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鲍汁鹅掌


    ◎吃了这鹅掌,再喝一口御赐的九龙蕴香酒◎


    如果不是夜渐深, 柳大夫不好在内宅久呆,只怕他还要一直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般在宋墨玉跟前问来问去。最终,年过半百的柳大夫只能依依不舍地拜别, 约定改天再与宋墨玉探讨。


    陈家给宋墨玉安排的大院子在南边。


    因知道她要来, 许多景致都改做了湖州当地的风土人情。所有器具大到床桌,小到茶杯一应都是全新的。她这个院子里还派了八个婢女过来侍候。无论宋墨玉想做什么, 都无须她自己动手。


    宋墨玉自然感受得到陈家人对她的重视。


    但是这夜壶也是纯银带雕花的就没必要了吧!


    还有这床上的狐毛被和地上的羊绒织锦地毯……宋墨玉再次感受到了贫富差距。


    “各位姐姐们,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你们晚上无需为我守夜。”眼见床前一左一右各站了两名婢女, 宋墨玉连忙说道。


    婢女们声音好似清风银铃, 笑着颔首后为宋墨玉拉下床前的帘幔退了出去。


    屋里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支安神香, 宋墨玉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两天后,全玉京城的老百姓都涌到街头看长公主大婚。


    天家血脉单薄,这位荣嘉长公主牧昭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圣上唯一的妹妹。公主虽然早已有了公主府, 但照旧从宫中出嫁, 由太后还有帝后共同在朝阳宫外送行。


    陈司靖身骑高头大马,穿戴宝冠锦袍, 带着由八十八人组成的迎亲队等在宫门外。


    身形威武的禁军将士们抬着八百台铺陈着衣饰宝物的担床走在最前头,向长街两边的百姓们展示着公主的奢华嫁妆。


    稍后又有四十名头戴珍珠发钗身穿红罗披帛的宫女,她们两两一排行走,各举一柄金色盖伞。盖伞之后又有二十名宫女提着花篮沿路撒着花瓣,那花瓣中还沁着香气逼人的香料,让她们走过的长街都弥漫着动人的香气。


    公主乘坐的金铜车由八匹马驾着紧随其后, 这车驾约高六尺, 长八尺, 足可容纳七八个人同时乘坐。车身上雕刻着云雾以及各路神仙,四面悬挂着纯白浑圆的珍珠帘,随着车驾不停摇曳。荣嘉长公主头戴九翠头冠,穿戴华服乘坐其中。因戴着头盖,无人能窥见其容貌。四周的老百姓们只能看到公主手中捧着的一柄翡翠双喜玉如意。


    十二名从小伴随长公主长大的贴身宫女随侍在车驾旁,她们会陪着公主一同入将军府,此后继续随侍公主左右。


    待公主车驾过去后,便有内官向四周百姓抛洒发放各色果子。这些果子中有些包有金银瓜子,就看谁运气好能够拿到了。这其中又以小孩子们最高兴。他们身量矮小,大人们都让他们挤在最前边,是以他们能接到的果子也是最多。


    约两个时辰后,婚驾抵达将军府。


    陈氏宗亲还有与陈家交好的百官、名流、富商纷至沓来,因陈司靖在军中颇有声望,武官来得更是多。


    陈家光是接礼单唱礼单的人便准备了十八个。这也是皇室与鼎盛世家应有的排面。


    荣嘉与陈司靖已在正堂行过大礼,因未到时辰,陈司靖还需在外陪客,要两个时辰后再回房。


    将军府内男宾女眷各分了席面,谁坐哪个位置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相熟的人早已三五聚在一块率先攀谈起来。


    陈司悬与宋墨玉分别时,还特地拉过她嘱咐:“一会你就跟着我二姐一道,若是有哪觉得不自在,你只管去后山林子,那有一处湖心岛,平素少有人去,是三哥专门给我留的客院。”


    陈司澜拧眉假装生气,过来挽住了宋墨玉的手:“你这小子诨说什么,有我和大嫂在这还能叫阿玉不自在?走阿玉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个朋友。”


    陈司悬抿唇笑了,他记得二姐之前还叫着宋姑娘,今天却叫上阿玉了。


    想来那能治愈哮喘的核桃蜜糊起了不小的作用。


    “那我走了,你也少喝些酒。”宋墨玉朝陈司悬嘱咐,又在他手里塞了几枚解酒的药丸,“我找柳大夫要的,你拿着。”


    “好。”陈司悬笑着回应。


    “好了好了你俩别腻歪了,你快去那头帮帮你三哥,今天少不得一群人灌他酒。”陈司澜看不下去了。


    陈司时的夫人贺绮萍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却不由有几分落寞。丈夫与她相敬如宾是好,可这样到底少了几分夫妻间应有的意趣。也许是因为丈夫觉得她事事做得妥帖,无需他操心。可贺绮萍心里也想要陈司时如此关注自己,为自己打算。


    “大嫂,我们走吧。”陈司澜喊道。


    “好。”贺绮萍盈盈一笑,把心中这点落寞抛却,说起别的话,“昨天阿玉给我俩做的参芪鸡丝冬瓜汤果然管用,我瞧着你今日气色实在是好,这脸嫩滑得好似羊脂玉一般。”


    陈司澜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人皆有爱美之心,谁不想更美一些。陈司澜看着贺绮萍也把她夸了一番。最后两人都一齐挽住宋墨玉,低声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能变美的药膳。


    宋墨玉心想,那可不止是有,是非常多。用药药的话来说,一切可以引申为病症的,都能做出药膳。例如容易长斑多半是因为晒伤,脸上长痘则少不了内分泌失调的锅,皮肤敏感则是因为过敏反应……诸如此类。反正宋墨玉成天和陈司悬在一块,兑换度根本用不完。


    关于变美的药膳她之前自己全吃过一遍,把身体由内而外都调养了一回。


    现在她的面色和刚穿越来时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自然是有,到时候我把药方写出来。”宋墨玉笑道。这些药膳既能用药膳商城兑换,也可以在现实世界里做出来,区别只是前者花费兑换度,后者则是所需食材药材普通人家根本找不到。


    好在陈、贺两家都有这个实力。宋墨玉自然乐意由她们自己去找,不然什么都由她去厨房“变”出来,实在过于鬼扯。不是谁都像陈司悬似的,会相信她“仙女”的言论。


    贺绮萍和陈司澜闻言果然很高兴,一左一右走在宋墨玉身边,亲热得好像宋墨玉是她们的小妹妹。


    以这两位在玉京城中高门贵妇里的地位,她们这一路走过,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乎每个看到她们的人都会笑着行个礼,称呼一句贺娘子和陈娘子。


    这些女眷最后的目光都会落在宋墨玉身上,充满着审视探究。她们确信玉京城中以往从没见过这号人物。


    是谁家女眷此次进京,得了陈家的青眼?还是这本就是陈家的宗亲,想来和陈家主支关系应该很紧密,不然怎么会由贺绮萍和陈司澜亲自带着。


    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不管宋墨玉是什么身份,既然陈家人看重她,那么她们也只管捧着便是。左右不过嘴唇子上下一碰的事。


    一时间宋墨玉收获了无数不知真情假意的吹捧。


    宋墨玉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就是这里人也太多了,都赶得上超市大清仓,全城人民来抢购一般的热闹了。


    宋墨玉心说陈司悬提前告诉她哪里可以躲清净是多么正确无比的决定。


    “见过贺娘子。阿澜,这位妹妹是谁啊?方才你们一进来我便看到了,还没见你这么中意过谁。”走近前开口说话的是奉永侯世子妃萧漾漾,出嫁前与陈司澜乃是手帕交。


    “贺姐姐,澜姐姐,你们也不知道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是哪家的妹妹,竟长得这样美。”这个声音略高些的是禁军十二卫统领顾辞的妹妹顾怡,她家乃是武将之家,祖上和陈家算是亲戚。


    陈司澜一笑:“正好想去找你们说话。这位是宋墨玉宋姑娘,我和大嫂都待她像亲妹妹一般,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顾怡好奇地打量着宋墨玉,朝她友好一笑:“既是你们的亲妹妹,自然就是我的。不知道妹妹可会骑射?”


    “去去去,玉京哪个姑娘骑射比得过你,你怎么不和我大嫂比比琴棋书画。”陈司澜护在宋墨玉跟前。


    顾怡无奈至极:“贺姐姐的琴棋书画当年玉京第一,哪个比得过。不是我说,要不是我哥不让,我直接去十二卫里头找人单挑了,何至于在玉京的千金大小姐里头找人比试。我就该学陈三,找个夜黑风高的日子摸黑出城往边关投军去,看谁抓得住我。若有我在,保证月狐、纽向两国百年不敢再犯我大俞朝。”


    她这话一出,陈司澜连忙拉住她:“你可别说了。你爹就抓得住你。你婚事将近,回头你要真起了这个念头,你爹非得拿着鞭子把你从边关抽回来,再把你关三天三夜禁闭。到时候我们这几个听到的岂不是都成了知情不报。你们听见没,我反正没听见。”


    贺绮萍和萧漾漾看着顾怡垂头丧气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这样的牢骚,她们不知听过顾怡发过多少回了,但她们知道牢骚终归只是牢骚罢了。陈司靖可以这样做,还会被夸一句少年英雄,满腔热血。但顾怡不是男儿,不是陈司靖。


    宋墨玉心里却想,没想到今日这满宅千金女眷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位满怀志向的巾帼英雄。


    果然无论在什么世界,无论在什么时代,从来不缺有理想抱负的女子。


    可这样的女子,也要为婚事所累。


    那那位今日最大的主角,荣嘉长公主,是否也有自己的想法?


    但无论有再多的想法,她终究要听从圣上兄长的命令,完成她巩固皇权的使命。


    宋墨玉忍不住多想了几分,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默默对着顾怡说,如果你生活在我那个世界,你可以去当女兵。


    宋墨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那个世界了,但在这一刻,她很想念。那里最珍贵的东西是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男女平等的意识和自由的空气。


    “好了,快到开席的时辰了。”陈司澜与她们告别。


    顾怡笑眯眯地行了个礼,不经意间与一直很安静的宋墨玉对视。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宋墨玉看自己的眼神中,暗藏着一抹伤心。


    是我看错了?顾怡站在原地看着宋墨玉离去的背影。


    应该不会看错。难道是为我不能去边关投军所以伤心?顾怡又想。她低下头却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宋妹妹不必为她伤心。今日公主大婚,禁军十二卫忙碌得很,父兄都没空管她。而她早已给自己准备了假的身份。


    只待今晚过后,她就不再是顾怡。


    想到这里顾怡的心情很好,哼起一首曲子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阿玉,我们小辈坐这桌。”拉着宋墨玉在薛乔旁边的一桌坐下。她们这几桌都是陈家主支最亲近的一些人。


    其他人一见宋墨玉居然能坐这个位置,大胆猜测宋墨玉就是陈氏宗亲。有些人家心里开始盘算,若能给这位姑娘说一门亲事,那便是与陈家结亲,怎么都不会错的。


    席面上,宋墨玉看着那分外显眼的醒狮酥忍不住瞪大眼睛。


    她就说!上个月谢玉树同她说,玉京城中有人向他订了一笔关于醒狮酥的大单子,出手分外阔绰,唯一的要求是要把师傅们请去玉京城现做。是以宋墨玉上个月拿到的糕点分红也格外多。


    没想到这笔大单子出自陈家。


    那我这又挣银子又吃,岂不是赚了双份?宋墨玉忍不住笑了。不管什么时候,挣钱就是最开心的。


    除了这道华丽的醒狮酥外,其余菜肴都是出自陈家的厨房。每桌鲜果、干果、蜜饯、糕点、冷盘、热炒、大菜、汤菜共计三十六道。什么燕窝鸡丝汤、鲍汁鹅掌、桃仁烧雁、陈皮兔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餐具用的全都是官窑新烧制的粉彩,典雅华丽。


    席间还有古琴丝竹声开始响起。


    众人还未开席时,却听见有内官的声音传来。


    宫廷打扮的内官们抬着许多御赐美酒过来,走在最前头是圣上身边如今当红的纪内官。


    “听说他原本只是直殿监的一个洒扫太监,不知道走了什么红运,一步步成为如今宫内炙手可热的大太监。”


    “是啊,这人的际遇属实说不准。”


    宋墨玉原本注意力都在桌上的熊掌,忽然听到附近有人低语,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高台上笑眯眯的人物。薛乔已经迎了上去,正在朝来人谢过圣上赐酒。


    纪内官?


    这个姓倒不常见。宋墨玉想起了娘亲。她和陈司悬出来这么久了,娘一定很想她。


    “国公夫人的话咱家一定带到,咱家还要去国公大人那边送酒,就不多留了。”纪遂示意手下接下薛乔的赏赐,笑吟吟地回道。


    “大人慢走。”薛乔颔首。等这些内官送完酒,男宾那边自然会有席面安排给他们。


    可她等了一会,却未见纪遂有所动作。薛乔不由觉得奇怪。


    纪遂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歉疚道:“有风迷了眼睛,是咱家失礼。”


    薛乔笑了笑:“大人哪里话。”她看得出,纪遂刚才出神的方向正对着宋墨玉。难不成这两人认识?不然以纪遂的身份何故注意一个姑娘。


    墨玉是头回来玉京,人生地不熟,或许这个纪遂当真是风迷了眼吧。


    宋墨玉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能开席了吗能开席了吗!


    好在薛乔好似听到她心中所想,很快落座。这次的席面也终于可以开场。


    从一个厨子的角度来说,这其中最让宋墨玉满意的是一道鲍汁鹅掌。


    这道菜要先将鹅掌用凉水浸泡五个时辰,切去鹅掌指甲后再用清水洗两遍。花菇去蒂泡发后放到油锅里微微煎制。随后在砂锅内放入姜葱、鹅掌,倒入少许米酒。


    待大火让酒精挥发后,再加入准备的鸡汤、酱油和花菇,沸腾后转小火焖两个时辰。


    取出姜葱,撇去浮油,加入色泽深褐、油润爽口的鲍汁,倒入少许生粉调和的淀粉水,让汤汁保持粘稠。最后只需加盐调味,冷却后在鸭掌旁边摆两片碧绿脆嫩的菜叶摆盘,最后把锅中原汁浇在鹅掌上即成。


    因火候恰到好处,焖制的鹅掌与鲜美的鲍汁完美融合,鹅掌酥软脱骨,香气浓郁,百吃不厌。


    吃了这鹅掌,再喝一口御赐的九龙蕴香酒,宋墨玉高兴得眉眼弯弯。


    只是高兴过了头,她忘了自己酒量着实不够好。宋墨玉感觉脸颊烧热时,赶紧把解酒药往嘴里塞了颗,就着一口饭食吞下。可这解酒药也不是立马就见效。宋墨玉生怕自己继续待在这万一酒劲上头会胡言乱语。


    “澜姐姐,我……”宋墨玉低声道。


    陈司澜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且去透透气,我派两个婢女跟着你。这府中太大,别迷路了。”


    宋墨玉感激地点点头。


    因知道宋墨玉要去湖心岛,两个婢女便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为宋墨玉引路。


    湖心岛离办席面的地方甚远,宋墨玉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到。这一路吹风又走路,她刚到地方就觉得自己的酒醒了。


    不过此处的风景却是相当不错。


    宋墨玉看着湖天一色的场景,心中觉得无比惬意和平静。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


    “此处风大,我去为姑娘取件披风来。”一个圆脸婢女行礼说道。


    宋墨玉刚想说不用,就见人家已经朝着湖心岛内的院子走去了。


    “姑娘可要去院中坐坐。”另一个婢女问道。


    “不必麻烦了,这湖边景色甚好。我在此处稍歇一会我们便回去。”宋墨玉笑笑。


    婢女闻言便自觉退后,站到五米开外的地方,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宋墨玉。陈家的婢女都知道宋墨玉是陈家郑重以待的客人,时刻记着要让宋墨玉感觉舒适放松。


    表面上在放松的宋墨玉,实际则在空间里和药药说话。


    “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么大一个宅子!这么大的湖!我也要!”宋墨玉喊。


    药药飞快地计算了一遍宋墨玉的现有资产,默默道:“宿主啊,要不咱先换个小目标?”


