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4.24
在宿舍里醒来的时候, 周孝白有些迷茫,他明明从学校六楼一跃而下,可此刻他分明又是有意识的。
死亡前夕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被撕碎的作业,被装满污水的饭盒, 被再次贴到小区门口, 校门口的裸照。
还有爸妈说他这么丢人为什么不去的死歇斯底里。
以及安殊亭淡漠厌恶仿佛未曾相识过的一眼,那天中午他的亲生姐姐跟在安殊亭身边形容亲昵, 三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周孝白却觉得自己心里的太阳坠落, 他也觉得自己恶心,无可救药吧, 周孝白扯了扯嘴角。
可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丑恶了, 多一个恶心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周孝白麻木的看着屋顶。
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一道刺眼的阳光打在周孝白眼睛上, 他忍不住抬手去遮挡。
“小白,你觉得怎么样了, 中午的药吃了吗?”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拉开窗帘,转身拎着饭盒朝他走来。
“周孝白, 你怎么了。”见他没有说话,有些木木的, 男生有些着急,就要背起他去医务室。
周孝白制止了他:“没事, 我就是睡迷糊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生:“晖哥,你今天帮我请假了吗?”
戚成晖松了一口气, 将手里的粥还有馒头菜摆在桌子上:“老小,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努力, 但是你能不能给哥哥们一点活路,都生病了好好休息不行吗?”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有注意到周孝白语气里的试探。
周孝白想学着记忆里的人笑一笑,可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会笑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看着明亮干净的练功房,同学们崇拜的眼神,还有老师赞叹欣赏的目光,周孝白终于确定他回到了过去。
周孝白也解释不清楚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和这个自己仿佛完全融合,无论是情感,记忆,还是专业技能在他们身上都实现了共通。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自己很幸运,他不仅有喜欢的学业,有赤诚的同学,有很好的干爸干妈,还有对他格外偏爱的安殊亭,周孝白又羡慕又嫉妒。
有时候他又觉得跳楼自杀的自己很可悲。
偶尔他会回忆起安殊亭的冷漠,憎恨父母的冷血,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对那人无尽的思慕与想念。
他的室友们很快就发现了周孝白的变化,他们只觉得他是压力过大,老师也为他介绍了心理医生。
被大家说的多了,周孝白有一瞬也觉得自己可能精神出现了问题,但那种铺天盖地的压抑悲戚,还有骨骼碎裂的疼痛都太真实了。
周孝白找了心理医生,治疗了整整两年,也自学了相关课程,这才慢慢学会融洽的去处理这两种情绪,两套记忆。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哪怕周孝白伪装的再好,在看到安殊亭和师妹的聊天记录时,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暴虐阴暗。
那天晚上他趁着安殊亭喝醉算计了他,当得到安殊亭身体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半颗心被填满。
后来,他就像一个精心的猎手,织起了密密麻麻的网,将安殊亭牢牢的掌控自己手中。
后来的日子,他残缺的那半颗心也被安殊亭一点点填满,他被很多人喜欢,也帮助了很多人,周孝白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一班举办二十周年同学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个时候曾经的年少轻狂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们很多人进入了大公司,兢兢业业了多年,如今生活也走上了正规。
有些同学当了公务员,有的当了老师,还有医生。
戚泽一直想像他的姑父一样,当个为百姓办事的官儿,可因为沸沸扬扬的反家暴行动,他的旧事被翻了出来,如今只能待在不尴不尬的岗位。
领导看不见他,似乎他只犯了那一件错,就多么的罪不可恕。
李牧笛没有和戚泽结婚,如今孤身一人开了一家花店,偶尔的和戚泽不清不楚的纠缠不清。
罗峰当了一个体育老师,他到底没能成为一名警察。
大家闲聊的时候不知道谁说起了周孝白,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谁不说三十年河东呢,如今他早就和他们云泥之别。
儿子功成名就却对自己不管不顾,周父周母从最开始怨恨到后来的麻木。
谁也想不到从小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周孝白能那么狠,周妈妈和周爸爸去找他一次,他就让小混混在他们上班的地方闹腾。
他们说要曝光周孝白,那个畜生竟然找人打断了他姐姐的胳膊,在他们家门口泼油漆,闹得三人几天都出不了门。
他不回家,不见他们,也不和他们说一句,甚至他还接走了安家夫妇。
周爸爸周妈妈退休后,周孝白委托律师每月给他们打一千八百块的生活费,法律最低标准。
到死的时候他们都不理解,明明自己也没有亏待过周孝白,为什么他这么狠心。明明他们儿女双全,为什么最后在医院陪着他们准备给他们收尸的竟然是花钱的护工。
本故事完结!
第112章 5.01
幸福小区305室。
安殊亭正盘腿坐在阳台上的沙发上啃书,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起,手机外卖也在这个时候发出提醒。
安殊亭边穿鞋,突然发现敲门的节奏是特定的123, 123,他觉得这个外卖员还挺有意思的, 弯了弯唇, 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了。”
“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熟练而机械的语句, 从这个被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外卖员嘴里说出来,带着莫名的韵味。
安殊亭抬手接外卖时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他眉毛微皱:“路上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你手受伤了, 这么严重,你自己都不觉得疼吗?”
外卖员余白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小伤而已, 没事。”
安殊亭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故事, 但这样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行为,他绝对不允许。
他侧身, 让门的位置:“你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见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一把将人拉进屋,声线严厉:“别说是小伤, 流了这么多血,不处理也是有风险的, 你也不想为了一时省事,之后再费时间和精力去医院吧。”
余白看着被握住的手臂, 皮肤相触的温热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安殊亭将他按在沙发上,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急救箱, 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消毒、涂药、包扎,他的动作很熟练。
从始至终这人都一言不发, 安殊亭有心劝慰:“想开些,生活再怎么苦,熬一熬总能过去。”
“请你吃糖,我侄女最喜欢的,你需要一点点甜,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余白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安殊亭塞进自己手里大红色包装纸的糖果,那种刺目的色彩和一边沾了血的脏纱布几乎没有区别。
要是他知道自己刚刚亲手粘上的是一个艾滋病人的血,不知还能不能维持此刻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张阳光俊朗的脸,他心中恶意横生:“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呢?你也能这么风轻云淡吗?”
这人的思想有些危险,安殊亭收拾药箱的手一顿:“这世界上除了生死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很多时候你觉得过不去其实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儿。”
余白看着包装精致的外卖盒,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微哑:“或许你说的对吧。”
“算了,你等我一下。”安殊亭听出了他的疲惫与麻木,起身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本书:“送给你,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地平线》。”
“我最喜欢里面的一句话,太阳冲出地平线,刺穿黑暗,攀过山河,每一日的起点,都是希望的萌芽。”
余白怔怔的看着熟悉的蓝色调封皮,晕黄的朝阳冲破海平线。
“大哥,忙完一天的琐事,睡前翻一下,真的能让人心灵宁静且充实。”安殊亭将书递给他。
余白有些迟疑的接过,书的序言页蓝色钢笔写了一段话:“虽事事未必皆如所愿,但雨后飞虹总未失期。”
余白捏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拎起桌上的全家福麻辣烫夺门而出。
一个奇怪的外卖员并没有让安殊亭放在心上,作为一个医学生,暑假的时候啃书也是重要任务。
余白站在阳台上,静静地观察着望远镜,对面安殊亭抿了一口咖啡,将手里的大部头医书放下,转身进了屋。
十分钟后他背着书包出了门,余白知道他是去找老师交作业了,每周这个时候他都回来的很晚,等他的老师点评完,再留一顿饭,回来就很晚了。
安家客厅,一大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每周星期五,安家人都比较齐,这是他们规定的家庭聚会日,每次安殊齐不想妈妈额外劳累,都会让附近有名的饭店送菜。
门铃响起,安殊齐去开门,两个穿着黑色定制衬衫戴着口罩的服务生拎着保温箱进来。
安家姑姑看着桌子上逐渐丰富的火锅菜品有些酸溜溜:“还是嫂子有福气,儿子孝顺,连做饭都舍不得你动手。”
徐慧知道这个小姑子就是嘴巴厉害,从桌上拿了一杯西瓜汁递到她手里:“这是小齐对大家好呢,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总该吃些好的。”
安殊齐也笑着坐到姑姑身边:“姑姑爱吃毛肚,诺,特意给你定的。”
安姑姑嗔笑:“算你有良心。”
安爷爷、安奶奶笑着摇了摇头。
余白听着一旁的欢声笑语,垂眸挡住了神色中的漠然,有条不紊的倒着手里的西瓜汁。
安姑姑拿着杯子轻轻晃了晃,杯底半融的冰块叮当作响,她状似不经意对面前认真倒果汁服务生道:“这天也不算热,为什么要加冰呢,万一有些人不爱吃怎么办?”
