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前要准备粮食和淡水、维修保养渔船和工具等等, 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少。
平时这部分钱都是由村里各家各户一起出，等渔船回来, 再按大家出的钱分收益。但帮工就只能得到上船前就约定好的工钱。
伍德也是看他们和村民们一起去镇上采购，还住在村里，似乎相处得很融洽，才问他们要不要和村里人一样出钱，既是问维克利和雷蒙德的想法，也是征求大家的意见。
维克利和雷蒙德对视一眼，“能让我们搭船出海就行，”维克利说, “我们有过出海的经历, 在船上还算能帮上忙，就当我们用工钱抵船费吧！”
维克利和雷蒙德毕竟是村里的外来者，单纯为了出海的话, 钱也不够, 还是在大渔船上当帮工好了。
…
等小乌鸦飞到罗希公国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已经跟着渔船到了海上。
它站在纳都城外最负盛名的度假沙滩边的礁石上，踌躇地望向大海。
维克利先生的位置好像在海上, 距离的远近也不确定，要是直接朝海上飞，海上没有落脚点，会很容易出意外吧
小乌鸦抬起一只脚爪，在礁石上纠结地扒拉几下。
“嘎，要不然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边飞边找吧！”
雷蒙德此时正坐在渔船的船舷边, 提着一根从伍德那里借来的钓竿。
先前在码头上搬运物资时，这两个外乡人一次就能搬动别人的好几倍, 现在在船上帮工，力气大、学得又快，船上的渔网很快就布完了。
渔船会在海上停留三天，渔网布下后的等待时间长短不一，需要帮忙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就跟着布网收网、腌制生鱼，空闲时间伍德才借了钓竿给雷蒙德，任由他干完活在一旁海钓。
板凳边的木桶里已经扔了好几条不大不小的海鱼，都是雷蒙德这半天里的收获。
维克利蹲在木桶边，戳戳桶里的乌贼，然后拎着尾巴提起一条半死不活的鲭鱼。
“如果是在陆地上，就可以做香煎鲭鱼，配新鲜的芦笋和我收藏的帝国白兰地。”雷蒙德转头往维克利身上看了一眼。
“可惜船上做不了香煎鲭鱼。”维克利把鱼放回桶里，挨着雷蒙德坐到甲板上。
这艘渔船出海的时间不算长，并没准备烹饪能用的燃料，厨房里堆着肉干和咸鱼，腌制煮熟后又干又硬，搭配干巴巴的硬面包，最多在渔获丰收的时候，剖几条渔网里半死不活的生鱼。
“雷蒙德！维克利！我们要收网了！”
另一边，一直在观察海面的船员朝两人喊道。
“来了！”
雷蒙德飞快收起钓竿，和维克利奔向下网的船舷边，加入回收渔网的队伍当中。
后面的船员们一边收拾渔网一边将网上来的海货分门别类扔进鱼仓，一些看起来已经失去活力的鱼就留在甲板上。
光是这样看着，维克利就能算出来这些渔获在陆地上的售价不菲，但从船员们的神色上可以知道，这样的收获只能算是平常，不是过分丰厚。
这一网收回来，鱼仓里多了许多活物，伍德从仓库兼厨房的船舱里取出一只药剂瓶，往鱼仓里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滴。
药剂的味道转瞬即逝，维克利也只能大约感受到里面确实蕴含着魔力的气息。不过鱼仓里翻腾的鱼们在药剂滴进去后明显地安静下来，似乎有着镇静鱼类、延长它们存活时间的效果。
“维克利！”渔网收回，舵手招手让维克利过去。“我们要换个位置了，你来看一下海上的风向！”
渔网还摊在甲板上，船帆已经拉起，渔船的速度显然已经提升起来了。经验丰富的船员对风浪的判断大差不差，但有能准确获知天气的维克利在，很愿意多问他一遍。
渔船的不远处，一只海鸥在那里盘旋了好一会，维克利站在船舵边帮舵手观察风向，视线在海鸥身上停留了好几次。
“那边有鱼群吗？”离开前，维克利指着海鸥的方向问。
舵手顺着维克利的手指瞥了一眼：“没有，渔船刚经过，离海面近的鱼群还没回来，那只海鸥捕不到鱼的。”
海鸥早早就发现了船上唯一一头浅金色长发的维克利，装模作样地跟着船飞了好一会儿，维克利突然看向它，让海鸥在空中愣了一下。
它看着金色长发的精灵走向甲板上的同伴，低头说了什么，然后那个精灵朝自己招手。
海边的那只乌鸦十分吹捧自己的雇主，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海鸥飞向渔船，落在在维克利面前的船舷上。
“嗨！你不像是普通海鸟，却跟着渔船，是有什么事情吗？”维克利问。
海鸥的体型比海上常见的捕食海鸟要大得多，羽毛下背着收纳私鸟物品的挎包。
“我在海边遇到一只悲喜乌鸦，它委托我帮忙寻找它似乎出海了的雇主。”海鸥低头顺了两口羽毛，“一位名叫维克利的金发精灵，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和人类一样的长生种族冒险者。”
“我就是。”维克利答，“谢谢你过来一趟。”
雷蒙德转过身，从船舷边还没收起来的木桶里提出一条小鱼，送到海鸥面前。
“你在哪里的海边遇到的小乌鸦？就是你说的那只悲喜乌鸦。”维克利继续问。
“鲁曼特港北边，我们的鸟群住在那里。你们说的小乌鸦，往南飞的时候刚好路过我们的巢穴，它就找到我们，希望能雇一只海鸥帮它往大海的一个方向飞，找一个金发精灵和他的伴侣。”海鸥收下小鱼，“它现在还在我们的巢穴落脚。”
“那请你转告它，我们还有两天就返航了，不用担心我们。”维克利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几枚银币，递给海鸥。
“小乌鸦付过跑腿的钱了。”
“退给它吧，我是它的雇主。”
“行，”海鸥叼起钱币塞进自己的包里，“这艘渔船是停靠在鲁曼特港的吧？我在码头上见过。你们可以在鲁曼特港见面，我会带口信回去。”
鲁曼特港就是离小镇最近的那座城市，有码头和港口。
船员们经常在码头上见到路过的大型鸟类歇脚，偶尔也有送货过来的，不过那都是城主府邸上要的东西，才会用上速度快、运费又贵的鸟儿们。
会为个人送信的大鸟，伍德还是在药剂店的达沃克那里偶尔会见到。
在伍德从小在镇上听加德纳讲冒险者故事的认知里，就算是冒险者，也要是很厉害的人物才会雇佣女神赐福过的魔化鸟类成为自己的专属信使，不然鸟儿们更愿意做自由得多的货运生意。
“那是一只信使鸟吗？”伍德看着海鸥飞走，才询问一旁的维克利和雷蒙德，甲板上旁观了维克利和海鸥交流的船员们也侧着耳朵听。
“不是，不过我的信使拜托它来海上寻找我们。”维克利答。
“我的信使是一只乌鸦，没来过海上，就拜托了海鸥。”
维克利和雷蒙德走回甲板中央，停在伍德身边，加入处理生鱼的行列中。
甲板上还剩一些没有处理完的生鱼，一部分是准备留下来给船员做晚餐的，另一部分还要继续腌制，回到岸上就是可以低价出售的咸鱼。
直到夜幕降临，船员们才吃上晚饭。
从船舱里搬出来的一筐硬饼，以及一篓鱼干和肉干混杂在一起的干粮，搭配刚刚才分切的生鱼，晚餐就准备好了。
雷蒙德叉起盘子里肉质鲜嫩的生鱼块，注视几秒，他果然还是更想吃做熟了的鱼肉，于是伸出手施展了一个火球魔法。
和会被丢出去的进攻火球不一样，这颗灿烂的火球停留在雷蒙德手心上，他把叉子靠近火球，从腰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调味盐撒上去，很快就飘出一阵烤鱼的香气。
香气和火球的光亮瞬间吸引了费力啃着干硬干粮的的船员们。
在这一代的船员里，只有舵手和船长伍德能使用一些给燃料点火、固定绳头之类的简单小魔法，能让火焰在手上燃烧，还不消耗燃料的魔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雷蒙德把烤鱼放进维克利的盘子里：“船上有锅吗？有厨具就可以把更多的鱼做熟。还需要盐，有调味料更好。”
为了节约燃料，船上长久没有开火过了，最后，还是几个年纪大的船员从仓库深处翻出来两只一深一浅的锅，好在包在一块粗布里保存着，仔细擦擦就算干净。
雷蒙德坐在甲板上，手心端着魔力火焰放在一个灯架上，旁边放着盛着淡水、煮了一锅肉干、鱼骨和海藻杂烩的深锅，上方是维克利端着浅锅，用腌肉上的油脂煎着整条的小鱼和鱼块。
船员在两人身边围了一圈，伍德没忍住，询问自己能不能学习这样的魔法。
“有些困难，”雷蒙德说，“让火球持续燃烧一分钟就要花上丢出一个火球十倍的魔力。”
雷蒙德手上的火球在船员们震惊的神色里熄灭，两只锅里倒是还在发出汤汁沸腾的咕噜声和油脂煎炸的声音。
伍德和船员们赶紧去找船上的风灯，等灯点起来，甲板上就比之前昏暗许多。
用魔力加热锅的人变成了维克利，他手上的魔法就没有雷蒙德的那么明亮，但显然也有火焰该有的热度，现在换雷蒙德手里端着煎锅了。
沉寂的黑夜里，一艘点着昏暗风灯的渔船甲板上却有热乎的杂烩汤和煎鱼排。维克利和雷蒙德端着两盘大小不一的煎鱼悄悄躲开杂烩汤，在甲板的一角吃晚餐。
“还记得我们那次在深渊的旅行吗？那时候总说深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维克利把盘子中的一条整个的煎鱼快戳烂了也没能把鱼肉和鱼骨分离，被雷蒙德叉到自己的盘子里，分给维克利一块剔好骨的鱼肉。
“当然记得。”雷蒙德熟练地剔掉鱼骨，扒拉到海里，海面下不知道是什么跟在船侧，将鱼骨吞吃。
维克利看了一会儿，丢下去一团魔力，在水下炸开，吃掉鱼骨的那些生物迅速四散逃离。
“就像现在的海面，”雷蒙德看向与深海相接的银河，一半繁星点点，一片恍若虚无，“深渊之中，也是这样。”
不同的是，深渊之中不会有太阳升起的希望，只有被放逐的恶魔和循环不息的魔力。
第82章 第 82 章
海鸥在太阳落下没多久之后就回到了巢穴, 小乌鸦一估计，就知道维克利先生在的船离岸边不算十分遥远, 自己完全可以轻松地飞个来回。
海鸥是知道深夜的大海对小乌鸦这种第一次来海边的内陆鸟来说有多么容易迷路，和巢穴里的同伴们把鸟拦了下来。
“就算你能通过信使契约寻找雇主，这个时间他们也应该在休息，你找过去只能在帆船的桅杆上蹲到天亮。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出海。”
海鸥这话倒没说错，维克利和雷蒙德完全没有什么航海经验，伍德并没给他们安排守夜的工作，就在船舱里休息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 小乌鸦如愿在海鸥的陪同下飞到了渔船附近。
甲板上的早餐准备到一半, 锅里温热的杂烩汤和半生不熟的煎鱼被丢在舱板角落，船上的人们正赶着时间下网。