    “……”宋墨玉沉默,最后说,“你说得对,那天和陈司悬逛街,我还真看上几个铺子。还是先买商铺,才能钱生钱。”


    药药在黑盒子上跳来跳去,像是在夸赞宋墨玉的规划。


    宋墨玉站在湖边忽然发觉有几尾肥大的鲤鱼在近处游来游去。她随口道:“这湖里还养了鱼?”


    婢女们虽跟着陈司澜来过几次将军府,这回也在府里帮忙,但到底不是专门在此处伺候的。于是互看一眼后都摇摇头。


    宋墨玉看着这肥大的鲤鱼,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么肥的鲤鱼要是做成麻辣鲜香的从暴雨,想必很好吃。鱼肉肥美想必很鲜嫩,做鱼的汤汁浇在米饭上裹着鱼肉和蒜香一块送进嘴里……或者直接在湖边架一个烧烤架,现捞现吃。


    不过只能想想,宋墨玉再社牛也做不出在别人家湖里捞鱼做来吃的事。还是等回了宝陵,再做来吃吧。宋墨玉遗憾地想。


    “好了。我们回去吧。”宋墨玉确认自己完全醒酒后转身说道。


    “是。”两个婢女齐声道。


    然而三人刚走过一处花圃,就见纪遂正从远处踱步往这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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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观潮猝死在高考前,再睁眼就成了大盛朝父死母改嫁的小可怜裴二娃。


    母亲改嫁,卷走了家里剩下的银钱。


    父亲战死沙场,被偏心的奶奶拿走补贴小儿子。


    大伯借口抚养他,举家搬进了三间大瓦房,找个借口把他扫地出门。


    *


    裴观潮没爹没娘,没吃没喝,就连容身之处,还是和野狗抢的。


    还好他脸皮厚,直接巴上镇上的私塾先生。


    老先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孤零零一个。


    裴观潮冲上去便是:爹,我给你当儿子,我给你养老!


    老先生劝也劝不走,赶也赶不走,只能捏着鼻子多了个儿子。


    直到裴观潮逐渐展示了他惊人的学习能力,老先生这才见猎心喜。


    他捧着戒尺:不拿个状元回来,以后别叫我爹!


    *


    兵马大元帅边疆抗敌十余载归来,却得知他媳妇跑了,儿子死了!


    他悲痛地娶了新老婆,生了新儿子。


    后院妻妾争斗不停,生下的儿子招猫逗狗、骄奢淫。


    就在他感叹后继无人的时候——哎!那个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你长的好像我儿子!


    裴观潮:元帅说笑,我爹姓孔。


    兵马大元帅:……


    儿子姓裴,老子姓孔?


    阅读指南:


    1,男主有cp,感情线在成年之后。


    2,本文前期种田+科举,后期经营+基建


    第152章 脆皮叉烧


    ◎没有人能抵挡住八卦的魅力,即使她是长公主◎


    “见过大人。”婢女们连忙行礼。


    宋墨玉没开口, 只是微矮了矮身形低头行礼。


    纪遂走过来,只轻“嗯”了一声。


    这般随和?宋墨玉心想,她听得很清楚, 这简短的一个“嗯”字里, 还带了些许的愉悦。以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这种顶级统治者身边的红人, 面对下位者时多少会有些威怒在。历数她知道的几个宦官,赵高、魏忠贤之流就没几个是好人的。


    不管眼前这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宋墨玉只想赶紧走。万一这位当朝红人实则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她待在人家跟前说不定站着都是犯了忌讳。


    纪遂开口:“咱家本在前院吃酒, 不知怎地走到此处来, 一时迷了路,可否请这位姑娘指路?”


    宋墨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笑:“大人莫见怪,我本也是来做客的,对这里并不熟悉。若是由我指路, 只怕今日都要耗在找路的功夫上了。好在这两位姐姐识路, 便请她们为大人带路吧。我且还在此处闲逛一会。”


    纪遂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跟在一名婢女身后往他来时的方向走。


    因他们已经走得有些远,宋墨玉并没有听见纪遂问那名婢女:“这位姑娘似乎不像玉京人?


    婢女犹疑了一瞬,点点头:“大人说得不错。宋姑娘是前两日才到玉京城来的,今日也是随着主家来观礼。”


    “我记得你似乎是魏夫人身边的婢女。这位宋姑娘既能坐在你们夫人身侧,想来是陈家极亲的亲眷。”纪遂语气随和,好像是在和朋友谈天说笑般。


    他虽是个阉人, 但面貌却生得极好, 五官精致中带着一股邪气, 声音也不像大多数太监一般那么尖细。


    若不是有这身内官服饰在,旁人只怕会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误入此处。


    婢女恍了恍神,没想到纪遂连她是谁家婢女这种小事都记得,她回过神来低头不敢再看纪遂的脸:“大人误会,宋姑娘是打湖州宝陵县来的,虽是陈家贵客,却并不是族中亲眷。”


    婢女唯恐纪遂是不满宋墨玉,又连忙解释道:“大人,奴婢不敢欺瞒。宋姑娘确是主家客人,且这将军府是头一次来,是以才没办法亲自给大人带路。大人恕罪。”


    纪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误会了。”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


    婢女在前头领路,只感觉身后有一道摄人的目光叫她如履薄冰。


    这一段小插曲宋墨玉并没有放在心上吗,她只当这纪遂是真迷了路,她心里更记挂的是湖里那几尾大肥鲤,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回头问问陈司悬好了。


    反倒是婢女紧张至极,等婚宴散去回到国公府后,她连忙向陈司澜禀告了此事。


    婚宴既结束,陈司澜和魏正安也要带着敏敏回魏家去了。


    临行前,魏正安先带着敏敏出去,陈司澜则把婢女说的事情同薛乔还有陈司悬说起。


    她估摸不出纪遂的想法,但不管纪遂有什么心思,陈家都护得住宋墨玉。只是总要有所防备。


    待陈司澜走后,薛乔问道:“阿悬,你怎么想的?”


    陈司悬拍了拍指尖上沾的黄豆粉,说的话却是顾左右而言它:“娘,这剩下的豆乳盒子您还吃吗?不吃就都给我——”


    薛乔连忙站起来,把刚才的问话也忘了:“这是阿玉昨天给我做的!你都吃三盒了还吃,你什么时候成个饕餮嘴了。”


    陈司悬诉苦:“您不是知道我吃别的尝不出味吗,那席面上的菜再好吃,又不是阿玉做的。”天知道他在席面上和一群人推杯换盏,可却食之无味有多痛苦。


    薛乔忍无可忍:“最多再给你一盒。”


    陈司悬喜笑颜开,端起一盒就往外走:“那我留着睡前再吃,我去找阿玉了。”


    他踏出门去,又转头递回来一句话:“纪遂我自会查的。”


    薛乔:“……”她还真以为儿子对这事没上心,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国公府门口,本来要走的陈司澜一家还在这里停着。因为敏敏抱着宋墨玉就是不肯撒手。


    陈司悬出来寻宋墨玉时正看到这一幕。只见敏敏仰头看着宋墨玉,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溢着水光:“舅母舅母,你和小舅舅去我家住吧,我把我最喜欢的房间给你。”


    宋墨玉看着这小团子忍不住笑了,她想起了弟弟。宋之衡现在十岁了,不知道他三四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可爱黏人。


    陈司澜连忙把女儿抱起来递到魏正安怀里:“好了敏敏,下次再带你来玩好不好?祖父祖母在家等着敏敏呢,敏敏不想他们吗?”


    “想。”敏敏内心天人交战,很想说带舅母回去和回家看祖父祖母有什么冲突,可惜她已经被爹爹抱住,她知道局势已定只得噘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敏敏拿着,这是我求的平安葫芦,穗子是我自己打的,就当是我陪着你啦。”宋墨玉走近,轻声对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看了陈司澜一眼,见母亲准许后顿时开心起来。她一只手牢牢抓住穗子,另一只手捂住小嘴笑了起来。


    魏正安朝宋墨玉还有过来的陈司悬点了个头,让敏敏朝他们告别后,先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宋墨玉则对着陈司澜说:“给敏敏开的那副药膳要吃够五天才能彻底根治她的喘疾,反正魏家离这不远,到时候我做好让人送过去。另外还给她做了些小孩爱吃的糕点,我知道你怕她吃太甜的坏牙,糖我都放得很少,不碍事的。”


    “敏敏真是多亏遇到你了。”陈司澜的感激发自内心。她生敏敏时很不易,生了一天一夜才得了这个女儿,当做宝贝心肝一样疼爱,敏敏的事在她这里就是第一位的。


    “澜姐姐言重了。敏敏和我本就投缘。”宋墨玉眨眨眼睛,又低声对陈司澜道,“变美的药膳方子到时候我也一并叫人送过去。”


    陈司澜的高兴溢于言表,连连点头。


    待马车走后,宋墨玉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感觉有些累。国公府和将军府不过就隔了一条街,说是去观礼,其实也没多走几步路。让她累的是要见那么多人,说那么多话。毕竟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走。”陈司悬眸光一闪,却带着她往国公府的后山走去。


    “去哪?”宋墨玉不明就里。


    “咦,这也有一处这么大的湖?”走过重重院落后,宋墨玉看到圆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边似乎有火光,只是被一些树遮掩着看不大真切。


    “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做什么?”宋墨玉纳闷。


    “你不知道,我家这片湖和我三哥将军府的那片湖本就是连着的。”陈司悬的脚步慢下来,“到了。”


    “小公子,宋姑娘。”几名婢女本在那河边站着摆弄东西,见他们过来,行礼后便走了。


    宋墨玉终于知道刚才瞥见的火光从何而来。陈司悬不知何时安排人,在这河边搭了一个烧烤架,架上正烤着一尾肥美的鲤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架子旁边还有几个硕大的木盆,里面还有几条刚抓上来不久的活鱼。


    除这些以外,圆桌木椅茶水瓜果也都备好了。桌边搭了几根木杆子,挂起几盏明亮的灯笼,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那些婢女们则退到园子门口,安静得好似没她们的存在。而从她们那个视角,也看不到这湖边的事物。陈司悬若有事叫她们,只需要摇一摇放在一边的铃铛。


    “???”宋墨玉转身看着陈司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找她吃夜宵。


    “别笑了,也不知道夸我两句。”陈司悬拎起一把椅子放到宋墨玉面前,“坐吧。”


    宋墨玉一甩袖子,往这宽厚的椅子上一坐。椅子上不知垫了什么材质做成的垫子,加上椅子的弧度很是贴合她的身体曲线,宋墨玉坐得这叫一个舒服。


    “好了闭眼。”陈司悬催促道。


    “行行行。”宋墨玉此刻非常听话。


    她刚闭眼没多久,只觉得背后有一股掌劲打来,从后背直接通向四肢百骸。她的身体逐渐随着这股劲道放松,浑身所有的疲惫也开始慢慢消失……


    等宋墨玉醒来时她还在疑惑自己是何时睡着了,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还真舒服。


    火堆旁边蹲着个人影,正在老老实实烤鱼,可不就是陈司悬。陈司悬手里正拿着一撮盐往上撒:“醒了?渴了的话桌上有茶。”


    宋墨玉偏头一看,她手臂就能够到的地方确实有一杯茶,泡得并不浓,即便此刻喝了也不怕半夜睡不着觉。


    两人一人一根烤鱼,也不坐这些椅子了,在更靠近湖边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并排坐着。


    “你吃我这个,烤得焦一点。”陈司悬对比了一下后把手里的递过去,宋墨玉喜欢吃焦一点的,味道足。


    “好吃!”宋墨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听到她的夸赞,陈司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也忍不住翘起。他给自己烤的那条鱼他一直拿在手里,反正他也吃不出味,只是想陪着宋墨玉。毕竟不管什么东西,一个人吃总是不香的。


    眼看着已经在玉京待了三天,宋墨玉和陈司悬便定在两天后离开玉京城。


    于是宋墨玉规划了时间,一天用来继续逛街,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再买些土特产带回去。还有一天则用来买铺子。


    可第二天的时候,她想好的两件事一件都没做成。


    一大早,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拜帖:“这些都是找我的?”


    陈司悬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这拜帖上的名姓,无一例外都是玉京城的名医圣手。看来柳大夫没少给她打广告啊……她不就是解锁了一道药膳,把困扰柳大夫多年的“老寒腿”彻底根治了吗?


    “医者不自医。柳大夫年纪大了,你没来之前,只要天一冷他的膝盖就会止不住的疼。就算他给自己施针,也只能勉强缓解。但你那碗杜仲牛膝汤太神了。很多小毛病虽然不是致死的大病,但折磨起人来也要命。用他的话来说,你是神医再世,妙手回春,当世无敌。”陈司悬说道。


    宋墨玉只得用手撑住头,翻着那些拜帖:“可这些也太多了?十二位大夫都给我发帖子,我全都见?”


    “这已经算少了。这十二家都是比较出名的医馆,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有些顾虑怕给你下帖子被说成攀附权贵,嫌名声难听,都忍着不给你下。”


    “……”宋墨玉险些栽倒。瑟瑟发抖,天知道她医理药理一窍不通,之前和柳大夫“探讨”时,他提出的问题,都是药药在空间里说一句,她就对应着回一句。现在这么多大夫想见她,她颇有一种


    药药却在空间里劝她:“宿主宿主,见啊,传播药膳也很有利于口碑值的,你别忘了!”


    口碑值提升到最后,可以达到药膳一天就见效的顶级效果。这对于宋墨玉本身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助力。相当于从此以后生老病死四个字里头,直接把病字剔除,她和她的亲朋挚爱都可以无病无灾快乐活到老。


    陈司悬见她沉默,以为她为难:“没事,咱们本就是来玉京玩的,你不想干的事咱不干。”


    “没事。杏林堂是柳大夫家传的医馆,不如就去这里吧。给下了帖子的大夫都回个信,就说两个时辰后我去杏林堂见他们,顺便治一些疑难杂症。”宋墨玉开口。


    陈司悬见她神色自若,没有勉强为之的意思,点点头:“好,那我吩咐下去。对了,我等会出去一趟,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到时候我陪你去杏林堂。”


    “好。”宋墨玉看着陈司悬出去。


    反正时间还早,且她住的院落本身就配了小厨房,食材还不少,她先去做些好吃的。


    “宋姑娘!”小厨房里原本有两个厨子,两个小工,都是薛乔专门挑选过来给宋墨玉做饭的。


    但自从他们围观过宋墨玉上手做菜后,要不是他们知道这位是陈家的贵客,险些要以为陈家新来个厨神和他们抢饭碗。


    而现在他们一看到宋墨玉进厨房就两眼放光。这意味着学习的机会来了。而学习过程中只要他们提出问题,宋墨玉都会知无不言,没有一点藏私。


    “几位师傅早。”宋墨玉客气地打招呼。


    师傅们知道她性格和善,都围拢上来,争先恐后问道:“宋姑娘,早上我们做的金玉馄饨、珍珠丸子您尝过了吗?味道如何?”


    “不错不错。”宋墨玉随口夸赞。所谓金玉馄饨,是油炸馄饨,算是馄炖的一种独特吃法。把馄饨放在高温的油锅里头快炸,让馄饨呈现金玉一般的焦黄色,沥干油后装到盘里再淋上搅拌好的调味料。而珍珠丸子又叫糯米丸子,是肉丸外面裹了一层糯米,讲究的是原汁原味。


    这两道菜一道鲜咸适宜,一道则口感绵软。搭配在一起,确实不错。


    能得到宋墨玉的一句夸赞,两位师傅高兴得脸上像开了朵花,他们小心翼翼站一边询问:“您今天打算做什么菜?”


