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22
不得了, 中也竟然追到警察局门口了!老森,你布置的工作量还不够啊!
等一下,中也怎么会知道我在警局?
难道是A的告发?他因为赌场被查封的事怀恨在心, 认为是我和太宰勾结坑他, 于是把我去赌场的事告诉了中也?
他不怕中也连他一起收拾么?中也固然会惩罚我, 但绝对不会放过他啊。
不管了,总之, 现在死也不能出警局的大门。
我悄悄后退了两步, 压低了声音:“中也, 梦里的大富豪在呼唤我了, 我得继续睡了,晚安。”说完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坂口君,我该怎么办?”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然我在警局住两天?”
“这里是酒店吗?你有什么理由能住在这里?”坂口安吾吐槽道, “况且我认为中原先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这还用你说, 可扯上赌博和太宰这两点, 就踩到他的雷区了。”
我眼角余光瞥到了正从男厕所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
“那我们快点回学校吧, 零。”
“说的也是,出来这么久, 一定让班长他们担心了。”
左边是降谷零黝黑的脖子,右边是诸伏景光白嫩的脖子,我一下子有了主意。
“得罪了,诸伏君。”
最终我选择了那根白嫩的脖子, 然后——
张嘴咬在了他的后颈。
之所以选择咬后颈,其实是有研究的。咬脖颈会显得太暧昧且留下印记, 像三途先前咬我那样,咬脸蛋容易破相, 咬手指我又怕他上完厕所没洗手……
被咬的诸伏景光石化了,他旁边的降谷零也愣在了原地:“樱溪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袭警了,快把我抓起来。”我抿了抿嘴唇,“怎么的也得拘留几天吧。”
“樱溪小姐,别闹了。”坂口安吾一脸不忍直视,“诸伏先生还不是正式的警察,只是警察学校的学生。”
还不是正式的警察,就构不成袭警。
青年白皙的脖颈泛起一层粉色,再往上看,他整张脸都红到发烫,像只煮熟的虾子。
“抱歉抱歉。”我伸手想帮青年擦拭后颈,被他一巴掌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一巴掌不重,却带着赌气的意味。
青年眼眸里泛着水光,也泛着不小的委屈。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对他的行为其实算是一种调戏。
并且,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调戏他了。
上次他想阻止我开车,在抢夺我的方向盘时,我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瞬间让他破防,松开了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在我的老家俄罗斯,咬住异性的后颈是非常认同对方的意思。诸伏君,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好警察的。”
青年咬了咬唇,没吭声。
一旁他的小伙伴降谷零不想变得毫无存在感,插话道:“我以前去过俄罗斯,从来没听说过咬别人的后颈是认同对方的意思。”
我撩起头发,露出自己的脖颈对诸伏景光说:“那我也让你咬一口?”
“我才不要!”
噫,被拒绝了。
“你不要的话,我也没其他办法补偿你了。”
正在这时,中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先关机,坂口安吾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异能力者。”
对哦,我是个异能力者!
我的异能力最大的作用是能隐身。中也不是太宰,他没办法识别我的异能。
想到这里,我一点也不慌了,吹着口哨走下了台阶。
中也站在警局的门口,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轻微的不耐,他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手指还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他的手机上挂着一只和他本人画风并不相符的棉花糖挂件,那是我去年在庙会上参加捞金鱼大赛时得到的参与奖。
他嘴上说幼稚的要死,却还是将它收下并挂在了手机上。
……这就是中也,永远都知道珍惜他人的心意。
我摸了摸中也的帽子,又摸了摸他拧结的眉心。
异能力的微妙之处就在于此,我什么都没摸到,却又好像什么都摸到了。
中也像是有心理感应似的,掀开眼皮,抬起眼眸。
他看着我——然而他其实不可能看得到我。
片刻后,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应该还在警局里没出来吧,我怎么会感觉她就在这里。”
呵呵,感觉对了,我就在这里。
很快我就知道中也在等什么了,他发现了停在警局门口的坂口安吾的车,鬼知道他为什么能记住异能科成员的车牌号。
对了,坂口安吾曾在Mafia当过卧底,后来又回到了异能科,这对Mafia来说毫无疑问是种叛徒行为。
中也一定是因为憎恨叛徒,所以连叛徒的车牌号都印象深刻。
坂口安吾从警局出来时也不避开中也,还主动向后者打招呼:“晚上好,中原先生,真难得在警局门口看到Mafia的成员。”
中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樱溪人呢?”
“她?”坂口安吾说起谎来也是一把好手,连草稿都不用打,“最近异能科的案子很多,我和她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不过我猜她现在应该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在办公室里打地铺了。”
我在中也身后偷偷现身,朝坂口安吾竖起了大拇指。
他感受到我的鼓励,于是愈发替我膨胀:“虽然樱溪小姐平日里有些散漫,但她工作态度十分执着,且总能另辟蹊径,是异能科的宝藏。”
中也挑眉:“哦?”
哦什么哦,他竟敢对我是异能科的宝藏这件事有所怀疑!
“这么说,今天你是没见到她了?”
坂口安吾坚持撒谎:“我很遗憾。”
“我见到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我差点绷不住了。
十分钟前,我对诸伏景光为所欲为。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掌握了报复我的快捷方式。
果然,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太得意忘形。
青年很坦然地对中也说:“我今天见到樱溪小姐了。”
“她在哪里?”中也问道。
“她在——”
隔过中原中也,诸伏景光的视线与我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青年的眼神中有些微的得意,还有跟小恶魔似的报复得逞的快感。
我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个祈求的动作。
【求求你了,放我一马!】
“我是早晨在警局看到她的,她有些事来向警方说明。”诸伏景光淡定地说,“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家了,我看她神情疲惫,应该是加班得挺辛苦的。”
呼,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死定了。
没想到诸伏景光在最后关头会选择帮我,还给我弄出一个社畜人设,这小伙子人还不错。
我朝他抛了一连串的飞吻,诸伏景光原本已经褪色的小脸顿时又浮起了红晕。
下一秒,我对上了中原中也的死亡凝视。
一个还没给诸伏景光抛去的飞吻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最终悻悻地抛给了中也本人。
他指了指地面,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映在了他的脚边。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在他的身后了,只是没马上戳穿我。
这下子不止我一个人要挨骂,帮凶坂口安吾和诸伏景光也要一起倒霉。
“中也,你这个表情和出来抓老公外遇的阔太太简直一模一样。”
禇发青年鼻子都被气歪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几天不见,中也的反应能力又变强了,竟然能轻松通过我和坂口君、诸伏君连手制造的考验。”一计不成,我又编出一计,“这么晚了,你来警局有事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中也没好气地说。
“是这样的,我和坂口君,诸伏君等人在协助警方破案,器官走私事件的主谋和你们Mafia的干部A有关。森首领管教下属无方,改天我们种田长官也会登门拜访。”
中也不关注器官走私事件,也不在意干部A的死活,他只紧咬着一件事不放:“你是不是又去Mafia的场子赌了?”
“那是策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吸引A的注意力,给警察们争取更多的营救人质的时间。”
“你是不是还和太宰打赌了?”
“这也是策略的一环,只有精彩的赌局才能让A分身乏术。”
“听说你还输给了太宰十亿。”
“输掉的十亿是我先前在赌场赢的,反正都充公了,倒也没便宜太宰。”
糟糕,一不小心就被他把先前赢了十亿的事诈出来了。
中也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被他压了下去,变成了无奈。
“我不反对你去赌场,但我不认同你随时赌上一切的方式。”
中也偶尔也会打牌,缓解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疲惫,但赌注仅限于金钱。小赌怡情是他信奉的王道,赌上一切对他来说过于扯淡。
他身后有他心爱的港口Mafia,有他尊敬的首领,相处融洽的下属,引导他的红叶大姐,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东西。
而我能赌上一切,恰恰是因为我不曾拥有那些东西。
“从接到混蛋青花鱼的那通电话起,我就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又在胡乱下什么赌注了。”
“咳咳,中也还真是敏感。”我小声嘀咕道。
“敏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中也决定不再和我计较,“算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就是这次原谅我了。
“中也最好了!中也最棒了!”我一边帮中也捶肩膀一边指挥坂口安吾,“小坂,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车把中也大人送回港口Mafia。”
小坂:“……”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中也表示看不上坂口安吾的小破车。
我挥手和他告别:“那我们就下次见——”
“樱溪,这阵子我都在日本,你去我那里住。”中也打断了我的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手套,“我在六本木买了新的公寓,你不是一直很向往那里吗?”
六本木的公寓,又一次向我招手了。
“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我虽然向往六本木的豪华公寓,但也仅限于独居。
一个人在公寓里光着脚跳舞,浸泡在倒满麦芽酒精的浴缸里,俯瞰窗外绚丽的夜世界,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
但如果和中也同住,赌场不能去,酒不能喝过瘾,也别想去牛郎店寻找情绪价值,处处都过得拘谨。
哎,还真被江户川乱步那张乌鸦嘴说中了,下次也住不上六本木的公寓。再见面时干脆把他的嘴缝上吧!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社恐,不好意思给朋友添麻烦。”
中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之前在那个侦探家住了半年,也没嫌给他添麻烦。”
他说的侦探是绫辻行人,去年我在绫辻的侦探事务所里借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次是因为查案,再说了,新房子有甲醛,这么快入住会影响健康的。”
“三年前竣工的公寓,甲醛早就散完了。”
“可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誉吧。”
“你借住在侦探家里怎么不担心影响他的名誉?”
坏了,绫辻行人是哪里得罪他了,连续被cue两次。
中也双手环胸,钴蓝色的眼眸盯着我:“还是说,你有别的事瞒着我,怕被我发现?”
“……没这回事。”
“我数到十。”
“真的没有。”
“一、二、十。”
“……你的数学是森鸥外亲自教的吗?”
“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其实无论是坦白还是抗拒,他都不可能严,只是在吓唬我。
太宰搬回来的事肯定不能让他知道,他原本就对我和太宰离婚不离家的做法颇有微词,要是和太宰动起手来,两人说不定能把我的房子拆了。
和五条悟相亲的事倒是可以告诉他,毕竟有人把我在赌场输给太宰的事告诉了他,必然也会告诉他我是怎么赢到那十亿的,以及是和谁去的。
“上司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他帮我从A的手里赢了十亿,但是如你所见,十亿都输给太宰,又上交给了国家。”
“介绍相亲对象?”中也皱眉,“异能科的人都很闲吗?”
他瞥向坂口安吾,后者立刻说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也不赞同。”
“我和五条君挺谈得来的,他活泼大方,说不定我们真的会结婚哦。”
“活泼大方?”中也咬着香烟笑了一下,“这种男人遍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要忘记你之前踩过青花鱼的大坑。”
“怎么可能忘记?”
但事实上,我也没有为此后悔过。
“谢谢你的好意,中也,但是我不能搬去六本木。”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医院等我去接的家伙,“你还记得上次梵天事件时,和我在一块的少年吗?”