余白只沉默的干活,一旁摆菜的另一个服务生见状道:“主要是送的时候怕果汁变质,所以加了冰,您要是觉得方便,下次可以稍稍备注一下,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安姑姑哦了一声,她的注意力始终在靠自己近的服务生身上,无他,他的眉眼格外出色,安姑姑今天才算见识到古人说的眉目如画。
看她这个模样,家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安殊齐边看姑姑的热闹,下意识的打量着眼前的服务生,在看到他手背那道狰狞的疤痕后,一把打掉了姑姑已经贴到唇边的玻璃杯。
“余白,你来我家做什么”
安殊齐怒不可遏,下一刻拿了桌上的酒倒在自己指尖,仔细的消毒清理。
余白知道短期内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扯掉脸上的口罩,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你不是猜到了吗,反应真快,可惜了。”
安爷爷听到两人对话瞪大眼睛,指着余白:“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惋惜,你不去找行凶者,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家做什么,现在你还要害我家人。”
余白听他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怒从心气,他索性在桌子旁坐了下来:“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安家人渐渐反应过来,看着余白厌恶嘲讽:“报警,我们家对你仁至义尽了。”
余白勾唇:“报吧,只要我不死,我和你家永远都完不了。”
安奶奶年近八十,精神抖擞,她直接冲进厨房拿了扫把,转身毫不留情的朝余白手上招呼:“狗东西,敢威胁我们。”
余白不躲不避,一把抓住扫把:“我烂命一条,怕什么,只是可惜了,你们眼睛竟然这么尖利。”
话落,他松开了手,安奶奶被摔了个屁股蹲。
“这是怎么了,家里乱糟糟的。”安殊亭推开门没想到会看到这么荒唐的一幕,他快步过去扶起摔地的奶娘:“您没事吧?”
第113章 5.02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 我们因为你不得已离开家乡,你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还想害我们家, 这次我们不会再退让了。”安妈妈有些后怕,看着余白语气强硬。
“安殊齐, 报警。”
安爸爸冷着脸扶着她发虚的身体。
安殊亭看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余白, 满心复杂,他认出这个人了, 一个月前那个失意颓丧的外卖员。
就在刚刚他得到了这个世界迟迟不来剧情,眼见安殊齐拿出手机, 他一把打掉他的手机,冷声道:“报什么警。”
安家人从没见过安殊亭发这样大的火, 下意识的朝他看过来。
“本来就是我们家对不起人家, 这里有我们横的地方吗?”
余白只冷眼看着。
安殊亭对上他的眼神有些羞愧,抿唇转头看向安妈妈:“易地而处, 将他的遭遇换成我哥,你会比他更冷静吗?”
安妈妈嘴唇蠕动, 有些难堪的转过头看向窗外。
被亲弟弟突然提起,安殊齐脸上闪过不自在:“当年你小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家掏空了家底赔偿他,让他看病, 那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最大的诚意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无外乎就是钱用完了, 可我不能管他一辈子,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觉得还能怎么样, 非要我赔命给他?安殊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安殊亭没有理会他信誓旦旦的苦衷为难,拿出手机给一旁神色惶恐的服务生小哥结了账:“我们处理家事, 不会找你们店里麻烦,你先走吧。”
服务生小哥看了余白一眼,咬牙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屋子里莫名寂静,安殊亭靠在墙上,看着身着浅蓝色衬衫,阳光俊朗的大哥,声音讽刺:“哥,你知道当初那个人有艾滋病吧,为什么不及时告诉你同学让他打阻断药。”
安殊齐脸色变了变,语气不耐烦:“他有没有病我怎么会知道。”
余白抬眼,声音嘶哑:“你怎么敢让别人知道你有一个网恋男友,还是艾滋病患者。”
安妈妈这下觉得天真的塌了:“网恋男友,安殊齐你那个时候就和男人鬼混了。”
安爷爷则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所以你真的知道那个人有病,却因为私心故意不告诉余白。”
安殊齐脸色苍白难看:“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想过要害他。”
余白突然笑出了声,就因为一个没反应过来,他这一辈子全毁了:“安殊齐,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其实你当初说的对,你并没有要求我救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说完他起身离开。
这一次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拦着他,安殊亭看着他消瘦踉跄的背影追了上去。
眼看着余白就要上电梯,安殊亭跟着挤了上去:“余哥,我们聊聊。”
余白靠着电梯墙:“你可真是好心,跟一个想害你们家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安殊亭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为他挡了电梯门:“我只是想或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余白嗤笑:“怎么,你想为你哥赎罪。”
安殊亭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说善良没有错,只是你确实有些运气不好。”
余白觉得他天真又可笑。
安殊亭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见他直接进了他们家对面楼就知道余白估计盯他家很久了。
余白拿钥匙开门,安殊亭跟在他身后,整个房间一眼望到底,他捏着手机心里不是滋味儿。
没想到他们这个小区竟然还有这样逼仄的房型,真的又小又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药味儿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余白瘫坐在狭窄的沙发上,点了一支烟,云雾吞吐间氤氲着安殊亭青涩俊朗的眉眼。
看到他生病了还抽烟,安殊亭皱眉,在他身边坐下:“余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沙发很小,刚好能坐下两个男人,但和别人这样的距离自他生病后就再没有过了,余白心底莫名烦躁:“你是真的不怕被传染上吗?还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殊亭轻轻叹气:“余哥,我是学医的,你不用吓唬我,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就是血液、母婴与性传播。”
“你今天是不是在送的饭里面加带有病毒的血液了。”
余白微微合眼,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安殊亭抿唇:“这次割的是哪里,上药了吗?”
余白猛地睁开眼,脸上神色一滞。
安殊亭放下手机,拉过他的左手,上次的伤已经变成一道浅色疤痕。
余白下意识的缩手,被安殊亭一把摁住,他的指尖落在余白袖口的位置,瞬间就被染上湿红。
安殊亭看他一眼,掀起袖子,纱布果然渗出了血。
“你知道我上次想害你了吧?”余白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为自己上药的安殊亭神色怔然。
安殊亭的手型袖长好看,衬得自己手腕狰狞的疤痕格外丑陋,这已经是这个人第二次给自己上药了。
“可以最后不是及时收手了吗?”安殊亭给纱布打了个结儿。
抬头十分认真的看着余白:“哥,说不定我上辈子真的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余白任由自己陷在沙发里:“你觉得我这样一个烂人需要什么?”