小乌鸦学着海鸥落在桅杆上，开心地和发现它的维克利打招呼。
“嘎！维克利先生！”等到渔网布好, 小乌鸦从桅杆上冲下去, 落在维克利的肩膀上，“我带来了安吉莉娅女士的信，还有一部分你们的行李！”
“早上好, 辛苦啦小乌鸦！”维克利揉揉小乌鸦的脑袋，给它卸下背上的货筐，“等下再看信，我和雷蒙德先做一下早饭。也谢谢你，海鸥。”
收了维克利的钱，海鸥自认为就要照顾好他的信使小乌鸦，站在船舷上朝维克利点了点头。
小乌鸦等着大家用完早饭, 不但等到维克利先生从它这里拿过信件，还等到了船员们挨个和它打招呼。
雷蒙德吃完早饭还是架起钓竿, 和小乌鸦正聊天的船员见到了，不由得调侃他：“雷蒙德大哥，你昨天都钓了一天的鱼了，今天还继续钓啊，不会觉得无聊吗？”
维克利拿着安吉莉娅和费尔顿写来的信，笑着说：“我们很久没来过海上了，只钓了一天的鱼，才不会觉得无聊。”
他收起信纸，对小乌鸦说：“我和雷蒙德目前住在一个海边的村子里，那里也是船员们的家乡。出海前，我们在附近的镇上找到了路过的鸟类，托它们给翡纳城送信，应该很快就能送到。看起来普瑞斯城那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回翡纳城？”
“我还是第一次来海边嘎！”小乌鸦在船舷上跳来跳去，还吃到了雷蒙德钓上来的小鱼，“不过维克利先生你要是还有信要送，我现在就可以返程！”
小乌鸦带来的行李里有整整一袋钱币，于是维克利十分大方地又给海鸥付了一份钱。
“没关系，我要送的信不算紧急，小乌鸦你也可以在海边度个假。海鸥，你们有前往普瑞斯城的工作吗？帮我捎封信。”
海鸥没想到跟着小乌鸦出海一趟还能接到工作，“啊？我也在休假啊！”会帮小乌鸦也是因为这一趟就在它们的巢穴附近，“不过我可以回巢穴去问问有没有飞这个路线的其他海鸥。”
“那就拜托你了，这些钱就当做定金。”维克利微笑着说。
海鸥挠了挠翅膀根的羽毛，“行，到时候我让可以给你送信的同伴来找小乌鸦。”
自己也能留在海边，和海鸥告别之后，小乌鸦开心地在船帆边盘旋了好一会儿。
雷蒙德和维克利钓鱼时，它能跟着蹭到新鲜的海鱼吃；渔船撒网收网时，它就蹲在桅杆上看大家忙碌；等船要拉起风帆航行的时候，小乌鸦就从桅杆上飞下来，蹲在维克利先生或者雷蒙德先生肩膀上，偶尔还能看见路过的海豚群。
连在海上第一次过夜它都能很快适应，蹲在桅杆上仰望星空。
除了海面上的水汽和陆地上的阴雨天完全不一样，让小乌鸦觉得不太适应，头一次出海的小乌鸦玩得可开心了。
渔船在第四天回到了大码头。
鲁曼特港上的商人很快就收走了渔船上最昂贵的一批鱼类，一部分送进城主的府邸，一部分被装进鸟类的货筐里，用最快的速度运到其他地方。
新鲜的活海鱼也没等待多少时间就有商人收购，最后剩下一些卖相普通，或者不太鲜活的海货，被船员拉去了城里的市场。
等交过渔船停靠在码头的费用、城主对大渔船收纳的税金、售卖渔获的税金等各种费用之后，村民们和船上的帮工也剩不了多少收入。
好在足够维持生活，有时还能攒下一些钱，对他们这座没有土地的小村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你们没有土地？”一路跟着伍德，听他这么说，雷蒙德惊讶地问。
“对，我们村是几十年前搬迁到小镇附近的，村子附近的土地，那时的老一辈们带来的这条船，让我们能够在这里定居下来。”伍德说，“我们村里没人会耕种，就一代一代依靠渔船打渔为生了。”
“村里很多人家都在攒钱，想买属于自己的小船。虽然小船不能像大船一样在海上连续捕鱼好几天，但不需要缴纳大渔船的税，到时候没准收入还会更高呢！”
伍德把大家应得的收入分发下去，抓着一把钱币递给雷蒙德。
“这是你的工钱。”
按照雷蒙德和维克利的工作量，他们的工钱是比普通帮工要少的，雷蒙德数了数伍德没有多给，就收下了。
“维克利的也给我吧，我拿给他。”
“好。”伍德数了另外一堆钱，只见雷蒙德接过去就和他自己的混在了一起。
伍德正想提醒，就见雷蒙德走到正帮船员在市场上售卖剩下的渔获的维克利身边，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维克利。
“维克利，我们的工钱。”
维克利正在和收购咸鱼的外地商人讨价还价，一边向商人夸赞咸鱼的质量，一边掏出钱袋，让雷蒙德把钱币丢进去。
“等一下，我可以去市场上买点东西。”
维克利正要收起钱袋，雷蒙德忽然想起来，小乌鸦送来了装着金币的钱袋，他完全可以在港口上的大市场里买上很多东西，比如糖、蜂蜜和昂贵的香料。
维克利由着雷蒙德扯开钱袋的束口绳，掏走一把金币和银币。
雷蒙德把钱袋束好装回还在和收购商交涉的维克利的腰包里，揣好钱，和伍德打了声招呼。
“伍德船长，我去集市上转转。”
…
从鲁曼特港回到镇上，再从镇上赶回村里，走到那条经过海崖的小路上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哈，好像我们刚搬到翡纳城的时候啊！”
携手走在队伍末尾，维克利忽然轻笑出声。
那个时候，维克利攒下来的钱全都花在了筹备药剂店上，雷蒙德更是从来没攒过钱，钱袋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底都交了算得上昂贵房租。
两人常常结伴跑去晴夜森林，一个打猎，将猎物拖去集市上卖掉，一个采集草药，以减少药剂店的经营成本。
好在不再主动出门冒险，诸如魔药、武器补充和维护之类的开销少了很多，作为高阶冒险者，攒起钱来也很快，所以那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次持续得更短，两人刚跟着村民们出海，小乌鸦就把装满了金币的钱袋送了过来。
“嗯……”雷蒙德微微出神，“其实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维克利一怔，随后失笑：“对。”
就像他们在翡纳城居住的那么多年一样，晚间去城外的冒险者集市采购，雷蒙德会背着装满了食材、用品或者新奇的收集物的藤筐，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或者下班的雷蒙德去药剂店找维克利一起回家，维克利有时会抱着一箱材料，回到家里的工作室继续配制药剂。
“我们明天去问问那间破屋子是谁家的吧！”维克利提议。
“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租下来，屋主要是不要了，买下来也行。”维克利说，“我们都准备多在海边停留一段时间了，整理一间度假小屋出来怎么样？”
“好啊！”
…
第二天一早，维克利在村口的老地方找到老鲁恩。
“那间破屋子啊——”老鲁恩使劲想了想，“严格来说是没有主人的，不然就要给城主缴纳土地的税，每年来收税的税务官都不计算那间破屋。
“你们要是想修葺，不用征求谁的意见，也不用付钱。就是得在下次税务官来之前，去鲁曼特港的市政所登记。”
“谢谢你鲁恩先生，我们知道了。”
维克利和老鲁恩告别，回到破屋，空气里一股甜蜜的气息。
“烤南瓜挞做好了！”
雷蒙德从炉子里端出一只浅口盆，里面是他用在港口市场买的面粉和糖做的甜点。
挞皮是只有城里才会卖的细面粉，和上黄油做成的；馅料只用了南瓜去籽煮熟后柔软的瓤，和糖、牛奶、肉桂粉还有蜂蜜搅拌均匀。
他往刚出炉的南瓜挞表面撒上一层糖粉，丢上一颗火球，就是完美的焦糖层。
这可不是下午茶甜点，现在才是村里去海滩边赶海的孩子们回村的时间。
维克利和雷蒙德邀请他们回来的时候一起吃南瓜挞，孩子们就给他们带了一堆贝类回来，然后围在简陋的桌案边用手捧着南瓜甜点慢慢品尝。
小乌鸦也分到了一块南瓜挞，它站在塌了一半的石墙上从维克利手里叼走自己的甜点，三两下就吞了下去，然后注意力就被孩子们带回来的鲜活贝类吸引走了。
“雷蒙德先生，我们明天还能用小蛤蜊换、换南瓜挞吃吗？”
“明天没有，要过几天。”维克利揉揉短发女孩的头发，“糖和蜂蜜都很难得，没办法天天都吃。不过你们要是有多的小蛤蜊，可以像去市场卖东西一样卖给我和雷蒙德。”
“好！”
“鲁恩先生说这间屋子已经没有主人了，就是需要我们去鲁曼特港登记，以后需要为这间房子交税。”目送孩子们离开，维克利对身边的雷蒙德说，“下午就去镇上采购一些木料？”
“现在就去吧！”雷蒙德靠在桌案边沿，整个上半身转向维克利，“挑选建材，总比购买食材费时间。”
采石伐木对两人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想要修好的房屋能多使用一些年头，就不能直接用从山林里刚伐出的木料，得弄些放好的干木头。
售卖木料的木匠店铺，镇上还真有一间。
还是那条市场街道，木匠店在另外一头，店铺的后院相当宽敞，堆着尺寸不一的木料。
“……这个大小的屋子，用这个长度的木板，要这么多呢，这个尺寸的木梁……多啦多啦，什么，多加一间？喔，那是要多这些……”
木匠照着两人设想的度假小屋，计算着需要的各种木料，还问两人：“自己盖还是我们去盖？”
“地基和石墙还要重新修建，我们先把材料定下来。”维克利说。
雷蒙德已经走进了木匠的后院：“我们可以先看看木料吗？”
挑过木料，两人还跟木匠定制了一些新家具，等木匠整理完货单，付过定金，从镇上离开时，又到了黄昏时分。
就像翡纳城的旧房子愈加破旧的那段时间——到了傍晚，雷蒙德下班、维克利将店铺交给店员看管，两人跑到城里的木匠店铺买上一些木料，然后扛着木板在夕阳下奔回家，赶在夜间的大雨来临之前赶紧将漏了好几天的屋顶修补好。
雷蒙德这次也扛了几块便宜木板，因为维克利站在木匠店的后院里看了看天空说：
“今天晚上有小雨，得先拿几块木板把屋顶上的大洞临时遮一下！”
…
“什么叫赶路回来最少也得花上半个月，啊！”克莱门特听阿曼读了一半的信，忍不住打断。
维克利和雷蒙德拜托路过镇上送货的鸟往翡纳送的信也到了冒险者公会。
“确实有那么远，他们现在在罗希公国南部海岸。”
威廉已经看过了信，今天的文件量算得上锐减，这让他心情不错。
“信是托从罗希公国来翡纳城送货的鸟送来的，后面还说他们准备在海边度假，可能会在精灵历新年之后才回来。”
“真羡慕他们说度假就能度假。”克莱门特伏在桌面上，望着窗外的天空感叹。
“阿曼，别读信了，你看完一遍就丢给他自己看。”威廉合上最后一份文件，今天看起来能提前下班。
“顺便，克莱门特，精灵历新年之后，罗兰就会接任会长，我也可以想休假就休假了。”
“啊？那我呢？加班的时候谁和我一起？”
“你可以自己回神殿加班。”威廉拉着阿曼走出办公室之前，拍了拍克莱门特的肩膀，“谁叫你拖了几十年才开始任职神父，任职年限结束之前就好好干活吧！”