中也微抬下巴:“记得。”
“好消息是他似乎知道我的身世,我是个俄罗斯人。坏消息是他坠海后失忆了。”
“我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弄清楚自己是从哪来的。”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是被中也下属拨来的电话打断的。
——原来他是工作中忙里偷闲跑出来的,森鸥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榨下属。
“需要Mafia的医生或是其他忙要帮随时联系我,你自己注意安全。”
中也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离开的时候也匆匆忙忙。
“谢啦!”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我果然最喜欢中也了!”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对最后一句话作出任何回应。
第23章 23
23
“樱溪小姐, 你该不会想让我带你去医院吧?”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
“当然了,我一没有车,二没有驾照。”
“我就知道会这样。”坂口安吾撇了撇嘴, 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但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你偶尔也应该放松一下, 不要整天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给你开车算不上放松吧。”他小声吐槽道。
好了,这一句我就当没听到。我转头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说:“谢谢你们的帮忙, 总有一天, 我会报答你们的。”
“不用客气。”诸伏景光有自己执着的地方, “但是希望樱溪小姐以后不要再酒后驾车, 遵守法律法规。既然你是政府的人,那就更应该以身作则。”
“我会记得的,诸伏警官。”
被叫诸伏警官,诸伏景光小脸又是微微一红:“我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警察。还有, 下次别再咬我了。”
“下次我一定换根脖子。”我看向了降谷零的脖子, 他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
告别两位警校生, 我坐上坂口安吾的车, 来到了费佳所在的医院。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费佳住的那间病房没开灯,摇曳的烛光映在窗帘上, 如同鬼火,十分瘆人。
我和坂口安吾面面相觑。
“你先进去看看。”我故意逗他,“我在这儿等你。”
“这是要调查你的身世,不是我的。”坂口安吾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况且我不是武斗派的成员,樱溪小姐, 请用你自己的异能力进去。”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坂口安吾和我一样树敌众多, 但他的异能力无法用于战斗,又是个体术废,因此平时外出办事时都会带上两名武斗派成员。
今天没带估计是指望我会保护他。
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不要该用异能力的时候不用,不该用的时候到处乱用。”
“知道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满意地接收到坂口安吾幽怨的小眼神之后,我隐身走进了那间房间。
大病初愈的费佳跪在一圈蜡烛中间,低垂着眉眼,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祷告仪式。旁边的伊万还在帮他点蜡。
有两根蜡烛伊万怎么也点不着,于是我也弯腰帮他一起点,并传授他点蜡烛的经验。
“抽出引线再斜着点,会容易许多。”
“多谢,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是啊,没钱交电费的时候,家里就会用到蜡烛。”
伊万在烛光下看清是我后,顿时怒不可遏:“笨女人,你让我们等了多久?说好的下午来接人,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也没办法,工作太忙了,国家和人民需要我。”
费佳睁开眼睛,朝我柔柔一笑,蜡烛衬的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一点也没生气,温柔地开口:“樱溪酱,抱。”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当众求抱?
他又重复了一遍:“樱溪酱,抱。”
“恭喜你学会新词了,不过抱你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这位年轻力壮的伊万医生吧,看得出来他的力气比头脑出色的多。”
伊万更气了:“别不知好歹,能抱他是你至高无上的荣幸。”
“不好意思,我没有抱陌生男人的喜好,这份荣幸我可不要。”
我不止不要,还俯下身,当着费佳的面一口气吹灭了全部的蜡烛。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拍了拍手,刚要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身体不能动弹了。
异能力也无法使用了。
糟了,这是伊万的能力还是费佳的能力?
四周晃动起来。
空间发生了扭曲。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茫茫的雪地。
一个女孩光着双脚走在雪地里,时不时会停下来,搓一搓手取暖。
那是五岁时的我,我人生记忆的开始。
这段场景我梦到过无数次,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身后的景象。
而这一次,我看到了她身后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确实有个人在。
【去看看这个世界吧,在你对它感到失望之前。】那人这样对女孩叮嘱道。
“樱溪小姐。”
“樱溪小姐,喂,醒醒——”
耳边传来坂口安吾的呼唤声,我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原来刚才看到的是幻象。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而我竟然单膝跪在了费佳的面前。
这是个经典的求婚姿势。
也是个表达忠诚的姿势。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糟糕透顶。
还没等我站起来,面色苍白的少年体力不支般地向前摔去,刚好摔进了我的怀里。
于是如他所愿般的,我抱住了他。
“樱溪酱。”他闷闷不乐的声音让我一时半会无法判断和幻象里的是不是同一个声音。
看来只有让他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才能作出判断。
“坂口君,麻烦你送我和费佳回家。”
“樱溪小姐。”坂口安吾张了张嘴,他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少年的危险。
“没关系的,安吾。”我朝他投去了肯定的目光,“反正我家里也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
*
一语成谶,带回费佳的当晚,家里就炸了。
我本想让费佳不发出声音,偷偷养在院子里,他却鸠占鹊巢,直接占领了条野的主卧。
条野虽然是个盲人,但并不傻,房间里出现了陌生人的脚步声,还喝了我给他准备的咖啡,种种迹象都令他十分火大。
我企图用“养了只猫”的话术骗他,并将提前下载的猫叫声放给他听,他却不像先前听我假装做饭时那么容易糊弄了。
“樱溪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瞎子的嗅觉和听觉都是最灵的。”条野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一脚踢翻了我准备坐的椅子,“我脚滑了,你就站着听吧。”
“……好。”要不是因为理亏,我已经在揍他了。
“葡萄君的事,点外卖的事,还有拿着我给你的水果,投喂窗外的野男人的事——”
条野每说一条,我就一阵心虚。
……他全都知道。
“以上这些,我都可以不予计较,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继续欺骗我。”
“对不起,条野君。”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要低头认错,就会有好结果。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
“樱溪小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我退租,你退还全部的费用,并且加上合同里的精神损失费。”条野挥了挥手里的纸,那是他入住当天让我签的合同,“因为你的那些行为严重影响我休息了。”
我记得精神损失费是一千万……
他是真敢开,我也是真敢写。
“我选第二条路。”我也只能选第二条路了。
闻言,条野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樱溪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不,”我无奈地摇头,“我是个穷人。”
他脚尖一勾,勾住了刚才被他踢翻的椅子,重新让它立正。
“请坐。”
我很听话地坐下了。
“樱溪小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条野采菊,是隶属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一名军警。”
“猎犬?”
“你应该久仰大名吧。”条野露出了一副“我果然很有名”的表情。
“没听说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继而涌上脸的是强烈的嫌弃:“连猎犬都没听说过,异能特务科果然全是草包。”
……他居然知道我是异能科的,我好像从来没和他提过我的工作。
猎犬隶属军队,而异能科归内务省管,也算是平行竞争关系。
“也不全是草包,坂口君估计知道,但我对其他部门的事都不关注。”
“关注点全在赌场里了?”条野吐槽。
“还有喝酒。”我补充。
见我如此坦诚,他顿时梗住了。
“条野君,第二条路是什么?直说吧。”
“我要你替我工作。”
“什么?”我立刻站了起来,“一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一个异能科成员,你让我去替军警做事?”
“我给你钱。”
……给钱啊。
那没事了。
我又坐了下来。
“成交。”
“变卦真快,樱溪小姐不怕我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吗?”
“比如?”
“比如抹杀,”条野歪了歪头,“冷血侦探绫辻行人?”
哐当——
这次轮到我踢翻了他的椅子。
条野及时地避开,没有摔倒在地。
“一下子就生气了,甚至没有丝毫伪装,看样子樱溪小姐相当在乎这个人啊。”
“我脚滑了,你就站着听吧。”我踩在他的椅子上说,“异能科内部也时常传出是否抹杀他的声音,我一直不太懂,明明应该只有犯人才会恐惧他的存在,但政府高层里的那帮家伙却怕他怕得要死,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哦?”条野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就是日本政府里,也存在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利用阶层将罪行伪装成了意外罢了。”
条野摸了摸下巴:“你的这番言论足够我将你逮捕了。”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反正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
“那樱溪小姐不妨猜测一下,我在加入猎犬之前的工作?”
条野此刻的嘴脸和太宰简直如出一辙。
要不是太宰本人和条野同时出现过,我又要怀疑是他假扮来诓我的了。
太宰现在在帮警察做事,但先前是犯罪组织的干部,条野现在是警察,那先前是——
“犯罪组织的干部?”
空气静默了三秒,条野以一副十分委屈的口吻抱怨道:“樱溪小姐是在说我不像个好人吗?”
“主要是你的笑容——”我不想委婉,便直说了,“看着有些阴险。”
“笨蛋!”条野破防了,“我这种笑容是标准的美男子笑容,在军警里很受欢迎的!”
“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好人,所以在努力哄你吧。”
条野忍无可忍,再次晃动手里的合同:“你再多说一句诋毁我的话,我马上给你把第二条路堵死!”
他拔高了音量:“退!租!”
退租一词直接拿捏住了我的死穴。
“条野君,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人,你的笑容如同灿烂的太阳,你的头发如同拂过大地的春风,你的声音如同三月的夜莺。”
在我的一顿猛拍马屁下,条野终于消气了:“你最好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我让你做的事其实也不难,就是比较麻烦,你知道在这附近有个警察学校吧。”
“知道。”我还经常在睡梦里被他们训练的口号声吵醒。
“接到警察厅的委托,请我去给他们做加强特训,原本这是铁肠君的工作,但铁肠君的性格过于严格,不适合训练普通人,而我又觉得这份临时工作太过无趣,所以就由你替我去吧。”
让异能力者去训练普通人,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铁肠君将这份工作分包给条野,条野又外包给了我,警察学校能同意吗?
“放心,他们没得选。”条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轻描淡写道,“派你过去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我们老大明知不合适,却还是答应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委托。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的。”
“好的。”
“工资二十万日元。”条野顿了顿,抛出了重磅诱惑,“一次。”
训练一次二十万日元……
我晕晕乎乎地差点坐不稳,这可比我在异能科的工资还高。
要是我的领导不是种田,而是条野,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住进六本木的豪华公寓了。
“条件只有一个,不准被辞退。”条野按着我的肩膀说,“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准被辞退,因为你代表着我们军警的脸面。”
“在下定不辱使命!”
条野点点头,开始埋头写推荐信。
虽然他眼睛看不到,字却写得十分工整,仔细一看也能找出几个写得比较好看的字……
然而内容却很狗。
“前面你夸自己的内容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句由吾妻条野樱溪代劳?”我嘴角直抽,“你怎么还给我包办婚姻了?”
“因为你没有姓氏,推荐过去太引人注目了。”
“可以随便冠一个姓氏,比如迹部,赤司,乌丸什么的。”我把日本顶级有钱人的姓氏都举了出来。
“那样没办法说服警察厅。”条野叹气,“我说我的妻子和我实力相当,别人才会同意。又不是真的领婚姻届,你为什么如此排斥?”