    无论做什么菜,只要宋墨玉能让他们俩在一边观摩便好。若是等宋墨玉走了,他们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一位这么大方的“师父”去。


    宋墨玉洗净了手,把袖子用臂绳勒住,轻飘飘说出几个字:“就做脆皮叉烧肉吧,还要劳烦师傅们帮我挑块上好的五花肉。”


    两位师傅对视一眼后争先恐后朝肉案走去,每人手里都拿了一块上乘五花肉,眼巴巴地递到宋墨玉面前,等着她看会选谁的。


    “……”宋墨玉伤脑筋。


    当然作为一个端水大师,她痛快地把两人手里的肉都拿了过来:“我多做些,到时候你们帮我给国公爷、夫人他们拿过去。”


    说完这句话后,宋墨玉把五花肉猪皮的那面朝下浸在热水中。只把猪皮烫到六七分的程度便取出来。


    “针。”宋墨玉道。


    一个师傅连忙把一根比筷子略细些的粗针递过来。宋墨玉拿过便在猪皮上戳个不停:“不要怕戳烂,密密地戳,这样后面猪皮的气泡才会起得漂亮。”


    师傅们严肃地点头。


    这个世界没有现成的五香粉,宋墨玉只能一样一样调配:“花椒、 肉桂 、 八角 、 丁香 、 小茴香籽各加少许,然后放黄酒、盐和白糖。”


    马上有个师傅接过盛调料的小碗帮忙搅拌均匀。


    与此同时,宋墨玉把猪肉那面朝上,一刀一刀把肉块均匀切块,但始终没有把猪皮切断。切好后她接过调料均匀地涂抹在猪肉上,紧接着又把猪皮那面翻过来浸泡在白醋中。


    “白醋是让猪皮起泡的关键,其实用刷子刷一层也行,但是浸泡一下可以更均匀。”


    把肉处理好后还需要进行风干。宋墨玉让他们把悬挂到梁下刮穿堂风的地方。过一个时辰后她再来。


    风干好后的步骤便简单多了,小厨房里备了烤炉。宋墨玉把风干好的五花肉穿进铁钩中放进去烘烤,控制着风箱先低温再高温,半个时辰后,酥脆喷香的脆皮叉烧肉便做好了。


    宋墨玉手起刀落,把两大块长条形五花肉切片装了好几盘子。每一片脆皮叉烧肉猪皮部分都洋溢着金黄的色泽,而里部的猪肉部分则显得格外嫩滑。


    “完美。”宋墨玉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做好的这些叉烧肉,很快就送到了各个宅院中。


    陈国公和薛乔一份,陈司时和贺绮萍一份,陈司靖和长公主一份,还要给陈司悬和自己留一份。至于陈司澜她们,隔得其实算不上很近,这叉烧送过去只怕冷了便不好吃,宋墨玉便没送。


    国公府正厅。


    一大早,陈司靖便带着牧昭过来拜见长辈,给陈国公和薛乔奉茶。


    牧昭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虽得太后圣上宠爱,却有着先天不足的毛病。面容生得很美,面色却十分苍白,若非唇上抹了红色的口脂,只怕会白到有些吓人。就连这身形看着也弱不禁风。


    陈司靖是武将,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锻炼得十分威猛健壮。如今和娇小玲珑的牧昭站在一块,两人好似一个是狼一个是羊,悬殊极大。


    陈国公面目严肃,嘱咐了儿子许多话。陈司靖心想,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大哥成亲那年父亲大约也是这么说的。无非就是如今成家立业,脾气要收敛,多顾家云云。


    薛乔则不管儿媳是什么身份,只要进门了都一视同仁。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嵌绿松石象牙如意簪给牧昭簪上:“公主,这是我出嫁时,我母亲亲手为我簪上的,取的是平安如意的意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只愿你们小夫妻能够心意相通,感情和顺。阿靖是个莽夫,平素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只管来寻我,我定为你出气。”


    牧昭淡淡地笑了笑,谢过薛乔的好意。


    两人离去时,正看到有婢女带着食盒过来。


    “三公子,公主殿下。”婢女站立在一旁。


    “这是何物?”陈司靖问道。


    婢女便把这脆皮叉烧肉的由来说了一通,又道:“您和公主殿下那份,宋姑娘已经着人送到将军府上了。”


    “好。”陈司靖笑笑,“等你回去给阿悬还有宋姑娘传个话,明天请他们去我那玩。”


    “是。”婢女应道。


    陈司靖和牧昭虽已是夫妻,两人话却很少。


    陈司靖以为牧昭性情冷淡,不愿搭理他。他也不强求。总归如今已经成婚了,就算两人没法伉俪情深,他也会把人好好奉在宅院中当做唯一的妻子对待。


    牧昭也以为陈司靖天生话少且不爱笑,自己贵为公主自然不可能主动开口。


    是以别人以为应当风花雪月的洞房花烛,这两人撤下帘幕,各盖一床被子睡觉,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但显然,现在陈司靖很高兴,高兴到主动开口跟牧昭说话:“我弟妹的手艺整个大俞朝都是数一数二,我们这便回去,不然冷了怕是不好吃了。”


    “弟妹?”牧昭知道陈司靖行三,底下只有一个弟弟。可陈司悬分明还未成亲,也没听说定了哪家的姑娘。


    “怪我嘴快。是阿悬中意的姑娘,想来喜事也就是这两年。”陈司靖边说边走在前头。


    牧昭发觉,陈司靖有刻意放慢步子。他知道自己体弱走不了那么快。


    牧昭原本觉得身体疲惫懒得开口,因着这一个小发现,她接上陈司靖的话题:“想来一定是位不错的姑娘,可是玉京中人?”


    或许是因为起了这个话头,出国公府的这一路,两人竟然说了许多话。


    只是后来陈司靖发觉牧昭有些气促后,他简短地结束了对话。气氛陡然又变得沉默起来。


    等走到国公府门口,两人发现陈司悬居然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在等谁。


    “三哥,三嫂。”陈司悬笑眯眯喊道。


    “你怎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陈司靖走过来。


    陈司悬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可躲着点吧,我怕顾辞等会就冲过来找你麻烦了。”


    顾辞曾经也在陈家家塾里上过学,几人也曾有过一段要好的时候,只是后来各自有事忙就淡了联系。


    “……”陈司靖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不在宫里当差,好端端来找我晦气作甚?”


    牧昭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却一亮。没有人能抵挡住八卦的魅力,即使她是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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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坐诊(修文)


    ◎宋墨玉这个名字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半个玉京城◎


    “你别卖关子。”陈司靖锤了弟弟一拳。


    陈司悬捂住肩膀退后几步, 做出一副药吐血的模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打我!三嫂你能不能管管他?!”


    牧昭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苍白的脸上难得多了一抹鲜活的神色。


    陈司悬道:“顾怡昨天晚上留书出走了。顾家审问昨天跟随顾怡的婢女,据说昨天婚宴上顾怡说想要效仿镇军大将军, 孤身投军, 闯出一番功名来。”


    镇军大将军陈司靖:“……”真是好大一口锅啊!


    以顾辞护妹的那股作风,到时候遍寻不到人, 只怕真的会找人门来跟自己打一架。陈司靖想想就头疼。毕竟他主动和别人约战比试是一回事,他被人打上门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顾辞还是个死脑筋。


    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陈司靖开始冥思苦想。


    “真的?”宋墨玉的声音却从里头传来。


    “阿玉。”陈司悬脸上一下就涌出笑来。他原本站在这就是等宋墨玉出来的,去杏林堂路远, 马车他都已经叫人套好了。


    牧昭循声回头望去, 目光正好与宋墨玉的撞上。


    两人只需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谁。宋墨玉连忙行了个礼:“见过公主殿下。”


    牧昭打量着宋墨玉, 看到她头发又长又柔顺,梳成的发髻用几根玉钗装饰着,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而她的气色更是好,唇红齿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一看就是能跑能跳, 绝不会是走几步路就累得要倒的人。而且这姑娘看着性情爽朗,活泼大方, 尤其是一双眼睛亮亮的,有着无限生机。这才是最让人羡慕的。


    牧昭抿唇,没有说话。她是长公主,生来尊贵,她是不会羡慕别人的。


    陈司靖已与宋墨玉熟识,先谢了一番那脆皮叉烧肉, 接着又问他们俩要上哪去。


    宋墨玉无奈至极, 摸了摸鼻子。陈司悬则在旁边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杏林堂?那岂不是离这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那顾辞决计想不到我会去那。陈司靖暗想。


    “专治疑难杂症?那我也去凑凑热闹。”陈司靖开口。


    陈司悬一眼看出三哥的想法:“你新婚燕尔的, 上哪不好上医馆?”


    陈司靖没这么多忌讳:“这有何不可?小舅舅送我的铺面中就有几处在杏林堂附近,正好带公主去看一眼。公主,你可要与我同去?”


    牧昭没想到陈司靖还会把自己算上,一时间有些意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陈司悬听到陈司靖提小舅舅连忙问:“小舅舅回来了?不是说他出海至少要半年之久?”


    “出海后谁也联络不上他,他自然没回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舅舅。他总是走一步谋十步,早早就把我成亲的礼备下,他的礼是一份,薛家的礼是另外一份,两份合在一起都让薛家的人送过来了。舅舅可更加疼你,要是你成亲,他决计不做那四海列国的生意,亲自来给你捧场。”陈司靖道。


    听到小舅舅还没回来,陈司悬也不免遗憾。好在来日方长,反正按阿玉的筹划,她是打算在玉京买铺子,分酒楼的一杯羹。既如此,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陈司悬想到这里心里还觉得美滋滋,阿玉竟然愿意在玉京城做生意,大约都是为了他,想让他回家的机会多谢。阿玉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说完舅舅薛容的事,他们都把目光投向牧昭。


    要不要一起去,还得牧昭发话。


    牧昭虽然很想给新婚夫婿一个面子,可她思量再三,觉得自个的身体还是经受不住这来回的颠簸,淡淡回绝:“你们去吧,将军既说那叉烧肉是绝佳美味,我且回去尝尝。”


    陈司靖并不意外她的回答。方才是他自己上头把公主当朋友对待了。若公主真的在婚后第二天跟着他去医馆,被人传到圣上耳朵里,指不定又闹出什么是非来。


    “向繁、杨简,你们护送公主回府。”陈司靖点了两个信得过的亲卫的名。


    一直没说话的宋墨玉却忽然开口:“劳烦等我一会。”


    在几人的注目下,宋墨玉转头就进了门房那,要过登记访客的纸笔在上面挥毫笔墨。


    “这?”陈司靖不解。牧昭就更不解了。她先是走又是在这站了好一会,已经很疲惫,可这个宋姑娘什么都不说清楚却还要她等。唯一一个明白过来状况的陈司悬则笑了笑,为宋墨玉解释了一句:“三哥三嫂稍等片刻。或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


    好在几人并没有等太久。


    宋墨玉边往他们这走边吹干上头的墨迹,随后往陈司靖和牧昭面前一递:“这张药膳方子就当我送公主的贺礼吧。”


    牧昭完全没想过自己从胎里就带着的病症,会有治好的可能。自她出生以后,御医院的人便成天围守在她身边。先天不足,只能靠后天将养。生在皇家,别人都是蜜罐里泡大的,唯独她是在药汤里长大,浑身都沁出一股淡淡的苦药味来。


    好在她也算是平安长大,一日三餐把药当饭吃,习惯这样过活,并预计到她往后到老的日子,也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可是今天宋墨玉却写了一张药膳方子给她,那些或珍贵难寻或随处可见的药材食材组合在一起,名为血府逐瘀粥。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每十二个时辰一碗粥,五日后她的不足之症就可痊愈。


    牧昭此怔怔地看着这张方子,忽然又听到宋墨玉平和的声音:“若公主不放心,尽可请宫中御医一观。”


    牧昭忘了自己是何时从国公府离开的,只知道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将军府里头。


    偌大的将军府还悬挂张贴着各种大红的囍字福字,下人们见她归来行过礼后又各自去忙碌。


    牧昭贴身的大宫女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说道:“殿下,听闻这位宋姑娘是救治陇州疫病的功臣,所以虽为女儿身却得圣上赏赐医官令。想来她的方子应当有几分可信,殿下,可要奴婢进宫去寻张御医。”


    张御医是御医院首座,看顾牧昭也已看顾了十余年,对她的病情、体质最是了解。在看方验方上也是个中能手。


    “去。”牧昭终于开口,“你拿我的令牌从宣德门进,切记悄悄去寻张御医。交待清楚,这事莫叫母后和皇兄知晓。若是不成,也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牧昭下意识里想保护宋墨玉。


    这些年不是没有庸医胆子大到,连皇家都敢欺骗。他们不知道从哪寻摸一张野方子来,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用料要么毒辣凶狠,险些让求医心切的她去了半条命。要么只是一些平凡无奇的补药,无功无过。当然这些庸医骗子下场都很惨,轻则坐牢砍头重则五马分尸祸及家人。自那以后牧昭便歇了心思,只吃张御医给自己安排的补药,不再寻求根治之法。


    哪怕这方子没什么用,只要皇兄他们不知道,那也不会迁怒于宋墨玉了。


    另一头宋墨玉和陈家兄弟俩到了杏林堂所在的街上。


    “豁,玉京城就是玉京城啊,你们这医馆比我们那菜市场还热闹。”宋墨玉掀开帘子下马车,被眼前的盛况惊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呢。


    “属实有点……”夸张了吧。


    陈司靖和陈司悬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喊道。


    宋墨玉不知道,几个时辰前陈司悬让人回信她会来杏林堂治一些疑难杂症后,玉京城的大夫们属实是奔走相告,把手底下所有积年不愈的病人都叫过来了。病人们听说有神医要来,又呼唤上患病的亲朋好友。此外大夫还会带上学徒,又还有许多人是道听途说来看热闹的,可不就把这条街都挤满了。


    那杏林堂前留出的那条路,还是大家自觉给宋墨玉他们的马车让出来的。


    四面八方都有说话声传来。


    “你他娘别踩我的脚!”


    “再推我要打人了!”


    “原来这就是神医,好年轻的神医娘子!”


    “不知道神医可许了人家,神医若治好我丈夫,我免费给她做媒!”


    “听说找神医开方子不要钱,是不是真的啊?”


    ……


    宋墨玉揉了揉脸,意识在随身空间里蹿来蹿去:“绝了,我就是个机器人二十四小时都在这坐班,我也看不完这么多人吧。”


    药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安抚她:“宿主别怕,这不是有我在嘛。你现在解锁了这么多道药膳,我的能力也加强了,可以一次性扫描一大片人的病情。到时候我只告诉你哪些人是这个世界的医术无法治愈的,到时候你只管治他们。”


    药膳商城黑色盒海之后有一道隐秘的墙壁。每解锁一道药膳,便会有一个碎片在那墙壁上亮起。碎片亮起得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强。只是药药每次都是趁宋墨玉睡觉的时候强化自己,是以宋墨玉从没发现过。


    宋墨玉这还是第一次听药药说起它本身还能强化,这个大范围问诊能力简直来得恰逢其时,她顿时放心地点点头。


    柳大夫是这些大夫里唯一熟识宋墨玉的,也是宋墨玉药膳的受益人,自然由他代表大家迎上前接宋墨玉。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神医”身上,只把陈司悬和陈司靖两人当成了神医家的打手。


    宋墨玉环顾四周,言简意赅地说出自己的“相面”诊疗法,她只看那些疑难杂症的病人,至于普通病症的自有各位大夫看病抓药。


    大夫们认认真真听着宋墨玉的话,心中卷起波涛骇浪,他们看病都讲究望闻问切,平常要想准确无误地诊断出病情,这四点缺一不可。可现在宋墨玉却说“相面”诊疗,那岂不是只靠一个“望”就能诊出来?!


    一半人深信不疑,心说神医就是神医。还有一半人则心生疑窦,这当真是神医不是骗子?