第83章 第 83 章
“等修房子的时候, 在屋顶留个天窗吧！”雷蒙德蹲在颤颤巍巍的屋顶上钉木板时说。
“好啊！”维克利在清理房子周围的杂草，“记得等再去镇上的时候和木匠师傅说！”
这次要把整个即将重新修葺的范围里所有杂草和石头全都清理干净, 最好连地基都重新翻新一遍，和重建也差不多了。
从周围清理出来的旧石头堆了两堆，这些石头是倒塌的墙壁上的，雷蒙德和维克利清理的时候把还能重新用来砌墙的挑拣出来，准备还用它们砌墙，剩下的就用来铺小屋面前的地面。
维克利和雷蒙德对于修葺度假小屋很有干劲，上午清理过地面，下午就又来了镇上。
加德纳在柜台后面看见两人时, 还问他们：“昨天不是才来过镇上, 今天有什么事？”
“我们还要准备砌墙的石料，所以想到来你这里问问。”维克利说，“你知道附近哪里适合采石吗？”
“正好, ”说到这个, 加德纳还真有个十分推荐的地方，“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石头比山上的难搞, 可是强度要高得多，还不用给领主交税。看你们应该有这个实力去弄那里的石料。”
加德纳指向墙上挂着的局部地图，“那，那儿。”
见维克利和雷蒙德的眼神在地图上打转，加德纳丢出一只玩具飞镖。
“那儿有座海岛，按理说不太可能有适合建筑的材料，但在魔化海兽从附近消失之前, 这座海岛是海兽巢穴之一，可能是那个时候被魔力影响了, 总之，岛上有座石矿，我和达沃克需要石头都去那里弄。”
甚至还弄回来一批高价卖给了修葺府邸的领主。
两人看着飞镖的落点沉默了。
“谢谢你加德纳，我们会去看看的。”维克利忍着笑，和加德纳道谢。
飞镖戳中的那座海岛，显然就是当年吞过雷蒙德的巨型海兽的巢穴。
没记错的话，海岛上的石矿就要从曾经是海兽巢穴的山洞进入。
那些石头在海兽肆虐的时间里长期处于魔力丰富的环境中，很有可能变成了近似于魔法材料的石材，用来建筑绰绰有余。
走出加德纳的店面，雷蒙德扶着额头说：“我们去码头上雇一艘合适的货船去拉石头吧！”
“走吧！”
他们到鲁曼特港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没在码头上找到货船，两人也不着急，在港口的集市上闲逛，在本地的酒馆里品尝特色菜，最后找了间能从窗户看到港口的旅店休息。
这是旅店的最后一间房，没有书桌，只有一张凑合挤下两人的单人床。
维克利伏在床上，借着床头蜡烛的光亮写着今天的日记。
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覆上来，仔细地避开了散在床上的长发。
“很快就写完了。”维克利抽出左手，摸摸贴在颈侧的脑袋。
…
维克利让船主直接从港口前往海岛。
“你们还要再另外雇船上岛？那不如和我的船一起去，我的水手们也能帮你们一起采石。”船主问，他的船不是第一次去那座岛上运石料，有经验，也知道那里的石材昂贵，开采不易，而且每次运送的石料都不算多。
“不用了，你只要直接出发去岛上装石料就行。”
维克利干脆地付了定金，船主也就不再多问。
雷蒙德则从港外的渔民那里弄了艘老旧的舢板，在海滩边等着维克利和小乌鸦。
这是他们出海的老办法了。
当年在这里狩猎魔化海兽的时候，很多冒险者带着一只罗盘或者指南针，就敢搭着小船追着海兽跑。
维克利去追被海兽吞掉的雷蒙德时，甚至只是从附近的海面上抓了一根浮木。
等维克利带着小乌鸦走上舢板，雷蒙德说：“小乌鸦，抓好了，我们的船会非常快的！”
“嘎？我飞行的速度也很快啦！雷蒙德先生你放心好了！嘎！嘎——”
小舢板像箭一样窜了出去，小乌鸦的脚爪钩在维克利肩膀的衣料上，整只鸟向前翻了过去。
维克利抱住小乌鸦，“我们是用魔法驱动小船哦，速度很快的。”
小乌鸦探头看向船尾的雷蒙德，他一只手放在海面下，用魔法制造让舢板前进的推动力。
“我差不多适应了，维克利先生。”
小乌鸦从维克利怀里钻出来，跳到船里，没一会儿就站在船边玩起小船溅起的浪花。
维克利和雷蒙德轮流开船，很快就到了那座海岛上。
“去玩吧！”
这里有一片和陆地上不太一样的海岛丛林，小乌鸦好奇地张望过去，维克利摸摸它的背羽说。
“嘎，可以嘛？”
“我和雷蒙德会先去采集石料，快返程的时候再叫你。”
山体上有好几处不同的山洞都通向石矿，偶尔有人来采集石料，在这里留下了清理过的山路和洞口。
维克利和雷蒙德选择了从最高的一处山洞进去，因为可以先从山上眺望整座小岛和大海。
两人看够了海景，才拨开洞口外丛生的藤蔓，钻进山洞。
雷蒙德按老样子给维克利递过来的箭头点上火，金色的魔法照亮了山洞里的空间。
深入山洞后，雷蒙德挑了一块算得上平整的石壁，用随身的小刀划了一个探查法阵，很快就找到山体里的特殊石矿，也把山体内部的路径摸索清楚了。
他从维克利手上接过点着魔力照明的箭，走在前面带路。
“我记得山体最下面有一个通向海底的海水湖，所以海兽才会选择这里当做巢穴。”维克利说。
“如果后来没有人到过最下面，”雷蒙德说，“那只巨型海兽的骸骨恐怕还留在那里吧！”
这里的石矿只是近似魔法材料，他们俩连采石的工具都没准备。
维克利拿箭头在石头上比划出能通过狭窄山洞的最大的石块，雷蒙德再用魔法拆解开，很快石料就在矿洞里堆了一地。
“我们要多砌四堵墙，加固原有的三堵半，还要垒一圈庭院半墙……这些石头够了吗？”雷蒙德拆解着石头，回头问维克利。
“得先运出去一些再计算，这里放不下了！”
两人搬着石料从最近的洞口离开，整齐的石料在洞口前的空地上堆成小山。
这处洞口估计也是来采石的人最常出入的位置，洞外被人为清理出了一块可以堆放石料的空地，离海滩也足够近，不需要他们再往海边运送。
“数量应该足够了！就算有差，再从普通的采石场购买一小部分就行。”
维克利在石堆后面点完数，拍拍手上的灰尘。
“好了，是时候叫小乌鸦去看看货船到哪了。”
小乌鸦已经从里到外把海岛逛了一圈，它看过维克利用地图册给它展示的货船航线之后自信地飞向大海。
“放心吧维克利先生，我有你可以做位置参考呢！”
干等着货船来岛上实在有些无聊，维克利在岛上的树林里转了一圈，收集了一些植物回来，坐在石条上记录。
雷蒙德坐在维克利身后，看着他沾了石末灰尘、又粘上草针枯叶的长发，伸手解开了维克利的发带。
维克利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雷蒙德包里那柄连夜间暗访庄园都带着了的发梳，合上夹着植株的笔记本，坐正让雷蒙德整理头发。
梳掉长发里采石时迸到的石末灰尘再重新束起是要舒服很多，维克利不知不觉就向后躺在雷蒙德腿上，举着笔记本翻看刚刚的植物记录，检查是否还有缺漏。
“嗯……维克利。”
“怎么了？”
维克利放下笔记本，看着低头盯着自己的雷蒙德。
“你的日记里，是怎么记那一天的？”
“哪一天……追海兽来到这座岛的那一天？”
维克利想了想，“应该就只记了‘追着吃掉了雷蒙德的海兽找到了它的巢穴’这种话吧！”
虽然没听到想听的内容，但似乎也没有不太好的形容词。雷蒙德哦了一声，还没开口，就听见维克利又说：“放心，详细的经过我不会往日记本上写的，那件事情到现在也只有我们俩知道。”
雷蒙德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些。
维克利坐起身，扭头看着他，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波动什么。
“对了，估计货船要中午才到，要不要去山洞深处的海水湖看看？没准巨兽骸骨真的还留在那里呢！”
维克利说完，把在港口市场上买的兜帽扣在头上，拉紧风绳，裹住了刚梳理过的金色长发。
山洞的最深处散发着海水的潮湿气息，耳边还回荡着岩石缝渗出水的滴答声。
箭头上的照明魔法减弱，雷蒙德往里面又弹了一簇魔力，倏然大亮的光团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半具奇特的巨兽骸骨矗立在圆形的海水湖边。
“只剩半具了。”雷蒙德走近骸骨，观察上面的断口，“应该是被腐蚀风化掉了。”
“剩下的一半应该也很脆弱了吧。能留到现在，都是因为它生前是一头魔化的海兽。”维克利走近骸骨，站到巨兽胸腔的位置，“哈，当年我从山洞上面跳下来，你就站在这个位置上，剖开巨兽的肚子钻出来。”
钻出来一个一身海兽胃液，裸着的壮汉。
也就是维克利的魔法天生不适合照明，当时点亮的箭矢火把十分昏暗，看不清第一次裸着出现在朋友面前的雷蒙德爆红的脸。
…
小乌鸦飞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过了准备好的午餐干粮，正在空地边缘的树荫下昏昏欲睡。
“船长说他们不能离海滩太近，让小船上岸把石料运上船。”
船主让水手们用小船带了板车上岸，货船两侧也垂下了绳索，看起来果然不是第一次来运石料了。
接货的水手还想拦着要自己搬石料的雇主，结果纷纷掉着下巴看维克利和雷蒙德你一块我一块地飞速装好板车，然后拉着平时五个人才能拉动的石料朝海滩走去。
等板车回来，水手们就看见了雷蒙德一个人，有个帮忙装车的水手问：“那一位先生呢？”
“噢，他留在海边帮忙把石料送上船。先装车，速度快的话我们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港口呢！”
船主是做好了装货一下午，夜航船到第二天一早再抵达港口的准备的，结果到了海岛没一会儿，一车石料就运到了小船上。
跟着小船过来的雇主之一，三两步就从海面上的小船跳上甲板，然后三两下就把吊装石料的绳索拉了上来。
虽然雇主在亲力亲为地干着体力活，但那好像一拳能干翻一船人的力气，让原本还想宰一把两个外地雇主的船主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就算两位雇主依然没有跟船，货船回航时拉扯风帆的速度还是快了许多。
货船回航的风向出奇得好，停进码头的时候，天边的云彩还没染上火色。
维克利和雷蒙德用魔法开着小舢板早就回到了鲁曼特港，他们下午就雇好了运送石料的车队在码头上等着货船，然后带着在港口集市上采购的商品回村了。
第84章 第 84 章
“时间刚刚好！”
维克利向前几步走到海崖边, 夕阳刚好映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海风迎面吹来, 也比会弄乱头发的风向舒服很多。
小乌鸦蹲在海崖边的树枝上，学着维克利和雷蒙德观赏夕阳，就在天边的落日沉下一半时，它突然炸起羽毛，扑腾到维克利怀里。
“嘎！！！”
小乌鸦一向很有眼色，雷蒙德松开维克利，皱眉看向突然冲过来的小乌鸦。