“……没,就是感觉怪怪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他们就是警察学校里的学生,要是他们知道我又叫条野樱溪了,不知道背后会怎么议论我。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有一个前夫,一个未.婚夫,还有一个相亲对象,一个管家婆似的挚友,现在又多出一个限定丈夫。
……我是大淫.虫吗(-口-)
哎,二十万日元一次,大淫.虫就大淫.虫吧,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答应了条野的条件。
接着就是解决费佳的住宿问题。
一楼只有两个能睡觉的房间,一个是条野睡的主卧,一个是我睡的次卧。
被从条野房间里撵出来,他又打起了我房间的主意,竟然妄想爬进我的被窝实现阶级跨越,从流浪汉变成男主角。
“樱溪酱,晚安安。”
我扯住他的腿,然后将他拖到了院子里的帐篷旁边。
“你睡帐篷里,要上厕所就进屋,实在憋不住就去那里的葡萄架下面偷偷解决……”
反正葡萄架是太宰的,随便嚯嚯。
Biu——
一颗小石子弹到了我的后脑勺上,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太宰,你干什么呢?”
“谁叫樱溪酱要对我的葡萄架下手?”罪魁祸首坐在二楼阳台上,晃着两条腿在打哈欠,“而且你找的男人也太多了,好吵。”
“与其说樱溪小姐找的男人多,”条野采菊卡着话题点走出一楼,抬头看着太宰的方向挑衅道,“不如说是太宰君没本事找女人吧。”
第24章 24
24
“我比较讲究质量, 又不像樱溪酱那样只看数量。”面对条野的挑衅,太宰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她呀, 也就只有初婚的时候眼光在线了。”
呸!这自夸的也太不要脸了!明明我那时候才是最没眼光的, 竟然会觉得太宰是个隐藏的很深的富豪。
“这种评价太过主观, 至少应该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意见。”条野把问题抛给了我,“樱溪酱, 你觉得我和太宰君相比怎么样?”
——他也开始叫我樱溪酱了。
其实这两人差不多阴险, 属实半斤八两。
再加上一个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费佳, 这栋房子都快成黑心怪聚集地了。
但条野手里正拿着那封帮我写的推荐信, 看在二十万一次的工作份上,我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
“条野君,你聪明英俊,风趣幽默, 又乐于助人, 不像倒霉太宰, 丧的要死, 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白发青年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太宰则是满脸大写的不爽。
“再多说点, 我爱听。”条野手里的推荐信晃得更厉害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吹:“如果初婚遇到的是你,我现在应该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生活的十分幸福……也不会离婚了。”
说这话时,我的视线恰好对上了太宰的视线。
他刚才还是满脸不爽, 现在却在笑,那双鸢色的眼睛在晚上更趋近于黑色, 一眨不眨,像藏着一条无尽的路, 万里漆黑,没有终途。
我不由得回想起了我们结婚前夕的场景。
他带我去他生活的地方,在海边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那里是被遗忘的土地,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太宰在集装箱前站了很久,才回过头问我:“樱溪酱确定要插手我的事吗?”
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用三颗柠檬炸弹炸了他的集装箱:“你还有得选吗?”
于是在那之后,我们就跟闹着玩似的领了婚姻届。
“你这是把离婚的错全赖给我了?”太宰反问。
……不对。
以前我们也因为这个话题吵过。
我一般会先说“如果是和有钱的男人结婚,那么现在我肯定……”,而太宰则会反驳“如果是和美丽的小姐结婚,那么现在我肯定……”。
今天“有钱的男人”不再是一个大类,而是具体成了某个人,他却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接着将我的肩膀环住了,形成一个略带暧昧的姿势。
条野的声音自我的头顶落下。
“当然是太宰君的错,能和樱溪酱这样美丽的人结婚,自然应该宠着,怎么还能惹她生气呢?”
……虽然知道条野这么说是为了气死太宰,但也不用环着我啊。
和任何陌生异性的肢体接触都会令我浑身僵硬。
太宰不服气,直接攻击对方的弱点:“美丽的人?你一个盲人能看到她的容貌吗?”
“自然是看不到。”条野不紧不慢地说,“但我能看到灵魂的颜色。樱溪酱的灵魂是彩色的,对生命充满向往,而太宰君的灵魂却是黑色的,宛如一摊黑泥。”
“这话我赞同。”我朝条野竖起拇指。
太宰不屑地“嘁”了一声。
“太宰君,忘了告诉你,樱溪酱从明天起不能再给你做早餐和晚餐了。”条野微笑着说,“她要以‘条野樱溪’的名义,替我去警察学校代课了。”
这几天太宰的早餐和晚餐都是我顺带帮忙解决的,虽然都是些咖啡三明治之类简单的食物,以及我从异能科食堂拿回来的饭团,算不上多美味,但都没收他的钱,还管饱。
现在取消了这项福利,太宰果然笑不出来了。
“你的灵魂此刻很悲伤呢。”条野试图继续刺激太宰,“是因为条野樱溪比太宰樱溪更适合她么?”
我心说他即使悲伤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他是悲伤自己以后没有免费的饭吃了。
按照太宰如今这种喝杯咖啡都要赊账的经济条件,吃螃蟹喝红酒估计要等到侦探社团建了。
“我也觉得更适合。”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附和起了条野,“条野樱溪,好名字。”
这可把条野整不会了,还没等他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太宰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说道:“不过我要提醒条野君一句,今天你可以花钱让樱溪酱当你爸爸,明天别人也可以花钱让她当女儿,用金钱建立的关系终究不会太长久。”
妙啊,他这一句话,直接让我成了条野的干爸爸。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宰见我笑了,也弯了弯唇角。
条野显然不需要干爸爸,语气生硬地说:“樱溪酱,条野樱溪代表什么意思?”
我没吱声,其实我看不上他的这种行为,吵架吵不过太宰就拉我出来给他撑腰。
这种伎俩连小学生都不爱用了,也就在妈宝男那个群体中还算流行。
“代表你的——”许久没出过声的费佳幽幽地开口,他用最无辜的眼神望着条野,吐出一个狂野的词,“野爹。”
条野落得个一对二的局面,恼羞成怒,够不着二楼的太宰,便抬脚将旁边的费佳踢进了帐篷里。
接着又用卷成长筒状的合同戳了戳我的背,在我耳边恶魔低语:“我退租咯?”
退租!
我一下子精神了:“条野樱溪代表我将以条野采菊妻子的身份,去警察学校当代理教官。”
虽然是假妻子,但说出来仍然有些羞耻。
条野樱溪也好,太宰樱溪也好,无论哪个姓氏都与我的名字不搭。
“樱溪酱为了钱还真是能屈能伸。”太宰嘲讽道。
“说到底都是太宰君的错。”条野也嘲讽道,“要不是你赢走了樱溪酱的十亿,她现在也不用为了二十万日元如此被动。”
……为什么他连我输十亿的事都会知道?
“因为我今晚也去了Mafia的赌场,在楼上包间。”条野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耐心地分析道,“太宰君虽说是为了破案去的赌场,但他明明可以不用赢走你的十亿。要拖住那位Mafia的最弱干部,他应该有的是其他办法。”
……这么说也对。
太宰以前也是Mafia的干部,他不可能不了解A。
“我可怜的樱溪酱,离婚前要帮太宰君还大笔酒债,离婚时要分给太宰君一半的房子,现在离婚了,还要被太宰君挡住财运,十亿啊。”条野激动了起来,“那可是十亿!”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不过就是十亿。”
“樱溪酱,你知道十亿是什么概念吗?”条野问我。
“不知道,但上亿都很多吧。”我对金钱没有具体的概念,以前手里也曾有过两三亿的辉煌光景,但很快就被我花完了。
“你去警察学校代课,一次是二十万,十亿相当于你一天不落地上课,上满十四年。”
“!!!”
艹,心开始痛了,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要在警察学校打工到三十五岁,才能攒到十亿。
我愤怒地瞪向了太宰:“你果然是条混蛋青花鱼。”
青花鱼撇了撇嘴:“愿赌服输哦。”
“太宰君对钱毫无兴趣,以前没有,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的。”条野发出了一声轻叹,“他要的是,樱溪酱和他一起在烂泥里堕落,永远爬不出去。”
我怀疑条野也在骂我,但我没证据。
太宰没为自己辩解,反而问我:“不是樱溪酱自己讲的么,看到我在做正经的事,别说是十亿,就算二十亿又何妨?”
“……是。”的确是我说的,但是那时候我正上头啊。
后知后觉,还是会为擦肩而过的巨额财富产生一丝惋惜。
“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反悔了?”太宰假装用手背抹眼泪,“女人心还真是难懂。”
“不,我没有反悔,我真的会为你感到高兴。”我想了想,认真地说,“太宰,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你有在做正经事,我也在做正经事,我们都比离婚前状态更好了,这说明我们确实磁场不合。”
条野鼓起了掌:“我赞同。”
费佳也在帐篷里鼓起了掌:“+1。”
“+2。”太宰移开了手背,垂眼说,“以后就算是樱溪酱哭着来求我,哭个不停,我也不会见你了。”
“不可能的。”这一点我相当自信,“我不可能有事求你,更不可能哭。”
毕竟我不可能跟太宰借钱,而需要动脑子的事我可以拜托绫辻行人。
“是么。”他侧过身体,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二楼踹了下来,然后潇洒地转身挥了挥手,“那祝你好运。”
被踢下来的是中也的那根Choker,他竟然愿意把这个还给我了?
“修治,你要成为更好的人!”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太宰压根没搭理我。
*
那晚之后,我果然没再见过太宰。
他似乎连夜搬走了,又似乎只是在补觉没发出声音。早晨我在楼梯上放了一个苹果和一个面包,试探他是否在家——晚上看东西在不在就知道了。然后换上一身正式的西装,将头发梳成精英模样,戴着墨镜来到了附近的警察学校报道。
条野事先打过电话通知,加上有推荐信,我不算太坎坷地办理了代课手续。
原本以为第一节课是殴打,划掉,用体术“怜爱”警校生的体育课,没想到居然是文化课。
这个不靠谱的条野,没说有文化课啊,他不会跟警察学校乱吹我是个多面手吧?
呵呵,我一天学没上过,又不爱看书,居然要我给别人上文化课?
最要命的是,我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不正是诸伏景光萩原研二降谷零等等五人吗?
幸好我提前做了点伪装,又戴了墨镜,不至于立马穿帮,我可不想被他们追问为什么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又再婚了。
“各位同学好,我是你们新来的代理教官,你们叫我条野老师就可以了。”我没说名字,因为樱溪一词可能会引起那几人的警觉。
“条野老师!”萩原研二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萩原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死小子还放电。
“抱歉,老师不记得了。”我扶了扶墨镜,淡定地说,“接下来我会严格地训练你们,让你们成为最优秀的警察,就算你们哭个不停我都不会手软一下,好了,这节课就专门留给大家做一下心理准备,全班自习!”
全班:“……”
第25章 25
25
一听说上自习课, 全班都坐不住了。
不过他们没看出我是个没文化的草包,反而认为我是在轻视他们。
“条野老师,”情绪上头的伊达航甚至站了起来, 大声说道, “在我们考入警察学校的那一天, 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没错!不要小看了我们!”
“我们绝不会轻易认输!”
“就是这样的,条野老师!”
一呼百应。
我企图用上自习蒙混过关的方式注定行不通了, 于是只好假装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其实我刚才是在试探你们。”我点了点头, “你们果然不愧是日本的希望。只有带着最深刻的觉悟, 才能更好的去保护国家和人民, 各位,请把最热烈的掌声献给自己!”
