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血迹留着不舒服,许风亭找来一张干净的手帕擦拭,正打算回床上再躺会,余光扫到了一片光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桌案上,正摆着一个筒状的金属物件,在晨光的照射下颇为显眼。
姜礼方才坐在这,似乎就是在鼓捣这个东西。
怎么看起来……有点望远镜?
许风亭拿起桌上疑似望远镜的金属筒,试探性地对到眼前,惊喜地发现竟然真的有放大的作用,于是连忙打开窗户,四处瞧了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四下看看,眼前忽然映入一幢熟悉的建筑。
那不是刺史府吗?
可惜目前的放大距离不够,看不到府院内的情况,不然还能看看小孩的情况。
收回目光后,许风亭仔细端详起手中的金属筒,发现这是一个早期的折射望远镜,照理说,应该是有可以调焦的装置。
思及此,他尝试性地摸索一番,少顷,果然摸到了可以调焦的机关,眸光霎时一亮。
在病房的时候太过无聊,许风亭就喜欢鼓捣各种东西,爸妈虽然很少来看他,但钱这一方面却是从未短缺过,就连住的都是高级病房,想要什么直接网购,再拜托护士带进医院,其中就包括一架天文望远镜。
好歹也是玩过天文望远镜的人,眼前的这个简易望远镜,很快就被许风亭玩明白了,他再次举起金属筒,这一次,毫无障碍地看清了刺史府内的场景。
稍微扫视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小家伙住的地方,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人端着药,打开了房间的门,于是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小皇子正躺在床上养伤,床边还站着穆泽宇,两兄弟似乎在聊天,方才端着药进来的人,穿着一身青衣,应当是风欢意。
见三人相处得颇为融洽,许风亭放下心来。
看来剧情在正常进行。
就在此时,太子突然向门外走去,很快便离开在了望远镜的范围内。
不待许风亭疑惑,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你居然会用这个?怎么样?好不好玩!”
许风亭回过神来,将望远镜归还原主,笑问道:
“蛮有意思,姜大人是如何想到做这东西的?”
姜礼放下手中的药碗,接过对方递来的望远镜:
“这不是我想到的,是风欢意从宸国带来的,听说是西洋玩意,叫什么望远镜,我觉得有意思,就向太子讨了过来,稍微做了点变动。”
他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凝眉沉思道:
“我觉得这东西可以拿来观测天象,不过目前可以看到的距离还不够远,或许将它做得更大,更长些便能看得更远,可若是如此又太过笨重,不好拿。”
许风亭一听就知道,姜礼是想做天文望远镜,专门拿来观测天象,他正好也有兴趣,于是利用所知道的知识,给出了几点建议:
“大人可以试试换种材料,用更加轻便的木材,加长筒身的长度,同时扩大口径,或许会有成效。”
他这人太懒,知道的东西很多,但都懒得实操,将改进方法告诉姜礼,也是希望对方能替他动手研究一下,若是真的研究出来了,可得拿来好好把玩一番。
姜礼将许风亭说的话都记了下来,琢磨一番后,觉得甚是有道理,语气惊叹:
“没想到子明小友还懂这些,待我研究出观天仪,便去白云山找你玩!”
东西还没做出来呢,倒是把名字先取上了。
许风亭一阵失笑,却也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
“那便说好了,我在白云山等着姜大人,大人可莫要让我等太久。”
闻言,姜礼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吧,本大人冰雪聪明,很快便能做出来,正好无事,我现在就去寻点木材来。”
应某位太子的要求,姜大人在外的形象一直是位老人,他找来被自己扔在一边的人皮面具,因为懒得染发,又戴上了个帷帽权当遮掩,换装结束后,才放心地准备出门。
许风亭眼睁睁地看着姜大人,从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瞬间变回了年迈的老者,心中暗叹这监正当得也是颇不容易。
临走前,姜礼指了指桌上的药碗,还不忘提醒一句:
“药熬好了,你记得喝啊,还有这个!九殿下托我我给你的,这傻小子,昨日就是为了这东西,傻乎乎地跟着人往城外走了。”
许风亭低头看去,发现竟是整整一包糖块,包装粘着些水渍,但是里面的糖块却颗颗分明,丝毫没影响。
原来,小孩昨日拼命护着的东西,便是这包糖吗?