“怎么了？”维克利问，不过随后, 他就和雷蒙德一同看向了海崖下方。
“那是亡灵界的气息。”维克利给小乌鸦解释道。
悲喜乌鸦, 在整片大陆上受到女神赐福的魔化鸟群中，都是特殊的。
别的鸟群都是从大陆上原生的普通鸟魔化而来，悲喜乌鸦却在传说中是来自深渊的鸟群, 也因此, 对人界以外的气息都过分敏感。
小乌鸦确实是只年轻的悲喜乌鸦，它被突然出现的奇怪气息，吓到了。
“别担心, 没什么。是亡灵魔法。”雷蒙德盯着海崖下的礁石滩看了一会儿，说。
这样特殊的魔法，人类一般是不会去研究的。
亡灵魔法甚至不如它的名字听起来可怕，实用性不高，攻击力几乎没有，还需要魔法师具有相当高层次的感知力，最好是天生就属于沟通自然和魔法的长生种。
“那个魔法师, 我们见过吧！”雷蒙德看着礁石滩上站着的人，越发觉得身形眼熟。
奇怪的魔法师裹着严严实实的斗篷和兜帽, 好像在避免全身上下有任何一处皮肤暴露在阳光之下。
“是达沃克，镇上药剂店的夜妖店主。”维克利看到斗篷下的手套，认出了魔法师的身份。
达沃克施展的亡灵魔法已经构建出一扇通往亡灵界的门，从里面走出了一名青年，而后达沃克迅速把准备好的遮阳衣物裹到青年身上。
维克利和雷蒙德正想带着小乌鸦避开，达沃克却先拉着青年来到了海崖上。
“这是柯林，抱歉打扰你们了，但我和柯林约好了每周这个时候在海崖下面见面，不方便中断魔法。”
“没关系。”维克利把怀里的小乌鸦端到达沃克面前，“只是我家小乌鸦不熟悉亡灵魔法，它被吓到了。”
“抱歉，小乌鸦。”达沃克摸摸鸟头，从怀里掏了只药剂瓶递给小乌鸦，“给你的赔礼。”
小乌鸦叼着药剂装进自己的小包，含含糊糊地声音从嘴缝里漏出来：“没关系，我就是头一次见到亡灵魔法，你知道的，我是一只悲喜乌鸦……”
…
趁着夕阳还剩三分之一，四“人”一鸟又坐回海崖边。
“……亡灵界像柯林这样滞留的亡灵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每周见面的这两天我也会尽量抽时间带着柯林和镇上的朋友见面。”达沃克说。
“那你为什么会滞留在亡灵界啊？”小乌鸦在一旁的草地上玩石头，歪头问柯林。
“我想等达沃克到了亡灵界之后再一起离开。”柯林扔着石子和小乌鸦一起玩，“我和达沃克可是得到女神赐福过的伴侣哦！那就是我长年留在亡灵界的护身符。”
不过对于亡灵来说，在人间还是最好不要见到太阳最好，达沃克这才选在黄昏时分施展召唤亡灵的魔法。
“嘻嘻，刚好达沃克也是夜妖，我们现在得一起躲太阳了。”
夕阳落尽，夜空挂上繁星，达沃克带走了交到新朋友的亡灵柯林。
“我们明天晚餐会邀请镇上的朋友聚会，加德纳也在，你们要不要也来？”
临走前，柯林还热情地邀请维克利和雷蒙德，包括小乌鸦。
达沃克默默放弃了解释自己和这两位外乡的冒险者并不熟，和柯林一起等两人一鸟的回复。
“好啊，我们会去的！”维克利笑着答应。
“那明天见！”柯林热情地跟他们挥手告别。
…
雷蒙德手里拿着点着照明魔法的箭矢，当做手掷短矛一样不安分的挥舞着。
可惜箭只是出海前在港口买来的普通木箭，雷蒙德一个用力就给弄断了。
“想什么呢？”维克利从箭筒里又抽了一支递给他。
雷蒙德接过箭，点亮，稳稳地拿在手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拉着维克利在路上走了半天，雷蒙德才开口说：“我觉得，嗯……我们之前的婚礼，根本没有诚心向女神宣誓，不够正式。”
虽然那场登记在案的婚礼，从形式和法理上都已经成真了。
维克利抿唇，抽回和雷蒙德扣在一起的手，先是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摸着后脑勺，盯着旁边的地面慢悠悠地说话，于是完全错过了雷蒙德疑惑、迷茫、最后渐渐睁大的眼睛：
“啊，那再办一场正式的婚礼？我们的度假小屋应该很快就能修好，也规划了小庭院，倒是可以做场地，就是常规的婚礼之前是不是会先有人求婚……”
雷蒙德的双手猛地抓住维克利的肩膀，张了张嘴，话没说什么，倒是冷静下来了。
“咳，我也觉得可以把度假小屋当成新场地。”雷蒙德收回双臂，狼狈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照明木箭，“小屋修好还要花一段时间，我们回去之后可以先好好列一下筹备清单……”
…
怎么求婚，这是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都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
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一场婚礼，维克利第一个想到的求婚信物肯定是那枚他长年累月灌注魔力制作出的独一无二的宝石戒指；雷蒙德也会想到那颗他从没落的劳伦斯家族带到神殿教育所的紫罗兰胸针。
不知道该说可惜还是心有灵犀，这两位在那场乌龙婚礼上交换信物时，也想到的是这两样东西。
“我去鲁曼特港看看石料运送车队的情况，晚上就直接在达沃克家里见吧！”
吃完早饭，维克利收拾好腰包，对雷蒙德说。
“好，晚上见。”雷蒙德答。
然而维克利刚离开小镇，走向鲁曼特港的方向，雷蒙德就推开了药剂店的大门。
在小镇上，找能送信的鸟，药剂店这里比加德纳守着的冒险者公会办事处要来得好用的多。
雷蒙德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一堆收藏品的名字，挑挑拣拣，还要讲那些收藏品详情以及有什么纪念意义，来询问达沃克和柯林的意见，好找到一件合适的物品，然后送信给威廉，让他找货运的鸟加急送来。
倒不是雷蒙德不想去找鲁曼特港的海鸥，一是维克利已经往鲁曼特港去了，容易露馅，二是，药剂店这里，还能隐晦地请教一下新朋友达沃克和柯林。
看着柯林兴致勃勃，达沃克就也跟着帮忙。
“要送非常、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柯林重复了一遍雷蒙德的问题。
“对，很重要的场合，所以越有纪念意义越好。”
“‘封印地驻守纪念章’，这有什么意义？”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群山封印地。”
“那也不是拿你的纪念章送他吧？维克利先生是精灵，应该也去过，你们要是交换纪念章还有点儿意思。”柯林说，然后他指着纸页上另外一件物品问，“怎么还有‘纯净深渊尘埃’？这东西一般从高阶恶魔身上采集到的都有杂质吧！”
“我们一起去过深渊。”
柯林沉默了。
真是强大的圣骑士和精灵……
“那他不应该也有？药剂师的话，身上带的药剂瓶更多，收集的也会更多。”达沃克说。
“……”
雷蒙德把能想起来的旧收藏都想了一遍，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合适的。
“你是在准备最近要送他的礼物吧！最近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柯林建议道。
“最近？我们结……对！我们的新房子建好了。”
因为新建房子不巧赶上忙碌的深渊波动时期，还有一些庭院雕塑装饰没有布置，雷蒙德用自己留下的岩冰雕刻了一只不太写实的维克利。
雷蒙德匆匆写完送给威廉的信，拜托达沃克找运货的鸟儿送出去。
“我可以加钱，可以让鸟群尽量帮忙找一只鸟专门送去翡纳城吗？”
“当然可以！”柯林比达沃克回答得还快，“我和帮药剂店送货的鸟类们的关系可好啦，比达沃克和他们的关系还好！”
维克利则是让小乌鸦帮他从海鸥的巢穴里找一只可以帮忙跑腿的海鸥。
“我不可以吗？”小乌鸦听到维克利的话，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你飞走了，雷蒙德会知道的。”
好吧。
小乌鸦去海鸥巢穴把那只带它去找出海打渔的维克利的海鸥叫了来。
“精灵之森？那也太远了吧！不是悲喜乌鸦飞去精灵之森送信，要和徒步进森林的其他人一样经过所有的守卫关卡。更何况，这不是有只乌鸦在这儿吗？”
“加钱。”
“我飞。”
…
好在两边的送信鸟要去的地方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飞个来回的。
维克利和雷蒙德开始认认真真地修起度假小屋来。
“你们要留在我们村里吗？”
经常来玩儿的小孩发现两位叔叔开始盖房子，赶海回来时忍不住问正在挖地基的雷蒙德。
“不会。但我们准备在这里住几个月，等我们回家之后，过了几年，还会再来住几个月。”
小孩听得弯弯绕绕，倒是听懂了雷蒙德说，不会留在村里。
真可惜，盖了房子，两位叔叔却不会留在村里。
地基挖好了，雷蒙德和维克利却不太会砌这种石块偏小的碎石墙。
翡纳城的房子用的都是整块的石砖，这间小屋他们准备的却是特殊石料和普通石材混在一起砌成碎石墙。
请雇来的石匠砌墙，就要多等几天了。
然而都在等送信的鸟儿回程的两人倒是各自送了口气。
嗯，还能再等一等，快点在我们的新婚礼布置好之前回信！
…
晚上，维克利和雷蒙德还是睡在铺着干草堆地铺上。
屋顶的大洞之前雨天的时候被钉上了，现在就看不见夜空。
“以后几天还有雨吗？”
维克利侧耳想了想：“没有雨天了。”
“那我去把木板掀开吧，看习惯了。”
雷蒙德翻身起来，拎着斧子就翻上了屋顶，拆木板时，脆弱的屋顶都好像要塌下来一样震动。
“还好屋顶没塌。”雷蒙德很快就回到了维克利身边躺下，还不忘吐槽年久失修的屋顶，“明天新的石墙就砌完了，到时候，这块屋顶就得拆下来。”
“到时候就给小屋装上天窗，我在鲁曼特港的商店定了玻璃。”维克利说，“不过这边好像买不到琉璃花，不知道这里流行什么样的婚礼装饰。”
“下周去问问柯林？”
“柯林和达沃克也不是在海边举办的婚礼，去问问鲁恩先生，可以参考参考渔民的风格。”
“也可以去港口集市上看看会售卖什么样的装饰品。”
……
第85章 第 85 章
静谧的夜色中, 海边村落的破旧小屋里传出窸窣轻缓的对话声。
维克利和雷蒙德商量着怎么修葺度假小屋、怎么布置一个专属于他们两的婚礼。
时间好像回到了前不久，两人一起讨论要怎么建造新家的时候。
那些天也是在深夜时分, 谁先回到家，就会在厨房准备一些夜宵，有时候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搭配松饼，有时候是维克利事先发酵好的酸奶和一些干果、坚果；时间充足的时候，雷蒙德还做过布丁，搭配安神药草茶。
他们在厨房边铺着浅棕色格纹桌布的小桌上清点这些年来的收藏品、五花八门的材料……