鼓掌起码能消耗掉一分钟。
啪啪啪啪——
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掌声停下后,我偷偷瞄了一眼时间,才刚上课八分钟!
一节课五十分钟, 我还需要再熬四十二分钟。
条野的钱真不好挣!
“接下来, 请你们依次做个介绍,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选择警察这个职业。”
妙啊, 全班好几十号人,每个人花三分钟介绍理想, 一节课都介绍不完,这节文化课就可以完美的水过去了。
我再一次拜倒在了自己的智慧之下。
这一次大家没给我拆台,但大部分答案都很正统,无非是报效国家, 守护人民之类的大义。
我边听边处理着手机邮件。
狗卷发来了一大堆图片,为了节约流量, 我选择不看。
坂口安吾也发来了一封邮件,我点开, 内容是告诉我伏黑津美纪给我写的信寄到了异能科,他放在我抽屉里了。
先前津美纪很久没给我写信了,上次我和伏黑惠说过之后,通信便又恢复了。
我对坂口安吾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他回复道:【你果然还是会在意。】
【不,我根本不在意,但前提是他们平安地活着。】
教室里的理想介绍依然在讲着。
“因为我不想失业,警察毕竟是个铁饭碗。”萩原研二如是说,
此言一出,全班嘘声一片。
“搞什么啊,萩原,原来你是为了不失业才来当警察的。”
“你这理想也太现实了吧。”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警察这份职业就不能和世俗挂钩,它必须崇高,必须无私,它是人类之光,能使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萩原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他的小伙伴松田阵平坐不住了,气呼呼地为他发声。
“关你们什么事,都闭嘴吧,这是阿萩的自由。”
“喂,松田,你当警察该不会也是为了铁饭碗吧?”
“哈,你说什么?你想吵架吗?”
眼看着他们吵了起来,我赶紧劝阻:“大家安静点,各抒己见而已。”
结果是没人理我,松田和几个男生越吵声音越大。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安静点!”
可恶,我可是他们高薪诚聘的代理教官,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一拳捶在了讲桌上,讲桌哐当一声,断成了一堆木板碎片。
……力气完全没控制。
全班终于鸦雀无声。
“舍得闭嘴了啊?”我踢开面前的碎片,走下了讲台,“今天在学校你们可以无视老师的命令,在班上当众吵架,明天走上工作岗位,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无视上级领导的命令,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收回先前那句‘你们是日本的希望’那句话,你们还差的很远呢。”
种田平时用来骂我的话术,直接拿来用就行。
伊达航再次站了起来,替全班道歉道:“条野老师,对不起!”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我拿了钱,二十万日元一节课。无论把你们教成什么样子,钱都会打到我的账户里。”嗐,条野也告诫我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开除,因为我代表的是军警,“你们对不起的是自己,都身在最好的学校里了,也没能成为更好的人。”
“萩原同学为了铁饭碗而选择当警察,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嘲讽的地方。我当初选择这一行,不是为国家,也不是为人民,我是为还债。那部分的债务还清后,我留了下来直到今天,这期间我完成过很多危险的任务,也救过很多人,也被相当一部分人称之为‘英雄’。但追溯我选择这一行的初心,它还是还债。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我扫了一眼四周,这下全部消停了。
“好了,从松田同学开始,继续讲自己选择当警察的理由。”
“我想成为警察,是要揍警视总监一顿。”松田臭着一张脸说。
这小子的志向意外的对我胃口。
“有志气,大家都要向松田同学学习,敢想敢说。”我朝他抬了抬下巴,“但是光想是不行的,还得有个明确的计划。”
为了向他们说明计划的重要性,我代入了这如果是自己的目标,该如何去实现:“首先,你有两种实现的方式,第一种是自己去揍,第二种是雇人去揍,前一种对于体术要求很高,后一种则对经济实力要求很高。松田同学如果不是富二代的话,建议采用第一种方式。”
“确定要自己上手后,体术的锻炼就必须更加严苛,逃跑的速度也要更快。距离他最近的机会恐怕就是你们的毕业典礼,在他的车子上动点手脚,等典礼结束后,车子在半路抛锚,你的机会就来了。这时候你不妨变装成你讨厌的人的样子,再使他失去不在场证明,那么不仅可以殴打警视总监,也可以使你讨厌的人失去成为警察的资格。”
“条野教官!”门口传来了一个激动的男声,“你怎么能教学生这些呢?”
男人是这个班的鬼冢教官。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被我拍成碎片的讲桌上,不由得更加激动:“是谁把讲桌给弄坏了?十倍赔偿!”
十倍赔偿?
鬼冢这个商业鬼才,我这一分钱还没赚先要赔出去一笔钱了。
“是我弄坏的。”萩原竟然勇敢地替我承担了过错。
……这小子还在无比风骚地朝我眨眼放电。
但鬼冢不相信他:“凭你的实力,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萩原:“……”
“是我弄坏的,鬼冢教官。但我不会赔偿。”我对鬼冢说道,“这讲桌质量太差,我稍微撑了一下,它就碎了,差点弄伤我的手。也幸好我没受伤,要不然我得向你们学校索取医药费了。”
鬼冢翻了个白眼:“讲桌的事先不谈,条野教官,你是哈佛的高材生,怎么可以教学生殴打警视总监?这是犯罪!”
……一天学没上过,被条野吹成哈佛高材生。
不敢相信我要是上过学,条野是不是要吹我获得过诺贝尔奖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摊了摊手,“我只是在教他们做计划,计划之外还有变化。再说了,模拟犯罪也是成为警察的必修课,如果连一点犯罪行为都不敢去想象,那么将来要怎么去推测罪犯的手法和动机呢?”
“鬼冢教官,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到哈佛高材生了。”饶是我脸皮再厚,都要老脸一红了,“过去的荣誉属于过去,不属于我,而我只看未来。”
鬼冢听得一愣一愣的,正在这时,下课铃打响了。
我也打了个响指:“下课,同学们明天见。”
文化课糊过去了,二十万挣到手了。
“条野教官。”鬼冢叫住了我,“下节课还是你的课。”
我:“……”
第26章 26
26
不知道条野是怎么给我吹嘘的, 总之警察学校对我委以重任,代课第一天居然就连上两节课。
万幸的是第二节课终于不再是文化课了,而是体育课。
“你们以前的体育课是怎么上的?”我问班长伊达航。
伊达航老实回答:“一般是先跑十圈热身, 然后再进行其他体能训练, 有时候鬼冢教官大发慈悲, 会给我们踢足球或是打篮球。”
“但是那种情况很少。”他又补充道。
听上去很简单,我心里有了主意。
“你多叫一些人来, 我们去仓库里看看有没有下节课能用的东西。”
伊达航号召力惊人, 瞬间召集五人, 其实也就是诸伏景光降谷零那几个。
警察学校的仓库比起异能科的要小很多, 装备也很垃圾,我看了一圈,才勉强挑出一些能用的负重铅块。
仓库管理员不认识我,加上听我一直吐槽仓库又小又破, 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 作为普通人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就要比他们更努力更有觉悟。”
这里的他们是指异能力者, 一群世界的bug。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我不是学生,我是代理教官条野。”
“新来的吗?”
“我们条野老师可是一名军警。”萩原研二替我吹嘘道, “而且她来自美国哈佛。”
妈的,听一次尬一次。
“萩原同学,过去的荣誉今后不要再提了。”顿了顿,我语重心长地补充道, “人是活在当下的。”
“是,条野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竟然从萩原的眼睛里看出了崇敬之情,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吧?
呵呵, 我要真是来自美国哈佛,我会把毕业证书贴在脸上。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条野老师。”诸伏景光忽然说道。
“我也有同感。”降谷零接话道。
……废话,昨天还是你们把我送进警局的。
“好了,不相关的事以后再谈。”我看向仓库管理员,“从下节课开始,我要借用这里全部的负重铅块,麻烦你清点一下数量。”
“可以。”管理员说,“用完之后记得及时归还。”
“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只用一节课。”我手一挥,“我是要让我的学生从今天开始,背负起沉重的人生。”
“……”
于是在第二节课开始时,我对全班学生说道:“这节课大家先跑十圈热身。”
“是。”
“在跑步之前,每个人先挑一套负重铅块穿上,第一个月每人不用太重,20kg就够了。”
闻言,学生们纷纷开始质疑。
“20kg还不重吗?”
“条野教官,你怎么比鬼冢教官还要魔鬼?”
我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说出更魔鬼的话:“忘了告诉你们,这20kg的铅块不止是今天课上要背,以后除了洗澡和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必须穿着。”
“什么?”有学生吐槽道,“教官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007吗?”
“拍007就不只是20kg了。”我拍了拍手,“大家动作快点。”
不止是学生觉得夸张,来操场巡视的鬼冢教官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负重跑是后期的项目,而且学生长时间穿戴铅块,会影响其他课程的学习。”
“不会影响的。”我很有经验,“三天就能适应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身为警察最基本的觉悟。现在不吃苦,以后有的是苦要吃,罪犯可不会因为他们速度不快而停下来等等他们,炸弹也不会说这个警察手脚慢,我等会儿再炸好了。愿意跑的人把负重穿上,不愿意的人上自习,我不会勉强任何人。”我拿起一套铅块往鬼冢身上挂,“鬼冢教官身为这个班的班导师,以身作则,跟学生一起跑。”
“什么?”鬼冢大吃一惊,“我也要跑?”
“对,你和我都得跑。”我也开始穿负重,“只不过我和你们的铅块重量不同。”
“哦?因为条野老师是女生所以挂不满20kg吗?”有个没大没小的男生说道,“当女生就是好哇。”
“你在说什么傻话?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的负重是120kg。”
时间有一刻的凝滞。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
毕竟120kg比他们的20kg多出了整整100kg。
“骗人的吧。”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人能负重120kg,那条野老师都能去FBI了。”
连鬼冢教官都不信,提醒我说:“虽然条野教官是军警派来的特别指导,但120kg已经超过人类负重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鬼冢教官不妨和我来打个赌,如果我负重120kg,依然能保持全程第一的话,那么接下来我在警察学校的饭全由你承包了。”
我刚才就问过管理员了,警察学校是不包老师吃饭的,去食堂要自己充卡刷卡。
现在正好利用鬼冢把我的饭钱解决一下。
“请鬼冢教官亲自鉴定铅块的重量。”我做了个手势,“也请大家都来做个见证。”
我和鬼冢打赌的消息迅速传开,警察学校里无论是没课的教官,还是有课的教官,都匆匆赶来了操场吃瓜。
“条野教官,如果身体到达极限请一定要——”
他的话音未落,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其实120kg的负重跑我也能承受,但区区二十万日元不至于让我那么拼。
穿上负重后,我便将里层的铅块偷偷隐身了,只留下了大概30kg的重量,这和异能科的体术训练相比简直就是洒洒水。
不过最魔鬼的应该是中也的训练,他要求十分严格,从来不会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而放水。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带的班,他们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就凭你们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也能保护这个国家吗?”