    光说不练假把式。宋墨玉并不在意别人信不信,直接走到柳大夫安排的桌前桌下,淡淡道:“我只有三个时辰,开始吧。另外多说一句,太吵的不看,不排队的不看。”


    此话一出,原本拥挤吵闹的人群顿时呈现诡异的寂静,所有人在大夫们还有学徒的安排下,排成了长龙。


    陈司靖低声同陈司悬道:“你家神医颇有气势。”


    陈司悬骄傲地抖了抖肩:“那是。”


    “如果她的方子真能治愈公主的病,我定会去圣上面前为宋姑娘请赏。”陈司靖忽然开口。


    陈司悬笑着点点头。


    两人站在外围静静看着宋墨玉坐诊,时不时说会话。


    病人们之前个个都想往前挤,其实是怕三个时辰太短,宋神医会相不到自己。但他们没想到这位神医是真的神。


    别的大夫是一个一个病人地看病,宋墨玉却是一列一列地看,洗碗刷盘子都不带这么神速的。


    宋墨玉眸光一扫,以十个人为基准,准确说出第几个出列上前,其余几个人是普通病症可以散去。起初还有几个普通病人不服,非要闹着找宋墨玉看病,说她随便一看谁知道她看出个什么名堂。话里话外都在质疑她的医术。


    宋墨玉也不恼火,语气平和,张口便说:“你容易失眠盗汗,常觉口干口苦,还大便难行,是因为你阴虚火热。你平素喜食辛辣刺激寒凉的食物,只需在饮食上加以调理,清淡为主,用桂圆红枣粳米熬粥,不出半个月便会有所改善。若这为疑难杂症,你莫不是想砸诸位医业同仁的招牌。”


    闹事那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原因无他,他的症状宋墨玉全都说中了。可宋墨玉的确只是在十人中扫了他一眼啊!


    那人不怒反笑,高高兴兴地朝宋墨玉拱手道谢:“多谢神医多谢神医。”说完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如此一连解释了几个后,宋墨玉终于打消了大多数人的疑虑。


    那些被她叫上前去的人老泪纵横,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得救。那些被她叫离的人反而都喜笑颜开。哎嘿,宋神医叫我走,说明我只是小病!


    还有一些人并不是病人,而是家属。只因为亲属卧病在床实在无法坚持到此,他们只得朝宋墨玉口述。宋墨玉听着他们口述症状,又叫他们拿出病人平时用过的东西来,看过后照例写下药膳方子。


    其中有些食材药材许多人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宋墨玉也会直接告诉他们,在什么地方能够寻到。


    即便那处地方天南海北,即便所需花费的银钱甚巨,可终归是有了希望。


    希望对于被病痛反复折磨的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也有些离谱的,一条腿已经断去几年,还来问宋墨玉能不能断肢重生。


    宋墨玉:“……”如果她穿越到修仙世界她可能会。不过她根据药药的话,告知了病人另一种治疗法。


    虽然不是吃药膳让断肢重生,但也能让人的生活便捷些,那便是安装假肢。


    只是假肢需要的工艺过高,即便是用厚木板制作,也需要深切切合病人股骨的高度。且木板上还需要多处穿孔,再用坚固的皮绳捆绑固定。此外假肢的脚底最好能加一个牛角,再固定上马蹄,增加下地时行走的附着力和耐磨性。宋墨玉写下假肢制作的详细方法,交予病人,希望他能找到手艺了得的木匠。


    病人本是坐在木板车上叫家人运他来的,当他拿到那张制作假肢的图纸时,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动容。


    这三个时辰,绝对是这些病人还有大夫们最难忘的三个时辰。


    这期间宋墨玉没有离开过那个座位一步。她桌上的纸一直有人放新的,墨也一直有人帮她研磨。唯有陈司悬心疼她,不知上哪去买了一葫芦牛乳过来。


    当越来越多的人听说这事赶过来围观时,宋墨玉已经坐上马车走了。


    她治愈那些疑难杂症的药膳方子每个大夫都手抄了一份。他们个个将其奉如圭臬,紧皱眉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着。最后他们一直决定要找书肆将宋墨玉的这些药方出成医术。


    宋墨玉这个名字也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半个玉京城。


    作者有话说:


    宋墨玉:药药牌扫描仪,一扫一个不吱声。


    第154章 赌场


    ◎财神爷亲自下凡渡劫◎


    宋神医是谁?


    宋墨玉又是谁?


    她家从何来, 背靠谁家?


    一天过后,这些问题很多人都有了答案。


    当日参加大婚的人忽地恍然大悟,原来陈家如此看重她是为的这个缘故。


    别说陈家了, 即便是稍微有权有势些的人家谁不想与宋墨玉交好。


    花无百日红,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或亲眷的身体能一直无病无灾下去。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有钱没命享,但有神医在就是多了一重保障。


    而那些权势更甚的伯侯重臣之家则是歇了心思。谁不想将神医私有化, 可现在宋墨玉背后是陈家,哪怕是胆子再肥的也不敢起多余的念头了。


    宋墨玉并不管外头的风云变幻,她只知道药药说口碑值又涨了一截, 回到国公府的她倒头就睡到了第二天。


    陈司悬陪她吃完早饭后道:“陈平传信过来, 酱料坊有一批单子要运到玉京城来。他带队过来, 顺便护送苏如霜的两个哥哥过来参加殿试。”


    “是啊,算日子是要到了。我记得宝陵县一共就他们俩还有易常够格参加殿试了。”宋墨玉道。不过苏家两位大哥读的是四大书院之一的麓山书院,唯有易常一人来自小镇上的云起书院。为着这,她记得宋之衡和她说,院主还有几位副院主门自掏腰包, 请所有书院学子去宋家好食饭馆吃了一顿。


    不过最高兴的莫属于匡县令。他作为地方父母官, 能有三名土生土长的宝陵人去参加殿试,不管名次如何, 授什么官,这都是大大的好事,足以记入县史了。


    “要不多留些时日,等他们俩殿试完出了结果再走?”陈司悬问。


    宋墨玉犹豫了一瞬:“行吧。那我等会写两封信,你帮我寄回去,免得爹娘他们担心我们。”事实上她确实想再京城待一阵, 有好些事还需要她去做。


    “今天我当真要去买铺子了!”又歇过两日后, 宋墨玉信誓旦旦地说。


    “你就打算这样去?”陈司悬问道。


    宋墨玉低头瞅了眼身上的衣物, 觉得他说话很奇怪:“不行吗?这裙子是贺姐姐送我的。”


    薛乔和贺绮萍唯恐她不好意思张口,流水一样的衣食珍宝都送到她这间院子来。光那些衣裙就从里到外备好了一年四季的。


    “我是说你要不戴上幕篱。”陈司悬一挥手,让婢女把一件雪透纱制成的幕篱拿过来,“不然我怕你人还没走上街,就被人围了。”


    还不知自己红遍玉京城的宋墨玉:“……”


    她拽起幕篱无奈戴上,陈司悬也做了一番改扮后,两人既不带小厮婢女,也不骑马坐车,悄悄然出门去。


    陈司时正在书房里看着一本棋谱,对着残局锁眉。他只在朝中挂了几个名头好听的虚职,一年到头除非宣召不然不用入宫觐见,平时无事时他多会自己待着。


    脚步声并没有引起陈司时的注意。


    来的人也只是坐到一旁,并不出声。


    等陈司时眉头缓开,端起茶水喝时,才发现贺绮萍不知何时过来了。


    “夫人何事?”陈司时温和地问。他平素面对旁人都是一脸肃穆,说一不二,但是面对自家夫人,他自认为语气已经十分亲昵。


    “今天日头好,四弟和宋姑娘出门游玩去了。”贺绮萍开口。


    “他们俩都还是孩子,玉京又这般大,爱玩便随他们去吧。”陈司时点点头。


    贺绮萍把手边的食盒揭开,露出里头惟妙惟肖的小金鱼来。


    “这是面点?”陈司时看了一眼,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对吃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但是也有一些偏好。


    比如这食盒里头头顶金元宝的小金鱼,做得比画的还要好看,尤其是那金元宝做得浑然一体,倒叫人忍不住吃它了。他很喜欢。


    陈司时不假思索:“想来是宋姑娘做的。”


    贺绮萍垂眸,好一会才说:“自然是宋姑娘的手艺。”


    陈司时“嗯”了声,道:“人家来者是客,之前做了豆乳盒子、叉烧肉便算了,今日如何又叫人家动手?”


    贺绮萍理理袖口,将上头残留的一点面粉没入指尖:“我和母亲都是这般想的。但宋姑娘爱做,且四弟只吃的下她做的吃食,我们都是沾四弟的光。”


    既是为了陈司悬,陈司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他端详了好一会这小金鱼,越看越中意,打算过会照着画一幅画出来,再叫金匠就着打个一模一样的。


    “还有何事?”陈司时发现夫人还在时,耐心地问。


    贺绮萍神色复杂地起身:“没有了!”语气竟然是少有的愠怒。


    这实在不符合她以往的性子,惊得陈司时猛地抬头,却只看到贺绮萍已经恢复镇定自若的神色。就好像刚才那样的急躁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贺绮萍出了门,一路回了房间。她身边跟着的婢女忍不住说:“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大爷那是您亲手做的?”


    贺绮萍没说话。婢女以为她是为这个生气,其实不是。她做这些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让陈司时听见她刚才说的第一句话。那才是她的重点。她期望陈司时能听出弦外之音,但陈司时在这种事上就像块石头一样。


    “算了。”贺绮萍自己和自己和解了。都是老夫老妻,当爹当娘的人了,又有府中这么多事要料理,她居然还像个小孩一样在这生闷气。这要是真让陈司时猜出她的心思,怕是只会惊诧她无理取闹。


    这时,门外却听见陈司时身边的小厮过来报:“夫人,大爷说今日老天爷赏脸,问夫人可要与他去城外十里亭赏花?”


    贺绮萍不由朝外头看了一眼,透过打开的木窗,正看到陈司时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只小金鱼点心。陈司时见她看过来,冷峻的神情中多了一抹柔和。贺绮萍站起身,笑着朝外走去。


    ……


    买铺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玉京城地方虽大,商贩也多,要想在这里找到一处合心意的铺面,属实要耗费些心力。


    专业的事自然要找专业的人去忙。


    宋墨玉对着牙子把自己买铺面的预算提了又提,又细细说着她的要求。


    别的要求都可以让步,但是楼层必须高,越高越好,地方必须宽敞,宽到没有上限。如果能有连片的商铺一起卖,她还可以再抬高预算。


    牙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心头震撼,看不出来啊,这小娘子出手居然如此阔绰!


    要是真按照她说的买下来,起码要花费上万两银子。再加上装修的钱,牙子都不敢想象了……


    陈司悬也听出名堂来,趁牙子去拿册子时问道:“这么大面积,你不止想开酒楼吧。”陈司悬宝陵县的宋家好食酒楼,其实都已经不算是完全的酒楼,还兼顾了展览、售卖杂货。那些东西的日常流水几乎能达到与吃食持平。陈司悬知道宋墨玉绝对不是只想再开一家一模一样的这么简单。


    她从来不做简单重复的事。


    宋墨玉眉眼弯弯:“一个酒楼怎么够,要开就开商圈啊。你想想若有一个地方能够吃喝玩乐休闲买东西一条龙,逛一天一夜都不会腻,你还会去别的地方吗?”


    说完宋墨玉在心里说了句,她要在玉京城里打造一片纸醉金迷的繁华圣地,简称大俞朝版的万家丽。


    陈司悬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手头还有那么多现银吗?”


    别的不说,光开镖局养镖师就花费了五千两。虽说饭馆、酒楼、百味鸡、酱料坊、莲花斋的分成这些都在源源不断的来钱,但是要想做成宋墨玉口中这样,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


    宋墨玉早就把账算过一遍了:“我当然知道了,我那些店基本的流动资金我都不会动。所有店能动的钱加起来,我现在手上还能拿出来六千两。所以我早就打算拉人入股。”


    “入股?”


    “对啊,就是拉人合伙做生意。其实来之前我就提前跟陆云宝还有谢叔商量过。我出大头六千两银子占百分之六十,陆云宝家有钱,也多出点三千两占百分之三十,谢叔则出一千两占百分之十。临行前他们都把银票放我这了。但照我目前的想法看来,这银子还是预估少了。这一万两可能刚好够买铺子。”


    “你那是买铺子吗,你那是买一条街。”陈司悬忍不住吐槽。


    “差不多差不多。”宋墨玉喝了口茶,“牙子怎么还不回来?等他老半天了。”


    “他自己吃不下来你这单买卖,估计正呼朋唤友呢,起码得找十个牙子聚一块。”


    “那再等等他。我早就知道一万两不够,所以我做了些新东西,打算挣点钱。”宋墨玉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从袖子里头掏出来一方东西。


    这东西用油纸包裹着,还有细小的绳索捆着,四四方方的。陈司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因为离得近,所以能闻到其中淡淡的香味:“你这两天神神秘秘是在捣鼓这些?这是何物?”


    宋墨玉解开绳子,露出里头切得整整齐齐的三块肥皂来。


    这三块肥皂大小和厚度差不多,但外观和香味却大不相同。一块闻着有橘子的清香,一块有着桃花的芬芳,还有一块则是高级的檀香味。


    香味都调和得很好,虽然香却并不让人反感,只让人感到好奇。


    “见所未见,有些像香膏,但这未免也太大块了。”陈司悬确信以前从没见过这东西。


    宋墨玉一一介绍:“统称肥皂。但是我做了个小小的区分,这个是香皂,我加了牛乳和桃花汁,适合平常净手、沐浴,另外还有加山茶和蓖麻油的可以洗头。这个浅黄色的是洗衣皂,用这个洗完衣服,衣服上都是橘子香。最后这个是药皂,适合医馆大夫们还有病人使用,用这个净手可以很好地预防病症传染。”


    穿越必备技能之做肥皂,宋墨玉当然不能落下。她自穿越过来就没看到过肥皂的踪迹,只听说有钱人家洗澡都用什么澡豆,穷人家就拿丝瓜瓤搓一搓身上。玉京城作为大俞朝国都,想必肥皂从这里开始流传出去,一定大有可为,很快就能风靡天下。


    “我已经想好了,香皂还可以调和不同的香型,准备一些好看的包装,取一些信达雅的名字。然后放到你小舅舅的知语阁卖。洗衣皂主要针对寻常百姓,不在意包装,但是价钱要低廉,人人都买得起,可以放到玉京城中各大杂货铺卖,成衣店绸缎庄也可以分销一部分。至于这个药皂,这个制作要求高些,价钱定在中等,只在医馆药方卖。你觉得如何?”宋墨玉的思路非常清晰。


    陈司悬听得目瞪口呆。他都等着宋墨玉跟他说,让他也入股做这个什么商圈的生意,只等着点头说你要几万两都成。没想到宋墨玉另辟蹊径,又另外做了这些新玩意准备大干一笔。


    好在宋墨玉没完全把他忘了,起码还记得放在知语阁卖呢。


    “你想什么呢不说话。”宋墨玉推他。


    “不止,等舅舅的船队回来,还可以远销四海列国。”陈司悬说了个美好的畅想。


    宋墨玉眼睛亮亮地点头:“不错。老实说我本来没打算把商圈做那么大规模的,但是实在被知语阁还有你家刺激到了。挣钱,我要挣钱。”


    “好。挣钱。”陈司悬笑笑,“只要你的产量够,陈家名下所有的铺子,都可以铺开售卖你的肥皂。我名下的那部分我可以做主,其他的我回去和娘还有大嫂说一声。”毕竟爹和大哥都不管这种小生意。


    “没问题!到时候列个契据,卖出多少算分成。”宋墨玉大气地说。


    陈司悬想想又有些担忧:“你做这个累不累?如果要陈家的铺子还有知语阁都卖这个的话,怎么也要先准备个三千份。你怕秘方泄露的话,我找陈家的家生子给你做。”家生子都是几代人在陈家长大的,对主人有绝对的忠诚,信得过。


    宋墨玉沉思片刻:“这个做得快,就是找材料费时间。你提醒我了,我不能一股脑全部推出,那就没有新鲜劲了,干脆排个先后顺序。”


    陈司悬笑了:“既然现在你名号这么响,有名气不用白不用。”


    宋墨玉就知道他很了解自己:“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让人送了药皂的样品给柳大夫,让他带给几位大夫先在医馆试用。那十二家给我递过拜帖的医馆,后天开始我会给他们送货,每家只供给五十份,每份卖五两银子,分成一九算。卖完即止。”


    五两银子对于玉京城人民来说,只能算小钱。


    宋墨玉继续说:“就算真的没人买也不要紧,我自掏腰包当托。有的东西有得买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旦看到卖光了别人有自己却没有,那人就会很难保持理智。再说了我的肥皂又香效果又好,不可能卖不完。我这是……”


    她后头的规划还没说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弱弱地插进来:“姑娘,你这皂真这么神奇?”