现在则是躺在松软的草铺上。
维克利伏在雷蒙德身边，用随身的笔记本记录需要准备的物品清单。
“从镇上请石匠、再请村里空闲的村民帮忙，把小屋的结构搭好要花两天的时间, 铺设屋顶的木板和瓦片再花掉一天, 所以购买屋子里的家具和装饰的话，最好还是两三天后再准备。
“不过……”
维克利放下羽毛笔，向后侧躺下去, 手臂支起撑着脸颊, 看着躺在身边的雷蒙德。
“要是鲁曼特港也没有合适的商品，要不要花时间从熟悉的商人那里订购一些额外的物资？或者写信回翡纳，让乌鸦们从我们的仓库里送来一部分物品。”
那样的话, 布置小型的婚礼的时间就要往后拖几天了，刚好可以等精灵王把自己要的东西寄过来。
“想要避免经常修缮小屋，我认为完全可以准备更好的材料。如果需要的话，多花些时间也没关系。”雷蒙德说。
最近的翡纳城应该没有之前那样忙碌，不急着回去，在海边的度假小屋多耽搁一段时间无伤大雅。
再说了，按小乌鸦来到这里的时间算, 回信这两天就会到，到时候再根据具体情况决定行程也完全来得及。
不过第二天, 从港口来的车队还没抵达，从翡纳来送信的鸟儿先到了。
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即将拆除的旧炉子上做了早饭后，前往镇上迎接车队，顺便再补充一些食物。
他们穿过街道前往小镇的另外一边，路过达沃克的药剂店时，被药剂店的小学徒叫住了。
“嘿！维克利先生，雷蒙德先生！太巧了，刚好今天店里来了一只从翡纳公国来的鸟儿，它要找你们！”
大约是真的放任他俩来这里度假，送信的鸟儿不是从维克利药剂店送货队伍里找来的乌鸦，也不是受雇于神殿能寻找圣灵气息的夜鸮，而是从冒险者公会后院里那些会接受委托的鸟类里随便挑选的一只。
信封里厚厚地塞了好些人的信，维克利分了几封递给雷蒙德。
“原来你们上周四就来过啊！”柯林见送信给维克利和雷蒙德的鸟飞到了自家的药剂店，问过达沃克才知道缘由，“达沃克都没提到过。”
“我和雷蒙德上周四的时候才是第二次来镇上，只是普通的客人而已。”维克利从包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页，“喏，昨天说带给你的药草茶配方。”
“哇，谢谢你，咖啡和达沃克的药草茶配方我早就喝腻了！”
柯林趴在昏暗的柜台后和维克利说话，达沃克似乎心情很好，给原本只是来店里问路的鸟儿倒了一碗清水。
“你们还会在海边待多久？我等会儿就要走了，下个周四才会再回来，不知道你们在海边度假的这段时间我们能见多少次面呢！”
“我们在准备一个度假小屋，等小屋建好之后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维克利说，“放心好了，等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定会先和你告别。”
“好，那下周再见！”
离开药剂店时，雷蒙德手上除了顺手在店里买的香料，还有达沃克送的一罐沿海风味的药草茶。
午后，他们带着在镇上接到的车队和雇来的石匠回到村里。
破屋最后剩下的屋顶也要拆了，干草被清理到一边，维克利和雷蒙德与工匠们在一旁搭起休息用的帐篷。
“两间平房怎么用上这么好的材料？”看过地基和房屋的规划，年纪最大的一个工匠问在旁边搬运石料的维克利，“这些石料都能在城里换一栋别墅了。”
“我们希望这间小屋可以使用很多年，所以亲自去采集了这些石头回来。”维克利头上戴着兜帽防尘，把整块的石料放在凿石的工匠身边，“而且，比起城里，我们也更喜欢这里的环境。”
石料凿成适合砌墙的大小，工匠们调配的砂土粘合剂里被维克利加上了一些从达沃克那里拿来的药剂，药剂驱散虫蚁的效果可以持续很久。
看着工匠们熟练地砌筑墙体，原本还想跟着学习砌墙的两人竟然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坐在石堆上旁观发呆。
维克利从帐篷里找出纸笔，开始写起寄回翡纳的信件。
药剂店现在只剩小梅格看店了，有些经常运往外地的药剂库存见底，恐怕要让乌鸦们带着原料和订单来海边；店里卖给来往冒险者的常用药剂，备货是最多的，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小梅格现在也能熟练配制店里消耗量最大的几种药剂，这些就不用再担心。
公会虽然忙，但最近也多了一些新人，等他们工作熟练之后威廉就准备卸任，到时候他和阿曼也准备去度假，维克利在信上认真地写了一些推荐的地方给他们俩参考。
至于克莱门特，维克利还是尽量安慰了一下这位驻守神殿已经有几年没有离开翡纳城范围的朋友。
还有，他和雷蒙德准备在海边建一座度假小屋，如果翡纳城不忙的话，那么他们要在海边待得更久一点……
雷蒙德的脸颊隔着兜帽贴着维克利的头发，看他一页一页写着：“和信一起给大家送一点这里的干海藻和鱼干吧！”
“那等会儿我们去村里买一些。”
这里的海藻泡发后适合煮汤，也可以加在炖菜里。维克利在信纸上给阿曼推荐了这些天和雷蒙德尝试过的，从村里和镇上学来的菜谱。
“那我明天就去鲁曼特港找海鸥们帮忙送信和特产吧！”雷蒙德接过维克利封好的信，说道。
维克利望着他，眨了下眼：“好啊，我明天去镇上找木匠定制小屋的家具，刚好一起出发。”
两人在镇上的时候都没有留从翡纳来的鸟儿捎带回信，途径达沃克药剂店的鸟还要过几天才到，想早点送出信，是得找港口的那些海鸥。
第二天一早，在镇上送走去港口找海鸥的雷蒙德，维克利转身带着小乌鸦走进了达沃克的药剂店。
“昨天不是来过，怎么没买？”达沃克照着维克利给的清单，给他捡了几小包草药，随口问道。
维克利只说是今天才发现需要用上这些草药，揣好包裹就和小乌鸦去了木匠那里。
木匠已经认识维克利了，还以为他是来补充木料的，正要带维克利去挑选木头，结果维克利却说:
“你能制作房屋的小模型吗？”
“不用特别精致，有房子的形状就行。阁楼上的小阳台一定要有。”维克利在纸上简单地描绘了他们在翡纳城那座新落成的房子的外观，他回忆了一下树枝上离精灵果萼片最近的那两片叶子的大小，“长宽可以在一尺左右，我想过两天就来拿。”
木匠照着维克利比划的大小记下来，“这两天就着急要吗？”他问。
“是的，轮廓清晰一些，打磨好就行，我想用来做给其他材料塑形的模具。”
木匠收了额外加急的银币，于是没再多问，保证三天后维克利就能来取。
“对了，我们还需要一些实用的家具，不过家具不着急。”维克利拿出购置家用的清单，“这些家具按照正常的工期来做就好。”
而去了鲁曼特港的雷蒙德，在交给海鸥的一摞信件中夹了一封单独交给威廉的。
“上次太着急，没有给威廉送邮费，这次得补上。”雷蒙德往信封里装了几枚金币。
那天趁着维克利来了港口，雷蒙德去镇上时，匆忙间忘了装上自己的钱袋，在药剂店寄信时是请鸟儿们先送货再领工钱的。
等威廉把自己要的东西从地下室和仓库里翻找出来，再寄来海边也需要工钱。
他可不想等回翡纳的时候被威廉拿这件事打趣。
送完信和特产，雷蒙德逛遍了港口的集市和市场，在珠宝和首饰商人那里收了一堆品相普通的各色宝石，买了绘画和雕塑的工具，在挑选另外一些材料的时候稍微犯了难。
雷蒙德从群山之东来的冒险者那里了解过一些调配颜料的方式，但他实际没有实践过，于是纠结起是用从村里买的普通鸡蛋好，还是再等一些时间从城里的冒险者公会弄一些魔化鸟兽的蛋来……
不过雷蒙德这么一逛，回到村里已经是深夜了。
小乌鸦嫌帐篷里闷，蹲在帐篷顶上睡觉，雷蒙德轻轻掀开帐篷，把装着材料和工具的筐子往帐篷的角落放好，随手丢了外套在上面，一旁是维克利今天用的筐子，里面一模一样地放着维克利带兜帽的短斗篷。
维克利点着本地常用的油灯在写日记，见雷蒙德回来，匆匆收尾，合上笔记本，靠着雷蒙德坐在干草铺的床铺上。
“我今天去木匠那里订了家具，等小屋修好，我们就可以有床了！”
第86章 第 86 章
雷蒙德这些日子天天提着筐往镇上去采购食物和日用。
没有他和维克利帮忙, 小屋的建造效率都有些下降，工匠们花费时间搬动各种原料时都要感叹一下, 两位雇主的巨力着实很节省时间。
照他们的需求量，一次从镇上多采购一些，完全不需要日日往返。
罗希公国气候温热，可目前的季节还算凉爽，买来的面包蔬果还是能储存好些天的。
但维克利早上一送雷蒙德走，就会提着水桶找到溪流的下游去，用他在达沃克药剂店买的草药研磨配制专门用来处理精灵树叶片的药汁。
他很需要雷蒙德每天离开的这么一段时间。
这几天连小乌鸦都很少待在两人身边，跟着村里的孩子们早上去海滩捡贝壳挖海蛎, 下午钻进附近的树林里捉迷藏。
那天小乌鸦被维克利派去木匠那里取定制的房屋模型, 在集市上看见一只看起来像是常在翡纳城冒险者公会后院接工作的鸟类，于是好奇地跟在那只鸟身后，亲眼目睹雷蒙德带着眼熟鸟走向镇外, 然后爬下海崖。
小乌鸦探头往崖下看时, 雷蒙德坐在崖壁突出的岩石上，从货筐里取出一堆五花八门的物品，手里正拿着两只拳头大的阿维莱斯岩冰雕像, 身边摆了一套雕刻工具。
结果还没等它回到村里，从精灵之森回来的海鸥找到了它，要它带路去找维克利。
看着维克利先生从海鸥的货筐里拿出两片宽阔坚韧的精灵树叶，在自己带回来的模型上面比划，小乌鸦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决定这些天非必要不 打扰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人。
维克利手上的这两片叶子，是树枝上离精灵果最近的的叶子, 也是陪伴果子长大成熟的叶子，每颗精灵果萼附近都会有这么一对专属的叶子。
有些精灵会把这对叶子做成皮甲, 也有制作成武器，皮盾、刀或剑鞘的，维克利还见过有经商的精灵，拿其中一片叶子做了只钱袋。
总而言之，叶子的可塑性极强，尤其是搭配上精灵们代代相传的药剂。
有的配方可以让叶子变得柔软，比制衣的皮料还亲肤；有的配方就能让它硬化，不输给任何一种制盾材料。
时隔多年再拿到这两片叶子，维克利仔细抚摸了一遍。
厚实的橄榄形叶片宽就接近两尺，被精灵王卷成卷塞进海鸥的货筐里，两片叶子各折成三份，刚好组成一栋小屋，还能剩下两块宽半尺左右的余料，和一些角落的边角料。
维克利没怎么做过这样的工作，小心翼翼地在叶片上描了轮廓和缝份，还把屋子窗口的部分都描了上去。
接下来要软化叶片，贴到做好的木制模型上，用工具配合药水把门、窗的形状塑好，然后硬化墙面、地板、屋顶等等，留下柔软的缝份，最后把整只小屋外观的皮箱组合起来。
用精灵树叶制作这样的物品，软化、拉伸，在模具上按压雕刻叶片就是最花时间的工作，维克利做了这些天，也才给一片叶子雕好了三面墙壁上门和窗户的形状。