班长伊达航率先拿起一套负重,一边穿一边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准备跑步,不要被条野教官看扁了!”
“是!”
其他人也跟着他开始穿负重,没有一个人放弃跑步去上自习。
负重的优势第一天是看不出来的,但劣势第一天就会看出来了。
学生们的速度整体都变得很慢,被我一遍遍赶超。
“受不了了,那个女人真的是人吗?”松田累的满头大汗,开始说我的坏话。
我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当然是人。”
“不管是跑步的速度还是负重的重量,都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我看了一眼手机,“全体加快速度,不要耽误我下课,因为拖堂也不加我工资。”
等到最后一个学生到达终点时,下课铃刚好打响。
不少人直接累趴了,勉强能站着的人也十分疲惫,抱着水杯咕嘟咕嘟地大口喝水。
好在全都完成了任务。
“你们都很优秀,是日本当之无愧的希望。”我朝他们竖起拇指,“下课,负重不许摘。”
“条野教官。”鬼冢再一次叫住了我。
“不要告诉我第三节课还是我的课。”那我就要回去修理条野了。
“不,是关于我们的赌局,条野教官真不愧是军警特派的成员。”鬼冢向我献上了他的饭卡,我欣然接过。
120kg的负重跑,从头到尾没喘一口气的身体素质,令我在警察学校一战成名。
但我没留在学校食堂吃饭,而是打包了一份饭团,带回了家里。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团,也不是煮咖啡,而是来到了楼梯口。
一个盘子端正地放在楼梯上,但我早上出门前特意放在里面用来钓鱼的苹果和面包都不见了。
哼哼,看样子太宰根本没有离开。
我的心情莫名一松。
“昨天的话是我说重了,但条野毕竟是租户,要给他一点面子,不然他会退租的。”趁着条野不在家,我对着楼上说道,“我带回了好吃的饭团,你要吃吗?”
我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清脆的啃苹果的声音。
“太宰——”
四目相对,我愣住了。
从楼上下来的不是太宰,拿走盘子里苹果的人也不是他。
面色苍白的少年又啃了一口苹果。
“怎么会是你?”
“樱溪酱,你在失望吗?”费佳歪了歪头,“因为出现的人是我,不是太宰君。”
“没有,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失望。”
“你有。”他以一副赌气的口吻说。
“……”我无奈地摊手,“行吧,你说有就有吧。”
少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说:“但是你明明是我的东西,太宰君只是捡漏。”
“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快递员的叫声。
“请问太宰樱溪小姐在家吗?”
……太宰樱溪?
不科学,我都离婚一年了,为什么还有人用这种名字给我寄东西?
我签了单,才注意到寄件人的名字,伏黑津美纪。
难怪。
伏黑姐弟都不知道我和太宰已经离婚的事,以为我还叫太宰樱溪。
津美纪的信一般会寄到我的工作单位异能特务科,这次寄到家里是因为坂口安吾给我转寄了,因为随信寄来的还有一串碧绿的葡萄。
坂口安吾应该是怕葡萄变得不新鲜。
我打开信封,开始读信。
【樱溪姐:见字如面,最近天气转热……】
我从来不给津美纪回信,但她写的每封内容我都会看。
称呼是对的,语气是对的,笔迹也是对的,也都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我十分肯定,这封信并不是她写的。
第27章 27
27
今天是星期五, 住校的国中生放假回家的日子。
我在上次遇到伏黑惠的医院门口蹲了很久,与我一起蹲着的,还有说一个人在家会害怕非要跟来的费佳。
“今天一整天楼上都没人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关于费佳私自上楼这件事, 我并没有批评他, 也不打算阻止他。
我需要一双眼睛, 替我盯着楼上的动静。
听到这个问题,费佳挑了挑眉:“有。”
看来太宰还是在家的, 我刚这么想, 却见他指了指自己:“我在楼上。”
“……除了你呢?”
“没了。”
“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口齿伶俐了?”我揶揄道, “不装了?”
费佳瞥我一眼:“因为我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哪部分的?”我问道, “有没有关于我的?”
“樱溪酱和我都是俄罗斯人,你在五岁时被人贩子拐卖,离开了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那够远的。”我吐槽道, “人贩子拐了我, 再精准投放到日本青森?”
“好痛。”他捂住了额头, 装出痛苦的样子, “其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
“是还没编出来吧?”
我没空等他编故事了,因为我看到旁边走过了今天的目标人物。
海胆头少年背着书包, 表情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惠君。”
被叫到名字,伏黑惠停下了脚步。
“樱溪前辈,你好。”
“好巧啊, 我在后面看到这个张牙舞爪的发型,还在想是不是你, 没想到还真是。”
伏黑惠抬眸扫向我旁边的费佳:“他是谁?”
“我同事。”我解释道,“他生病了, 我送他来医院。”
费佳心领神会,立马咳嗽了两下,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伏黑惠移开视线,我又问道:“你呢,来医院做什么?”
“看同学。”他还是和上次答案一样。
“我也去看看你同学。”我笑眯眯地说,“难得你能交到好朋友。”
伏黑惠愣了一下,随即拒绝道:“不用。”
“为什么?”
“我同学是个社恐,不会想见不认识的人,樱溪前辈的好意我会转达。”
“这样啊。”我想了个办法,“那我偷偷看一眼,不让对方发现怎么样?”
“……不行。”伏黑惠依然拒绝道,“放心,我没有谈恋爱,樱溪前辈不用好奇了。”
这家伙完全把我当成八卦人士了。
“伏黑惠。”这次我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你好大的胆子。”
“我说了我没有恋爱。”
“我指的不是你有没有恋爱的问题,而是你冒充津美纪给我写信的事。”
闻言,伏黑惠偏过了头:“我不知道那种事。”
“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承认从称呼、笔迹到语气,你都模仿的很像。”我顿了一下,“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伏黑惠没吭声,费佳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气味。津美纪会用有香味的信纸写信,但我最新收到的信纸没有味道。”
“这算不了什么证据。”伏黑惠反驳道,“也许是她常用的那款信纸卖完了。”
“不可能,我总共收到她寄来的信有一百三十五封,每一封都是有香味的。”
伏黑惠和费佳皆是一怔。
我以为他们是惊讶我过人的观察力,费佳却说:“一百三十五?樱溪酱连具体的数字都记得,一定很重视和津美纪小姐的感情吧。”
“别乱说,我只是记性好。”
“是啊,记性好。”费佳丝毫不给我面子,“好到刚刚都忘了来医院的路,还是我去问了交通警察。”
“……我那是在考验你。”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迅速岔开话题,“惠君,其实上次我就发现你可能不是来看望同学的了。”
“正常人来医院看别人,会带一束花或者水果什么的,但你两次都是空手,太不正常了。”
“我有问题!”费佳继续给我拆台,“樱溪酱你也来医院看了我两次,你什么都没给我带!”
我捏住他的嘴,对伏黑惠说:“除了津美纪,你也没其他家人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话到此处,少年没再否认,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吧。”我说道。
“十年前你不辞而别,后来一次都没回来过。”
这小子还抱怨上了。
“我工作很忙,而且离你们很远。”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从我家到你工作的地方,坐巴士只要四十分钟。”伏黑惠罕见地叹了口气,“津美纪经常坐车去看你,回来都会跟我说。”
“呃。”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我以为她只是热衷于给我写信,“那我现在更应该去看看她了。”
很快,我知道了伏黑惠不让我看望津美纪的原因。
单间病房里,面色红润的少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像生病,也不像中毒。”费佳剥开津美纪的眼睛观察,“生命特征一切平稳,十分健康。”
“啊喂,等一下。”我把他从病床旁揪开,“你什么时候能替别人看病了?”
费佳委屈巴巴地说:“久病成医。”
“他说的没错,津美纪没有生病,也没有中毒。”伏黑惠说道,“她是被诅咒了。”
他告诉我,津美纪某天晚上和别人去了八丈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目前全国已有多起类似的受害者。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无果。
津美纪没有再醒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怒搓伏黑惠的狗头,“就算我平时不怎么管你们,说一下也不会死吧?我人脉那么广,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伏黑惠等我搓累了,才开口说道:“连最强的咒术师都束手无策,我想过就算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是伏黑姐弟的监护人,连他都没办法的话,那是真没办法——
等等。
还有一个人,说不定有办法。
“如果是人间失格,或许会对诅咒会起作用。”
我拿出手机,激情拨打了……中也的电话。
因为太宰早就被我删了。
中也大概是在出任务,没有打通,我又打了著名太宰厨芥川的电话,同样也没打通。
最后我打给了太宰的同事江户川乱步。
这位爷的倒是打通了,但打通了和打不通没什么两样:“本侦探大人知道你有事求助,但你的忙我绝对不会帮,谁叫你昨天捏侦探大人的嘴!你活该!”
说完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我也很生气,收起手机对伏黑惠说:“我去侦探社把太——”意识到不能在他面前败露离婚的事,我赶紧改变了对太宰的称呼,“把治君带过来。”
好险,差点咬到舌头。
伏黑惠还不知道太宰的具体用处,对此似乎没抱指望,只看着病床上的少女说:“如果津美纪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
完了完了,我心里的负罪感更强了。
去往侦探社的路上,我忍不住对费佳说道:“我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你指哪方面?”少年难得摆出正经的表情。
于是我把和伏黑姐弟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
“十年里我收到过一百三十五封信,但就回过一封。”
回的那封还是因为津美纪写得太肉麻了,我看得尬死了。
费佳歪了歪头,认真地说:“我觉得没有不负责任,樱溪酱帮了他们许多,伏黑君也心存感激。”
“你还真懂得安慰人——”
我忽然被少年抱住了。
他只轻轻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你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又在他们度过难关之后离开,我认为你做得没有问题。”
少年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安慰我,也用一种很肯定的眼神看着我,施以鼓励。
“我的索尼丝伽,你无处不在,平等地属于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再次听到索尼丝伽这个名字,我不再反感,但他的这句话却是槽点满满。
还无处不在!还属于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那森鸥外说需要我干掉特务科的老大,让他日子过得更轻松些,我也要提供帮助吗?
……
到了侦探社楼下,我让费佳先到咖啡店里等我,然后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刚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宰本人。
他居然这么勤劳吗?我还以为他会把开门的工作赖给侦探社新人。
“那个,太宰,昨天我不该和你吵架,是我任性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对太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着,吃人家的嘴软——“今天楼下的咖啡店出了新品,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太宰神情很淡,任凭我各种献媚,无动于衷。
我去拉他的胳膊,他的身形一晃,忽然消失了。
眼前哪有什么太宰,而是笑得前仰后翻的乱步,以及一个满脸歉意的橘发少年。
“谷琦,你干得太好了,帮侦探大人报仇了!”乱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个女人很坏,你千万不要有负罪感!”
我想了想,乱步没有幻术类的异能,那我看到的幻象太宰应该是这个叫谷琦的少年的异能力。
乱步嘲讽完就躲到了谷琦的身后,谨慎地捂住自己的嘴,他已经看出我要捏他了。
……算了,津美纪的事比较重要。
“你好,我找太宰。”我对谷琦说道。
“太宰不想见你!”乱步气势汹汹地说,“明明是你把他赶出家门的!”