    那牙子不知何时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筐,里头装满又大又厚的册子,另外还有几张图。


    宋墨玉笑眯眯把药皂朝他推过去:“相逢即是缘,这块本就是样品,而且拆过也没法卖了,你若不嫌弃便拿回去。平时孩子爱玩手上沾点泥,或者有个咳嗽喷嚏什么的,手上浸热水再用这个搓几下,干净又省心。”


    牙子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感激地接过来。他刚才听得清楚,这玩意后天才开始卖,而且要卖五两银子呢!


    既拿了人家好处,牙子恨不得把宋墨玉的要求当做自己的要求,尽职尽责地就筐里这些册子给他们介绍起来。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宋墨玉的头摇了无数次。


    牙子咬咬牙:“姑娘,东市这边怕是没地方能满足您了。若您只认准您的要求,那我给您支个招,东南边杨花巷走到头,那有块地皮是空着的。偏是偏了点,但地方绝对大。”


    “杨花巷,那是什么地方?”宋墨玉问道。


    陈司悬眸光一深:“杨花巷整条街都是赌场,杨花巷走到头是片荒地,流窜着一群野狗。赌场里如果有人闹事或者还不上银子,就会被丢到那。”


    牙子点点头:“我看您听了一下午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对咱玉京城挺熟悉。”他说着说着就压低声音,“所以我也就是随便说说。那赌场和荒地背后的水很深,荒地挂出来这么久了也一直没人敢收。你们要是平头老百姓,还是离那远点。依我看,可以先买几处小铺子,再慢慢盘算别的。”


    古代版黑恶势力???惹不起惹不起。宋墨玉做正经生意的,对此自然敬而远之。在宝陵县她有实力扳倒蔡家,在这卧虎藏龙的玉京城,她还是小心为上。


    宋墨玉和陈司悬谢过牙子,一块走出去。


    宋墨玉见陈司悬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陈司悬仰头看天:“反正还早,你要不要去看看那片荒地?”


    “可牙子不是说……”宋墨玉顿住脚步,“这赌场?”


    陈司悬默默点了个头:“没错,是小舅舅的。只是知道的人少罢了。”


    “……”宋墨玉又一次叹了口气。


    民间传说,天下财富分十分,仙州薛家占五分,果然不止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小舅舅是黑白通吃。


    “用小舅舅的话说,世上只要是能挣银子的行当,没有他不做的。小舅舅今年二十九岁,比大哥还要小一岁。他十岁开始便掌管薛家的金库钥匙,十四岁正式当家。他当家后,薛家的财产至少翻了一倍不止,这其中还不包括他自己的私产。据说四海列国处处都有他的产业。八年前,圣上出兵月狐,军费还找小舅舅借了一半,当然小舅舅也没要他还。小舅舅不止是薛家最出色的一辈,也是所有世家子弟里最出色的一辈。”陈司悬说起薛容,满面笑容,话也是前所未有地多。


    在他还未曾拜师,体弱自苦的那段时间里,薛容描绘的那个大千世界,不知道支撑了他多少年。


    深深受到震撼和打击的宋墨玉:“……”她现在怀疑牛舅舅要么是财神爷亲自下凡渡劫,要么是现代人带着什么发财系统穿越过来的了。


    但既然那处是薛家的地盘,事情就好办多了。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杨花巷。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说牛舅舅可以单开一本故事,but我想了想他的cp只有钱。无敌最是寂寞……今天只更这一章,俺好困。


    第155章 地契


    ◎这一轮的下注已经结束,马上就到开盅时刻◎


    杨花巷是老一辈的叫法。现在更多人喜欢把这叫做捞金街, 意味着遍地黄金,徒手可得。放眼看去,这里坐落着大大小小十家赌坊, 一家钱庄, 一家医馆,两家当铺, 还有三家并排设立的小饭馆。


    宋墨玉作为吃这碗饭的,忍不住朝那三家饭馆看去。


    这三家饭馆虽然开在一块,但经营的却是不同种类。


    打头一家主营日常小菜、粥面什么的, 主打一个便宜管饱。一般都是输光了没什么钱的赌客才到这吃饭。


    中间那家挂着酒旗, 不仅卖酒水还提供住宿。


    最里头那家卖的吃食名堂就多了。


    他俩在这站了一会功夫, 就见赌坊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目的地都是最里头那家馆子,高声叫喊:“五爷要招牌鸿运当头一份,尹公子要金玉满堂三份!许爷要四季发财一份!”


    想来赌客们都是冲着这菜名的好意头来的。


    还有些面色惨白、黑眼圈极重的赌客被赌场里的伙计扶着出来。先坐在医馆,吃了碗丹参水续命, 又踉踉跄跄往酒馆去, 开了个房间睡觉。也不知道是在里头赌了几天几夜才肯罢手。


    最惨的就是直接被赌场丢出来的赌客,挨了一顿暴捶, 又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连最便宜的红薯都吃不起。宋墨玉本以为这人会就此收手,但没想到这人从鞋里不知道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咬咬牙又朝着当铺去了。从当铺出来,手里攥着几颗碎银子,又急急忙忙朝着最近的赌场赶去。生怕跑慢一步耽误自己逆风翻盘的机会。


    有钱直接进场, 没钱就典当抵押。困了饿了哪怕生病了这都有的是地方。


    这里无愧于赌鬼的天堂, 只要是有赌瘾的人来了这就再也走不出去。


    陈司悬开口:“你看最大的那四座赌坊, 东西南北都是我小舅舅的,至于那些小的,也都是背靠着他。”


    宋墨玉点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她是打定主意要买那片荒地的,早晚要跟这里的人打交道,现在提前认认门也是好。


    “行。”反正有自己跟在她身边,安全肯定是安全的。


    东西南北四座赌坊中间都有一道铁门,白天的时候铁门都是开的,到了晚上才会关起来阻断两边通行。


    东赌坊主要是斗鸡、斗蛐蛐,南赌坊是骰子、牌九,西赌坊是赛马,北赌坊则是六博、投壶、飞刀等。


    宋墨玉直接从离自己最近的东赌坊入口进去了。


    赌坊进门处供着财神,木制楼梯一路向下,当帘子掀开那一刻,只见里头各式赌具一应俱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的人一掷千金后散尽家财,有的人以小博大一夜暴富。这样的事每天都在这里头发生。


    宋墨玉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不少赌到兴起的娘子们,她们高声叫喊着,为自己送上场的蛐蛐加油:“大金头你咬它啊!”“雄起来!”


    陈司悬少有来这些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洞察力细致入微,只消看几眼就知道哪只斗鸡或者蛐蛐能反败为胜,能逆风翻盘。他本想问宋墨玉来都来了要不要玩两把,但见宋墨玉对这些兴致缺缺便没开口。


    两人一路走过东赌坊,又去了西赌坊。别人都是来发财的,他俩既不像来发财,也不像来找人,就随便乱逛乱看。一路走来什么赌桌都没上过,在赌坊里头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就有人把他俩的动向报告给了管事。


    管事所在的地方在楼上,俯身就可以把底下的赌桌还有赌徒的状况尽收眼底。


    他慢悠悠喝了杯茶:“找人盯着他们,若是来找事的,照规矩办。”


    宋墨玉还不知道他们被人盯上了。她的意识进入随身空间,正在和药药说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最近解锁了很多药膳,药药的心情特别好,对待自己的宿主越发狗腿:“宿主请说!”


    “我记得你有个能力是可以感知和定位我附近的人和物?”宋墨玉刚才在赌桌上看到了一个叫碗中球的赌法。


    桌上共有三个碗,庄家把一个小球放到碗下然后不停变换三只碗的位置。赌客则凭此下注。猜中正确位置的人获胜。


    这个赌法虽然赔率低只有1:1,但是胜在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以猜中,是以玩的人还挺多。


    药药现在和宋墨玉也算得上是心灵相通,一听她的问题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大喊道:“宿主,原则上这是不行的。”


    宋墨玉笑了。原则上不行等于可以,原则上可以等于不行。药药这么说就代表着有门。


    宋墨玉深入分析:“你想想,我的肥皂卖出去卷钱需要铺垫和时间,现在什么最值钱,时间啊!你忍心看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吗?只要荒地一买下来马上开工建设装修,不出两个月,到时候玉京城这上百万的人口,是不是都会到我那去吃饭?那我的口碑值是不是会暴涨?暴涨以后我一天就能解锁不少药膳,对你也有好处啊。这是双赢啊。你想想你的绩效考核,你还想不想在所有系统中脱颖而出,早日走上统生巅峰!”


    药药顿时被她忽悠瘸了,一想到宋墨玉描绘的这副盛景,药药连连点头:“好,我帮你!而且我不止能定位,还能透视!”


    药药如果有实体,那它这会和赌徒没啥分别,都是眼睛红红的,只想在赌海里大杀四方!


    “走!”宋墨玉的意识回到现实。


    “发什么呆?”陈司悬见她停下来,问道。


    却见宋墨玉从袖口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陈司悬看这厚度就知道大概有多少钱了,宋墨玉自己的加上陆云宝还有谢玉树那一份,正好一万两。


    “陪我去玩两把。”宋墨玉拉着陈司悬便走。


    “让一让让一让。”宋墨玉戴着幕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陈司悬则一头雾水地跟在她身边,低声问她:“你不会想把这一万两全都用来赌吧?”虽说一万两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知道宋墨玉爱财,绝对不会做冒险的事。而把全部身家送上赌桌,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冒险的事。


    要不是他一直没让宋墨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他都要怀疑眼前戴着幕篱的姑娘是不是换了人。


    “当然不是,先玩把小的。”宋墨玉冷静极了。得先看看药药的实力,到底管用到何种地步。


    感觉自己被小看的药药中气十足地在空间里喊道:“宿主!!选你左手边那个!”


    庄家笑眯眯地对着桌前围拢的客人们喊道:“买定离手!”说着他还看了宋墨玉一眼,这姑娘身上穿得衣裳看着挺华贵的,没想到出手如此小气,一两银子?


    “五、四、三……”庄家倒数完,揭开左边那个碗,小球果然在这个碗底下。


    押中的人笑得合不拢嘴,押错的人垂头丧气好似死了老爹。


    宋墨玉看着热乎的二两银子在心里狠狠给药药点了个赞。


    接下来一连三把,宋墨玉的筹码不断加高,从最开始的只投一两银子到十两,五十两,无一例外全都买中。陈司悬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淡然,原本他还想着凭他的眼力可以帮宋墨玉赢,但果然阿玉就是阿玉,仙女绝对不会拿她的家底开玩笑。


    第四把时,宋墨玉拿出了刚才赚到的一百两押最中间那个碗。


    因为玩碗下球的赌客都偏保守,也比较穷,之前撑死最多就只有人一次押了五十两。这张一百两的银票一放下来,这片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宋墨玉身上。


    想不到她一个姑娘出手居然如此阔绰,而且她之前连赢了三把。这第四把,他们要不要跟?不少人心里都在心里计较起来。跟吧,要是人家前三把已经把运气用光了,这把赢不了怎么办?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力。


    只要他们牢牢盯住一开始的那个碗,不管庄家的手多快,他们一定可以押中对的!


    宋墨玉才不管别人跟不跟她下注,低头问陈司悬:“你要不要跟我?”


    陈司悬露出笑容:“好。”他也从身上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放到宋墨玉下注的地方。


    二百两!怎么一个两个都押中间啊,周遭的赌客看得眼睛都红了。有些已经下注完的开始犹豫,要不要在庄家倒数前改一改。至于原本就跟着押了中间的赌客,都在心中暗暗祈祷,中间中间中间,一定要是中间。


    庄家还是笑眯眯的,说的依然是那番话:“大家买定离手。”毕竟出现手气好的赌客可以带动其他赌客更加疯狂下注,这对赌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甚至有的时候,如果赌客们普遍手气不好,他们还会找几个生面孔当托。


    五下倒数后,庄家揭开了中间的碗。他头一次开口和宋墨玉搭话:“恭喜客人。”随即挥手让人分别递给宋墨玉还有陈司悬各二百两银票。


    新一轮的碗中球很快开始,庄家挪动碗的手速比之前几把都要快。大家眼里看得直发晕。


    不少人都躁动起来,主动和宋墨玉攀谈:“姑娘,你这把押什么?”


    像他这样明目张胆想抄作业的人不在少数,纷纷用殷切渴望的目光看着宋墨玉。


    因有幕篱罩着,没人能看到宋墨玉的模样和神情,不知道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却只听到她和身边那位玄衣郎君说了句:“我们走吧。”


    “什么啊,这就不玩了!”


    “算了算了,我看她只是运气好。”


    “我就买这个好了,刚才我看人家就站在这个位置。”


    ……


    宋墨玉确实走了,她已经觉得这里的赔率太低,没什么意思,是以和陈司悬朝着骰子区走去。


    陈司悬还在猛猛发问:“你之前不是说你没赌过钱?”


    “是啊,确实没赌过。”宋墨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她最多就玩过斗地主,还是输了在脸上贴字条不玩钱的那种玩法。


    她收回目光道:“为什么每个骰子桌上插旗的颜色不一样?”


    陈司悬解释:“那是设置了最低下注金额,白色的旗是最低的,没下限,哪怕一个铜板都能上桌,上限则是二十两银子。红色的旗最低二十两,上限一百两。蓝色的旗最低一百两,上限一千两。最高级是黄色的旗,最低一千两,上不封顶。”


    “没看到有黄色的旗啊。”宋墨玉道。


    “黄旗桌不会设在外围,你看那。”陈司悬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入口,门口有着七八个人站岗把守。


    宋墨玉了然,一千两放在哪都是个大数目了,自然会有VIP室:“走,我们去那。”


    两人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正是把守的人,说话也不客气:“两位客人,入内需要证明。”另一个人或许是看到这两人气度非凡,语气则缓和些,补充道:“每个人必须携带一千两银子才能入内,像您二位,一共需要两千两。”


    “两千两,秦公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女声从后头传来。


    宋墨玉莫名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她还没回头就见有两个人走上前来,还真是见过,这两人一个是变态秦盛,一个是跟踪过她和陈司悬的祁淑灵。


    秦盛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颇为大方:“灵姑娘不必担心,区区两千两罢了。这里头好玩的东西比外头多,也比外头刺激。”说着他便甩出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守卫接过银票仔细辨别真伪。


    祁淑灵则用温柔似水且崇拜的目光看着秦盛:“秦公子果然是见多识广,淑灵佩服。”


    一声轻笑从陈司悬口中发出。


    秦盛和祁淑灵终于拿正眼看过去,两人脸上都是同一般愣住的表情。脑子里更是一同闪过几个大字:他怎么会在这!


    秦盛感觉自己脑仁又疼了,心想,这个瘟神素来不进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这!他现在若是把银票拿走马上闪人,那他在灵姑娘面前哪还有面子可言?!今天他就是硬撑也要撑过去!


    祁淑灵心头想的则是,她在国公府那条街上守了几日都没等到和陈司悬偶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还是瞄准秦盛,怎么偏偏这时候又撞上了陈司悬。她既然都跟踪到了那,陈司悬的身份并不难查。在她心里陈司悬和秦盛应该选谁,不言而喻。可她却不能当着秦盛的面撩拨陈司悬,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守卫已经查验好了,恭敬地返回银票并让路:“两位请进。”


    发愣的秦盛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带着祁淑灵跑进去。祁淑灵险些被跑得太快的他带摔倒,难堪地忍住尖叫后才稳住身形。


    宋墨玉见状都忍不住笑了。


    全程只笑了一声就看到一场好戏的陈司悬却没看他们,只轻声问:“还进去吗?”他怕这两人影响阿玉的心情。


    宋墨玉却根本没受到影响,也从身上取了两千两银票递过去:“验吧。”


    千两起步的至尊赌室,她来了。


    两人进去时才发现里头果然内有乾坤。外头看着是由一条小路进来的,但里面的面积却不比大堂的小。地方大,环境清幽,伺候各位赌客的伙计包括摇骰子的庄家都是打扮俏丽的姑娘们,说话柔声细气,看着听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陈司悬放眼看去没看到刚才那两人在哪,低头时宋墨玉已经牵住他的手:“走,去那!”


