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饭店之前,裴晓宇对着玻璃窗扯出笑容,觉得不太自然,又试了几次才走进包厢。
没有意外的,陆赫娜也坐在里面。
“晓宇,来。”宋彦明一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脸上是遮不住的得意和风光,“luna小姐,还记得吧。”
裴晓宇笑,说记得,然后给陆赫娜问好:“luna小姐,晚上好。”
陆赫娜笑着,“晚上好,快坐。”
今晚吃的是南浦菜,很快就上齐了。
不用宋彦明说,裴晓宇也知道宋彦明今晚的意图,就是想跟自己公布一下他们的恋爱关系。裴晓宇一面陪着闲聊一面却有些忍不住的把情绪挂在脸上,吃顿饭上了两次卫生间。
“晓宇这次去东北还顺利吗?总听彦明说你的事。”陆赫娜主动和裴晓宇聊天。
她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注视着对方,一双大眼柔情又犀利,让人不敢带着虚伪的情绪直视。
裴晓宇都没敢笑,回答她:“还算顺利。”
宋彦明:“最初我都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
陆赫娜:“不是说有人帮忙么,那么担心干什么,晓宇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裴晓宇还是笑了下,不是很真。
陆赫娜微笑着,低头吃东西,裴晓宇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宋彦明却反驳:“他一直在我身边没离开过。”
陆赫娜笑:“不是十五六岁才到你身边么,说得好像是你养大的一样。”
裴晓宇尴尬笑笑,没说话。
“况且,你未必有你认为的那么了解晓宇。”陆赫娜看向裴晓宇,嘴角上扬的弧度颇有深意,“是吧?”
宋彦明也看过来。
裴晓宇有些慌乱,看了眼宋彦明之后又看向陆赫娜,局促地说:“可能是吧。”
“你小子。”宋彦明哈哈笑了两声,“女主人还没进门,你就开始倒戈了是吧。”
裴晓宇险些没反应过来,看向宋彦明。
宋彦明很是得意,说:“圣诞节我和陆小姐就会订婚,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外婆我都还没有说。”
“……”裴晓宇知道此刻应该说点恭喜的吉祥话,但反复几次张嘴,那些好听的话都卡在胸口,闷得人发不出声音。
“彦明说你是他最亲近的家人,要第一个告诉你。”陆赫娜接下话茬。
宋彦明:“发什么愣呢。”
裴晓宇回过神来,忙举起酒杯:“恭喜先生和luna小姐。”
三人碰了个杯,把裴晓宇的魂都给碰没了。
又聊了些在浍河的事情,裴晓宇机械的应答着,到后面就是宋彦明和陆赫娜聊生意上的事情。
他们倒是都不避着裴晓宇,只当他是家里的小孩一样,自顾自的聊着。
裴晓宇听了快一个小时,这两人聊起工作来毫无男女之情,说到未来两家生意上的合作谁也不肯让一步。
也许先生就喜欢这样的吧,裴晓宇想。
老铁树开花,开得也不怎么样。
事实上如此,但情绪上还是看得出宋彦明愿意让着陆赫娜的,脸上笑容不断,也绅士地给陆赫娜布菜。
吃完了饭,宋彦明说要去喝两杯,裴晓宇肯定看得懂眼色,说自己要去金亚看看。
但裴晓宇没去金亚,找地方给张志明打了个电话,张志明说在家里,裴晓宇买了点吃的喝的就开车过去了。
张志明没有住在金城家里,他在报社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自己住,是一栋老公寓的三楼,楼下平时只停张志明的车,张志明便没那么在意停放的位置,裴晓宇试了试没挤进去,就在楼下喊张志明。
“来了。”张志明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探出头来,看到裴晓宇身边的是一辆新车,他跑下来来,“宋先生买新车了?”
裴晓宇:“我的,先生送我的。”
张志明很惊讶,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很快笑着祝福裴晓宇。
“宋先生对你真好。”
裴晓宇却叹气。
“已经很好了。”张志明轻声说。
他们明白彼此的心情与处境,没有再多说,张志明把车挪开,让裴晓宇把车停好之后拎着吃食上楼。
“出差怎么样?算是按时回来了,应该还顺利吧。”张志明比裴晓宇大上几岁,言语间也是兄长的关切口吻。
裴晓宇正准备进了门就跟张志明大说特说,把在浍河的事情和宋彦明恋爱的事情统统说出来,在张志明这里寻求一点安慰的时候,看到了张志明家里一个又一个的纸箱。
“哥……”裴晓宇站在玄关处,手里还拎着几瓶酒,转头去看身后的张志明。
“怎么了。”张志明洒脱地笑,关上门之后催促裴晓宇进去。
虽然早就知道张志明要离开南浦,但看到他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裴晓宇还是很难过。
这个房子张志明住了很多年,是金城给他租的。南浦有很多这种老公寓,楼道窄窄的,房子也小小的,租金不高也不低。
一开始张志明还不是金城助理,只是个报社的小员工,所以给他租的房子也不会太好,户型很小,后来张志明一步步高升,以他的薪资早就能住更好的地方,但他一直没有换。
张志明举杯,“早晚都要走的,福建那边已经在催了。”
“我知道。”裴晓宇抿了抿嘴唇,同张志明碰杯,“只是想着你走了,我在南浦就没朋友了。”
“彤彤、嘉伟不是朋友吗?你还有宋先生呢。”张志明笑着,他觉得裴晓宇年纪还小,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宋彦明也还会有别人。
裴晓宇在卤味里扒拉了块脆骨,说:“不一样。”
张志明:“至少还有你家先生啊,你看刚给你买了车,多好。”
裴晓宇低头,手里捏着酒杯,“先生要订婚。”
“陆小姐?”