雷蒙德最后调配颜料选的还是最普通的鸡蛋清。
虽然群山之东的冒险者说，这样调配出的矿石颜料可以经久不衰，但雷蒙德对自己勉强复原的配方不太信任。
他倒是准备用魔力把自己收藏的一些材料当做颜料，融进岩冰里，这样除非再用魔法分开这些材料，否则不会掉色。
比如维克利的发色、眼睛，被维克利当成项链吊坠戴起来的紫罗兰胸针、自己手指上的魔力宝石戒指……
这样，这些色彩就永远不会消失了。
岩冰雕塑本身是没有颜色的，晶莹剔透，看起来就很昂贵。可这样就更像一对装饰物、收藏品，而不是能陪伴在身边的日常摆件。先前一直都是半成品，也是雷蒙德因为这一点在犹豫。
雷蒙德手上的雕像小人并不写实，圆滚滚的身体想穿什么衣服全看主人的画技，但五官神情却相当神似。
金色是魔力脉络结点产出的魔法宝石，那是他们俩最早向地下探索的第一处脉络结点，不太熟练，宝石中的魔力保存得并不完美，但色泽很好，因此拿去换钱不太合算，才保存到现在。
挑选紫罗兰色时，雷蒙德有些纠结。他让威廉把以前在群山之东收集到的染色药草、另外一种深海巨兽的骨髓都拿上了，但最终还是趁着维克利睡着的时候，悄悄从胸针的宝石背面刮下了一点点粉末。宝石的那一点点颜色被他用在眼睛上，描画衣服上的紫色再用药草颜料。
黑色是他从戒指上的魔法宝石里抽取了一些深沉到发黑的魔力，混合着纯净的深渊尘埃点在岩冰里，这让用黑色染出来的眼睛在光线下折射出些许紫调，雷蒙德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
还有和维克利一起探索极北时采集的黄色矿石、在北方海域和海妖们交易来的深海珍珠……
特殊的材料颜色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于是先前在港口买来的宝石就能研磨成色彩更多的颜料，用来调色。
这些用了特殊工艺让魔法材料融进岩冰上色的地方，皮肤做成了哑光，头发、眼睛，身上的胸针与戒指则保留了岩冰一些近似水晶、宝石的效果，显得这对塑像没那么低调。
雷蒙德手上的岩冰雕像很快就变成了两只三头身的可爱彩色塑像。
他都想好了：上一次婚礼维克利穿的是白色礼服，雕像可以用白色颜料画衣服；出门的时候会穿便于行动的衣装，就能用棕色、灰色画出外套和长裤，他可以额外在裁缝那里定制几套斗篷和兜帽，给自己和维克利的小雕像穿上……
这样，用来绘制衣服的颜料就不必太过持久。
彩绘似乎掩盖了原材料岩冰的贵重属性，却可以让这对塑像成为两人众多收藏品中十分独特的存在。
雷蒙德花了大功夫在融合上色材料和岩冰上，让这些不同的魔法材料融合均匀、显色，与制作高阶魔法道具的难度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维克利那边就是在雕刻树叶上费力气，要做出门窗的轮廓、屋顶瓦片的起伏，阁楼小阳台更是要裁剪缝合才能做得更贴合木制模型。
小乌鸦和村里的孩子们玩闹回来，找去维克利那里看了半天，还歪着头问维克利。
“维克利先生，你和，你为什么要做一个摆件用来求婚呢？”
维克利正在叶片上刻印窗户的轮廓，他停下动作，回答小乌鸦。
“对我来说，最适合做求婚信物的物品已经在婚礼上和雷蒙德交换过了。就算是我用应该拿来纪念我们婚礼的礼物替代了求婚信物吧！”
软化的叶片贴在小屋模型上，木刀顺着木制模型突起的窗沿压刻，再将硬化叶片的药水迅速滴在压好的痕迹上，一扇窗户的形状就留在了叶片上。
等大致的轮廓固定好，再用更锋利的木刀划出墙面上的砖石纹路。
精灵树叶的手感与皮料很相似，缝纫也是照着制作皮具来的，要先在叶片上钻孔，再用皮绳缝合。
一片叶子做地板、临花园的墙面和屋顶，一片叶子做剩下的三面墙，维克利尽可能地减少裁剪和缝合的工序来保留完整的叶子。
深绿色的小屋一看就知道是那栋位于翡纳城西的别墅，来自矮人工匠的独家设计，有一间小小的阁楼阳台。
房顶和正面的墙可以像精巧的普通娃娃屋一样打开，维克利用给窗扇开孔、裁剪阳台剩下的边角料做了几把椅子和小桌，象征性的放在里面。
维克利想了想，家里的仓库里其实有不少能拿来做微型家居的材料。
不过，虽然他有参考那些普瑞斯城贵族家的娃娃屋，但维克利还是想做一只能摆在客厅的储物盒。
放上可以给药草茶和咖啡增添风味的方糖罐或者蜂蜜罐、坚果盒子或者急救药剂……
那就是经常使用的物件，可不算浪费材料。
…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维克利收拾好东西，提着筐子从溪流下游回到在建的小屋。
黄昏时分，最后几位留在这里修建屋顶的工匠已经休息了，围在帐篷边用篝火烹制晚餐。
小屋被黄朦朦的夕阳笼罩，虽然还没建成，但已经充满了鲜活的村居气息。
雷蒙德也刚到家，一只手提着装满食物的筐，站在及腰的小院矮墙边，一旁居然跟着达沃克一个被外套和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雷蒙德把为明日准备的食物在小院里放好，全副武装的柯林已经朝维克利十分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嗨，维克利，打扰啦！我刚回来就和达沃克碰见了雷蒙德，听说你们的小屋快建好了，就想跟雷蒙德过来看看！”
上次在达沃克家里的聚会上，维克利和雷蒙德聊了很多关于修建度假小屋的事，得到了大家的各种建议和推荐。
有两位力量过人的长生种自己参与建造，柯林算了算时间，觉得他们的小屋大概是建好了，遇见雷蒙德时就兴致勃勃地询问能不能过来参观。
达沃克往常只会给身为亡灵的柯林准备一件足够带他回镇上的斗篷，剧烈活动就难免顾及不到遮盖夕阳，于是把自己的手套和外套都套在了柯林身上，自己从口袋里拿出备用多年、几乎没用过的夜妖防晒药剂。
雷蒙德提着装满食物的筐子迅速走回小屋里放好，柯林跟在维克利身后走进小院。
“我和达沃克在海里捞了几条鱼，特别新鲜，可以用和上次聚会时不一样的做法烹饪来给你们尝尝！”
“好啊！”维克利浅笑着答，一手提着木桶走到石缸边添水，一手将表面上铺着一层野菜草药的小筐往石缸与半截旧墙的角落里放。
旧墙是没有拆除留做装饰用的，角落里因为石缸渗水十分潮湿，倒适合维克利存放那些调配好的药水。
炉灶在室外，支了半截可以收起来的棚子，搭了一条和渔网相同的粗纺毡子在上面。
天气晴朗，棚架只靠在墙边。
达沃克在炉子边的案板上熟练地处理配菜，柯林调了一碗香料就提着鱼跑去篝火边烧烤。
维克利递给他一只小碟子，里面装了些片好的烤羊肉。
“尝尝我们的烧烤调料配方怎么样？”
“好香！加了海藻吗！”
…
一顿晚餐有雷蒙德掌握火候的烤羊腿、达沃克和柯林做的鱼，还有工匠们煮的本地炖菜。
达沃克和柯林在星星挂满夜空时告别离开，柯林身上累赘的衣服和手套全都脱了下来挂在手腕上。
“和上周一样，明天晚上也要来我家啊！”柯林说。
明天房子最后的屋顶做好，工匠们也要离开了。
不止要去达沃克和柯林家做客，还有些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87章 第 87 章
第二天一早, 钉上小院矮墙上的栅栏门，整座度假小屋就完工了。
结算掉工匠们剩下的工钱, 维克利和雷蒙德走进房子里。
屋顶一侧留着天窗，镶嵌着从港口送来的一面玻璃，可以看到湛蓝的晴朗天空上飘着云彩，穿透天窗的日光温暖地充满小屋。
“就差家具和装饰了！”
打扫干净空空荡荡的小屋，维克利提着扫帚站在门口说。
雷蒙德手上端着刚刚用来擦洗门窗的木盆和抹布，从一旁增建的储藏间走出来。
“储藏间也清理好了，”雷蒙德放好手上的工具，“不过堆在地上的物品, 还要等木架搬进去之后再整理。”
“嗯, 回镇上去的工匠会转告木匠，”维克利放下扫帚，掩上房门, “等家具运过来, 晚上我们就有整洁的床铺了！”
趁还没到午餐时间，两人带着工具朝村外的树林走去，准备收集足够的木柴放进储藏间。
他们用了一段时间的简陋石缸也要处理掉。
石缸的材料并不耐用, 底部渗了一圈水，刚好带回山林里，省得留在村里又没用，还可能因为蓄水产生一些安全隐患。
维克利带了一只筐子装草药，雷蒙德腰间别着用来捆扎木柴的绳索，怎么把石缸拖回来的，又怎么把石缸拉回林子里。
雷蒙德用随身的武器长剑将石缸砸碎后, 转身朝维克利走去。
“好了，我们去找木柴吧！”
收集木柴的位置是前些天老鲁恩告诉他们的, 雷蒙德挑选着适合做柴的木头，拿长剑代替斧子，毫不费力地将木料截断，用绳索捆扎好。
雷蒙德和维克利又在林中收集了一整筐野菜和普通药草，这才带着一上午的收获回去。
他们回到村里时，正好是午餐时间。
孩子们和小乌鸦在村里打闹，维克利朝他们喊：“小乌鸦！我们回家做饭啦！记得回来吃饭！”
小乌鸦回头叫了一声：“知道了维克利先生！我很快就回去！”
从储藏间的食材筐里拎出一条雷蒙德前一天买回来的腌鱼，拿上一些果蔬，维克利回到崭新的炉灶边做饭。
雷蒙德背回来的木料堆在院子里，他要将那些木料劈成最好烧的形状，再收进储藏间。
小乌鸦飞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他们俩一个正在做饭，一个正在劈柴的景象。
“嘎，维克利先生，今天中午吃什么？”
“柠檬煎腌鱼排和炖菜。”
“不吃沙拉吗？”小乌鸦站在小院子里搭着的木架上，伸头朝旁边乘着野菜和药草的筐里看。
木架是两人自己搭的，正晾着斗篷和外套。
“不吃哦。这些材料我准备晚上带去达沃克和柯林家，做成聚会上的沙拉。”
那条腌鱼相当大，维克利煎了好几锅，鱼排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
…
送家具的马车到这里时，小院子里的木柴已经收拾好了。
炉子上煮着茶水，散发出奇异的药草香气。
“喂！维克利先生？”马车上传来木匠的声音。
维克利放下手上的杯子，走出来拉开矮墙上的栅栏门。
“下午好！”
“下午好，维克利先生，雷蒙德先生！你们定制的家具都在这儿了。”
木匠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个大置物架、一个小置物架、一张书桌、一张圆桌、四把椅子、衣架、衣柜和储物箱、床……”
木匠让学徒把家具搬下车，一件一件地和维克利核对。
“……好了，就是这些。已经付过一半定金，还有一半的结款，十三枚银币。”
维克利从沉甸甸的钱袋里数出十三枚银币和一把铜子，放到木匠手上。
“谢谢你把我们的家具送过来。”
“不用谢。”木匠点着钱币，抬头朝把家具往小院里放的两个学徒喊：“喂！该搬进屋里给搬进屋里，别偷懒！”
看雷蒙德带着搬运家具的学徒进了屋，维克利站在院子外和木匠说话。
“我有一个类似皮制的摆件，你能为这一座房子制作一个木制的庭院底座吗？越快越好。”
