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彦明一行人吃完饭,裴晓宇和宋彦明送陆赫娜回家之后才回家。
和陆赫娜告别的时候还笑着,彬彬有礼端坐着,人一走宋彦明就原形毕露,两腿一张坐没坐相瘫在后座。
“晓宇,明天继续帮我送花。”
“好的先生。”
“这次要黄玫瑰。”
从没见宋彦明为哪个女人这么花心思过,甚至说,以往都是别的女人为他花心思,而他都爱搭不理。
裴晓宇没什么表情,回答:“好的,知道了。”
明明在说送花这么浪漫的事情,但宋彦明好像有些不高兴,板着个脸坐在后面,裴晓宇总感觉有犀利视线落在自己后脑勺。
宋彦明喝了一点酒,成此刻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开到南桥路的时候有电车路过,只能停车等待。
永新百货就在这里。
这里是南浦市中心最大的十字路口,寸土寸金的地方。
裴晓宇还记得宋彦明刚回来的时候,自己跟着他的第二天,两人被宋彦明堂叔从永新百货大楼里赶了出来。
那时候宋彦明在街边点了根烟,笑了声,裴晓宇问他问什么笑,宋彦明说笑他们可笑,因为自己早晚要1:100还回去。
后来堂叔玩儿脱了,命都搭进去。
不知为何,裴晓宇这几天总是频繁的想起往事,也许是因为张志明要离开。
在裴晓宇短暂的二十年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人离开,但裴晓宇依旧没有习惯。
裴晓宇一边开车一边在想张志明的话,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离开宋彦明好好想想。
也许……也许等自己从浍河回来,宋彦明已经追到了陆小姐,自己也好死心。
“先生,还是让我去浍河吧。”裴晓宇说。
宋彦明语气十分烦躁:“说了不用你。”
裴晓宇音量变小,“我最合适,先生。”
“闭嘴。”
“……”
车里是无尽的沉默。
“你去拿香水和墨水了吗?”宋彦明忽然问。
裴晓宇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彦明正看着永新百货的大楼,他说:“没有。”
宋彦明:“你想要什么直接去永新拿就可以了,报我的账,就说我要用,月底财务会处理的。”
宋彦明很早就这么说过,但裴晓宇从来没有这样做。
这是张志明教他的,领导可以这么说但不能真的这么做,一是上下级界限模糊只会让工作和私人关系变得复杂,要守住自己的心;二是在别的员工面前多少要做好榜样,方便管理。
“好的,先生。”裴晓宇只是乖巧应下。
宋彦明忽然坐起来,凑到旁边:“你总说好的好的,从没见你拿过。”
裴晓宇微微抿嘴,不说话。
“算了。”宋彦明又坐回去,靠着后座的椅背闭目养神,但心里有点烦躁根本静不下心来。
“裴晓宇。”
“嗯?”
“你今晚跟张志明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原来是在气这个。
裴晓宇随口胡诌,“就是聊志明哥的事。”
宋彦明一口气哽在喉咙,顿了顿之后说:“说什么?张志明跟了金城那么多年说走就要走,留都留不住,你也非要去浍河出差,你什么心思。”
“……”裴晓宇沉默。
宋彦明对裴晓宇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又坐起来,双手抓着椅子坐把脑袋凑到裴晓宇身边。
“老实回答!”
宋彦明洁白修长的手指差一点就碰到了裴晓宇的脸,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偷偷撇一眼。
虽然宋彦明偶尔也干打打杀杀的事,但都用不着他自己亲自动手。
舒嘉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的人,从小就金尊玉贵的养着,所以养儿子也养得很精细。
若不是他当初夺家产的那些事威名在外,任谁看都觉得宋彦明是个没手段的贵公子。
裴晓宇心中的腹诽只能写在日记上,当着宋彦明的面还是像个小白兔。
“先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去,我不想你为这件事情烦心。”
宋彦明不太信。
裴晓宇:“而且你跟我说过,这条航运路线虽然体量不大,但现在时局乱,航线非常重要,只有我这样的手下去你才会放心不是吗?”
宋彦明将信将疑。
裴晓宇:“金亚那边有王哥在和江姐在呢,虽然我也不想离开家,但我总要学会自己独立办事对不对。”
宋彦明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叹口气,“真翅膀硬了。”
他这就是答应了,明明是自己非要去的,怎么现在却心里很失落呢?电车已经通过,裴晓宇脚踩油门继续开车。
“那就去吧。”宋彦明说。
没等裴晓宇回话,宋彦明又补充道:“明天你去找老潘交接一下,他知道那边的情况,还有记得帮我把玫瑰送了。”
裴晓宇险些翻白眼:“好的先生。”
夜已深,大家都睡了,老宅里安静得外面老鼠经过都听得见。
裴晓宇坐在书桌前写日记。
笔尖暴言。
先生脾气真是不太好。
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也很不好,先生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虽然女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
今天先生又对我发脾气,不白拿公司的东西生气,跟志明哥说话他也生气,先生是不是肝不太好?