他定定地看了半晌,好半晌才捻起一颗糖块,扔进了嘴里,继而端起药碗,默不作声地一口闷了下去。
其实……这药也没有很苦,可以不必就糖的。
空空的药碗才刚被人搁到桌上,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风亭从桌案前站起了身,然而打开门后,看到的是一张俊雅温柔的脸,一时间很是意外: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方才还见这人在刺史府,怎么这么快便赶来了客栈?
听对方又开始一口一个殿下,太子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半开玩笑地询问道:
“子明不欢迎我?”
许风亭摇了摇头,将人请了进来:
“怎么会,殿下多虑了,进来说吧。”
自从得知五星聚合的事之后,许风亭的确不想再见到这位政客,但人都跑到门口了,他也只能客客气气地迎进来。
好歹是一国太子,将人晾在门外太过无礼。
穆泽宇虽不知许风亭心中所想,却也能猜到,大概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面前的小仙长不舒服了。
但究竟是什么事呢?
他尝试着回忆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试探地开口道:
“昨日审讯之人时,孤发现老二竟也来了婺州,便带着侍卫去抓人了,又给父皇写了封书信,待回到刺史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今早才知你和姜大人在外面住了一宿。”
穆泽宇端详着许风亭的神色,嗓音是一贯的温和:
“可是因为此事生气?”
许风亭不明白太子解释这事的原因:
“我与殿下非亲非故,住在刺史府本就叨扰,出来倒是正好,有何可生气的?”
“非亲非故?”
穆泽宇紧紧盯着许风亭,嘴角无意识地压直,第一次冷下了脸:
“孤将子明视为好友,倾力相助,到最后竟然只换来一句非亲非故吗?”
太子终究是太子,平时待人温和,但若生起气来,也是吓人的很,那一身的天家威仪尽显,看得许风亭心头一慌,心口不可避免地疼起来了。
若是在之前,这阵隐痛很快便能缓过来,但是自从昨日过后,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伤口的隐痛牵动到了脆弱的心脏,一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倒是颇为难熬。
许风亭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捂向心口,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反倒把穆泽宇吓了一跳,他收起浑身的气势,连忙将人扶住,语气是少有的惊慌:
“抱歉,孤不该对你生气,只是实在疑惑而已,不知为何突然被疏远。”
说着,又不放心地追问了几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喊太医?”
许风亭摇了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毛病,太医帮不了。”
小仙长平日里就已经足够虚弱了,单薄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便倒,现下更是脆弱得像是纸做的人似的,薄薄的眼皮微垂,覆下一层羽翼般的长睫,随着喘息声一颤一颤的,挠得人心生怜惜。
穆泽宇很想抱一抱身前的人,却也只是想一想,就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担心一不小心又将对方吓到,最后只是虚虚搭着肩膀,作为短暂的支柱,给对方借点力,免得摔了。
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见人似乎缓过来了,穆泽宇试探性地询问道:
“你的身体自小便如此虚弱吗?可有缓解之法?”