木匠把精灵树叶制的小屋拿在手上看了看，又敲了敲。
“这个材料，我用普通的工具能打上钉孔吗？”
“缝合的孔洞还没处理过，钉子可以穿过去，最好不要另外打孔。”
木匠又仔细看了看，“是可以试试其他办法，不过我得比着这座玩具屋的尺寸来研究研究。”
学徒们搬完了家具，和雷蒙德走出来。
维克利只好把小房子塞进木匠的马车篷布下面，说：“你可以带回去研究一下……如果实在需要其他的处理，我过两天会去镇上找你，到时候再说。”
原木色的桌椅家具让小屋显得十分温馨，房间的一半是书房和起居室，一半摆上床铺和箱柜就是卧室，搭配裸露的墙壁，和翡纳城几十年前的旧别墅一个风格，不过面积就只有旧别墅的客厅那么大。
再将已经用过一段时间的生活用具摆放好，新建成的房子很快就有了生活气息。
“待会儿去镇上刚好可以买一些缺少的物品。”挪动家具调整了一些细节之后，维克利斜着坐在新书桌后，下巴垫着手背抵在椅靠上。
雷蒙德站在椅子后面，手轻轻地搭在维克利的肩膀上。
“要买床铺，准备一套茶具，还可以增加一些餐具和厨具。”他说。
维克利随手拿着笔，半转过头，在桌上的纸页上写。
“要是有看得顺眼的装饰品也可以买，我们在墙上做的置物架放上杯碟还有空余的位置，可以放一只花瓶。”
往纸页上零零碎碎地记了一页清单，维克利放下笔。
“还要买东西，那我们就早些去镇上吧！”
他把写了购物清单的那一页从笔记本上裁下来，拿在手上，从椅子上站起身。
一直站在椅子后面的身体自然地蹭上来，温热地贴在身侧。
雷蒙德揽着人，走过门边的衣架时取下上面搭着的两件外套，路过储藏间的时候顺手提起一只空着的筐，等走到小院的栅栏门边，才松开维克利，去推掩着的矮门。
走出小院，雷蒙德掩上栅栏门，转过身就撞上了维克利靠过来的脸颊。
维克利轻轻贴上雷蒙德唇侧。
“走吧！”他提着装药草的那只小筐说，率先朝村口的小路走去。
…
等两人到镇上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集市零零散散的只剩少数摊位。
不过这次他们要买的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去店铺里买的杂货。
商店老板小心翼翼地把一组碗碟和茶具放进雷蒙德放在柜台上的筐里。
筐底塞着针织盖毯和床单，刚好可以给易碎品做缓冲。
维克利正在老板取出来的几种花瓶里挑选款式，最后选中一只和碗碟颜色一致、敞口宽肚的圆柱形花瓶，连老板都觉得这只花瓶不太精致，想推荐其他几只描着花样和色彩的花瓶，却被维克利拒绝了。
“和我们的房间风格很相配。”雷蒙德说，“简约又温馨。”
雷蒙德提着的空筐子最后差不多装满了。
路过镇上那间陈旧的冒险者公会办事处时，维克利推门走进去。
“嗨，晚上好加德纳。”
“晚上好！”
加德纳从柜台后的躺椅上坐起来，见是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朝墙上挂着的钟瞅了一眼。
“哦，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晚上也会去达沃克家里的聚会吧！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和雷蒙德在商店买了一些日常用具，去达沃克家之前，希望能在你这里暂时存放一下。”维克利说。
“没关系，随便放好了。”加德纳一边提着外套袖子，一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现在我们一起去达沃克家，结束后你们在回来取走就是。”
…
达沃克和柯林的家里相当热闹，除了两位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主人，还有不少镇上的居民，附近的商店主人、领居和朋友，客厅里还有几个被父母带来、正坐在一起玩棋的小孩。
维克利提着装着野菜和药草的篮子走进厨房。
“晚上好！我带了一些今天在野外采集的野菜和药草，可以做沙拉！”
“晚上好！欢迎你们过来，”柯林手上在给一道餐品摆盘，抬头和维克利打招呼，“是你之前说的那种药草沙拉吗？”
“是的。像处理魔药一样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方法处理这几种植物，就可以让这些野外常见植物的苦涩味反应掉，有几种药草还会变甜。”
维克利清洗干净药草，从里面挑出几株常见到几乎遍布整个大陆的植物。
它们也许有一些止痛或者止血的作用，但不多，大多数情况下花时间处理它们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不过，当为了这些药草花费的力气和普普通通做一道菜差别不大时，就可以多一道新奇又美味的沙拉。
晚餐、聊天、再玩一些简单有趣的派对游戏，达沃克和柯林家的聚会结束时，整个小镇只剩下集市所在的街道还有点着灯的酒馆和公寓。
作为主人的达沃克和柯林送几位人类朋友回家，维克利和雷蒙德跟着加德纳去店铺里取走自己今天购买的物品。
走在小镇安静的街道上，偶尔有几声路过的犬吠声，天穹上挂着星点。
这里没有翡纳城那样的夜间市场，小镇上灯火少，走出小镇，就是无人静谧的野外。
雷蒙德顺手用魔法制作出发光的悬浮球体，维克利也为魔法球注入了一部分魔力，魔法球就像一盏引路灯一样沿着小路往前飘。
回到村里时就更晚了，雷蒙德从筐里取出今天买的各种用具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
“先收拾好床铺休息吧！”
光秃秃的硬床板上搭着床单，新买的针织盖毯倒十分柔软，维克利无奈地对雷蒙德说：“要不去收拾一些干净的干草铺一下吧？等买了床垫再换。”
在展平的干草上铺上床单和针织盖毯，维克利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床铺。
“干草铺在床上也比在地上舒服多了。雷蒙德，我们建了一座小屋。”
小屋一览无余，坐在床边可以看到另外一侧摆放的桌椅柜架。
雷蒙德走到床边，垂眸看着维克利的眼睛。
“一间只属于我们的度假小屋。”
他压着维克利倒到床上，双臂撑在维克利身侧，“以前不算特殊，但以后也许可以纪念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时间。”
照明的魔法球熄灭，干草床垫还是会发出簌簌的声音，于是他们的动作很少，唇齿也很快就分开。
房间不大，这张不算很宽的双人床给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睡，也是要贴在一起才睡得下。
维克利无意义地拍了拍雷蒙德的手臂，忽然发觉自己与几个月前相比，更加依恋这样亲密的同床共枕了。
家里的床铺是不是还是加宽的单人规格？回去就改一下吧。
他睡前想。
第88章 第 88 章
村里的孩子们偶尔也会路过村子边缘的小屋。
前段时间小屋正在建造的时候, 他们也路过几次，这次见到了完工的整座度假小屋。
“你们的房子好漂亮！”
矮墙边扒着一排萝卜头, 带去海边装贝壳虾蟹的小桶和篮子七零八落地掉在脚边。
“谢谢夸奖。”维克利走过来拉开小院的栅栏门，“孩子们，来吃块南瓜松饼怎么样？房子里已经摆上家具了，我们还想装饰一下，你们要是有什么建议也可以告诉我们哦！”
孩子们跟着维克利走进小院，站在房间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张着嘴巴感叹。
“哇！”
孩子们年纪小，几乎没见过谁家修建新房, 很新鲜地看着崭新的家具。
小屋门前摆着从房间里搬出来的餐桌, 上面有茶壶和茶杯。
维克利和雷蒙德刚吃完早饭，正在商量还要买些什么东西。
桌上有一碟早上雷蒙德煎的南瓜小松饼，雷蒙德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块。
有的孩子见维克利点头, 已经啃着松饼跑去围着小院和新房子探险去了, 有的孩子则坐在小院里长条木头做成的简陋长凳上认真吃着东西。
长条木凳还是之前工匠们建房时留下来的，很适合放在小院里，所以没有被清理走。
“院子里可以和村里的空地上一样种上花！”那个叫玛蒂娜的小姑娘在院子里好奇地转了一圈, 她站在两个叔叔面前说，“村里的那些花儿可好看啦，鲁恩爷爷说那些花叫潮汐蔷薇，鲁恩爷爷那里就有种子！”
“我妈妈在家里的大木箱上铺了钩织垫子，垫子软乎乎的，有时候我会爬在箱子上睡觉，可舒服了！”杰尼一眼就注意到维克利和雷蒙德家里也有储物的大箱子, 于是说道。
小孩们叽叽喳喳，从自己家里的花样垫子、墙上钉着用来悬挂东西的旧渔网, 到丢在门口种植香料用的废石槽……
“还可以用贝壳在地上铺成图案！我们从海边收集了好多贝壳，大家在村里的空地上拼了好多图案呢！”
蹲在地上的小男孩说，一只手指正戳着小院还算松软的地面。
维克利想起来，村里的空地、小路边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各种贝壳组成的图案，都是简单的花朵、风车，或者圆圈和方块。
“听起来会很好看。”维克利摸摸小男孩的头，“也许你们可以来帮我们一起收集贝壳、摆放图案，还可以赚到工钱哦！”
“哇！”
孩子们立即跃跃欲试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收集贝壳啦！”
“是的。”维克利笑着说，“刚好我和雷蒙德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布置院子，到时候就要拜托你们在我们规划好的位置上创作贝壳画啦！”
正说着，孩子们当中领头的多莉丝顶着她一头修剪得长短不一的头发叫道：
“哎呀！我们要赶紧去海边啦！去晚了，海滩上就挖不到海螺和贝类了！小乌鸦，你准备好了吗？”
来找小乌鸦结伴也是孩子们路过这里的原因之一，他们匆忙从矮墙角捡起各自的水桶或篮子，纷纷和维克利与雷蒙德告别。
“叔叔再见！我们会在海边挑选漂亮的贝壳回来装饰院子的！”
“小乌鸦，”维克利嘱咐从木架上落到桌子上个的小乌鸦，“我和雷蒙德今天出发去港口，最少两天会不在家，就拜托你看家了。”
“没问题的维克利先生，你们放心好啦！”小乌鸦蹭了蹭维克利，从他们身边的那张桌子上飞向门口。
收拾掉摆在小屋门前的桌椅，雷蒙德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我们也该出发了！”
维克利提着两人的背包从储藏间走出来，递了一只给雷蒙德。