“钱吗?或者是你一时泛滥的同情心。”
“余哥。”安殊亭心脏揪疼。
当年才十七岁的余白也是一个温柔细腻有理想的男生,可三十二岁的余白整个人仿佛陷在泥潭里。
父母、朋友、理想、追求所有温暖光明的一切似乎全部离他而去,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场见义勇为。
安殊亭大哥高三那年和外校人发生冲突,他一个学生被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压在地上,去那里喂流浪猫的余白刚好看到,他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赶紧上去帮忙。
两个人抵抗,总算战况不是一边倒,等老师赶来的时候,三人都受了些伤,这件事儿余白本来没放在心上,却不想几天后警察找到他。
原来那个人后来不甘心又去找安殊齐麻烦,被安家人报了警,警察审问后才知道他不仅吸毒还有爱滋病。
余白的世界仿佛一下变成了灰色,后来他得病的事情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他只能休学。
因为病情他身体素质急剧下降,周围人的有色眼光也让他每次活在惶恐不安中,后来他没有再读书,整日待在家里。
再后来余白父母终于顶不住双双离婚,各自很快成家的两人都视他为羞耻累赘,将他从家里赶了出去。
恰好这时他得知安殊齐当年是知道那个人有爱滋病的,明明只需要告诉他,让他去打阻断针,事情可能就会是另外的结果。
可安殊齐却因为害怕别人知道他网恋过有艾滋病的男友,生生隐瞒了下来,自那以后余白就彻底疯了。
多年的病痛和歧视让他深恨安家的所有人,想到当年安家人说又不是他们求他救的,他们已经仁至义尽的话。
余白突然生出了可怕的念头,他要这家人也尝尝病痛的滋味,所以他处心积虑给安家人喝了带着他血的东西,剧情里他成功了,可良心的撕扯还是让他给安家打了一个电话。
余白因为这件事进了监狱,很快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安殊亭强压着心底的难受,坚定的对余白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到时候你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余白听着他天真的话,治好艾滋病吗?果然是少年人仿佛世界就在自己脚下,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万事不由人。
此刻,这个年轻人明澈的眼睛仿佛盛满星辰,闪烁着信仰与理想。
余白弯腰,微凉的手贴着安殊亭侧脸:“我想要你当我男朋友,一个能和我亲密,能陪我耳鬓厮磨的男朋友,你行吗?”
安殊亭愣住,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还是他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他无端的沉默,令余白嗤笑不已:“所以,说那些做什么。”
“我愿意当你男朋友”安殊亭突然打断了他话,一把握住余白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抬手取下余白的口罩。
余白见他答应的这么轻易,眼中是不屑的笑:“有一个得了脏病的男朋友,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你哥最清楚,而且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比如情侣间的亲密,你总是将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安殊亭又是深深的叹气,这个人总忘记自己是专业学医的,他比谁都清楚好吗。
见他还有更多的话,安殊亭挺起身在余白脸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第114章 5.03
安殊亭温热的唇让余白呼吸颤抖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猛地侧开脸,伸手挡在安殊亭胸口。
“我看你是彻底疯了。”余白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安殊亭坐在沙发边上, 被他这一推,整个人跌落在地, 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是你说的要耳鬓厮磨吗?”
做出这样冒犯的举动他还委屈起来了, 余白瞬间被气笑了:“小小年纪,你对谁都这么轻浮浪荡?”
安殊亭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土:“你懂什么叫一见钟情,情不自禁吗?”自己不过是一时间鬼迷心窍而已。
本来还有写心虚的安殊亭被这么一质问瞬间理直气壮。
余白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这样张口就来, 神色讽刺道:“对我这样的人一见钟情?”
“哦,喜欢这张脸?”
安殊亭不喜欢他这样的轻慢态度。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 可这人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贬低, 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余哥,你只是生了病, 没有必要这么看轻自己。”
“你善良勇敢,好看的就像是长在我心尖儿上, 我喜欢你毫不令人意外。”
自诩含蓄的安殊亭知道和余白相处要打直球,别说余白了, 今天以前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肤浅的人。
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一见钟情,这有些疯狂, 可事实如此。
余白定定的看着他,安殊亭毫不退让与他目光直视。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
余白起身站在窗口, 他又点了一支烟,背对着安殊亭:“我和你一个小孩儿说这些干什么, 你回去吧。”
安殊亭看了一眼手机,他妈的电话, 他直接按掉了,上前几步从余白身后抱着他:“我们俩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关系吗?我不相信。”
余白胳膊动了一下,没挣开,他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和你们家的关系永远无法和解,所以我们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安殊亭闷闷的笑了一下:“原来你还想和我谈感情呢,我还以为你只是馋我身子。”
“古人以身相许,我也想以身赎罪,你又不亏。”
余白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落下的夕阳,对面阳台的沙发上只留下一本书,被风一页页翻开。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不要因为一时间的好奇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个社会远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光明璀璨。”
他声音低沉,情绪里荡起的涟漪转为沉寂。
安殊亭见好就收,松开了环着他的手,余光看到挤在阳台上的简易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只有一个小锅、一个碗,还有几箱泡面。
他无奈又心疼:“你饿不饿?”
大概是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安殊亭又打电话给餐馆定了餐。
两人沉默的吃完,天已经黑透了,余白又开始赶人。
安殊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我都是你男朋友了,我不走。”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余白有些无力的坐在床边和自己生闷气。
安殊亭是安家人,他最厌恶那家人,但可笑的是他竟然会喜欢上他。
没有人知道在安殊亭说出一见钟情的时候他内心的颤动。
多么讽刺,活了三十多年,余白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明白了什么是喜欢。
就算知道没有结果,看到他就会觉得灰暗生活里闯进一抹光亮的贪恋。
哪怕心底蠢蠢欲动,诱惑自己放纵一回,可又觉得这个人值得最好的那种踌躇不前。
咚咚咚,主人,游戏又通关了,夸张的游戏声响起,安殊亭将手机扔到一旁,神色自然的爬了余白的床。
柔软的棉被,还带着淡淡的薄荷香,他轻轻的嗅了一下:“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余白直勾勾的看着,安殊亭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猥琐,又找补了一句:“什么牌子的洗衣液,推荐一下。”
余白依旧不说话,只看着他。
安殊亭笑了笑:“看我也没有用,你说的让我当年男朋友,我就是赖上你了。”
余白心里笑他不知死活,倾身压低身子将唇抵在安殊亭耳边:“我说了你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人。”
安殊亭眉眼轻扬,偏头亲了他一口:“我想见识一下你怎么坏,能少一块肉吗?”
余白捧着他的脸,指腹摩挲了一下,下一瞬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曾经落在钢琴上无比灵活的指尖一颗一颗解下安殊亭上衣的扣子。
他亲吻着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他小腹上结实又精致的肌肉线条。
安殊亭双手按着余白的脑袋,喘息声又急又哑,浑身血液沸腾不已,顷刻间却如山河决堤,偃旗息鼓。
余白愣住了。
安殊亭见他发愣,也愣住了。
他一把卷住被子,翻身对着墙,半晌后才闷声闷气道:“我要睡觉了。”
余白看着他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勾了勾唇,抹去嘴角的湿痕。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进浴室洗漱了一番,出来的时候安殊亭已经睡着了,原本紧紧裹着的被子被他踢到一旁。
余白在他身侧躺下,隔着半尺的距离,心底难得的安宁。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否则怎么愿意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而且他是真的不嫌弃也不怕自己。
他那时候看起来很青涩,或许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会一直这么坚定的跟在自己身边吗?应该不会。
等遇见了更多的人,或许他会后悔和自己相识。
余白指尖抚过安殊亭的眉眼,反正已经这样了,自己给过他机会,是他一头撞上来的。
安殊亭因为脸上的痒意迷迷糊糊的歪了下头,余白猛地缩回手。
见他睡得沉,没有醒来的痕迹,继续趴在枕头上看着他。
他这么年轻而富有生命力,能和他度过一段快乐时光就很好了,这样最起码自己的青春是完整的,不至于真的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
这一晚余白辗转反侧,想了很多,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去看安殊亭,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原本放在凳子上的衣服也不见了,他抿着唇,视线虚无的坐在床上发愣。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余白转头。
安殊亭推着行李箱,提着一袋儿包子豆浆,手里还拎了一大兜儿书。
他将书放在茶几上,踢了一脚行李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快起床洗漱吧,我买了早点,就是去得晚了只有豆浆油条。”