我今天也很生气,先生竟然真的在追别的女人。真应该惩罚他,把他灌醉,折磨他的肉|体,脱掉他的衣服一点点的,从脖子往下,亲吻他身体的每一寸,连手指头都不会放过。
写完裴晓宇自己欣赏了两遍,很满意。
裴晓宇认识大部分的字,也会写,但毕竟从小没有正经上过学,写日记都是平铺直叙,文采约等于没有。
次日醒来,还不到七点钟,裴晓宇洗漱的时候在脑袋里过今天要办的事情,没想到第一件就是去给陆小姐定花。
“感觉自己像狗一样。”裴晓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可悲的想。
怎么就那么听宋彦明的话。
裴晓宇去餐厅吃饭,只有唐姨在,桌上的早餐看起来已经放了一会儿。
“唐姨,先生还没起吗?”裴晓宇问。
唐姨已经吃完,在收拾自己的碗筷,她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来找,先生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说是商会的事情。
唐姨不知道一大早就有两个人出去,早餐做多了,裴晓宇不喜欢浪费,多吃了点,出门的时候小跑了两步,便止不住的打嗝。
裴晓宇先是去给陆赫娜定花,张老师一听,连夸宋彦明的审美好。
接着去永新百货大楼找潘哥。
永新百货大楼占地接近三千平米,加上地下一层一共十层,大楼内配备电梯,是南浦市最大的百货大楼。
最顶上的两层是员工办公的地方,不但有永新百货的员工,旗下金亚大舞厅、宋氏纺织、宋氏地产的员工都有部分在这里办公。
裴晓宇一路乘电梯上九楼找潘哥。
因为妻子生产,潘哥每天只有早上到公司来处理工作。
“好几天没见了。”潘哥见到裴晓宇,客客气气的叫秘书倒茶,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永新百货的两个二把手,一个王允一个潘哥,两人行事风格相差巨大,王允性格傲手段多,潘哥人缘好做事圆滑,合在一起做事也挺合适。
裴晓宇路上去买了水果,还买了一条婴儿用的毯子,在里面放了个红包。
“先生最近忙,托我给你带过来。”
潘哥心里门儿清,乐呵呵地接下:“谢谢。”
知道裴晓宇是为了浍河码头的事情来,潘哥表情有些沉重。
细聊才知道,原来是浍河原本有近十家码头公司,都由港口公司统一管理,其中最大的冀星航运,年中的时候冀星航运和港口公司闹了很大的不愉快,冀星航运现在要自己成立港口公司,现在站队十分混乱,加上浍河在边境,那边并不太平。
但具体情况怎么样又不知道,驻浍河码头的员工就一个人,没什么关系,接触不到内部消息。
宋家名下的码头公司每年货物进出口量很小,几乎算是浍河码头里最小的一家。
潘哥手里的资料一大堆,一一给裴晓宇讲完之后说:“我相信你能顺利把公司重新整顿好,唯独担心的是你的安全。”
说完潘哥又补充:“尽早去,最好明天就去,那边只会越来越乱。”
谁去都不安全。
裴晓宇笑了笑:“兴许人家看我小屁孩一个,觉得我成不了什么事都懒得搭理我。”
“也不是没有可能。”潘哥笑了笑,“但千万千万小心,站队的事情你就说做不了主。宋家在上海可以横行,但到了浍河就不是一回事了。”
“嗯,知道了,谢谢潘哥。”裴晓宇答应。
“应该是我谢你,回来请你喝酒。”潘哥这句话是真心。
因为裴晓宇不站出来,要去浍河的就是自己了。
交接好之后,裴晓宇叫人紧急定了明天一早从南浦码头出发的船票。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裴晓宇从后花园的门进来,穿过花园里的小天使雕塑的时候听着小喷泉的水声发了会儿呆。
裴晓宇有点怕。
他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
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才二十岁呢,要是真死了就见不到先生了,别说上|床了,连先生的手都没拉过,一直很想亲先生的嘴来着。
先生要是知道我死了,应该也会很伤心的。
脑袋里一团乱麻。
“唉唉唉!”裴晓宇双手撑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叹什么气呢。”
裴晓宇听到宋彦明的声音,转头去看,宋彦明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马甲,外套挂在胳膊上,英俊潇洒地看着自己笑。
看来今天去商会处理事情的结果还不错。
裴晓宇站起来:“没。”
宋彦明绕过花坛走过来,裴晓宇才看到他手里提了一个纸袋,是永新百货用的纸袋。
“给。”
“什么?”裴晓宇还不知道是什么,嘴角就已经上扬。
宋彦明瞧他这幅给颗糖就开心的小孩样,得意地在一旁笑:“自己看。”
裴晓宇抬头看宋彦明,见他也笑着,没忍住嘿嘿笑了一声,低头打开袋子。
是一瓶香水和两瓶墨水。
“你不是想要么。”宋彦明说。
裴晓宇抿着嘴,嗯了一声,拿起香水那瓶来看,可上面全是英文。
宋彦明:“penhaligon,潘海利根。”
裴晓宇腼腆的笑着,他五官很精致,但肤色又偏黑,这样笑的时候有难以形容的可爱和纯真。
宋彦明问:“喜欢吗?”
裴晓宇舍不得拆,说:“先生,这是什么味道?”
“就是……”宋彦明一时间难以描述香水的前中后调,想起今天喷的就是这瓶,便俯身伸出自己左手把手腕放到裴晓宇面前,“闻。”
裴晓宇耳朵烧了起来。
“好闻吗?”
“好闻。”
裴晓宇囫囵乱答了一句,撤身站起来。
“谢谢先生,我们回去吧。”
两人都忙了一天,天黑之后后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踱步回房子。
“先生,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浍河了,买的船票。”
“这么着急?”
“嗯,潘哥说坐船过去都要五六天呢,给浍河那边的人打过电话了。”
宋彦明转头看裴晓宇,想说时间这么紧急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又想说应该找几个人跟着一起去,还想说还是不放心让裴晓宇去。
话到嘴边又哽住,他也轻叹一口气。
最后只说:“明天早上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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