……开始歪曲事实了。
昨天虽然在条野面前和太宰闹了点矛盾,但我并没有把他赶走。再者二楼是太宰的地盘,哪可能我说赶就能赶?
“那我把他接回去?”我环顾四周,没发现太宰的身影,“方便给我他的手机号码吗?”
“休想!可怜的太宰饿着肚子,在大街上一个人流浪。他平时树敌无数,人又老实,遇到了危险根本就没有胜算!”乱步越说激动,越说也越离谱。
“乱步先生,你不要担心。”谷琦听不下去了,“太宰先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我和太宰的关系,安慰了我一句:“这位小姐,你找太宰先生有什么事吗?等他回来,我帮你转告。”
一边是刻意躲着我的太宰,一边是小人得志的乱步。
我顿时有了报复他们的办法。
“小帅哥,谢谢你,那麻烦你帮我转告太宰一声。”我提高了音量,确保侦探社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我怀孕了,但我不确定孩子是他的,还是乱步先生的。”
乱步:“……?”
第28章 28
28
按照江户川乱步的脾气, 绝对受不了这种低级栽赃。
但是森鸥外告诉过我,男人和男人之间永远都存在着攀比心,不论年纪, 不论等级。
看着集体脸上写满求知欲的侦探社众人, 我抢在乱步开口前说道:“孩子肯定是太宰的。”然后用颇为同情的眼神瞟了乱步一眼:“毕竟你又没有那么强。”
没有那么强……强?
几个意思?
侦探社的众人悄悄竖起了耳朵, 一副想听我展开细说的样子。
“呸,本侦探大人可比太宰强多了!”乱步的攀比心果然被勾了起来, “他整天乱吃毒蘑菇, 早就不行了。”
——太宰风评惨遭迫害。
“而我每天都吃得很健康。”
“全吃零食也不能算健康吧。”谷崎嘀咕了一句。
“健康!”乱步很凶地瞪了对方一眼, 后者乖乖闭上了嘴。
“吶, 樱溪酱,本侦探现在没有养孩子的计划,正好侦探社里有现成的医生,与谢野, 你给她做个手术!”
乱步渣男式的言论惹怒了名叫与谢野的女医生:“乱步先生, 你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什么?”
“虽然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但既然对方找上门与你商量, 你也认下了这个孩子,那你至少听一听孩子母亲的主意吧。”
与谢野是女生, 对我的“遭遇”充满同情,无形中站在了我这边。
“吶,樱溪酱,如果乱步先生不愿意的话, 请让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吧。”
武装侦探社人才辈出,居然还有主动申请当接盘侠的。
可惜这位接盘侠的年龄有点太小了。
“朋友, 你多大了?”我望着眼前的金发少年问。
“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好家伙,比狗卷还小。
少年真诚地说:“我可以带宝宝去种地和放牛。”
“啊, 不用了,你自己去放吧。”
“太可怜了。”另一位女社员担忧地看着我,“不管是太宰先生,还是乱步先生,都不像是能胜任父亲角色的男性啊。”
我假装抹了抹眼泪:“这是我的命。”
“樱溪小姐,不要轻易认命啊。”谷崎安慰道,“乱步先生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的。”
乱步撇嘴:“本侦探大人根本不用努力,已经很好了。”
“他会把零食和玩具都让给宝宝——”
“不行!”让零食和玩具无疑要了乱步的命,他不玩了,“这个女人没——”
我捏住了他的嘴。
在绝对的心狠手辣面前,再聪慧的头脑也很难发挥作用。
“乱步先生,你还要阻止我找太宰吗?”我凑到他的耳边问。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我这才松开手。
“你要是想坑我,尽管坑,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零食全扔掉,把你的玩具鸭子头全部拧掉,你可以继续发挥。”
“太宰不想见你的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乱步揉了揉自己的嘴,“你这个坏女人,只有要用到他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但也不完全是他说的这样。
早晨我在出门时,还不知道津美纪昏迷的事,但怕太宰没东西吃,特意在楼梯上放了新鲜的苹果和芋泥面包。
厨房里的咖啡杯则放在了太宰即使脚不落地,也能够得着的地方,旁边是速溶咖啡粉。
“你肯定还和别的男人一起嘲笑他了。”乱步又补了一句。
完蛋,膝盖又中了一箭。我和条野昨天可没少笑话太宰。
他睁开碧绿的眼眸,颇为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认为他,没有一点自尊心吗?”
人都有自尊心。
没有人是例外。
乱步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离开侦探社的时候,我向他们解释了乱步的清白,以及他还是个处男的事,遭到了当事人的极力否认。
“我早就不是了!”他梗着脖子说。
楼下咖啡店里,费佳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吃了一份黑森林蛋糕。
“樱溪酱,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微笑着把账单递给我。
“我没钱给你付。”我冷漠地说,“你留下洗盘子抵债吧。”
开什么玩笑,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进来喝杯最便宜的柠檬水,他居然自己就消费上了。
“可是我更想回家帮樱溪酱洗盘子。”他对我撒娇道。
我不为所动:“你就在这里洗。”
咖啡店的女招待见状摇了摇头:“又是一个和太宰先生一样无药可救的男人。”
我认出她是太宰之前邀请殉情的女生。
那天我和五条悟在这家店里相亲,太宰和乱步也来这里喝咖啡,因为赊账太多,她最后也没给太宰拿他点的咖啡。
太宰全程是看着乱步喝咖啡吃蛋糕的。
【你真的认为他,没有一点自尊心吗?】乱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
——既然有自尊心,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落魄呢?
“小姐。”我叫住了她,“可以让我看一下,太宰到底欠了这里多少钱吗?”
“很多哦。”女招待说道,“而且他只有在我登门去拜访侦探社之后,才会稍微还上一点钱。”
她忍不住吐槽道:“明明他也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了,竟然能欠下这么多的咖啡钱,他的工资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我笑了笑:“这永远都是一个谜。”
Mafia时期的太宰都没能存下钱,更不用说现在在个体户打工的太宰了。
女招待将他欠的账单拿给我看,总金额不低,但只是因为数量累积的多,消费的单品并不高。全是便宜的拿铁,有时也会点美式特浓,几乎没点过甜品——可能也点了,服务生没给他而已。
“我来帮他还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无意识地响起。
艹,我在打肿脸充什么富婆?
我有资格同情别人吗?
经济状况同样糟糕的我,昨天晚上刚从条野那里得到警察学校预付的两个月工资。
原本是要用来还这个月的信用卡的,再不还就要逾期了。
女招待挑了挑眉:“确定吗?”
“确定。”
算了,信用卡再想其他办法还吧。
卡片在机器上轻轻划了一下,我签下名字,太宰欠这里的债也一笔勾销了。
我忽然想起我和太宰长大后第一次重逢的场景。
说实话,他变化太大,一张脸被绷带挡住了一半,我完全没有认出来。
我代表异能特务科去港口Mafia例行检查,中也去国外镇压敌对势力了,于是负责接待我的变成了他。
“小姐,要喝点什么吗?”他问我。
“普通的咖啡就行。”我的注意力当时全在财务报表上。
“加洗涤灵还是浓盐酸?”他又问。
我慢慢地放下报表,抬头看他:“你说的是人话吗?”
这才认出他的眼睛。
——“你是修治?”
——“不,我叫太宰,太宰治。”
从津岛修治到太宰治,他的人生彻底翻篇。
但我还是我。
以前是樱溪,后来也还是樱溪。
……
“感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女招待结清了太宰欠的烂账,心情变得很好。
我看了一眼费佳吃剩的黑森林蛋糕,问女招待:“那种蛋糕是不是很受欢迎?”
“没错,这是我们店里销量第一的招牌蛋糕。”女招待推荐道,“樱溪小姐,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可以给你打八折哦。”
“不用,我不爱吃甜食。”我想了一下,说,“可以预付一份吗?”
条野预付工资的事给了我灵感,我在咖啡店里预付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并嘱托女招待,下次太宰再来喝咖啡的时候,将那份蛋糕送给他。
理由就说是店里的赠品。
至于还债的事,就说是侦探社的社长偷偷帮他还的。
我将自己排除在外,却见女招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说樱溪小姐——”她捏了捏我的脸,“你该不会迷上太宰先生了吧?”
我不禁汗颜:“不会,你想多了。”
“那家伙长了一张特别会骗女人的脸。”
“放心,他骗不了我,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那我不懂了。”女招待说,“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帮他还债?而且预付蛋糕这种行为,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给对方制造的小惊喜诶。”
“……因为,”原因我也答不上来。
哪有那么多原因呢?
只是希望下次他再和同事来咖啡店的时候,也能喝上香浓的咖啡,品尝一下店里的招牌甜点。
他小时候点心吃得少,毕竟全都进我的肚子里了。而长大了又没钱吃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的一生都注定不会太甜了。
“樱溪酱偏心,你帮太宰君还清那么多的咖啡钱,都不肯帮我付一杯吗?”费佳不满地抗议道。
“听话。”我莫得感情地将他留在了咖啡店里洗盘子,“自食其力的男人最迷人了,让我迷上你吧。”
*
没能找到太宰,我无功而返,回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有家花店,正在搞促销,我挑好一束最便宜的非洲菊,又听到店主在向买花的人介绍花语。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即将到来哦。”
我瞥了一眼铃兰的价格,是非洲菊的五倍,真贵。
哼,我心想,钱是买不来幸福的。
……买不来幸福。
“帮我换一束铃兰。”我颤抖地拿出钱包,再花下去又要没钱了,“还有什么花语吉利的花,全都给我包起来。”
十分钟后,我抱着一大捧巨大的花束来到了津美纪的病房。
伏黑惠正在看书,嘴角微抽:“买这么多需要不少钱吧?”
“花店在搞促销,跳水大甩卖。”我将花束摆在了最显眼的床头,“都是吉利的花,津美纪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
伏黑惠望着花束,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没问我关于太宰的事,我主动解释道:“治君出差了,他现在是公司的管理层,工作比较忙,可能要到下周才回来,你先不要急,他一定会救津美纪的。”
“我不急。”伏黑惠摇头,“反正这样已经很久了,情况还算稳定,不好也不坏。”
他的声音没有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青春和活力,生活早已将他折磨得身心俱疲。
仔细想想,伏黑姐弟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莫名其妙地被家人抛下,莫名其妙地变成孤儿姐弟,其中一个莫名其妙被诅咒陷入长眠,另一个莫名其妙地承受着清醒的痛苦。
他们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恨谁呢?恨诅咒吗?可诅咒又是怎么诞生的?