余白拉了拉被子:“好。”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安殊亭将包子豆浆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回头看见他背着身子换衣服,只觉得这人还挺闷骚的,明明昨晚他那么野。
这样想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第115章 5.04
安殊亭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余哥, 你竟然还害羞了,都是男人,未免太扭捏了。”
余白换好衣服, 穿着拖鞋坐到桌子前,抬眼看了安殊亭一眼:“你是真男人那为什么昨天晚上睡得那么快。”
安殊亭想到昨晚自己一分钟的战绩瞬间老实, 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余白碟子里:“我就是开个玩笑, 快吃吧,这家的包子可好吃了, 去晚了都抢不到,今天运气好。”
余白看着碟子里的包子, 安殊亭已经一筷子一个,蘸着醋吃得狼吞虎咽。
他用筷子夹了一个, 轻轻咬破包子皮, 浓郁的肉汁从包子里流出,溅了他一手, 一边安殊亭乐得直笑,抽了一张纸给他。
“让你斯文, 这下再斯文不下去了吧。”
“这个包子就要先蘸醋,一口一个, 软糯劲道的包子皮,爆汁的肉馅儿一口吞下, 就像我这样。”说话间他又叼走了一个。
余白将信将疑,一口咬掉包子, 浓郁爽滑的肉包裹着口腔,特制的醋压下了肉里的腻, 确实别有滋味儿。
这顿饭吃完,两人摊在椅子上, 余白看着安殊亭揉肚子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安殊亭见他自己偷偷乐,咳了一声:“早点我去买的,那碗筷你收拾,公平公正。”
余白突然反应过来,想着自己刚才懒散的模样,沉默了一瞬,见安殊亭已经从包里掏出本子在那里写写画画,他起身将碗筷收拾干净。
安殊亭一边打量着灰扑扑的屋子,仔细思索遗漏的地方,见余白收拾好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余哥,咱们需要出去买些厨具,床上用品还有简单的家具什么的。”
“最主要的是墙纸,你这个房子整体色调不行,住久了人容易压抑。”
边说话他边拿着手机走到余白身边,给他看手机里的一张房屋装修图:“你看这个,田园风,整体是暖色调,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梦中情屋,别人的房屋规格和你这个很像,完全可以借鉴。”
余白看了一眼,整个房屋呈浅绿色,墙上大面积的向日葵装饰画,让整个房间多了几分野趣。
屋子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双人床,小沙发,小茶几,靠窗位置墙角放了一张带简易书架的桌子。
整体氛围看上去却十分温馨敞亮,房屋的户型和他现在住的几乎一样。
余白心中触动,看着灰扑扑的屋子,自己有多久没有注意过这些了,这次没再说什么和安殊亭出了门。
两人到了家具城很快挑选好家具,安殊亭又带余白去买衣服:“你看看这家衣服的风格应该和你很搭。”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挑了几件:“有没有喜欢的。”
余白看着他手上清一水的浅色休闲衬衫,黑色、深灰色西裤摇了摇头:“还好,但不用买这么多。”
他平日出门的机会并不错,这次要不是为了不扫安殊亭的性,他本来也不会出来的,这些衣服也就没有了穿出来的场合。
安殊亭就知道他会这样,不过是疾病而已,这个人仿佛已经不会也不配享受生活了,他招了招手,冲服务员道:“这些衣服,全都帮我包一下。”
余白连忙阻止他,安殊亭牵着他的手:“你好歹是个大帅哥,收拾下自己让男朋友赏心悦目也是一种责任。”
余白听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无奈点头,这次付钱的时候安殊亭动作很快:“家具你买的,衣服的钱就我付吧。”
包衣服的售货员将衣服拿出来的时候冲着两人甜甜的笑:“您二位看起来可真般配,也很有勇气,下次要是有需要还可以来我们家。”
余白猛地挣脱安殊亭的手,被一边的安殊亭哼了一声。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余白跟在安殊亭身后,看着他脚下飞快,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分。
等上了楼,安殊亭看着大开的屋门心下疑惑,余白也皱眉推开了半遮的房门。
看到站在屋子里满脸嫌弃的安爸爸、安妈妈、还有奶奶、小姑,安殊亭霎时间怒火汹涌:“你们现在是疯了吗?趁着别人不在,随意闯进别人的家。”
安妈妈看到安殊亭,抬手就朝他身上抽过去:“你才是疯了,现在就和我回家,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你还真的不怕染上脏病,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安殊亭没防备被抽了个正着:“谁怕丢人,我们家做的事情才丢人吧,我不走,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余白相依为命。”
门外已经为了一圈人,听到动静的房东阿姨推门而入,皱着眉看着余白:“看着你这个小伙子干干净净,也不吭声,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早知道你有病,我说什么都不会把房子租给你,限你今天搬走,租金我就不退了,这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租出去,太晦气了。”
余白没吭声,只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看着安殊亭被安妈妈追着打。
房东有些生气:“听到没有,今天搬出去,要不然不要怪我赶人了。”
安殊亭一把摁住安妈妈的手:“别追了,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主意,这点相信你们都知道,现在再来闹没什么意义。”
安妈妈只一个劲儿的哭,边哭边打,外面的邻居也在说安殊亭没良心,不懂他妈的良苦用心。
安殊亭猛地摔了桌子上碗,吵闹声戛然而止:“你们看起来真的挺有恃无恐,那我现在就去实验中学问问,一个刻意隐瞒男朋友艾滋病史,导致见义勇为帮他的同学染上病,事后还能说出又不是他让同学出手帮忙的人配不配当老师。”
安殊亭话一出,别说是安妈妈,屋子里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安奶奶连忙关上了屋子的大门,指着安殊亭,手指都在抖:“你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狗崽子,你帮着外人害你哥。”
安妈妈则表现的很冷静,她知道安殊亭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之前高考的时候就为了报志愿的事情天天和自己吵,后来她改了他的志愿,他当时一声不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妥协了,结果安殊亭直接去教育局告了她。
安妈妈是母亲,但作为一个体制内的老师,那件事情还是产生了恶劣后果,原本临门一脚的职称没有了,后续那些无形的影响才是真正妨碍她的事业。
可不过是一年时间他这个毅然退学的儿子却又考上了顶尖的医科大学。这下大家都觉得她白费功夫,还害了自己。
想到之前的种种,安妈妈扶住气的浑身颤抖婆婆,冷声道:“大概在你看来就是我们冷血多管闲事,那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给你一分钱,反正你也满十八岁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第116章 5.05
安殊亭抿唇:“我也并不想闹成这样, 可今天是你们太过分了。”
安妈妈没觉得自己过分,心里更打定了主意要给安殊亭一个教训,他一个学生就算学习再好, 只要断了他的生活费他连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想到这里安妈妈觉得胜券在握:“你好自为之吧。”
众人离开后只剩下满屋狼藉,安殊亭弯腰将扔在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放回沙发上。
转身看到余白还站在门口的位置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他走到余白身边将他夹在手里的烟拿下来叼在嘴里, 却被浓郁的烟味呛的直咳嗽。
余白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今天不应该这么冲动, 他们到底是你的家人,也是关心你。”
安殊亭将烟掐掉, 精准的将烟头抛进垃圾桶:“那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们只是害怕自己有个丢脸的孩子。”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余白怎么会不了解那家人,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太知道那家人的虚伪自傲, 反而是安殊亭看起来和那家人完全不一样。
安殊亭对安家人并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那份感情不足以撼动他对生活的底线:“反正在我妈眼里我就是个叛逆狂妄之辈,可我有自己的追求, 而不是当一个提线木偶。”
余白不是第一次听安殊亭说理想,他并不觉得他狂妄, 反而十分羡慕他的生活状态,但眼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放在门口的衣服袋子还有一些厨具提到桌子上, 再看凌乱的房间时,眼神复杂:“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住一晚上。”
安殊亭笑了笑:“没关系, 反正这里的基础环境也就这样,回头我们找更好的房子设计装修, 到时就可以有更多风格选择了,不过那些家具就要联系退了。”
余白微愣, 心情莫名松快许多:“你倒是什么时候都一副好心态。”
安殊亭见他不至于脸上全是灰败,突然有些神秘的凑到余白面前:“要不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三十多岁的余白最怕的就是意料之外还有居无定所的漂泊, 可此刻他突然被安殊亭感染:“好。”
两人顶着冷飕飕的夜风,跺着脚缩着胳膊在站台候车时,突然相视而笑。
晃晃悠悠的火车载着两人穿越荒山戈壁,他们去看了古人诗词中最喜欢提及的玉门关,他们穿过云层攀爬了白雪皑皑的祁连山。
两人携手一起去看了鸣沙山月牙湖,安殊亭扶着余白骑了骆驼。
之后是历史悠久的敦煌莫高窟,威严坚守的嘉峪关。
在自然奇景,人间镜湖的茶卡盐湖他们留下了许多风格秀丽的照片。
这短短的一个月是余白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巍峨的高山,奔流的江海,还有天地间渺小的人。
回程的时候余白看着火车外逆退的行程,只觉得人生匆匆,他轻轻的摸了摸安殊亭的发顶,又觉得这个人当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点幸运。
“下一站B市站,请即将到站的旅客准备好行礼物品,准备下车。”
安殊亭听到广播声猝然惊醒,推了一把余白:“拎上东西,我们准备下车了。”
“离我们的终点站还远着呢。”余白以为他睡迷糊了。
安殊亭站起身大声道:“我们现在是要私奔,不回去了,你就说你敢不敢。”
余白下意识的去看周围,果然这节列车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俩。
安殊亭并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将架子上的行李箱拿下来,一把拉起余白的手:“走吧,以后全是我们的好日子,过去的那些陈旧的,腐朽的都被我们留在过去。”
有乘客被这两个年轻人逗笑了:“呦,你们这一对小鸳鸯演戏呢?还不快跑,等会车门关了。”
余白只觉得面颊发烫,他将帽檐往下拉了拉:“遗忘该遗忘的,迎接全新的朝阳。”他的声音不如安殊亭嘹亮,却也清晰有力。
察觉到周围隐隐传来的笑声,他推了安殊亭一把:“门要关了,快走吧。”
安殊亭笑得明媚又得意,他头也没回朝着身后起哄的乘客挥了挥手,牵着余白下了火车。
车外细雨绵绵,两人站在站台,看着他们回家的列车越来越远,余白转头问安殊亭:“这下怎么办?”
