了三十多年,人也吃了三十多年。
今天下过雨,生意没有平时好。不到九点,乔果他们就闲了下来。
阿婆推了把乔果:“果果你去跟哥哥们玩,奶奶在这守摊。”
乔果拗不过她,在贺免身边坐下,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前方的摊位。
祁修竹若无其事地问他:“就你和你阿婆两个人摆摊?”
乔果的目光停留在小推车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嗯,我爸妈在省城打工。”
祁修竹听完也没过多的反应,吃了口甜糯的藕粉,说:“阿婆的手艺挺好。”
贺免正在逗路边的地包天小土狗,听后搭话说:“他们家在意安还挺出名的,之前有电视台还是什么媒体专门来报道过,是吧乔果……”
同一时间,乔果插嘴说:“免哥,我能跟着你学纹身吗?”
贺免停住摸狗的手,不甚在意道:“你才多大?至少读完高中再说。”
乔果扒拉着外套上的扣子,没什么底气道:“我不想读书了。”
话音刚落,连祁修竹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贺免微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可以用“难看”两个字形容。
祁修竹拉住他,没让他说话。
“为什么?”祁修竹问,“理由?”
乔果避重就轻道:“我想学一门手艺,可以像免哥一样赚钱。”
乔果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他爸妈只有初中学历,在外面赚钱不容易。
他们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平时会打钱给他交点学杂费。
他和奶奶的日常开销还得靠摆摊来维持,确实是很辛苦,所以贺免和柳璟他们经常来照顾生意。
但这不是他不继续念书的理由。
贺免皱起眉:“你就是因为这个想找我纹身?”
乔果不怕贺免凶他,就怕他像现在这样,一脸严肃地拷问他。
他的嘴唇动了动,强迫自己直视贺免,说:“不全是……”
他不停搅动着扣子,像是要把那块抠出洞来。
祁修竹没有贺免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心情也很复杂。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阿婆,小推车破破旧旧的,顶上的灯并不是很亮。
阿婆一个人坐在低矮的椅子上,见祁修竹看来,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你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祁修竹说完一顿,收回目光接着道,“算了,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也不拦着,但十八岁前不可以。”
乔果顿时抬眸,眼睛睁大了好几分。
这要换做别人,早就长篇大论地教育他要好好读书了。
他又看向贺免,贺免虽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但也没多说什么。
“嗯。”贺免指了指祁修竹,“我和他的想法一样。”
乔果的手从扣子上移开,握成拳落到大腿上。他不是听不进话的小孩儿,其实什么道理都懂。
家里没有别的大人,很多事他不能跟阿婆说。他习惯了把事憋在心里,但很多困难靠他自己根本解决不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升上高中的学生。
“乔果。”祁修竹叫住他,“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可以向成年人寻求帮助。”
乔果愣愣地看着祁修竹,这次没避开他的视线。
祁修竹的目光柔和,明明和刚才没什么两样,乔果看着看着,眼眶却莫名红了起来。
他挠了下鼻子,用小动作掩盖掉情绪,听身侧的贺免说:“你面前就有两个。”
阿婆在不远处叫了一声:“果果!过来收摊,我们回家了!”
乔果倏地起身,僵硬着脖子没看他们。
“去吧。”祁修竹轻轻推了他一把,“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乔果往天上望了望,鼻尖越来越酸,他“嗯”了一声,背着身子说:“谢谢,祝你们百……百年好合!”
空气安静一瞬,贺免回过神时乔果已经走了。
贺免“嘶”了一声,问一旁的祁修竹:“我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祝我们什么?”
祁修竹把塑料碗扔进垃圾桶里,慢悠悠擦了擦嘴,说:“没听清,好像是祝你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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