“打起精神来,惠君,让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吧。”我用异能力将自己隐身到只剩一张嘴浮在半空中。
“快变回来,这样很吓人= =”
我一会儿只剩耳朵,一会儿只剩脖子,伏黑惠的表情慢慢从无语变成了放松。
我将病房里的东西也一样一样隐身,直到——
病床上的少女被我隐身了。
伏黑惠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看你将活人隐身。”
“是啊,本天才的进步可是一日千里。”
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从来都只能将非生命体隐身。
“那个,我先回去了,今天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加班。”
我和伏黑惠告别,他送我到医院门口。
“好像快下雨了,樱溪前辈,你等一下,我去拿把伞。”
伏黑惠返回病房拿伞,我没有等他。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五月份的大雨说下就下,雨点扑面而来,满世界都是雨,无处可藏。
我在雨中一路狂奔,路上与无数汽车擦肩而过,起初我还在用异能力护体,跑着跑着干脆放弃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项多余的异能力,我或许还能留在医院吃个晚餐,再充满期待地等津美纪醒来。
我跑到了河边,用力将岸上的石头全部踢进河里。
“为什么被诅咒的不是森鸥外和干部A?!”
“津美纪只是一个未成年啊!她不是人了,那是什么东西?”
河水呜咽,像是在回应我。
一如当年,我反复质问河水,为什么淹死的是樱子婆婆,而不是经常欺负佣人的刻薄管家,为什么溺水的是太宰,而不是他那个虐待流浪猫的垃圾兄长?
“樱溪酱,侦探社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今天找了他一天,但是现在找到也没有意义了。
“太宰,你缺人殉情吗?我陪你吧,反正活着也发不了财。”我半开玩笑地说道,“不对,我们俩不能叫殉情,应该叫同归于尽。”
一把蓝色的伞撑开在我的头顶。
满世界的大雨戛然而止。
“今天不是殉情的好时机,改天再议。”青年在伞下轻声叹息,“樱溪酱,还没死人,你哭什么?再说,我不是过来帮你了吗?”
第29章 29
29
“我才没有在哭!”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是雨水!”
“哦,雨水哦——”太宰拉长了尾音,一副压根不信的调侃语气, “樱溪酱的鼻子都哭红了。”
“那是因为我感冒了, 喷嚏打不出来!”
我承认, 刚才他的那句“我不是来帮你了吗”令人动容,仿佛在一瞬间, 悬在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 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混蛋太宰, 你到底是来帮我的, 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都有吧。”他歪了歪头,“当然主要是来看笑话的。”
“你还是去死吧,阿嚏——”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五月份的初夏, 但我仍然怕冷。
我抱着手臂搓了搓, 企图通过摩擦让自己变得暖和一点。
下一秒, 眼前一黑。
一件不算厚重的风衣, 盖在了我的头顶,将我从头到腰都裹住了。
风衣内衬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人类的体温, 一缕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男式香水气息。
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滂沱的雨声好似被隔绝在了河水的另一侧,变得遥远,而太宰的声音反倒清晰了起来。
“衣服记得洗干净再还给我哦。”
我从风衣底下探出头来:“这句煞风景的话你可以不说。”
“不说你就不会洗了。”太宰将雨伞往我这边斜了斜,“某人偏心, 中也的一根Choker都要送去干洗,以前我的衣服和袜子都是一股脑扔洗衣机里, 不分类洗涤也从不熨烫。”
槽多无口。
中也的Choker是手工真皮的,我没有专门的护理剂, 而太宰的衣服并不昂贵,即使不分类也不会串色。
“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有必要一直小心眼地计较吗?”我小声吐槽道。
话音刚落,我的头被雨伞的边缘敲了一下。
敲得不重,但侮辱性很强。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罪魁祸首挑了挑眉,“但樱溪酱绝对不会像我一样,小心眼地计较吧。”
“你——”
“太宰先生!”
不远处,一个金发少年冒着大雨朝我们跑了过来。
是侦探社里那位表示愿意给太宰和乱步当接盘侠的宫泽贤治。
“太好了。”贤治高兴地说道,“我马上回去告诉侦探社的各位,太宰先生找到樱溪小姐和孩子了。”
“那个,贤治君,其实孩子——”
我觉得欺骗这样善良的男孩是不对的,但他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对了,太宰先生,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乱步先生的?”贤治好奇地问,“与谢野医生说是你的,但乱步先生说你吃了太多毒蘑菇,已经不行了。”
太宰终于知道自己风评被害了。
“胡说八道,乱步先生自己才不行!”他气呼呼地骂道,“男人的嫉妒心真是无比险恶,就连名侦探也不例外。喂,贤治,你可不要变成那样糟糕的男人!”
贤治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我和樱溪酱要去一趟医院。”
“好。”贤治向我们挥手告别,“那樱溪小姐,回头见啦。”
“回头见。”
一道光切来,少年的嘴角咧的很开,他的笑容单纯美好。
这样的笑容令人赏心悦目。
“看样子你在侦探社过得不错。”
太宰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吧。”
“有交到朋友吗?”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又是叹气,“你当是买白菜啊。”
“……但是我希望你能交到朋友,这样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我抬头看着太宰,他和我错开目光:“若有美丽的小姐愿意陪我一同殉情,我才会不寂寞呢。”
在关于好好谈恋爱或是交朋友的话题上,太宰永远都会流露出一种既荒诞又不正经的随意。
但这份随意往往因为过于荒诞和不正经,而显得有些刻意。
他没给我再提交朋友的机会,问道:“刚才为什么哭?伏黑姐弟出事了?”
伏黑弟弟没出事,出事的是姐姐。
我把关于津美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我的异能力突然能使她隐身的事。
太宰和我有不同的看法。
“异能力和诅咒原本就不是一种体系里的东西。”
“可在这之前,我还没有能让任何生命体隐身的先例。”
我可以隐藏Mafia的大楼,横滨港湾大桥,异能特务科的金库,但我无法隐匿任何生命哪怕是一只蚊子。
太宰反问:“如果津美纪小姐不再是生命体,那她怎么还会有心跳和脉搏?”
“诶?”他发现了盲点。
“异能力本身就有失控的风险,有可能是樱溪酱你的异能失控了。你看隔壁的蛞蝓就知道了,他经常在把自己作死的边缘蹦跶。”
“……你举例就举例,不要总cue中也啊。”
“这没办法,”太宰一脸无辜,“谁叫他是典型。”
……
伏黑惠看到我和太宰同时出现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您出差回来了?”少年问太宰。
太宰无奈地耸肩:“家里进老鼠了,我不放心樱溪酱一个人在家,所以提前回来了。”
哪来的老鼠?他还挺会装深情的。
再说了,我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老鼠?
然而这种低级谎言却骗到了伏黑惠。
老实孩子很老实地说:“老鼠的繁殖能力很强,必须尽快消灭,我知道有种灭鼠的特效.药。”
“是嘛,稍后请惠君推荐给我。”太宰顿了顿,“津美纪小姐像这样多久了?”
“有半年了。”
“一次都没醒来过吗?”
“是。”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太宰伸出手,碰了一下津美纪的肩膀。
我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奇迹未曾降临,津美纪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连人间失格都没用吗?”
我一下子又没了主意。
“樱溪酱。”太宰平静地收回手,“再对她使用一次你的异能。”
“……”
“听话。”
我照做了。
这次津美纪却没被隐身。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异能力真的失控了?
我摸了摸她身上的被子,被子又被我隐身了。
“因为这个——”太宰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银币,“在津美纪小姐的枕头下面发现的。”
银币十分小巧,上面刻有精美的花纹。
“这是异能力者的东西,具有干扰性。显然对方是在针对你的异能,而非津美纪小姐。”太宰收起银币,得出结论,“引鼠入室总归要付出代价。”
“所以我才……”我才会使她隐身。
真相大白。
面前的少女还是活人。
有温热的液体流过我的脸颊,我抬手摸了摸,竟然是眼泪。
“樱溪前辈,你哭了。”伏黑惠诧异地说。
他不知道我的异能力不能使活人隐身,因此不知道我哭泣的原因。
“笨蛋,我才没有哭。”
……好吧,这次是真哭了。
伏黑惠脑子一根筋地说:“你哭了。”
“没有!”
“樱溪酱感冒了。”太宰替我解围道,“刚才她喷嚏没打出来。”
奇怪,他向来喜欢拆我的台,这还是第一次给我搭台。
“去洗干净。”他转过头对我说。
“噢,好的。”
我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洗了脸,出来时看到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有热饮有饭团和巧克力,也有香烟。
我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倒出几个硬币。
“我觉得你更需要一杯热咖啡。”太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于是我的手指立马从咖啡按键上移到了香烟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
“哎,还真是叛逆期的少女。”太宰叹了口气。
我拆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在今天之前,我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不见伏黑姐弟,前提是他们俩过得还不错……现在的情况,离不错未免也差了太多。”
烟雾刚从指尖升起,就被穿过长廊的风吹得四散开来。
“太宰,我们都活得好笨拙啊。”
“樱溪酱。”黑发青年艰难地开口,声音晦涩,“只有你一个人活得笨拙,别带上我。”
我没好气地问道:“你聪明,不也救不了津美纪吗?”
“津美纪小姐只是陷入昏迷,而非死亡,这一点足以证明对方有着其他目的,我和惠君说过了,这件事在以后会迎来转机。”
这句安慰让我稍稍放心。
“而且,”太宰朝我走近一步,“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救她。”
“那你是来观光旅游的吗?”
他从我手中拿走了那根点燃的烟,也不避嫌,直接低头吸了一口。
“我来是为了救一个活得很笨拙的人……”
缭绕的烟气里,太宰的神情温柔到落寞。他的嘴角也噙着落寞的笑。
他是个异常美丽的男子,与三途高调张扬的华丽、中也青春活力的野性美、五条悟理想主义的神性美都不同。他像是一团没有方向的阴影,慢慢被四周染上颜色,再主动抽离。
等雨后初晴时,那团遮蔽过风雨的阴影,便又会消失不见。
“再见了,樱溪酱,打个电话叫异能科的同事来接你吧。”
他将那把蓝色的伞放在了台阶旁。
驼色的风衣也留在了我身上。
“太宰。”我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过头眼从低处扫向我:“还有事吗?”
“……我跟你回家住一晚吧。”我递过自己的烟盒,“付你利息。”
*
这是我第一次来太宰的家——他在横滨的另一处住所。
“谢天谢地,你总算不住在集装箱里了。”到这里之前,我不止一次想象过他又住回垃圾场里的场景。
太宰将雨伞抖过之后收起来:“应该谢的是侦探社,房子是员工福利。”
房子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而且是一户建,实在想不通他这阵子为什么要搬回去和条野吵架来自虐,明明住这里更加自在。
餐桌上放着几个吃剩的蟹肉罐头,另一边放着没拆封的蟹肉罐头。
我忍不住吐槽:“你就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难怪和细狗差不多。”
太宰嗤笑一声:“细狗也比中也长得高二十公分哦,难为他天天喝牛奶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cue中也!”
“不是樱溪酱先cue我的?”
……算了,和他吵架赢了也没有意义。
“太宰,我先洗个澡,你方便借我一身衣服吗?”