    宋墨玉看准两个空位。


    需要准入资金的赌室就是好,每个赌桌前都有舒适的座位。两人落座后还立即有茶水点心送上。两人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赌桌。披着薄纱的庄家就站在最中间,因为环形赌桌的设计,无论哪个角度都有赌客落座,断然杜绝了庄家出老千的可能。


    这一轮的下注已经结束,马上就到开盅时刻。


    宋墨玉发现这个赌桌上除她和陈司悬以外的六名客人,都紧紧盯着最中间的那名客人。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紧闭了一会双眼又睁开,对着庄家说道:“开吧。”


    庄家的笑容就跟受过训练似的,刚好露出白皙的几颗牙齿:“好的。”


    “三六六,十五点,大赢。”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骰盅,整个人就像一根突然枯萎发烂的草没了生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家拿走他的下注。


    旁边有人劝他:“潘爷,算了吧。”


    “您在这待了两天两夜了,回去吧。”


    “算什么事!继续来,我还有……”他一边往怀里掏东西,一边说。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他输光了。放眼东南西北四大赌坊,就找不出一个比他点背还比他执着的。一连押了十把小,还是初心不改地只押小!可偏偏刚才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愣是摇出了两把豹子,八把大。


    刚才被他输掉的,是他偷偷从老娘房里偷出来的两张房契,一张价值一千两,一张价值一千六百两。


    这也是顶级赌室与外头大堂不同的地方,外头只接受铜钱金银还有银票,其余东西都得拿去典当换钱。但在这里不管你拿出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人直接帮你估价折算。


    “请吧潘爷。”庄家语气很温柔,可一挥手,就有人来把潘南北请离座位。


    “别碰我!”潘南北一拍桌子发起火来。


    庄家依然笑着,语气却明显不善:“潘爷,我们这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用不着你说!呵,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潘南北脱下两层外袍,从里边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包裹完好的信封来。


    庄家展开一看后眸色一沉,少见地严肃起来。其他赌桌的人见状都好奇起来,频频朝这边张望。人群里祁淑灵和秦盛也朝这边看过来。


    陈司悬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刚才那一瞟没看错,他低声对着宋墨玉道:“我们这趟,真没来错。”


    宋墨玉心里先是一惊,然后乐得简直想大笑出声。为了掩饰这种喜悦,她手不由抓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在上面抠出几道指痕。


    那信封里装的不是别的,赫然就是杨花巷后头那片荒地的地契。


    占地总共一百二十亩。


    这不是别处的一百二十亩,是玉京城里头的一百二十亩,是杨花巷后面的一百二十亩。


    这个消息很快有人报到管事那里。管事躺在椅子上笑了:“让红姐机灵点,这可是主子想要的东西,少不了她的好处。”


    四大赌坊想扩张已久,奈何后头这块荒地无论他们出多少高价,潘家扯出各种各样的原因咬死不肯卖。原本强买强卖也不是什么难的事,但潘家背靠的是宫里那位纪大人,听说潘家还打算把孙子过继给纪大人做儿子呢,到时候这关系更是没得说。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起冲突。


    现在好了!潘家这位出息的大爷,直接把地契拿出来做赌了。


    管事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眼里那地契已经是赌坊的囊中之物。到时候等薛容从海外回来,一定会夸他办事得力。


    庄家等传消息的人回来后朗声说道:“地契一百二十亩,折算一万两白银。”


    很快一沓厚厚的银票和那张地契一道摆在了桌面上。


    有和潘家认识的人还在试图劝潘南北收手,到时候真输了事就大了。但潘南北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潘南北只知道,他这次要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


    他站直了身体:“一万两,我全下,这次我还是选小。”潘南北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请大师算过,他买小是绝对会赢的。之前的都是开胃菜,这次他绝对不会输。


    庄家露出一个奇妙的笑容:“尊贵的客人,这当然可以。可还有其他客人愿意下注?”


    这个赌室的规矩,每次最低下注一千两是没错,但后续下注的客人,不能比第一个下注的客人少。这意味着后面跟注的其他客人,至少也要出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的注金其实不算很多,毕竟能进这个赌室的人,家底几万两的人也有不少。让他们在意的是这张地契代表的意义。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四大赌坊有多想要这张地契,为此和潘家纠缠了两年多。


    四大赌坊背后是薛容,如果是薛容想要,那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一时间四周都诡异地静默起来。


    潘南北显然也知道其他人不敢打这地契的主意,不耐烦地喝了一口茶:“快点,别耽误老子发财。”


    可这时候,一只手却把同样厚厚的一沓银票拍在桌上,女声在寂静的赌室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玩这么大?那我也玩玩。”


    作者有话说:


    我咋觉得周六完结不了,气抖冷,我咔咔写,我就不信了感谢在2024-01-25 21:49:20~2024-01-26 23:5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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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萝卜


    ◎视金钱如粪土,实在是万里都挑不出一个◎


    原本只要没有别的客人下注, 那潘南北一旦输了,地契自然就归赌坊所有,但现在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和薛容抢东西。


    祁淑灵揪住手里的手帕:“一万两……”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秦盛一眼。上回她把五百两还给秦盛, 制造了这次的见面机会, 立住一个不为金钱折腰的人设,才有机会来到这种地方见世面。可现在看到跟着陈司悬的姑娘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她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秦盛当然看得出来陈司悬和宋墨玉是一块来的,也知道这里是陈司悬舅舅的地盘。想必这位出手阔绰的姑娘,就是玉京城中疯传的宋墨玉宋神医了。怪不得值得让陈司悬为她花那么多银子。


    庄家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很快她便恢复镇定, 笑着说道:“既然只有二位客人角逐, 不如换种赔率更大的玩法?”


    原本的玩法很简单,一共就三种,买大买小买豹子,大小赔率都是1:1,豹子如果没有赌客买中那就是庄家通杀, 如果赌客买中全是相同点数的那就是1:9。但现在红姐却说有更大的玩法。


    见潘南北和宋墨玉都感兴趣, 红姐拍拍手:“上赌盘。”


    很快新的赌盘布置完毕,新的赔率一目了然。依然是分大小点, 但这回却区分得更加详细。


    小点为三只骰子总和4-10点的区间。其中4点为1:50,5点为1:18,6点为1:14,7点为1:12,8点为1:8,9点和10点则都是1:6。


    大点为三只骰子总和11点-17点的区间。其中11点和12点都是1:6, 13点是1:8, 14点是1:12, 15点是1:14,16点是1:18,17点是1:50。


    当然豹子的赔率依然是最高的,高到1:150。


    这意味着下注一万两的赌客如果押中了豹子,那么就是……


    “一百五十万两。”陈司悬笑笑。如果阿玉当真押中,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小舅舅也得肉疼吧。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比谁都开心。


    周遭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纷纷都被上面极高的赔率晃花了眼睛。有的人喊道:“红姑娘,以前怎么没看到这种玩法?!”


    红姐摸了摸发髻旁的红宝石耳坠,笑意嫣然:“主子吩咐过,这种顶级赌盘都需要缘分。”


    不少人心里腹诽,什么缘分,你们不就是冲着地契来的。


    虽然赔率是高了,但买中的概率却大大变低了啊。


    说话间,红姐已经将摇好的骰盅平稳放到桌上,一挥手示意面前的两人下注。


    多少双眼睛都在宋墨玉和潘南北身上看来看去,恨不得附到他们身上替他们抉择。


    宋墨玉有药药这个外挂,不仅丝毫不慌,还抽空端起旁边新上的一壶茶。出手阔绰待遇就是不一样,这茶都变成顶级龙井了,和在陈司悬家喝到的一个味。


    潘南北犹豫犹豫再犹豫,最后把所有的银票都押到了八点所在的盘中。押完后他忍不住看了宋墨玉一眼:“你怎么还不押?”


    “要你管?”宋墨玉毫不客气地回怼。她拿着自己那叠银票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手,屏气凝神,根本不敢说话。


    宋墨玉却仿佛故意戏弄他们一般,拿着那叠银票在各个盘的上空晃来晃去,晃得红姐都快没脾气了。


    红姐拔高了声音:“客人,买定离手。”


    “好,那就这吧!”宋墨玉把银票放到了17点上。17点的赔率是1:50,这意味着她要是赢了,除了那张地契,她额外还能拿到四十九万两白银。


    宋墨玉下完注后就没再看赌盘,只凑得离陈司悬近了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话说:“不会把你小舅舅赢破产吧?”


    “这才哪到哪。”陈司悬失笑。


    早在宋墨玉落注那一刻,红姐的面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她的声音也干涩起来,不情不愿地开始倒数完。


    “等一下!”这声是潘南北喊的。


    宋墨玉看过去才发现潘南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和跟淋雨似的狼狈得紧。潘南北咬牙道:“不能让你开,我要求随便在场上选个人开。”


    红姐一愣,但为了证明四大赌坊绝对不会出老千坑人,赌室里确实设了这个规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潘南北在人群里看了看,第一个先把跟着宋墨玉的陈司悬排除。


    他得找个生面孔,确保这个人不能是赌坊的人,既然不是赌坊的人,那就不会骰盅下手:“你,这位姑娘,可否请你帮这个忙?”


    “我?”祁淑灵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她已经后知后觉这场赌局的重要性,没想到决定最后结果的开盅居然会是自己。秦盛也有些激动地看着祁淑灵:“灵姑娘,去吧。”


    “这位客人可有意见?”红姐问宋墨玉。


    得到无异议的答复后,红姐退开,把位置留给了祁淑灵。


    在所有人的热切目光下,祁淑灵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盅用两只手打开:“五六六,加起来是……”


    这一刻,答案已经尘埃落定。


    陈司悬笑着说:“东家威武,可以给本镖头涨工钱吗?”


    宋·一夜暴富·墨玉此刻非常大方:“没问题,月钱一百两够不够?”


    说话间,红姐还有赌场的管事都一齐过来了,说话非常客气和善,说是想请宋墨玉移驾别的房间休息片刻,毕竟近五十万两银票去钱庄提出来也要一段时间。


    宋墨玉也不怕他们黑吃黑,带着陈司悬就跟他们走。


    潘南北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本来瘫软在地上,这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就冲了过来:“这把不算!这把不算!一定有人搞鬼!这女的是不是你们的人?”他把宋墨玉当成了罪魁祸首。


    陈司悬还没来得及动手,赌场的打手就已经围成一堵人墙,直接把潘南北举过头顶从后门带了出去。潘南北被人举着还在剧烈挣扎,挣扎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猛地哭了起来。


    还留在赌室里的祁淑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秦公子,刚才?”刚才那近五十万两的赔率是她的手开出来的……五十万两,为什么不是她的!为什么秦盛不主动给她一万两银子让她赌。


    “刚才太精彩了,一赔五十,她居然真的赌对了!”秦盛对刚才的赌局回味无穷。


    两人各有心思,话说不到一块去。秦盛以为祁淑灵是累了,便提出先送她回去。祁淑灵点点头,对秦盛的殷勤劲已经淡了许多。谁见过最好的以后还能看上充数的呢。


    宋墨玉被带去的房间在赌坊的二楼,宽阔奢华,连窗户都是五彩琉璃做的。最吸引宋墨玉的却是最上头放着的一个摆件,那是一件做得极其精致的海船模型。仅这个模型的价值便抵得上千两银子了。


    很快,地契还有一箱子银票都被人带了过来,就放在旁边的桌上。四大赌坊的总管事拱手朝宋墨玉行礼:“这位贵客可愿和我们赌坊再谈一笔生意?”


    “说来听听。”宋墨玉道。


    “我们愿出三万两银子,买下您刚才赢下的地契。”管事开门见山。这个价格很公道,也是当初他们出给潘家的价钱,只是潘家死活不卖。主子反倒生了气,不止不加价反而一步步压价,更是放出话去,此后那片荒地再没有旁的人敢报价。


    宋墨玉但笑不语。如果是她准备建商圈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这张地契。但现在,什么价钱都不行了。


    管事见她只是笑却不说话,决定动用自己的权限再加点:“姑娘,一口价三万五千两,您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地契拿在您手里并没有多的用处,但银子可是实打实的。”


    这三万五千两加上那四十九万两,宋墨玉足以做一个富庶县城的首富了。


    说得夸张点,在偏远穷苦的地方,这些银子甚至够她做一州巨富!


    以后好日子多的是,现在何苦要为了一张没用的地契和他们过不去呢?


    宋墨玉摇摇头:“这地我确实有用,多谢管事的好意。”


    “你……”管事目光不善起来。


    却听宋墨玉喊道:“陈司悬,我们走吧。”


    谁谁谁?她叫的是谁?管事瞪大眼睛朝着旁边一直被他忽视的郎君看去,倒抽一口凉气后叫道:“您是小公子?”


    陈司悬没直接承认也不否认,笑容淡淡地:“丘管事,这块地我们要不得?”


    “要得要得,怎么会要不得呢?您过来怎么不直接找我,瞧瞧这都什么事。”丘吉祥的语气和善程度直接提升一万倍。


    宋墨玉:“……”多少是个总管事!怎么变脸这么快呢!


    等宋墨玉和陈司悬带着地契和银票走了,红姐面色复杂地走进来:“老丘,你就这么把他们放跑了?银子也就算了,那地契怎么能放出去,主子争的就是这口气。”


    丘吉祥就着身边的椅子坐下,连忙摆手:“这事不用管了。”


    “什么意思?”红姐不明白。


    丘吉祥脸上的肉抖了抖,一脸的释然:“反正都是进主子自家人的口袋,你说咱还管个什么劲!总归主子回来也不会罚我们就是了。”


    与此同时,潘南北浑浑噩噩地跑到了纪宅。


    纪宅是纪遂在宫外的私宅,每月休沐的两天时间,纪遂都会回到这来。


    宅子里婢女小厮们不多,但个个都很规矩,平常能不出声就不声,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在这干久了谁都知道,纪遂最不喜欢的就是吵闹。


    这两天时间里,纪遂最喜欢做的事,是侍弄他的菜地。没错,圣上跟前如今的第一大红人,多少人想巴结的对象,却喜欢种菜。一瓢一瓢的粪水浇下去,明明是臭气熏天,纪遂也不觉得脏污,神色依旧如常,甚至还会轻声对着这些顶出土的菜说话。


    对菜比对人和善,这是府里所有下人的统一想法。是以他们在纪遂来不了的日子里,对着这些菜极尽殷勤地伺候。在纪遂来的时候,所有人又自觉离开,把这方天地留给纪遂。


    潘南北一进府里就哭天抢地,连滚带爬。惊得府里下人都暗自纳罕,这人怎么敢的……


    果不其然,正在菜地里头拔草的纪遂皱起眉头。但皱眉只是一瞬,他自顾自地继续拔草,并没有开口询问潘南北的状况。


    潘南北准备好的哭声还有话都噎在嘴里。他被一阵风吹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蠢事。好在他是个知道补救的人,“咚”得一声就直接跪到了地上。不偏不倚正跪在刚清理出的一堆碎石子上。


    一个时辰后,他的膝盖已经跪出血来。


    劳作完的纪遂擦了擦手,坐到旁边的躺椅上:“蠢货说吧。”


    潘南北连忙抓住机会把改装后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末了伏在地上:“我是被人坑害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纪遂只会捡重点听,抽丝剥茧再结合潘南北素来的秉性,他已然知道真相是什么。


    “你说赢走你地契的是一男一女?”