“住酒店?你还有钱吗?”
安殊亭有些尴尬:“没事,我和同学借一些。”
余白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给安殊亭:“拿着吧,这里面有三十万,以后花钱不要大手大脚。”
安殊亭好奇的看着余白,将那张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你竟然这么有钱,那你当时就应该把卡甩我妈脸上,她之前还猜测你想讹钱。”
“我猜我们全家的存款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难道你也像小说里写的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余白有时候都不知道安殊亭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推着行李箱,拽着安殊亭的书包领着他往站外走:“这是我以前的存款,现在都给你。”
安殊亭这一路上肉眼可见的兴奋,以至于他坐上出租车,司机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余白就这么听他兴致勃勃的和司机聊了一路。
下了车他们走了十几分钟,两人在一个四合院前停下,院子面积不是很大,但有小假山林立,假山旁种了几棵树,应该是梅树。
假山南侧是小花园,虽然长满了野草,但毫不掩饰的生机勃勃,院子南北直通还有一条人造鹅卵石小溪,西北角搭种了葡萄架,这个季节郁郁葱葱。
余白曾经梦想过的家就是这样的,春天夕阳晚照,他躺在摇椅上看着漫天云卷云舒,闭上眼鼻息间全是馥郁芬芳。
夏天炎热时,他可以在院子里赤着脚踩水,坐在屋檐下听流水潺潺。
冬天的时候他可以爬上高高的假山,看红梅映雪。
余白眉眼轻扬:“这里可真漂亮,就像梦里的东西被搬到了现实。”
“只是住这里应该不会便宜,如果我也没钱的话,你找的这个地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余白也看出来了安殊亭确实很懂浪漫,他的情感很细腻,也很愿意在这些上面花心思。
但风花雪月确实是建立在金钱下的浮华,安殊亭一个月的旅行将他本来还算丰厚的存款花的一分不剩。
余白原本打算等回去之后和安殊亭提分手的时候才会把卡给他,就当是感谢他陪他走遍山河湖海,但安殊亭突如其来的私奔让他不得不提前拿出了那张卡片。
“我知道没钱了,所以没钱就回家呀。”安殊亭按密码开门,将行李箱放到门后,拉着余白瘫坐在沙发上。
“这里是我家,以后就是咱们的家。”
“我原本都打算好了,咱们这个月就把外面花园的草挖一挖自己种菜吃,然后我再和老师同学借些钱,先对付几个月。”
余白看着他闲适的安排之后的日子心下触动也有些惊讶:“这里是你家?”
安殊亭纠正他:“咱们家。”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为了买它我花光了全部的奖金,自己还没怎么住呢,你就赶上了。”
“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安殊亭胳膊搭着余白的肩膀,语气感慨。
第117章 5.06
“所以真的是私奔。”余白将安殊亭在他脖子后作乱的手拿下来, 他现在是一点也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
“当然是,人这辈子最不应该辜负的是自己,想做什么当然就要立刻去做, ”安殊亭喜欢看余白惊讶的表情。
从刚刚进门他就注意到了余白喜欢他的院子,于是又拉着他去看房间:“这里是主卧, 这里是客卧。”
“主卧的话我们住, 客卧万一我们吵架的时候我住。”
安殊亭将房间窗帘拉开,又将盖着家具的白布全部揭开。
余白帮他收拾防尘布, 看着安殊亭忙碌的身影,让他有了一种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错觉。
余白:“你觉得吵架之后应该分开住?可不去沟通只一味的冷暴力难道不会更加消耗双方的感情吗?”
两人因为这一点争论不已, 好在虽然最后没有讨论出来结果,但整个房间的卫生算是打扫完了。
今天算是余白乔迁新居的第一天, 安殊亭专门定了地方为他庆祝。
两人还没有坐下, 店里的老板娘就热情的拿了菜单过来:“小安,和朋友来吃饭, 怎么样暑假过得开心吗?”
安殊亭眉眼含笑,将余白露出来:“还算不错, 琴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
“我是安殊亭的好朋友, 我叫余白。”余白打断了安殊亭的话。
“小白的朋友呀,今天来店里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琴姐仿佛这才注意到余白状似不经意问:“你多大了, 有对象吗?”
琴姐从两人进门就注意到这个陌生帅哥了,一身黑色风衣身段修长利落, 黑色口罩外,裸露的凤眼淡若冷泉, 等进了门摘下口罩,线条明晰的五官, 更让他显得清隽如玉。
琴姐一眼就为这个有些神秘的帅哥心动。
安殊亭见她老毛病又犯了,薄唇微抿:“琴姐,这是我朋友,而且他有对象了,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琴姐打了一下安殊亭的肩膀,笑得张扬,眼睛里带了几分嗔怪:“你小孩子懂什么,姐不过是随口问问,偏你最喜欢多想。”
她就是嘴上花了些,平时没少打趣安殊亭和他的那些同学,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和自己眼缘,年龄也合适的帅哥,不想这个年轻这么拆台。
安殊亭习惯了她夸张外露的情绪:“最好是我想多了,我朋友是正经人。”
琴姐一下子就乐了:“行了,护得这么近,不知道还以为我要抢你男朋友呢。”
三人都是高颜值,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注意到旁边桌的人时不时的朝这边探头,余白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小安,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咱们赶紧吃饭吧,吃完去超市再添置一些东西。”
琴姐冲着朝自己看过来的顾客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对余白他们说道:“你们看需要什么?”
安殊亭把菜单递给余白,一边熟练的点菜:“要鸳鸯锅吧,余哥不能吃辣,再要些羊肉卷、牛肉卷,我们俩都喜欢吃,再要些香菇,这个余哥喜欢吃。”
点了个大概,他转头问余白:“这家店里特色的话,这个猪脑子还不错,只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习惯。”
余白果断拒绝了安殊亭的推荐:“你自己吃吧,我再要一个空心菜。”
琴姐点了点头,看着这二人默契分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倒是没有多想就是觉得这个帅哥也就是看着冷。
点完了菜琴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安殊亭就知道她还没有死心,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余白面前,语气酸溜溜:“长得好看可真好不是吗?才见了一次就能让别人念念不忘。”
余白侧目,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下仿佛冷玉,眼尾忍不住上扬:“所以你当初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对我念念不忘的吗?”
安殊亭发现余白应该是挺自恋的性格,不过是当初那张冷漠的面具遮掩了他的本性。
他语气顿了顿,故作犹豫:“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漏了一双手,我怎么知道你好看不好看。”
余白似笑非笑看着安殊亭,他可记得有些人当初是怎么说的,这才过了多久:“所以一见钟情是骗人的?”
