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任屋也很无聊。
作为新进来的,“十年里最美丽的孩子”,继国严胜并不需要去做什么杂活。
他被分到单独的一间屋子,甚至还配了个看上去仅年长一两岁的佣人,女孩忙前忙后地帮他铺床、叠衣服,给严胜送餐食。
“胜子大人,”女孩看着他,眼神里是崇拜、喜爱和羡慕,“您真好看。”
严胜并不回答她,只笑笑,他很清楚此处对容貌极尽的追求,也知道自己是利用这点作为筹码,拿来打听鬼的情报。
只是不知为何,会觉得有些可笑和凄凉。
偶尔不忙的时候,炭治郎会过来看他,并不着痕迹地打掩护,让严胜不需要白日出门。
他每日和严胜共享发现的蛛丝马迹,并询问严胜是否要跟他一起去参加每日的定期联络。
“缘一大人似乎很想见您,”炭治郎说:“您已经两天没出现在缘一大人面前,他很担心。”
严胜恹恹地趴在榻榻米上,“让他自己找点事做。”
灶门炭治郎看着他,欲言又止,并不知道这对兄弟怎么了。最后他叹口气,还是离开了。
继国严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那日看着缘一,用那双仿佛用血液燃烧过的鲜红的眼睛,缘一望着自己,眼神里,痴茫和执拗并行。那双注视谁都仿佛是一种无上恩典的眼睛。
继国严胜始终无法忘记。
他心烦意乱,为自己弟弟出格的言语,“不想让别人看见您”,第一次,觉得自己掌控缘一的方法或许出现了问题。
难道太苛刻了吗?继国严胜烦躁地想。
但在他想清楚之前,炭治郎又找上门来了。
“严胜大人,”少年跪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然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您愿意为时任屋……”
“出台表演吗?”
“……”继国严胜:“?”
事情的起因,是那一日宇髓天元带着他们几个去卖,正好是吉原最热闹的时间。
而宇髓天元和继国缘一两人的容貌又非常显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于是,严胜进入到时任屋后,就立刻有不少人关注起来。
‘时任屋新来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孩子’
“大街小巷似乎都在这么传,”灶门炭治郎不敢看严胜的脸,“原本我们也不知道的,但是善逸在帮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相关的传闻……”
继国严胜面无表情。“他们怎么传的?”
灶门炭治郎的视线开始不受控地到处游移。
“说。”
“严胜大人……”
“我不会对你生气,”六只金瞳眯了起来,“快说。”
“……”
“说您容姿端丽天生丽质有雪白的皮肤和深色的长发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是天女下凡神明转世——”
灶门炭治郎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出声。
喊完之后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完蛋了,他心死地望向继国严胜,想把自己埋进地里。
“那出台表演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宇髓先生的主意,他说我们的进展太慢,肯定是鬼察觉了我们的到来,如果有人能够帮我们吸引风头,说不定就能引蛇出洞。”
“他倒是敢想。”继国严胜冷笑一声,“那他自己怎么不去?”
“宇髓先生的体型可能还是有点高大……”灶门炭治郎想象了一下宇髓天元扮作女子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想了。
偷偷抬头,炭治郎看到继国严胜一脸紧蹙着眉的样子,似乎很不高兴。
这是当然的,炭治郎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论怎么说,严胜大人毕竟是武士家族出身,或许还是继承人?
能答应来到时任屋已经是不可思议,还想要求更多的话,果然还是他们鬼杀队太弱的原因吧……
“缘一什么反应?”
“什么?”炭治郎愣了半拍。
“缘一知道宇髓的想法么,他怎么想?”
“缘一大人似乎非常生气。虽然严胜大人您也知道,缘一大人平日里都没什么表情的,”炭治郎打了个冷颤,“但是昨晚,宇髓先生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缘一大人的脸色……”
“非常、非常吓人。”
炭治郎用一种有些后怕的语气说。
而继国严胜挑了挑眉。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陷入沉思。
在炭治郎看来,继国严胜的表情十分微妙,半晌,幼鬼露出一个新奇的微笑。
“既然如此,”他说:“那我便答应你们了。”
“好的,我现在就回去回绝宇髓先生,告诉他您不同意——您说什么?!”