    “是!”潘南北就怕纪遂不问,不问等于不想管,既然问了那说明纪遂会干涉这事,地契就还有拿回来的可能。他也不至于回家被老娘打死。


    “叫什么名字?”纪遂漫不经心地问。


    “我听那郎君似乎是叫她什么墨还是玉来着。不用想,肯定是四大赌坊的托。专门来坑我的!”潘南北一口咬定。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总还是如此无赖和天真。


    这一回纪遂却无话了。


    若不是纪遂还睁着眼睛,潘南北几乎都要以为纪遂睡着了。


    “您认识她?”潘南北生锈的脑子在这一刻转了转。


    “输了就是输了,你不要再管,郑姨那边我会去替你说。日后如果我再知道你去赌坊,你的两条腿不如就埋在我这菜园里和萝卜作伴。”纪遂的语气很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潘南北后背又起了一层汗。


    “还在这杵着作甚?”纪遂往地上丢了一把土。


    “是是是,您明天可要去家里吃饭,我娘很惦记您。”潘南北道。


    “明晚去。”思索半天后纪遂答道。


    他很想见见宋墨玉,这个念头在纪遂心里头寸寸生长。透过故人之子,才能看到故人之姿。


    阿姐。纪遂口中念出这个词。


    天和三年,父亲得罪巡视钦差夏通,散尽家财才得以保全一家人。


    同年九月,父亲病逝,家中剩余财产被亲戚瓜分殆尽。十月,母亲思念成疾,疯癫无状,投井而死。


    十一月,夏通买通族亲,意欲纳十四岁的纪嫣阿姐做妾,而他则要被送入宫廷成为最低等的太监。


    他与阿姐的最后一面,是两人躲在废弃的茅草屋里分吃一根烤熟的萝卜。


    外头是簌簌白雪,冻得发抖的阿姐对他说:“我们离开这里,去没人认识的地方。以后阿姐保护你。”


    他吃完说好,却把阿姐打晕后交托给一位从前受过他家恩惠的老嬷嬷,让老嬷嬷带着阿姐回乡下去。而他自己则走向了夏家。


    天和十年,纪遂在内宫里已做了快七年的太监。他称自己是夏通的一条狗,甘愿做他在内宫的眼线。


    同年十二月,元帝驾崩,如今的圣上继位,改号建平。


    建平三年,夏通入狱。在一个同样的大雪天里死在牢中。而那时候,纪遂在宫中锋芒必现,已经是圣上的左膀右臂。时至今日,手上不知沾过多少鲜血,当年那些纪氏族人,自然也没有逃过。


    而现在他扶持潘家,则是因为当年有一个在宫中极为照顾他的宫女,她为他挡过一刀,他自然会护住她全家。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想完这些,纪遂看了眼已经成熟的萝卜。不知道外甥女,会喜欢萝卜吗?


    突然暴富的宋墨玉并没有落下肥皂的进度,反而还加快了。只是不缺钱的她调整了经营策略。


    药皂依旧由她供货,每家医馆限量供应。但香皂的秘方她选择直接卖给了知语阁。


    知语阁的大掌柜在看过各种切片装的实物后,就立刻意识这些香皂如果摆在知语阁里售卖能创造出多大的收益。但没想到宋墨玉却居然愿意直接把秘方卖给他们。


    卖给他们也就算了,价钱还是极其低廉的一百两。只不过条款上写明,秘方并非独家售出,她会保留一部分自主经营权,价格会和知语阁协商保持一致。但至少在香皂推出的两个月内,她能确保知语阁卖的香皂是大俞朝独一份的。


    大掌柜不由对宋墨玉好感倍增,小公子的心上人,东家未来的外甥媳妇,不止聪明能干,而且温柔大方,视金钱如粪土,实在是万里都挑不出一个!


    只有宋墨玉心里清楚,她开外挂赚了小舅舅差不多五十万两银子,又白得了一百二十亩地,她简直赚翻了好嘛,当然要投桃报李!香皂生意专门针对达官贵人富商名流,最适合知语阁不过了。


    最后大掌柜拍板,秘方价格提到一千两银子,此外每卖出一块香皂,会分给宋墨玉纯利润的四成。


    宋墨玉本来不想答应,但在大掌柜的再三恳求中,宋墨玉只得“含泪”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就要简单多了,药皂她自己就可以保证产出量,香皂则全权交给知语阁,她可以专心致志投身到商圈的建设中。


    第一步就是实地勘验面积,画图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墨玉感觉这回她和陈司悬再去杨花巷,那里的秩序似乎好了许多,仿佛有人专门打理过一般。


    此刻的丘吉祥内心:你俩地皮都买了想必是要常来,我可不得让那些找事的收敛点吗?


    宋墨玉做起事来极其认真,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图纸改了又改。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大俞朝第一商圈的规划图已经跃然纸上。


    “阿玉。”陈司悬匆匆走过来。


    “啊?”宋墨玉小心翼翼把图纸收好,应声。


    “太后说要召你入宫!”陈司悬急切说道。


    作者有话说:


    两个舅舅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第157章 入股


    ◎另外,朕还有份赏赐要给你◎


    宋墨玉跟着陈司悬回国公府时, 薛乔已然穿上命妇服饰,另外叫婢女给宋墨玉准备了一套正式体面的衣裙。宋墨玉一踏进房间就见人关上了门,然后她就被按在妆奁前坐下, 给她弄头发的弄头发, 戴钗环的戴钗环。


    临出门前,陈司悬欲言又止。


    薛乔瞪了他一眼:“有我在你怕什么?”


    半个时辰后陈家的车驾停在宫门前, 然后薛乔和宋墨玉由宫人接引着坐上宫中的轿辇。


    “别紧张,太后人很和善。”薛乔拍了拍宋墨玉的手安慰她。


    有些出神的宋墨玉回应着露出一个笑容。实则刚才她是在随身空间里开小差,继续完善自己的设计图, 每次看她都感觉还能再完善完善。此外她还差使药药帮她计算装修需要请的人数和花费的具体银钱。至于面见顶级统治者, 对她来说还没有见陈司悬的家人来得紧张。


    且不说不一定坏事, 就算是坏事那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墨玉从不杞人忧天。


    等两人进殿时,发现里头已经坐了好些人,被围在正中间的是太后、荣嘉长公主,旁边坐着的则是几位娘娘。大家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看起来其乐融融。


    薛乔身份贵重, 只需行简单的礼, 宋墨玉则按照薛乔之前教她的行了跪拜礼。


    让她没想到的是牧昭会亲自过来扶她,宋墨玉错愕间也不忘道谢:“民女多谢长公主殿下。”


    牧昭拉住她的手, 一路把她带到太后面前,像无数母亲身边最受宠的小女儿一般甜甜说道:“母后,这就是同您说过的玉姑娘。”


    太后穿着一身湘红色金牡丹宫袍,保养得很好,猛一看起来比薛乔还要年轻几岁,当真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她一双眼睛含笑, 慈爱的目光从牧昭身上挪到宋墨玉身上。


    妃子们倒是有眼力劲, 一个两个都起身告退。


    只是在出了太后宫门后, 迎昭仪便跟在了瑶妃身后。她俩都是王氏送进宫的人,但瑶妃是王太公的小孙女,且已经为妃,身份怎么都在迎昭仪一个旁支远亲之上。在这后宫里,迎昭仪一直唯瑶妃马首是瞻。


    瑶妃抚摸着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肚子,娇媚的面容上蹙着眉:“方才国公夫人带来那姑娘是谁?”


    她现在身怀六甲,圣上把她宝贝得当什么似的,加派了不少人手在她宫里。导致她很多消息都很闭塞,还得反过来问迎昭仪。


    迎昭仪果然知晓:“听说她就是那位救治陇州疫病的宋神医。前不久在杏林堂坐诊,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现在她在百姓中颇有名望,又因为她和陈家关系密切,是以百姓连带着对陈家都感恩戴德。咱们一向高傲冷淡的长公主殿下待她如此不同,只怕就是这位女神医治好了长公主的病。看长公主的气色,好得都能掐出水来。”


    长公主的病在后宫中不是什么秘密,她们俩又是经过精挑细选培养的,自然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陈家当真了得,连这种本事的人都拉拢到手里了。”瑶妃叹了声。都说枕头风最好用,她在圣上耳边不知明里暗里说了陈家多少坏话,可圣上要么装糊涂笑笑要么随便哄她几句赏赐些东西,从不敢明面上做什么。现在好了,连长公主殿下都要跟陈家一条心了,她们王家真的能扳倒陈家吗?她在心里想道。有了身孕以后,她感觉自己胆子变小许多,只想好好护住这个孩子。


    迎昭仪惯会揣摩她的心思,说道:“娘娘,宫中后位空悬,只要您安稳诞下皇子,说不定不止贵妃之位呢……”


    “你倒是会说话。”瑶妃笑笑,坐上轿辇。她才来太后宫里坐了这一会已经乏了,得回自个宫里好好休息一番。才能在圣上过来时依然以最好的状态侍奉他。


    妃子们走后,太后便直截了当地问宋墨玉,她治好了长公主的病,想要什么赏赐?


    薛乔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诧异地看向儿媳妇。国公府和将军府虽然相邻,但她免了儿媳的晨昏定省,是以并不知道牧昭这几日都在吃宋墨玉写的药膳。


    果然,现在站在这的牧昭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有光泽,和给她奉茶那日弱不禁风神思忧虑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好啊。”薛乔打心眼里高兴,“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长公主殿下。”


    “这都是这孩子的功劳。”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她一共就生育了圣上和牧昭两个孩子。圣上如今春秋鼎盛,妃嫔也已怀有身孕,这是一喜,现在女儿顽疾得愈,从此不用日日汤药度日受病痛折磨,这是二喜。


    无论宋墨玉想要多么贵重的赏赐,都不过分。


    太后完全没有想过有给不起的可能。


    宋墨玉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要赏她她当然不会傻乎乎推辞说不用,这又不是去亲戚家拜年还要做假意。只是她要什么才好呢……


    牧昭看着都有些着急,怕宋墨玉是被吓着了或者是不好意思要,连忙挽住她的手低声询问她的意见:“要不,我让母后给你和陈司悬赐婚?到时候再赏……”


    赏赐一场如同她和陈司靖一般排场的大婚。


    宋墨玉被牧昭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别别别,不赐婚她和陈司悬也能结!别浪费她的愿望!宋墨玉感恩涕零地握住长公主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说自己想要的赏赐。


    而这个赏赐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好在太后一言九鼎,不仅爽快答应,还额外赐了些宋墨玉没有要求的东西。


    因为太后留长公主在宫中住一晚,是以没有和宋墨玉她们一道出来。


    “阿玉,你且在这等我一会,我再去太妃娘娘宫中一趟。”薛乔道。太妃娘娘是薛家的族亲,算起来和她也是亲戚,虽说现在只在后宫中礼佛不怎么见人,但薛乔来了总会去见一面。


    当然薛乔另外交待了熟悉的宫人在附近看顾着宋墨玉,以免她人生地不熟碰到什么麻烦。


    宋墨玉心里乐意之至,一座巍峨皇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建筑美学的集大成者,普通人在外墙看上一眼都觉得美不胜收,但现在她却可以置身其中,将这些重峦叠嶂的宫殿尽收眼底。宋墨玉站在汉白玉扶栏前极目远眺。


    不远处时不时有一队禁卫装扮的侍卫路过,且队伍与队伍之间穿着的颜色也有不同区别,想来就是宫中的禁军十二卫。想到这,宋墨玉忍不住想起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顾怡。不知道她是不是得偿所愿了呢。


    皇城的风吹得人很舒适,宋墨玉来来回回就在眼前五十米范围内走动,慢悠悠地等待薛乔。觉得无聊了还在空间里和药药说会话。药药现在和她熟了,什么八卦都往外说,告诉她在它们统圈还有什么奸臣攻略系统,女帝成长系统巴拉巴拉……


    让她没想到的是,比薛乔先来找她的是纪遂。


    “宋神医。”纪遂徐徐走近,前来行了一礼。


    宋墨玉回礼:“大人寻民女有何事?”也不怪乎她这么问,刚才纪遂很明显是直接朝她走过来的。


    “圣上特让我来寻姑娘,请姑娘去兴庆殿觐见。还好姑娘还未离开,不然还得让人出宫再传召。”纪遂站直身体笑笑。


    这个笑容晃了晃宋墨玉的眼睛,竟然让她觉得有几分亲切。


    “是。但国公夫人让我在此处……”宋墨玉犹豫。


    “姑娘莫要担忧,咱家已经让人给国公夫人去信了。等您面圣完再和国公夫人一道走也不迟。”


    不得不说宫里人办事就是全面周到。宋墨玉心里吸了口气,跟着纪遂朝前走去。


    自那次在将军府见过纪遂后,宋墨玉有意无意间听到了关于此人的不少传闻。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这位纪大人藏得太深,宋墨玉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温润和善的人和坊间传闻的纪遂联系到一块。坊间传闻中,纪遂怀诈暴憎,是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但偏偏圣上对其极为看重,凡是上书或者面斥纪遂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原本宋墨玉想着这样的大人物大概不会搭理自己,她只需谨言慎行便罢,但没想到这一路上,纪遂时不时就和她搭几句话。说的话题还全都宋墨玉搭得上的。


    “原来您老家在湖州啊!那和我也算是老乡了,可惜我家不是湖州省城的,在镇上。我这次出来太久了,我家里人肯定很想我……”宋墨玉吧嗒吧嗒说着话,“您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宝陵一趟,我请您吃饭。”


    纪遂含笑看着她,目光是说不出的慈祥:“真好。”


    “您说什么?”宋墨玉装傻充楞了半天,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想到纪遂却听得很认真。宋墨玉心想,这人到底是真和蔼可亲,还是另有所图,看不懂,实在看不懂。


    “我说到了,宋姑娘请。”纪遂走在宋墨玉前侧,背脊微微弯曲,在两边透过来的光中,他的身影却显得高大无比。


    一个半时辰后,宋墨玉离开了兴庆殿。


    原是圣上有个腰肌劳损的毛病,一直调理不好,这段时间尤其严重,已经发展到坐卧难行。圣上虽然赐过医官令给宋墨玉,但并不认为她的医书就有多出色。他之前给她的那些赏赐大半都是源于上贡的辣椒和土豆。但今天听闻宋墨玉治愈了牧昭的顽疾,圣上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召见了宋墨玉。


    宋墨玉显然也没让他失望。


    这一个半时辰里她不仅写出治愈腰间盘突出的药膳方子,还进了御膳房一趟,亲自熬制了一碗出来,又另外做了几道饭馆里广受好评的几道菜,什么相思奶茶、椒盐羊排、牛肉小馄饨等。做菜之前让她意外的是,纪遂特意让人来同她说圣上不喜吃姜,偏爱牛羊肉等。


    宋墨玉犹豫片刻后选择了相信纪遂。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她心里有一种直觉,纪遂不会害她。


    一碗药膳下肚,圣上顿时感觉到这药膳的奇妙作用。他忍不住想骂御医院那群饭桶,拿着他的月例,却一个两个都对他说这病急不得,需要慢慢调理。为此他都半个月未曾入后宫了。看看人家宋神医!只第一碗药膳就让他腰椎上的痛楚开始减弱。


    身上的痛苦减轻了,圣上的胃口也好了起来,他看着桌上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忍不住笑了:“神医,还记得当时朕亲手写了一块宋家好食的金字招牌予你,没想到今日还真尝到神医做的菜了。”


    圣上淡笑着夹起一块羊排,嗯?闻着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和御厨做的有何区别。


    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一吃就没收住。不干不柴,香辣入味,回味无穷!


    他刚才骂错了,不止御医院的是群饭桶,御膳房的也是群饭桶!学学,都来学学!


    就这样,治病+满足嘴瘾,双管齐下,宋墨玉又在圣上这刷了一波好感度。别人战战兢兢的面圣之路,在她这里轻松得好像喝水吃饭。


    圣上满足极了,便问起之前宋墨玉在太后那讨了什么赏赐。言外之意是想比较着再赏赐宋墨玉。


    宋墨玉直言:“民女之前斗胆,请太后娘娘将皇城工匠借给民女两个月。”


    皇城工匠中最出名的就是风氏家族,他们作为建筑世家,以设计精湛,技艺巧夺天工闻名天下。可惜他们只为皇族服务,不管旁人出多少钱,都请不到他们。


    要不说是母子呢,圣上的表情和之前的太后如出一辙。等了半天没想到宋墨玉要的赏赐会是这个。


    宋墨玉又把她买了块地的事说了一遍,说明用途:“圣上,您知道民女一心经营酒楼,玉京城繁华,您赐我的金字招牌若能挂在玉京城的宋家好食,才不算辱没您对民女的恩赐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宋墨玉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有这批皇城工匠出手,她的商圈绝对能在两个月时间保质保量完工。而且风氏家族名气之盛,这就是活脱脱的广告,都不用她多做宣传,大家就会自发往那去。


    圣上见宋墨玉神情诚恳,心想神医不愧是神医,年纪不大心性却沉稳,提的要求也这么简单。他想了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朕便下旨让工部找人手协助你。你建楼花费不少,一应所需的木石材料,户部包了。”!!!这不就相当于她空手套白狼,啥也没花得了张地契,现在又啥也没花要白得几座高楼了。


    而且户部工部出手,什么手续都直接是齐全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宋墨玉十分以及极其诚恳地连磕三个响头:“民女谢圣上天恩!”