“嗯。”
张志明跟着金城这些年,没少跟宋彦明打交道,就算没有太多直接接触也能看得出来,宋彦明是一个有些挑剔的人。
这种挑剔体现在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伴侣,所以张志明一直认为宋彦明不会那么快结婚。
一时间都没话说。
裴晓宇又喝了一杯,单手托着下巴:“先生很喜欢luna小姐,他们也很般配。年纪相仿,家世相当,都见过世面有很多共同话题。”
听到裴晓宇这么说,张志明心里有点堵。
虽然他自己比裴晓宇还惨。
“什么时候?”张志明问。
裴晓宇说圣诞节订婚,结婚的话还不知道。
张志明:“我倒是听说陆小姐在十二月初上任南浦银行监事会主席,不知道跟订婚有没有关系。”
“要这么说肯定是有的,今晚吃饭的时候聊起来过,宋陆两家联姻必定会增添很多经济上的合作,luna小姐任职的话合作更方便紧密吧。”
裴晓宇说完,还补一句:“但先生是喜欢luna小姐的。”
“你家先生……”
“他从前就总说,喜欢能干的、独立的女性。”
“我知道。”张志明没忍住笑了下,说:“李总他们不总调侃宋先生么,说他是在找商会伙伴。”
裴晓宇也笑。
张志明:“那怎么办呢,我们晓宇才20岁。”
“唉。”
“唉。”
叹气连连,没有任何办法。
裴晓宇喝多了,醉醺醺的要下楼开车回家,张志明不放心,按住他然后给李嘉伟打了个电话。
因为金城和宋彦明的私交非常密切,两人手底下的几个助理司机什么的都很熟。
但李相如的人不怎么跟他们来往,一是李相如自己就是练家子,不常带着手下出来聚会,二是李相如的手下也是练家子,有很多都是从帮派里出来的,觉得张志明裴晓宇之流都是温室花朵,玩不到一起。
从前聊到这个的时候,裴晓宇还笑说是因为李相如手下没有同性恋。
喝完酒又吹了点风,裴晓宇瘫在沙发上胡言乱语。
“他们才认识几天啊就要结婚。”
“我就去东北出个差,先生在家一点都不老实!我那么想他,白天想他做梦也想他。”
“你说先生还是处男吗呜……唔!”
张志明不知道宋彦明听到了多少,但根据表情判断最后一句是肯定听见了。
“宋先生,您怎么来了?”张志明局促地加快速度收拾两人喝酒弄乱的桌面。
屋子不大,进门就能看到整个客厅的布局,包括瘫在沙发上嘟嘟囔囔的裴晓宇。
他看了一眼宋彦明身后的李嘉伟,对方微微摊手,表示这是意外他也没办法。
宋彦明脸色不是很好看,瞥了沙发上的裴晓宇一眼,皱着眉头说:“喝醉了?”
张志明点头:“可能是因为我要走了,晓宇才多喝了点。”
宋彦明没说话,转身跟李嘉伟说:“扛下去。”
“好的先生。”李嘉伟进来,张志明帮着一起搭把手把裴晓宇弄到李嘉伟背上。
李嘉伟身高比裴晓宇还矮一点,劲瘦。
裴晓宇还不算失去意识,刚刚也知道张志明给李嘉伟打电话了,现在人在李嘉伟的背上,还不忘跟张志明说再见。
就是没意识到,宋彦明就在身后。
宋彦明让李嘉伟把裴晓宇的新车开回去,自己开车载裴晓宇。
裴晓宇被扔到后座,迷糊着睁开眼睛从车窗往外看,景物移动,张志明的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拐角。
“嘉伟。”裴晓宇喊。
宋彦明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裴晓宇,没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宋彦明跟陆赫娜聊完下个月上任之后的计划回家,撞上李嘉伟大半夜开车出去就问了下,知道是裴晓宇在张志明那里喝醉了就说要一起过来。
他一直知道裴晓宇和张志明关系要好,现在张志明要去福建,他总隐隐担心裴晓宇会有样学样。
非要自己去浍河出差八成就是跟张志明学的。
“嘉伟……”裴晓宇又在哼哼,没等宋彦明开口,裴晓宇突然加大音量:“走!”
“走哪儿?”宋彦明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裴晓宇在自己面前总是乖巧懂事的,很少见着他这一面,虽然可恶但也有点可爱。
宋彦明轻轻笑了笑。
裴晓宇哼哼唧唧,“奶奶走了……裴三哥走了……志明哥,嗝,也要走……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都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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