他回忆了一下他们的初见,好像确实没什么美好的画面,甚至真相更加不堪。
当时他是报着自己不好过,安家人凭什么幸福美满的心态,可如今他竟然和害他变成这样罪魁祸首的弟弟谈起了恋爱。
有时候他都觉得安殊亭是个恋爱脑,否则稍有理智的人谁能心无芥蒂的和妄图伤害自己的人谈恋爱。
可安殊亭的喜欢又实在诚挚热烈,哪怕自己这样的人都仿佛重新被他点燃。
往事重提,两人忍不住调侃对方,这时服务员端着鸳鸯锅走来。
安殊亭侧身让了下位置,等服务员放好菜离开,打了一碗菌汤放在余白面前:“我当时觉得这个人声音很好听,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关注了一些。”
“后面了解了一下,莫名就喜欢上了。”
他对余白的喜欢很复杂,或许对方长相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更多还是知道原故事后对这个人的疼惜遗憾,以及想要挽救弥补的情绪。
他有时候也觉得神奇,明明自己就不是容易心生怜悯的性格,怎么就对余白例外。
余白听到他的回答,笑了笑:“喜欢这种感情,确实毫无道理。”就像自己,明明只是偷偷观察对方的习惯和行动轨迹,却在日复一日的偷窥中动了心。
安殊亭不意外余白的回答,这人别看年纪不小了,对感情这种事情却总有避讳。
可若不是这种性格对方也不会单身至今吧,没看琴姐只是打了个照面,现在还频频往这边看。
安殊亭比了下手指,示意余白朝柜台方向看:“琴姐还不死心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介绍你是我男朋友,这样的话她也不至于惦记。”
“琴姐这个人特别喜欢帅哥,只要看见长得好看的她都想去捞一把,她肯定觉得我说你不是单身是借口。”
余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对上琴姐突然扬起的笑脸,微微颔首。
“我不想特别高调,也不想让别人因为我喜欢男人而对我侧目。”余白道。
安殊亭喝了一口果汁,放下杯子时叹了一声气:“很多事情就是被你们想复杂的,其实哪里这么麻烦,不过我尊重你的想法。”
余白听出他的不满,含笑不语,拿起公筷夹了肉卷给他。
安殊亭的人生太过顺遂,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往往都能达到自己的心意,就好像母亲改了他的志愿,他当机立断给了她深刻的教训,并且第二年就又重新就读了自己喜欢的大学。
他的能力无可置疑,读书的时候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自己买了房子,前途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而自己的尽头却是灰暗和死亡,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病会不受控制,他们两个注定背道而驰。
他太璀璨舒朗,所以还不太明白人心的丑恶,还有人言可畏这几个字的沉重。
余白不愿意有一天这个男孩儿视若珍贵的感情成为他完美人生的污点。上天让他们没有在那辆火车的终途分离,他想或许哪怕注定分离他们也该有一个浪漫的结局。
吃完饭琴姐还不死心偷偷问安殊亭,直到余白亲口承认自己有对象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两人离开。
安殊亭又领着余白去学校转了一圈,走的时候从图书馆借了一堆书,最后还是遇上了安殊亭的室友帮忙搬了一趟才全部拿完。
被抓当苦力的室友李成东出门的时候还甩着酸疼的手臂:“我这什么运气,本来就是给你传个话开学前聚一波,结果又要跑腿又要出力,有些人连水都不请我喝一口。”
安殊亭挑了挑眉:“那你以后论文自己写,不要问我。”明明是这个家伙不愿意喝寡淡的白水,家里又没有饮料,如今他还倒打一耙。
安殊亭话一出口,李成东原本满脸的哀怨瞬间变得谄媚:“那哪行,你可是学神,哥们年底就靠你了,大家都是学霸你怎么就一枝独秀,老天真不公平。”
“呵!”安殊亭冷笑。
李成东转头告状:“余哥,你看他,这就是兄弟吗,态度太嚣张了,你回头说说他,让他平时别仗着脑子好欺负人。”
第118章 5.07
余白站在安殊亭身边看着两人拌嘴, 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等送走了李成东,他才对安殊亭道:“你们晚上的聚会我就不去了,都是你的同学, 我去了有些不合适。”
安殊亭坐在秋千上,一把将余白拉到自己腿上:“我想让你认识我的朋友。”
“李成东你也见了, 他们性格都大大咧咧, 很好相处。”
晃悠悠的秋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被安殊亭借力摇晃起来, 余白紧紧的搂住安殊亭的腰保持平衡:“我知道了,那晚上我们一起去, 别这样玩儿,很危险。”
安殊亭看他紧张的模样, 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宽厚的掌心按在他腰窝:“放心吧,我能抓住你, 而且就算摔了,一定是我垫底, 不会摔着你的。”
余白被他这样亲密的贴近,一下软了身子, 淡然面孔下他疯狂迷恋和安殊亭肌肤相贴的所有活动,那种滚烫温度的传递让他莫名兴奋。
秋风微凉打在余白脸上, 让他勉强找回了几分清醒,他勾着安殊亭的脖子, 将脸埋在他颈间:“好听的话说得这么顺口,也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
安殊亭现如今很能读懂他的口是心非, 不轻不重的又摁了他一下,余白声音发闷, 这下子一句话也没有了。
花园里两人沉默的随着秋千荡漾,洁白的衬衫像是最纯洁的纱幔,挡住了年轻人的荒唐。
因为做了个小游戏,两人出发的时间有些晚,到的时候大家基本都来了。
看见安殊亭,李成东热情的起身,还踢了一脚旁边的王科:“起开,让我余哥和安殊亭坐这里。”
王科瞪了他一眼:“就你爱表现。”话这么说着他往旁边挪了下,再看向余白和安殊亭时,眼睛里满是好奇:
“你是安殊亭的哥哥吧?以前总听安殊亭提起,果然是亲兄弟,都这么帅绝人寰,之前家里寄过来的特产很好吃,谢谢你。”
这会儿包间里全是安殊亭的几个室友,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看过来,对安殊亭的家里人他们还挺好奇的。
他们在一起住了这么久,没怎么听安殊亭提起过家里人,甚至在讨论家庭关系的时候,安殊亭总是沉默。
可要说关系不好吧,他们也见了好几次安殊亭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虽然最后那些特产都进了他们这些室友的肚子。
往常他们都不好意思追问,就怕触及安殊亭的忌讳,今天好不容易安殊亭的哥哥在场,且两人看着关系很好,他们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余白端着果汁的手一顿,对上齐刷刷看过来的五双眼睛,解释道:“不是,我是他大哥的同学,和安殊亭是朋友。”
王科原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故事,结果不是安殊亭大哥,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嗐,李成东回来的时候说小安的哥哥送他暑期返校,我们就误会了。”
安殊亭知道他们的好意,端起酒杯:“谢谢大家的关心,不过我家里真的没什么事情,就是和家里人处不好。”
他将胳膊搭在余白肩膀上,眉眼带着轻快的笑:“再给大家郑重介绍下,这位,余白,我的知己,蓝颜知己,下次千万别胡乱猜测了,他要是我亲哥,我要哭死。”
听到安殊亭的解释,大家哈哈大笑,包间里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余白对他的小心机感到好笑,任由他当着大家的面勾肩搭背,将他手里的酒杯换成了牛奶。
李成东坐在一边啧啧称奇:“安殊亭平时看着笑眯眯的,其实谁的话也不听,在你面前还挺乖的。”
余白看了安殊亭一眼:“可能他做了亏心事吧。”
看着余白和那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迅速融洽起来,安殊亭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在余白耳边道:“我先去洗手间一下。”
余白摆了摆手示意他走人。
他们寝室的老大哥肖琦见安殊亭离开,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也出了包间。
李成东给余白倒了酒,余白笑笑,端在手上也没有喝。
王科唱情歌唱得正投入,大家也自觉放低了谈笑声。
王科一首歌唱完,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三个女同学。
其中一个女生长相格外亮眼,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半披肩,面容清丽,满身书卷气。
王科见到来人立刻放下话筒:“快点,准备好了吗?”