    这回进宫赚大了!


    “不过,朕还有两个要求。”圣上慢悠悠说道,“朕赐你的医官令可还留着?”


    宋墨玉点头如捣蒜,非常之狗腿:“回禀圣上,民女时刻带在身上。”说着她便将手伸入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两面令牌。


    “既然你要在玉京城中建楼,建成后每月进宫一趟,履行医官职责,可有异议?”圣上道。


    不就是每个月帮圣上看看病,宋墨玉能有意见吗,当然没有。她静静等着圣上说第二个要求。


    圣上的语气中含有一丝狡黠,更多的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你的商圈朕要占五成。”


    宋墨玉登时瞪大眼睛,笑容勉勉强强挂在脸上。我的老天,她还以为圣上这么好说话,敢情在这等着她呢!她的商圈一部分划给她的酒楼、酱料,还有一部分划分给原始股东陆云宝、谢玉树,其他的都要采取招标入驻制度。招标结束后成立联合商会,她当商会会长,按年收取这些商户的租金,并且商户每月经营额的两成都要上交。


    原本宋墨玉都看到滚滚黄金白银朝她来了,但现在那副美好的画面里横插进来一个圣上!


    而且这人还不能拒绝。


    宋墨玉试图挣扎:“圣上,这商圈是民女与两位朋友筹建,占比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圣上变得严厉的声音:“神医这是想拒绝朕?”


    “民女认为圣上说的完全合情合理!民女愿意!想必民女的朋友也一定会愿意!”宋墨玉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看来谁也不能阻挡圣上充盈国库的决心了。不过圣上若是加入进来,自然也少不了好处,背靠本朝最大最粗的这棵大树,做什么都少了麻烦。宋墨玉如此安慰自己。


    “好了。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朕虽然占五成,但不会干涉你对于商圈的任何决定,明面上最大的东家仍旧是你。此外,针对这个商圈朕有一个新的想法,或许可以在这里试行。”圣上喝了一口奶茶,润润嗓子。


    宋墨玉洗耳恭听。


    “凡是入驻你商圈的商户,百分之五的商税降低两成。暂行一年。一年过后,商税提高一成,即百分之四,此后除非国政有变不然不会再变。若运行有方经营有度,便再向其他州县推广,鼓励商人筹建商圈。另外朕方才与几个老臣议过,如今国泰民安,是否应当取消宵禁。当然即便取消,也是先从有商圈的地方开始。”圣上徐徐说道。


    宋墨玉当场海豹拍手:“圣上英明!”这不就是经济特区吗!她也不在乎那五成了,有圣上在,什么政策都好说,这绝对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圣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另外,朕还有份赏赐要给你。”


    宋墨玉正想着发财大计呢,忽然听到一个关键词“赐婚”。


    什么什么什么???


    喂喂喂,圣上您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宋墨玉呐喊。


    圣上的笑容浓了些。


    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和太后、圣上其余的赏赐都由纪遂领头送到了国公府上。


    纪遂宣读完圣旨,露出招牌的亲和笑容将圣旨交到了陈国公手上:“国公和国公夫人大喜。”


    而陈司悬无疑是这群人里头最高兴的一个,今天阿玉进宫他担心了一天,没想到竟全都是好事。


    宋墨玉笑了又笑,心想圣上可真是阴险,当了她的大股东不说,还借她和陈家绑得更加牢固了。十八岁英年早婚!天啊!宋墨玉在心底哀嚎。


    可她转头看了看身旁高兴得像个傻子似的陈司悬,心里又软了几分。好在如果是他的话,她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看到完结苗头了,喜极而泣,先更一章然后继续狂写家人们。中午吃了牛肉火锅,晚上吃烤鱼!


    第158章 大结局一


    ◎玉京联合商会成立◎


    玉京城最近热闹非凡。


    先是殿试结束, 勋贵人家榜下捉婿,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一同白马游街,百姓们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接着又是城中陡然流传起药皂来。


    十二家大医馆纷纷挂出牌子, 限量供应药皂五十份。


    最开始卖出去的几块药皂, 都是经由各家医馆大夫们推销的。


    毕竟一块就要五两银子,对于城中月例普遍只有五六钱的人们来说, 几乎是快一年的工钱了。花这么多钱买一块不知道用途的小东西,还不如买些肉!


    春和堂。


    “莫大夫,您今天卖出去几块?”街坊邻居笑道。他们都是看着五十块药皂运进这春和堂的, 只知道是个新鲜玩意, 贵得很。傻子才会买!


    这么问也是因为和莫大夫熟, 存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莫大夫笑笑没说话。这药皂别的不说,但他的春和堂已经自留了几块,确实对洁净伤口有许多成效,只是世上识货的人还是太少。好在这东西很是经放,一时半会卖不出去也不打紧。莫大夫起身嘱咐学徒:“今天我岳母过寿先走了, 你记得关门。”


    学徒应声。


    谁知道莫大夫刚踏出医馆大门就看到三四个人急急忙忙跑过来。他们口中不约而同地喊着:“药皂!药皂还有吗!我们要买药皂!”


    他们跑得又快又急, 险些没把莫大夫给撞墙上去,莫大夫也顾不上什么给岳母过寿了转头就喊:“快快快, 把药皂拿出来!”


    原本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目瞪口呆,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疯抢五两银子一块的药皂。


    拽住一个人问明后才知道,据说这药皂出自宋神医的秘方,加入不知多少珍惜中草药凝练而成,闻着不止有草药花香,而且清洁去污治病都有神奇功效。


    例如得了湿疹的病人, 用这药皂沾水在身上擦洗过后, 竟然可以止痒安睡到天明。脸上长了红点粉刺的姑娘们, 用过药皂后,一夜之后明显淡去。此外即便是再厚重的油污灰尘,用这皂水往上擦过几遍,就干净得跟新的似的。而且隔三差五用这药皂净手还可以预防一些疾病,尤其是传染病!


    如今不止是春和堂,其他大医馆都四处是人排队买皂。可惜一家只有五十份。有脑子灵活的,见此处卖完便赶紧往偏僻些的大医馆跑。更会做生意些的,还把买到手的药皂用刀切分成不等的小块,最后卖出的总价远远比一块五两银子要高。


    达官贵人们是最爱赶时髦的,眼见流行起什么药皂都意动起来,纷纷出高价要买。这时候知语阁却推出了药皂的升级版——香皂。不仅兼具药皂的功能,而且外形美观,还有各种各样的花香种类。虽然比药皂的价钱贵了十倍,但是配着各种精美的木盒包装,不管是自用还是送人都非常有面子。


    当然,也是限量供应的。


    宋墨玉把饥饿营销这一套玩得明明白白,各种抓人眼球的广告词也是层出不穷。


    玉京城中流行起“皂”热时,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工匠已经奔赴到杨花巷那片荒地开始施工。平常还有些官兵守在外围,不让人靠近。


    老百姓们纷纷好奇这么大架势这里到底要修什么,自发打听后越传越离谱。有人说这里要给外邦修座驿馆,有人说这里要建个大酒楼,还有人说这里是衙门新址。众说纷纭。


    玉京城中热闹纷繁时,宋墨玉准备回宝陵县了。


    她离开这天,本来已经出了城门,却有陌生人赶上来。护送宋墨玉的人策马回头,目光锐利。


    “宋姑娘请留步。”叫住车马的是一名小厮打扮的人。


    陈司悬道:“没事,是纪宅的人。”说着便挥手叫人放行。


    小厮急匆匆上前,把一篮子盖着红布的东西送上前:“宋姑娘,这是我家主人亲手种的,让我给您送过来的。知道姑娘今日返乡,说是请您和您的家人尝尝味道。”


    “纪大人?”宋墨玉从马车里掀开帘子,她回想在宫廷里走在她前头领路的身影。当篮子上的红布揭开时,宋墨玉看到了一根一根还沾着泥土的白萝卜。


    “陈司悬。”宋墨玉现在养成了一个不算好的习惯,她有些事情想不通时,总会喜欢叫陈司悬的名字。


    陈司悬屏退众人,开口道:“其实你应当有答案。他和师娘一样都姓纪不是吗?”


    宋墨玉心里有个极其模糊的答案,她摸了摸这些萝卜,仿佛能看到种它的人在田间劳作的身影。


    陈司悬并没有送行多远,宋墨玉是由陈家的侍卫护送回宝陵县的。


    宋家人尚不知道宋墨玉这些时日到底在玉京城做了多少事,只知道她带着一大堆给他们买的礼物回来了,却没带陈司悬。


    宋飞鸿眼皮一跳,又想起陇州的事:“阿玉,你别告诉我小陈又上哪救灾去了。”


    最近风调雨顺,没听说哪闹灾啊。


    上回他俩都在陇州时,他和媳妇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每天不是求神就是拜佛,四处打探消息。可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宋墨玉笑着否认,然后先把一家人都叫到正厅里坐下,自己慢悠悠先喝了杯茶:“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点多。”


    接下来随着宋墨玉的描述,宋家人时不时化身尖叫鸡。


    宋雪名:“什么?!你进赌场了!还赢了?!”


    宋之衡:“五十万两是多少???”


    宋雪名:“出息了我的妹,长公主和圣上的病你都治好了。”


    宋飞鸿和纪嫣:“圣上给你和小陈赐婚了?!”最后又来一声:“小陈是陈国公的小儿子???”


    宋墨玉笑着摸摸鼻子,她还有好些事没说呢,比如圣上也入股和她做生意。这么想着她心里把陈司悬骂了一万遍,这混蛋玩意自己不来,让她自个在这面对。


    此时在路上的陈司悬打了个喷嚏,他美滋滋地想,一定是阿玉想他了。


    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把宋家人砸得晕头转向。


    宋墨玉默默开溜,要不先去厨房避避风头,给大家做点好吃的,让他们慢慢消化。可是刚回家好累,还是去酒楼找解宜年做几道,反正他做的也没差。


    等宋家人想找宋墨玉查问个清楚时,宋墨玉已经溜之大吉。


    宋家好食的人许久未见宋墨玉,个个激动得厉害,尤其是宋灯,眼眶还微微红了一圈。宋墨玉先和宋灯说了会话,先告诉她大家集体涨一倍的工钱,然后让她去把陆云宝还有谢玉树请过来。她自个则进了后厨。


    “两个月以后让我和你去玉京城?”解宜年总结了一下宋墨玉刚才的话。


    “怎么样?我打算在那里开一家比这里还要大几倍的酒楼,遍邀天下名厨,到时候你还愁没人可比试?”宋墨玉游说道。


    解宜年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多问了句:“雪名兄可会去那?”


    “自然。”宋墨玉风风火火跑了,声音远远传来。


    楼上的包厢里,陆云宝和谢玉树已经来了。宋墨玉面对着两个合作伙伴,把商圈如今的规模和筹划详细说了一遍,当然最重点说的是股权占比的问题。圣上占去了五成,那么他们三就只能分剩下的五成。


    陆云宝还好一些,谢玉树简直觉得自己在听话本故事。赌场一夜暴富,地契直接到手?工部户部帮忙建设?这些事能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吗。


    谢玉树觉得自己有点晕,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他至今就去过一趟玉京城,连六部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遑论让他们帮自己干活。那已经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能力了。


    陆云宝收起脸上的震撼,沉思片刻主动说道:“我再追加七千两,加上之前给你的三千两,我占百分之五如何?”三千两对他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之前宋墨玉拉他合伙,他毫不犹豫就把三千两给出去了,根本没考虑过能不能盈利的事。


    但他现在知道,以如今商圈的规模和未来可能得成就,他那三千两是杯水车薪,根本占不得百分之三十。


    宋摸鱼,她真的不摸鱼,陆云宝深深看着面前泰然自若的人。这两个月开始父亲已经让他慢慢接手家中生意,他时常忙得不可开交,本以为这么拼命努力了,没想到现在看来,他和宋墨玉的距离却已经越来越远。


    谢玉树思量后也主动加码:“宋掌柜,我家底比不得你们二位丰厚。这样,我再加两千两,占百分之一。”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占百分之一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等几个月之后,不止他的莲花斋可以直接进驻玉京城商圈的最好地段,此后还能一直收到分成。谢玉树再次庆幸,当初一直选择与宋墨玉交好,不然哪有如今的发财机会。


    宋墨玉显然没有意见,按照几人商定过后的价钱重新签订了契约。她出资十万两占百分之四十四,陆云宝出资一万两占百分之五。谢玉树则是花两千两占百分之一。


    这十一万两千两将全部用于商圈内部的装潢和后续的维护等。与此同时,玉京联合商会于这一天在宝陵县的宋家好食酒楼里头正式成立。宋墨玉任会长,陆和谢都是副会长。


    彼时,陆和谢都不会想到,这个起初只有三个人的商会日后会发展出几百人的规模,而且还有很多商户对此趋之若鹜,此为后话。


    谢玉树满面红光地走了。陆云宝却留了下来,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拜托宋墨玉。


    宋墨玉不用他开口就知道是何事:“你们想好了?”


    “想好了。”陆云宝慎重地点头。宋墨玉离京前说陆云礼患有孤独症这件事,陆云宝回家和爹娘商量了许久,最后选择了问陆云礼本人的意见。


    陆云礼静静地听他们说完,最后轻声说:“治病好。”


    “你在这等我一会。”宋墨玉道。


    等她再回来时,取来一个食盒。


    陆云宝揭开盖子一看,里头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兔肉,不知道加了什么药材炖煮过,闻着虽有药气却依然十分惹人馋。


    宋墨玉道:“你拿回去给他吃,以后每天这个时辰来我这取一次,吃上五天他便好了。”因为这碗枣蒸兔肉中有许多种难找的药材,一时半会肯定找不齐,她干脆直接用兑换度兑换,不给陆云宝开药方了。


    “谢谢。”陆云宝低头说着,连忙提着食盒朝家里赶去。


    晚上等酒楼快打烊的时候,宋墨玉才回家。她想着这时候家里人应当差不多都各自回房睡觉了,想来就没什么人会审问她了吧。


    当她进自己房间时,却发现房间里燃着灯,纪嫣在给她铺床。


    “娘。”宋墨玉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舍得回来了?”纪嫣忍不住笑。


    宋墨玉笑眯眯的:“当然舍得了,这是我家,你们都在这我不回来去哪?”


    母女俩说了许久的话,宋墨玉却忽然去厨房拿了一篮子白萝卜进来。


    这些萝卜一路从玉京城带回来,因为还沾着土很经放,现在看着还挺水灵的。


    “对了,白天你不在,都忘了问你,旁的特产也就算了,好端端的,你从玉京城带一篮子萝卜回来做作甚?”纪嫣好奇地问道。


    “娘,这些萝卜是一位姓纪的大人送给我的。”


    纪嫣的笑容凝住了:“你说什么?”


    “那位大人叫做纪遂。娘,他就是舅舅是不是?”宋墨玉把一根白萝卜拿在手里,轻轻抹去上面已经凝固的泥土。


    纪嫣的情绪少有像现在这般激动:“你见到你舅舅了是不是?他还好吗?他在哪里?”


    宋墨玉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陈司悬把他调查到的关于纪遂的资料都给了她。


    宋墨玉现在要如何告诉娘亲,她唯一的弟弟,她相依为命的亲人,现在在宫里做内官。或许这也就是舅舅没有和自己相认的原因。


    这些年舅舅为了复仇,在宫廷中沉浮,唯恐被人抓住软肋,也根本不敢去找这唯一亲人的下落。


    而现在纪遂发现他的阿姐过得很好,嫁了一个很好的人,有三个性格迥异但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他并不需要出现了。


    纪嫣见宋墨玉没说话,却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眼眶里不停掉出泪:“还活着就好。”


    宋墨玉拉住纪嫣的手,认真对她说道:“娘,我们搬到玉京城好不好?到时候给舅舅也留一个院子。我们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许久后,纪嫣抬起头来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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