许风亭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
“幼时发过一场高烧,醒来便这样了,没有缓解之法,只能自己受着。”
他在现代看过许多名医,哪怕是用最高超的科技,或是最高明的医术,都毫无所用。
对于自己的这身病,许风亭本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幼时发了一场高烧,醒来时全身器官便在走向衰亡,不管医院如何救治,都无济于事,只能靠着药水,将死神拖得离他远一些。
但有时候,漫长地等待死亡也是一种折磨,他曾偷偷溜出去过医院,躺在路边的躺椅上,期待着第二日便能死去,可惜隔日醒来之时,总是毫不例外地被送回医院。
父母虽然很少来医院看这个儿子,却派人在暗中提防着他自杀。
有时候许风亭会想,爸妈应该也是爱他的,就是凭着这份微乎其微的爱意,他吊着一口气,一直活到了26岁,又在即将死亡时,绑定了系统。
“子明,你还是回刺史府住段时日吧,孤喊太医给你调理身体。”
太子的话将许风亭从回忆中拉出,他拂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必了,我明日便回白云山。”
系统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论是穆泽宇,还是风欢意,都是他不该靠近的人,现下两位主角在婺州相遇,他这个炮灰该趁早溜走才是。
今日让小孩再养会伤,明日说什么也要走了。
听许风亭说明日便要离开,穆泽宇显然没料到,他极难得地感到一阵烦躁,下意识地便想问问对方,为何走得这么着急?是在避着他吗?
但是当触及那人眉宇间的倦色时,又不由得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再次将人刺激到发病,万般疑惑在心底滚揉,最终只化作一句:
“那孤去安排马车。”
不曾想,就连这一件小事,那人都不愿麻烦他:
“殿下事务繁忙,不必麻烦,我自己我租一辆马车便可。”
穆泽宇再也压抑不住心下的躁郁,他颇为失态地拉住少年仙长的手,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温和些:
“子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孤可好?”
许风亭以为,他与太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对方不至于如此失态才是,得知他人不愿结交的心思,按照穆泽宇的性格,应当会礼貌地离开。
怎么会这般难缠?
他看着被对方攥住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
穆泽宇以为将人抓疼了,下意识的松了手,但目光却是一寸不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看来不说清楚,今日太子是不会放他回白云山了。
许风亭颇为无奈的地叹了口气,询问道:
“姜大人没同殿下说吗?”
穆泽宇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与姜礼有什么关系。
见此,许风亭只能将原委如实道来:
“姜大人说,半月前,夜空出现五星聚合之奇景,隔日,殿下在街市替我解围,后又多番拉拢,我知殿下接近所为何事,可我只是闲人一个,帮不了殿下。”
他看着穆泽宇,补充道:
“若是朋友,殿下可随时来白云山顶游玩;但若为君臣,还是就此断了联系为好,免得两厢生怨。”
穆泽宇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那里听不出来对方话语中的决绝,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哪怕日后去白云山探访,也必然会被拒之门外。
一想到这个结果,太子当机立断地做下了一个决定,他忽而向前一步,语气隐忍:
“但倘若,孤不愿与你做朋友,也不愿与你当君臣呢?”
既非好友又非君臣,还能是什么呢?
许风亭直觉后面的话不能再听,他连忙避远了些,眸光闪烁:
“殿下,你若是无事,还是回去吧。”
说着,许风亭便要开门送客,却被穆泽宇拦了下来,下一刻,他便被堵在了墙角:
“孤心悦你!为何不敢听!”
穆泽宇注视眼前那双的眸子,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轻声补充道:
“接近你,一开始的确有私心,可是那日在街市上初见之时,那份私心便不纯粹了,之后的种种,确是刻意接近,但并非拉拢。”
太子不再自称“孤”,而是换成了最寻常不过的“我”,他一遍一遍地重申着爱意,只是想告诉少年,自己的接近并非利益与野心,不过是如同寻常人一般,心有爱慕罢了。
穆泽宇认为,他应当是不信命的,因此,自然也不信一见钟情之说,但是那日初遇之时,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好似二人早该相识一般,这种情绪与日俱增,以至于半月未见后,急急地便给对方写了一封信,期望能在婺州再次相逢。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许风亭当场楞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他在心下不断重复道:
乱了……乱了,彻底乱套了!
主角喜欢上了炮灰,他会不会被这个世界抹杀?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想法一般,下一刻,脑海中传来一声惊叫:
“宿主!你怎么还是勾搭上了主角攻啊!”
本该陷入休眠的001,竟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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