“好了,谢谢你,王科。”徐书凝因为紧张手指紧紧的缠着盒底的绸带。
另外两个女同学了扬了扬手里的帆布包:“她好不容鼓起勇气,我们当然不能掉链子呀。”
李成东轻声解释:“今天我们打算当回月老,成全有情人,咱们小安有时候体贴,但有时候就像个榆木疙瘩,还要女孩子先开口。”
余白捧着酒杯的双手蓦然收紧,这是个只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孩儿,原来他的体贴和周到真的也给过别人。
他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刺激的酒液让他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其他人看到余白被酒呛到连忙关心询问,白裙女孩儿从包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糖果递给余白:“吃一颗糖压一下。”
余白笑了笑,原本微白的脸色因为红酒微醺泛着红润:“谢谢,祝你如愿所偿。”
徐书凝霎时间红了脸,将准备好的视频相册导入显示屏。
另外几个人将包里的千纸鹤还有五色星星拿出来,挂在房间里。
李成东边看视频,见他们给灯上都挂了,忍不住咋舌:“这是折了多少,你们真的不觉得幼稚吗?摆玫瑰花不好吗?”
余白捏着手里冰凉刺骨的酒杯,看着屏幕里安殊亭笑容灿烂的模样。她一定抓拍了许多照片才能做成一个长达十几分钟的照片集。
王科正忙着挂星星,听见李成东的话忍不住嘲笑他:“这是浪漫,你懂不懂。”
安殊亭的照片之后是女孩儿的独白。
“安殊亭,作为同班同学,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说话竟然是在医院。”
“我没有家人,性格自卑,活在哪里都像个影子,就连生病了也只有自己去医院。”
“医院真的是个很冷漠的地方,坐在门外候诊的时候我真的想哭,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孤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时候你出现了,穿着白大褂,逆着光走到我身边……”
这样的开始很符合安殊亭的性格,余白听着女孩儿在安殊亭的鼓励下一点点变得自信开朗,她开始追寻光的轨迹,付出更多的努力,成长为如今优秀的模样。
他有些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他是个很好的人。”好到对任何一个可怜人都会伸出怜悯之手,好到让人无法责怪。
而自己也不过是他施舍善心的其中一个,余白之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安殊亭的炙热无畏,勇往直前。
李成东没有注意到余白复杂的神色,撑着下巴点了点头:“那可不,这搁谁谁不心动,也怪不得我兄弟有人倒追,而我只能二十多还母单了。”
余白抬眼看去,晕黄的灯光下那个女孩儿笑的单纯又腼腆,她身边的一群年轻人也都活力张扬,朝阳、夕暮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余白放下酒杯,只觉得喉间发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突然有些急事儿,就先走了,等安殊亭回来了你们和他说一声。”
李成东还想细问,就看见余白背影匆匆起身离去。
阖上门前,身后的包间里,大家还在兴奋的讨论着安殊亭等会儿会不会感动到热泪相框。
第119章 5.08
身后霓虹彩灯烘托着都市的热闹喧嚣, 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来往行人越发步履匆匆。
余白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姿态,任由雨水打在脸颊, 试图将他前些日子发烫混乱的脑子浇清醒。
另一边,安殊亭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又和室友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 再回来就直接被告知余白临时有急事走了。
他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哪里来的急事, 肯定是误会了,所以不告而别。
徐书凝看着安殊亭并不回应自己的表白, 反而是不停询问李成东刚才离开的男人的事情,死死的咬着嘴唇:“安殊亭。”
安殊亭神色焦灼,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抱着糖果礼盒的徐书凝, 语气多少带了几分燥意:“抱歉,可能之前给你造成了什么误会, 以后我会保持距离。”
徐书凝心底的不踏实蓦然落实,鼻子止不住发涩:“我不应该给你表白的, 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以后还像之前那样相处可以吗?”
她的语气近乎卑微, 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
包间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安殊亭只是一时间被余白的事情闹得慌了神,闻言神色缓了缓:“你没有必要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 无论什么时候爱人先爱自己。”
他不愿意糟蹋一个女孩子的心意,但也绝不会给她留下不必要的幻想:“我们之间也绝对不可能,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徐书凝含在眼中的泪终于止不住滚落:“你不用特意编造理由来拒绝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 看着他从不为任何人所动,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安殊亭皱眉:“是暑假认识的, 我们已经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为了避免被他误会,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徐书凝倏然惨白的面容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生不忍。
安殊亭却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拎起书包,打算去找人。
他这幅郎心似铁的模样,徐书凝的室友终于看不下去了,几人挡在门口:“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书凝多喜欢你,为了给你表白熬了多久的夜准备这些东西。”她指着满屋子的千纸鹤,神色不忿。
李成东几个人这会儿完全不敢说话,他们似乎真的好心办了坏事,尤其是对上安殊亭冷飕飕脸,几人不由得心虚。
安殊亭强压着心底的焦灼:“她喜欢我就必须接受,让开。”
他神色冷凝,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女生对上他冷嘲的眼神气焰倏然消散。
安殊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问李成东:“余哥走的时候还说什么了吗?”
李成东连忙道:“余哥就看了下手机,然后说有急事走了,他当时脸色看着不太好,我怕耽误人事儿也就没有多问。”
安殊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只盼望余白是自己回家了。
车窗外雨雾朦胧,电闪雷鸣,就如同安殊亭此刻的心情。
看着紧紧锁闭的院门,安殊亭再不敢抱有一丝侥幸。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安殊亭发了一连串的短信解释,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毫无意外无人回应,他有些烦躁的捏着手机来回踱步。
一声惊雷炸响,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要是发生什么意外。
他越想越怕,给李成东打了电话,让他来家里守着,自己撑着伞出门寻人。
余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仰头望着电闪雷鸣仿佛黑云压城的天空,脑子里空白一片。
雨水冲刷着他的面颊,带着苦涩的腥咸,口袋里原本铃声不断,不停提示短信的手机此刻完全归于沉寂。
余白手揣在口袋里紧紧攥着它。
安殊亭顺着KTV的路找遍了可能让人停歇的地方,尤其是酒店之类,最后实在没辙了想着绕过公园碰碰运气。
远远的看着长椅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他蓦然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气又怒。
“你疯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一躲。”安殊亭第一次对余白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手上的伞还是不忘像他倾斜。
余白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抬手死死抱着他的腰。
安殊亭一怔,看着浑身湿透的男人,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中很模糊,感受到怀中人肩膀轻轻颤抖,心头如同被刀扎般刺痛。
手中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落。
安殊亭蹲下身,抬起的余白脸,对上他微红的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余白死死的勾着安殊亭脖子,看着雨水顺着他下巴滑落。
一路上他们特殊的组合,仿佛落汤鸡的狼狈引人侧目,直到进入酒店房间,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才被阻挡在外。
安殊亭抱着人直接进了浴室,温热的淋浴浇头而下,彻底驱赶了两人身上的寒意。
余白靠在湿热的墙壁上,看着安殊亭神色冷淡却始终轻柔的动作,狠狠地吻了上去。
安殊亭将他整个人紧紧禁锢在怀中,凶横纠缠的吻连绵不绝,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个实在任性的男人长长记性。
空旷的洗手间淅淅沥沥,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不歇,余白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放在洗手台上。
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事后余白靠在安殊亭胸膛静静出神,只有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
安殊亭摸了下他的额头,又拿起床边的电话:“麻烦帮我送一些预防感冒的药物上来。”
余白神色微动,定定地看着安殊亭。
安殊亭实在不习惯他这般沉郁的模样,抬手亲昵的摸了摸他的侧脸:“余哥,你是个成年人,一天不要脑补这么多戏。”
“我和徐书凝没有任何关系。”
余白看着他性感帅气的脸,所有的郁气似乎在刚刚那场亲近中被击溃。
安殊亭确实不是那样的人,可他抵挡不住心底的游离,那种不配感让他在一片混乱时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余白掐掉手里的烟,测躺下,脸贴着安殊亭胸口:“那是个好女孩儿,和你看起来很般配。”
他声音沙哑,眼尾的红还没有散去。
安殊亭低头,感触着两人肌肤相贴滚烫的体温,实在没忍住回了一句:“你现在还躺在我床上,缠得这么紧。”
余白抽手,安殊亭忙紧紧抱着他:“你不知道我回去后听到李成东说你接到消息有急事离开,整个人急坏了。”
“你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哪里会有需要离开的急事。”
“偏偏当时我着急去找你,还被徐书凝她们拦住,一副针对负心汉的做派,可实际上,我和她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谁能想到人脑补起来,自己就能感动成那样。”
余白听见他委屈无奈的抱怨,想到那个视频的开头:“你们当时在医院开始熟悉,你还从天而降送别人糖果。”
安殊亭仔细想了想,是有那么回事儿:“我那会跟老师在医院学习,刚从儿科过来,又看到班里同学一个人在看病。”
“她是个孤儿,平日独来独往,感觉她下一刻就要晕倒了,所以我给了她一颗糖,就是从儿科那边顺手拿的,防止低血糖。”
余白觉得是他的行事作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作为陌生人,安殊亭还帮他止血了。
他又想到视频里那个温柔的回忆声:“你还帮人家指导功课?”