“不方便哦。”
不方便也得借,我直接暴力打开了他房间的衣柜。
衣柜里清一色是男式衬衫和裤子,几十卷绷带。
仔细环顾一圈,没发现任何属于女性的衣物。
“没礼貌,连男人的内裤都看……”太宰扒在门边,满脸郁闷,“拿件旧衬衫凑合就行了,新衣服别动,我留着过年穿的。”
我没搭理他,故意挑了一件崭新的衬衫和裤子,拽掉吊牌,又打发他去帮我放洗澡水:“尽一尽地主之谊。”
“你就当我死了吧。”他捂住耳朵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我只好自己动手去放洗澡水。
浴室里的洗发水和沐浴剂都是薄荷玫瑰味的,我记得太宰很不喜欢这个牌子,我们为此吵过不止一次。
他想尝试别的品牌,而我则是想用它用到老死。
泡完澡我才发现衬衫和裤子都在太宰的房间里没拿。
“太宰,帮我拿一下衣服。”
不仅如此,连块干净的浴巾都没有。
“太宰!你人呢?”
没人回应我。
我想了一下,使用了异能力,让自己隐了身,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浴室。
太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躺在客厅地板装死。
一步,两步,三步……好羞耻,幸好他看不到我。
突发状况是在我从他身旁跨过去时发生的。
太宰忽然翻了个身,脚趾踢到了我的脚背。
在人间失格面前,一切的异能力都无处遁形。
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睛里目睹了自己从茫然到愤怒的迅速转变。
而太宰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还“噫”了一声。
“太宰治!”我的叫声穿透了整栋房子,“你绝对是故意的!”
太宰表示很冤:“等一下,我又无法预测你会不带衣服进浴室,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那你为什么要突然翻身?”
“碰巧的啦,一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在我跨过去时翻身碰到。
“等我回头再收拾你!”我恶狠狠地咒骂道。
“收拾我?”他微笑,“樱溪酱,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左脚踝,用力一拉——
我摔在了地板上,刚要挣扎,太宰的双腿压在了我的腿上,牢牢地卡住,然后支起胳膊看我。
他的目光剎那间天真到邪恶。
“现在是我要收拾你啊。”
第30章 30
30
自从我和太宰离婚以后, 就再也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了。
“混蛋太宰,你在看哪里?”
单论体术,我是中也亲自教出来的, 太宰并不是我的对手, 但前提是——
在穿戴整齐的情况下。
目前太宰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而我……挡哪里都感觉不对劲。
冷静点!
把太宰当成猫就不用羞耻了。
被猫看到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樱溪酱比之前瘦了一点。”太宰的目光扫过我的腰部,“是工作忙还是跑赌场的次数太多了?”
“当然是工作忙!”
谁会承认跑赌场把自己跑瘦了?!
“是吗?”他挑挑眉, “工作忙还有空招惹野男人?”
我终于翻到了上方, 踩住了他的腿。
“谁招惹野男人了?我一直老实本分!”
我怀疑太宰在气我, 但他眼神灼灼, 半点不像在开玩笑。
“那条猎犬——”
“那个俄罗斯人——”
“那个戴眼罩的咒术师——”
他对我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列举着他们的名字,像是在列举我的罪行。
由于靠得太近,青年的鼻息轻柔地喷洒在我的皮肤上, 如同猫爪子轻轻挠过。
明明他的呼吸带着热意, 却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脚趾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还有咒术师没有成年的学生, 你可真是不挑。”
……不, 狗卷不能算进来叭。
“放、放开,起码让我先穿件衣服吧。”
一滴水珠从我的发尾落下, 滴在了太宰的唇角。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现在是樱溪酱自己抓着我不放啊。”
位置的变换只是让我在表面上占据了掌控权。
我在心理上并没能得到主导地位。
“抱、抱歉,我马上起来。”
我赶紧爬起来,起身到一半的时候, 原本平躺着的青年忽然单手撑在地板上,也直起了身体。
他在我的腰上吻了一下。
玫瑰花一样柔软的嘴唇, 将那颗滴落在他唇角的水珠,重新送了回来。
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故意的。
有可能只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 刚好擦过。
我没站稳,又摔了下去。
“我不想活了!”我气恼地抱着膝盖,“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呵。”太宰顺势躺了回去,讥讽道,“结婚当晚不是更丢脸么?”
结婚当晚——
死掉的记忆开始攻击我,我的脸像火烧一样发烫。
“没那种事,我不记得了!”主打一个死活不承认。
窗外的雨一刻没停,算算时间,也到了横滨的雨季。
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湿气里是太宰朦胧的眼神:“真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上一段婚姻是各自的利益考虑,双方各怀鬼胎,没有真情实感,但胜在新鲜,年轻的身体有着超过意识可控范围的喜欢。好起来的时候,也会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太宰眼角勾着一抹微红,他仰头朝我抬了抬下巴:“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散开了,只剩下一层细腻如白雪的绷带。
而绷带下的光景,却从不肯示人,哪怕是在新婚之夜面对自己合法的妻子。
不仅如此,太宰有着相当多古怪的癖好。
比如他在接吻时不会闭上眼睛,比如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依然能停下来,然后盯着最难看也最难堪的连接处,一言不发。
那双鸢色的眼睛,在我记忆里永远都是睁着的。
他那时候就热衷自杀,我还因此开玩笑说他即使死亡也注定死不瞑目。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艰难地喘息道,“……最基本的尊重,别变成奇怪的关系。”
“哦,奇怪的关系?”太宰假装不懂,“那是指什么?”
拳头被他握住,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好不容易攒起来一点对抗的勇气,就这样又消失了。
原来人间失格不止是异能力,更是刻进他DNA里的东西。
“樱溪酱,你自己看嘛,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我,收拾你。”
卧槽,不能看,眼睛要瞎了!
“而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在我的耳边低声吐字,“都,欠,收,拾。”
“!!!”
没有人能说清太宰家的客厅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面镜子。
他奇怪的癖好又增加了?
不,那不是镜子。
那是玻璃窗的反光,在黑夜里像镜子一样,清楚地映照出不可告人的勾当。
“太宰,我想过的,我有想过和你好好生活的!”
我突然的抗拒让太宰微微一愣。
继而却是更加严苛的接近审讯的质问。
“和我好好生活,就是连续半年睡在杀人侦探的房间里?”
下巴被捏住,头被转向一边,视线里是窗户上纠缠的人影。
“那是在讨论工作!”
“每天给中也写邮件,在他面前喝到不省人事也是在讨论工作?”
“……喝醉就一次。”我挣扎起来,“而且中也是我的朋友,和朋友聚餐喝个酒很正常吧。”
再正常不过了。
中也是君子,君子绝不会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嘘。”太宰的微笑变得苍白起来,声音也变得很轻,“我看到了。”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停留在靠近眉心的地方。
“我看到蛞蝓,亲过这里。”他说。
“……”短暂的震惊后,我怒骂道,“不要为了诋毁我而拉上中也!”
算了,他也不是第一天诋毁中也了。
毁人清誉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死太宰,你还不如造谣我和森鸥外有一腿!”
“那个时候,我思考过要不要毒死中也和樱溪酱,或者让他失控掐死你。”
“喂!”
……两人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后来觉得不能成全你们,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殉情。”
太宰笑了起来,他说殉情的时候,咬了重音,这是一种占有欲的延伸,它甚至超越了生死。
“我想过和你好好的生活,在从菲律宾回来的时候。”
“我那时不欠债,还剩一点钱,就买了你喜欢的螃蟹和红酒,打算向你道歉,和你好好生活,再一起努力赚钱。但你——”
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那一天,那一瞬间。
我兴高采烈地哼着歌,踏上阔别两年之久的土地,却看到自己的前夫,当时还是丈夫,在邀请陌生的女人殉情。
“……我确定我们结束了。”
结束了,一段仓促随便,像个笑话的婚姻。
我曾以为会像电影里那样撕得不可开交,声势浩大,再轰轰烈烈的结束,没想到结局是那么轻描淡写。
如果没有那栋小房子,我和太宰连法庭都不用上。
“这样啊。”
太宰没为自己辩解,也没为自己当年的轻浮道歉,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只是说,这样啊。
下一秒,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绷带覆住了我的眼睛。
“睡一会儿吧,樱溪酱。”太宰温柔地叹息,“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像五岁时的津岛修治那样抱着我。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我慢慢阖上了眼皮。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在警察学校上课,去医院里看伏黑姐弟,又去侦探社胡搅蛮缠了一番,在大雨里疯跑,跟太宰回家和吵架……
我很快沉沉睡去,并梦到了以前的事。
冬天过去的第一个春天里,修治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我说我要找到我的家人。
他说找不到怎么办?
我说那就一直找。
最后他说了什么,我们大吵一架,还差点分道扬镳。
他说你别找了,我当你的家人。
……
好痛!
我是被痛醒的,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腰都痛得直不起来了。
而我正躺在——
楼梯上。
这他妈是给人睡觉的地方吗?
身上倒是套上了衣服,是我先前选的那件卡其色衬衫。由于是男式的,显得十分宽大。
我刚要站起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胳膊上全是红色的痕迹,腿上也有。我掀起衬衫,腰上的皮肤尤为惨烈,甚至留有人类的指痕。
“太宰治!”
……声音也有点哑,像哭喊过的后遗症。
什么情况会让人嗓子变哑?我不愿意想下去。
……也可能是感冒了。
黑发青年双手环胸地出现在了楼梯口,气定神闲地说:“早安,樱溪酱,昨晚睡得好吗?”
已经是第二天了。
“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吻痕一词我说不出口。
“不知道。”太宰无辜地说,“可能是蚊子咬的吧,毕竟现在夏天到了。”
“我以前从来不招蚊子!”
“你也说了以前,兴许现在樱溪酱变好吃了。”他说好吃的时候,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
他绝对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全身酸痛?”
“一夜睡在楼梯上,换谁都会腰痛吧。”太宰若有所思。
“为什么我会睡在楼梯上?”我干脆追本溯源。
“因为我要打扫地板,顺手把你放在楼梯上了。”
“为什么要打扫地板?”
“因为地板被你弄脏了。”
“我?呸!还有腰上的这些……手指的指痕是怎么回事?”
太宰不吱声了。
沉默片刻后,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樱溪酱,你现在可以打个车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里有没有我的,”他换了个更随意的站姿,“DNA?”
“鬼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清理掉了!”
“或者你也可以去侦探社,委托乱步先生用超推理帮你查明事情的真相。”太宰真诚地建议道,“异能科不也有能提取身体记忆的人吗?”
他的建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太丢人了,难道我要委托江户川乱步:“嗨,侦探大人,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被太宰上了?”
“你明明说过你什么都不会做的!”
“都怪樱溪酱轻信男人的谎言。”太宰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说,“无论是中也,条野还是魔人。”
谁说我相信条野了,魔人又是谁?
“我能做到的事,别的男人一样也能做到。”
“没人会像你一样变态!”
我抬脚踹向太宰,却因为腿肚子酸慢了一拍,被他轻松地躲过。
“缺乏玩阴谋资历的笨蛋,就不要做出引狼入室养鼠为患的行为,”他笑了笑,“更不要主动跟男人回家。”
“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黑泥精青花鱼!”我用最恶毒的词诅咒他。
太宰没生气,朝着厨房的方向迈开脚步。
“樱溪酱既然喜欢往那方面想,不妨可以猜一下。”
“猜什么?”我也跟了过去,“猜你有没有做早饭吗?”
“猜我昨晚有没有用安全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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