-
灶门炭治郎觉得自己的命运危在旦夕。
他做完屋里的杂事,第一次没有反复问老板是否还需要帮忙,而是匆匆换了衣服,然后出门,走到熙熙攘攘的街上。
此时,吉原已浸入深深的夜色,路边灯火通明,一个个彩色的灯笼被挂了起来,炭治郎就沿着这灯笼往前走,往最亮的地方走去。
路上的人很多,比平日里还要多,不少人都和炭治郎是一个方向,在路过的时候,炭治郎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
“什么?时任屋新出台的游女?”
“可不是!”那些声音兴致勃勃,“说是年纪还很小,并不接客,但是会一手相当好的剑舞!前几日是第一次开演,轰动了整个吉原啊!”
“我也听说了,不瞒你说,昨晚是第二次表演,而我正在现场……”
“什么?你竟抢到了位子!说说,那剑舞是不是真的很好?”
“剑舞当然是非同凡响,要说和皇亲国戚才能学的那种剑术相比,恐怕都不落下风!但最让我心动的,还不是这剑舞……”
“那还能是什么?”
炭治郎听着旁边男子神神秘秘的声音,他压低语气,好像在分享什么宝藏一样,对着身边人说:“是那张脸!”
“脸?”
“虽然年纪确实很小,恐怕都不到豆蔻,但那张脸……啧啧,真不愧被传为神女转世!”
“你这说的……那我们动作还不快点,不然又抢不到位子!”
炭治郎在旁边默默听着。
然后拼命掐住自己的大腿。
严胜大人,他在心里绝望地想,我们这次,是不是做得有点太过火了……
终于抵达目的地,在高高的舞台下,拥挤的人群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在这个时候,炭治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高挑,即使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般显眼,半张侧脸被长发和花札遮挡,却仍挡不住其人出尘的风姿。
但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却有些阴沉。
炭治郎悄悄挤过去,“缘一大人。”他担忧地问,“您还好吗?”
继国缘一看到他,稍点点头,他对炭治郎的提问点点头,是指自己无事的意思,但片刻他又摇摇头。
“我很好,”他闷闷地说:“但我很担心兄长……”
“……”炭治郎忍住吐槽的冲动,“严胜大人非常强大,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么多人都来看兄长的表演……虽然,我知道兄长的风采无人能及,被人倾慕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万一这些人里,有人想对兄长不利怎么办?一想到这里,我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
就算有人敢对严胜大人不利,严胜大人也会宰了他的。
炭治郎面无表情地想。
他熟门熟路地安慰缘一:“没关系的,宇髓先生正是想要引出这样的对象,才会拜托严胜大人,现在效果非常好,想必鬼很快就会现身了吧,更何况。”
看着缘一不为所动,甚至越来越沮丧的脸,炭治郎决定下一剂猛药,“您始终注视着严胜大人呢,您一定可以保护他的!”
“……”
缘一的眼神陡然坚定起来。“嗯,”他有力地说:“缘一一定会好好保护兄长大人的。”
炭治郎默默移开视线。
有一种欺骗小孩的心虚感啊……
缘一大人,好骗过头了吧。
很快,周围的嘈杂声安静下来,一旁的游女弹起开场用的三味线。
炭治郎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日轮刀:这是方才出门前,宇髓天元的小鼠给自己送来的。
在行动前,他们就商量好了,时任屋的规矩是新人出演三天,在第三天最盛大,如果潜藏在吉原的鬼会被继国严胜吸引,那大概率就会在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出现!
善逸已经失踪了,他们的行动不能再拖延,炭治郎默默听着三味线的音调愈发高昂,然后珠帘拨动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影隐隐出现在后面。
那身影静静立着,看着身量很小,旁边似乎带着一把几乎等身高长的剑,人群发出窃窃私语的期待声,在一旁游女高高挑起的音调中——
一把泛着白光的长剑划破了幕帘!
万众瞩目之下。
继国严胜出现在台前。
踏着所有人炽热的目光,他缓步往前,刹那,这被传得神乎其神、具有非同凡响来历的孩子慢慢抬起了头。
在月光下,露出整张在柔和落光下,如梦似幻的脸。
灶门炭治郎清晰地听见身旁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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