安殊亭:“我是小组长,鉴于技术理论断层式高于同学,整个小组的论文我都修订了,最后我们是第一。”
这确实是他的责任,余白承认自己被安抚到了:“还有无数个图书馆共同成长的日子,晚归后踏着星夜穿回学校的银杏路。”
“什么图书馆成长的日子。”安殊亭不明所以,看着余白仿佛看渣男的眼神。
他想了想当时在包间似乎隐约扫到那段独白,顿时哭笑不得:“我倒是真的每天去图书馆,可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四层东南角那张小桌上,因为不喜欢被人打扰,就连李成东他们都不和我一起,我不习惯。”
余白此刻大概明白了,或许他们只是在同一座图书馆学习,却被徐书凝当做心底的一点鼓励。
他微微垂下眼帘,心底还是有些嫉妒同时又止不住心虚,这次似乎自己真的有些无理取闹。
安殊亭见他沉默,侧身躺下来,两人面对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余白的眼尾:“下次难受的话就问我,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我喜欢你,是一辈子想在一起的喜欢,所以我们要一起努力,才能走得很远很远。”
第120章 5.09
余白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鼻息相对:“你是医学生,你应该知道艾滋病意味着什么。”
“我们就连亲密都只能像隔靴搔痒,可能未来突然有一天我的病情就恶化了。”
和安殊亭携手一辈子对他来说是一场连想都不敢想的梦。
就算安殊亭总说他很好, 可他明白不过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喜欢为自己加上了滤镜。
安殊亭看着他眼底难以掩藏的忧郁,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会好的, 相信我, 你担心的一切都会解决。”
他的眼神明澈却仿若磐石,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余白笑了,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一晚余白睡得格外踏实。
一睁眼, 爱的人就躺在身边,他笑了笑, 探起身, 指尖拨弄着安殊亭的睫毛,在爱人即将睁眼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
安殊亭一个翻身, 将人压在身下:“大清早不要做危险动作,现在我们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安殊亭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安殊亭,准备开门, 衣服我给你送来了。”电话里传来李成东的大嗓门。
安殊亭将手机放远:“谢了,兄弟。”
说话间门铃声响起, 他翻身起床开门,果然李成东拎着袋子站在门口:“昨晚没事吧?衣服我给你拿来了, 还有早点,我余哥呢?”
安殊亭侧身让他进来, 余白站在窗边,背对着人正在整理浴袍。
闻言他转过身, 温声和李成东打招呼:“今天又麻烦你了。”
李成东眨了下眼睛,视线无意间扫到房间里的双人大床,平日粗狂的大脑突然敏锐起来。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睡一起?”
安殊亭给他拿了瓶水:“对呀,他是我男朋友。”
余白正在整理床铺的手一顿,随即转身冲着瞪大了眼睛的李成东笑了笑:“之前怕你们介意,就没好意思告诉你。”
李成东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昨天怎么反应那么奇怪。”
听到余白说介意,他又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这样刚好,免得有两个帅哥和我们抢妹子。”
说完他又有些心虚:“真对不起,余哥,我们昨天也是没想到,以后这种闲事我肯定不会管了。”
安殊亭简单的洗漱完,推了余白一下:“牙膏我给你挤好了,吃完我们抓紧先去一下学校,然后咱们再回家。”
安殊亭交代完,自己坐下将袋子里的早点拿出来。
李成东见余白进了洗手间,这才凑到安殊亭旁边:“你竟然找了一个男朋友,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怪不得那么多人和你表白你一个也看不上,原来是性别不对。”
“你不知道你昨天走了之后有多尴尬,徐书凝趴在沙发上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她那两个室友还坐在旁边骂你,一边安慰徐书凝,我们几个完全不敢搭话。”李成东语气冤枉极了。
安殊亭慢条斯理打开餐盒盖子:“那不是你活该吗?人难道不是你找去的,我还没说你气跑余哥。”
李成东看不得他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暗含得意的模样:“你有对象你厉害。但这可是出柜,你家里人知道吗?”
余白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李成东问安殊亭这句,他在安殊亭旁边坐下:“对呀,你打算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他们可都不是好说话的性格。”
有故事,李成东听到这话,心里更加好奇余白和安殊亭的事情了。
安殊亭终于将所有早餐分到餐盒里,又将菜粥多的那份放到余白面前:“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难道怕他们。”
余白看着安殊亭满不在乎的模样,笑了笑:“我只是怕你不好交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人吃完饭一起回学校,安殊亭领着余白去见了自己的导师,将余白纳入药物实验人员。
填了一堆表,又办理了相关手续,余白又跟着安殊亭去了实验室采集病患信息,也是在这个时候,余白才知道安殊亭在医药学领域如何的光辉笼罩。
如今他更是脱离原来的研究计划,转而参与了艾滋病特效药的研究,这份心意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日子,余白就在家和实验室两点一线,日子竟然也渐渐充实起来。
他如今又有了新的爱好,就是喜欢去安殊亭他们隔壁学校的中文系听课。
“同学,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余白放下笔,将本子合起来,抬头看向来人:“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柳如诗没想到他的拒绝这样干脆利索,脸上笑容一滞,到底是在男生中无往不利的文艺校花。
“你也喜欢文学?我最近总见到你来听刘教授的课,你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讲座的时候我发你。”已经注意到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很久了。
他总坐在窗边的位置,侧颜清俊干净,低头书写时眉眼认真,偶尔看向窗外却又不经意露出一股忧郁的气质,让人忍不住生出探索之心。
余白笑了笑,将本子收进包里:“不用了,谢谢。”
抬头看见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安殊亭,他脸上的神情由诧异霎时间变为轻快。
“不是说今天可能会加班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安殊亭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看来要想个办法告诉别人你是有主的,拒绝勾搭,否则一个一个拒绝太麻烦了。”
余白回头,看见穿着绿色裙子的女生此刻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抬手帮安殊亭整理了下衣领:“那你可要好好想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对面的商场,安殊亭拉着他在一家首饰店停下。
拒绝了柜员的热情推荐,安殊亭在看到其中一款戒指的时候眼睛一亮:“你看那个一对儿怎么样,看起来很适合你的气质。”
余白低头去看他指的那枚戒指,干净简洁,却又不失设计感,他冲着店员点了点头:“麻烦帮我们取一下这对戒指。”
店员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弯腰从玻璃柜中取出那对带着兰花暗纹的素圈戒指:“您二位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的新款,他的设计理念意指纯洁的爱情。”
安殊亭听后更加满意了,当即就将戒指拿起来带在余白手上:“余哥,你的手真好看,下次你要是还有人向你要联系方式,你就把戒指亮出来。”
他赌气的模样实在好笑,余白忍不住在笑出了声,将另外一只也给安殊亭带上:“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做到的对吗?”
他容色清俊,清冷的眉眼此刻满是宠溺,惹得对面的柜员小姑娘频频侧目。
后面干脆利落的刷卡让他整个人的魅力又增加了许多,两人走出店外的时候,安殊亭还听到身后的几个柜员笑声议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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