“走啦！”
低矮的木栅栏门轻轻掩上，路过村口时，两人还和坐在树下的老鲁恩打了招呼。
…
日暮时分，鲁曼特港的港口市场依然十分热闹。
维克利和雷蒙德没急着开始采购，找到落脚的旅店后，很悠闲地在市场上转了一圈。
街边的商铺已经点起了灯，光亮映在临街的橱窗上。
一间店铺门边悬挂的招牌上画着一张轮廓华丽的公爵夫人长椅。
“家具店，”维克利看了眼招牌，“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床垫。”
推开挂着帘幔的店门，就能看见店铺里陈列着各式家具，还有带着随从的顾客正在店员的介绍下挑选商品。
维克利和雷蒙德跟着店员看了一会儿店里的家具，最后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几张竖在墙边的床垫。
“是样品？定制这样的床垫需要多久？”维克利问。
夜晚的集市热闹到深夜，两人逛过了半个港口市场的家具店，最后带着一包在街边买下的烤土豆回了旅店。
坐在旅店房间里的圆桌边，雷蒙德用木勺挖了一块土豆，送到刚放下笔的维克利嘴边。
“你喜欢哪家的床垫？对了，我觉得街道末尾那间店里的摇椅挺有意思的，要不要买两张？”
刚写完日记就吃到一口加了奶酪、迷迭香和海盐的土豆，维克利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雷蒙德。
在他们的预算里能挑选的床垫，质量和舒适度大差不差。
“有家店里有张尺寸合适的成品，我想买下那张现成的。” 这样他们明天离开鲁曼特港时就可以带上这次采购的所有东西。
“摇椅的话，买一张就好啦！”
小屋不大，家具太多并不会很舒适，不过他们可以明天去挑一款又大又结实的摇椅。
雷蒙德安静地听维克利说完，又挖了一勺香气四溢的烤土豆送到对面。
“那明天就去买下那张床垫，再挑张摇椅。对了，还要再雇一辆送货的板车。”
…
港口上售卖的布料，花样和材质也都比小镇的裁缝店里要多得多。
在旅店吃了最简单的早餐，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市场里逛着布料店，准备选一卷布料带回去做窗帘。
“和房子的风格不太搭。”维克利否决了店员推销的一款带着繁复织纹的窗帘料子，“我们想要简约一些的款式。”
雷蒙德也在翻看店里的样品，提着一片点缀着黄色经纬线的海蓝色格纹料子示意维克利。
“维克利，这个颜色怎么样？”
店员看维克利对雷蒙德挑选的料子很感兴趣，忙说：“这款布料的颜色可不多见，非常适合海滨风格的装饰。”
维克利托着下巴想了想，“貌似不太适合挂起来做窗帘，不过颜色亮眼，可以做成桌布或者台布。”
明朗的海蓝色和柠檬黄格纹，铺在柜顶或者桌面上，会和房间里那些非常有海滨特色的装饰品很搭调。
维克利和雷蒙德带着他们挑选的布料和一捆柔软的素纹织带，去集市的另一头租上一辆马拉的板车。
板车上安置着他们新买的床垫和摇椅，好几卷布料竖在藤编的筐子里。
雷蒙德赶着车，维克利捧着笔记本并排坐在旁边，在笔记本上记下各种材料的安排，好拿去裁缝那里做出成品来。
“海蓝色的做窗帘，格纹做台布，都用织带镶边和装饰，本色的料子拿去做床罩。”
维克利根据窗户和家具的尺寸简单计算了一下材料的分配和消耗，“还会剩一些布料，啊，蓝色和格纹的布料可以为摇椅做两只靠枕。”
他转身数了数买了最多的本色布料。
“这些本色的布料，多余的先存起来，需要的话就拿去做衬衣。”
雷蒙德微微朝一边偏过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开口道：“要在这里买些填充靠枕的羽毛吗？”
维克利顺着雷蒙德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收售家禽的摊位，后面堆着一袋袋羽毛。
羽毛的质量不错，价格也合适，于是马车上又多了两袋羽毛。
“这下回去，我们的床铺上就不会只有盖毯是舒服的了！”赶车前，雷蒙德狠狠伸了个懒腰，然后问维克利，“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买？”
“有魔法加成的灯油在镇上从达沃克那里就可以买，我们要在城里买耐用一些的灯座。”维克利答，“还可以在城里的原料店买更多的香料和药草，那些达沃克不会售卖的种类。”
正午时分，马车满载离开鲁曼特港。
维克利靠着车板上装满的物资，无奈地感叹：“还好小乌鸦给我们送来了行李和金币，才能这么轻松地筹备好我们的度假小屋。”
“是啊，省了好多事。”雷蒙德手上还拿着打包的三明治午餐，单手拉着马缰。
马车回到镇上时，刚好轮到维克利驾车。
天色渐晚，好在还没到店铺关门打烊的时间，维克利塞给雷蒙德一张尺寸清单，把人和布料留在了裁缝店。
“我去达沃克那里买灯油，再去杂货店多买一盏灯。”
“好，我在裁缝店这边等你。”雷蒙德站在店门前朝他挥挥手，拎着装布料的筐走进店里。
雷蒙德和裁缝吉娜一样一样交代定做的要求时，维克利绕路去了木匠那里。
第89章 第 89 章
“喏, 加急给你做的。”
木匠把精灵树叶小屋端出来放到维克利面前。
“严丝合缝，除了用到上面原本就有的打孔, 就没再动它了。”
小屋被嵌在一块大了一圈的木板上，木匠还很自豪地给维克利展示了怎样可以把小屋拆卸下来。
木板上做了一圈矮墙和栅栏，和维克利给木匠形容的庭院一模一样，已经不需要再修改什么了。
至于庭院里的各种植物和布置，维克利和雷蒙德离开翡纳的时候，还没到植物自由生长的季节，院子还是光秃秃一片，所以这座缩小的房子模型可以根据庭院以后的变化再慢慢装饰。
维克利很满意, 收进了香料筐子最底下。
雷蒙德和吉娜交代完各种尺寸和要求, 就坐店铺里的凳子上，等着维克利买完东西过来。
吉娜记录下要做的所有物件，翻看着雷蒙德带来的布料：“要做完这些东西, 最少也要花上一个礼拜。”
“可以尽量提前两三天吗？”雷蒙德问, 他想早一点拿到。
扯着布料仔细观察的吉娜却不慌不忙地说：“有很多东西要做呢，这个料子要裁几块台布，那块布要锁边做窗帘。你们还要做床罩、枕头……一个礼拜能做差不多已经很赶啦, 店里两个裁缝，还要叫孩子们一起帮忙！”
“好吧，那我们下个礼拜再来取。”雷蒙德没再挣扎。
“怎么这么着急？之前来做衣服帐篷的时候也是。”吉娜手上忙着针线活，随口问等在店里的雷蒙德。
两人头一次来镇上就在裁缝店里买了衣服，顺便多做了两件换洗，因为着急穿上，额外加了点铜子拜托吉娜加急做好。
“我们当是意外来到这里, 事发突然什么行李都没带。后来准备留在这里度假，也不知道会住多久。”雷蒙德坐在裁缝店的柜台外面, 眼睛看向街道。
“是哦，你们是来度假的。”吉娜说，“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离开，这些东西确实早点做好用起来舒服。”
马车沿着街道来到裁缝店门口，坐在车前的维克利朝店里招手。
雷蒙德和吉娜道过别，上车坐到维克利身边。
“这次定制的东西有些多，要一个礼拜才能做完了。”
“啊，我们布料都买了好几卷，是要花上不少时间。”维克利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遭了，明天就是新年，忘了去神殿询问这里有没有精灵历新年晨祷。”
两人踩着夕阳的尾巴，离开小镇前，还去了一趟镇上的神殿。
小镇上的神殿只够为这里的居民提供一个祷告的场所，担任神父的是普通人类。偶尔有节日活动的时候，这里也会举办相应的小型祷告集会。
镇上这么多年都只有达沃克和加德纳两位长生种族，神父对于有人提出要参加精灵历新年的晨祷，多少有些感到惊讶。
“大家对精灵历的节日不熟悉，只有集市上的加德纳先生和药剂店的达沃克先生与柯林先生总是会参加各种精灵历节日的晨祷。”
参加晨祷的信徒要在祷词里加上姓名，上了年纪的神父翻开登记册，让两人留下名字。
“其实明天一早直接过来也可以，会专门在这一天来神殿的居民不多。”
马车重新向城外驶去。
路过田地和海崖，黄昏时的日光毫无遮拦地映在脸上，晃眼得过分。
正赶着车的维克利微微偏头，刚刚还躺靠在车上的雷蒙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雷蒙德比维克利高不到一寸，但直起腰坐着能刚好挡到晃眼的眩光。
他蜷着一条腿跐在车板上，右手臂搭着膝盖，朝维克利歪着头，然后伸出左手把一缕逃出发束的发丝拢到维克利耳后。
马车在小屋的矮墙外停下。
维克利解开挽马牵进小院，将马儿栓在一边，从储藏间抱了一捆干草和一堆蔬果出来。
他安顿马的时候，雷蒙德已经将马车上的东西卸得差不多了，家居日用之类的直接搬进屋里，草药材料食物等等就连筐放进储藏间。
维克利给马喂了几颗胡萝卜，又去储藏间整理了一下今天带回来的东西。
这么一会儿，雷蒙德也收拾好了崭新的家具摆设和床垫，走到正从新水缸里打水洗手的维克利身后。
浅口木盆里倒映着从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和靠过来的人影，维克利由着另一双手塞进盆里，分不清是谁撩起的水珠溅在手背和手腕上。
雷蒙德把布巾递给洗过脸的维克利，低下头舀水搓着在外面吹了一天的脸。
“一转眼我们都在海边待了好几个礼拜。”维克利倚着桌台，微微眯着眼说。
晚风轻拂过，还沾着水汽的脸十分清爽。
“轻松的日子就是过得很快。”雷蒙德倒了水、收好木盆，拉着人朝他特地放在房门前的摇椅走。
摇椅里放着原本应该在床上的两只枕头，雷蒙德如愿舒服地躺在了放在小院里的摇椅上。
“之前你也没有那么喜欢过这种半躺的摇椅，”维克利被雷蒙德揽着，只好打横挤在摇椅上，在雷蒙德的大腿上坐得笔直，“要给家里也定一张吗？”
“还是等回家再考虑。”雷蒙德说着，拉下维克利的上半身和他贴在一起，双臂浅浅环在维克利腰间，“总觉得度假小屋才和这种悠闲的家具很搭。”
躺都躺下了，维克利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和雷蒙德叠在一起，“哈，就算不在热闹的深渊活跃期，翡纳城的气氛也总是很积极。”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抚着在自己小腹上交叠的双手。
“你是这样想的吧：就算我会忙里偷闲工作不忙的时候抽空去钓鱼，但整个翡纳城都缺少‘悠闲’的元素……”
维克利的打趣消失在雷蒙德的指缝间，他扭头去看雷蒙德，结果唇瓣被指腹暧昧地蹭了蹭。
维克利没躲开，但也没任由手指动作，反手摁着雷蒙德的脑袋吻了上去。
…
穿过太阳升起之前就热闹起来的集市，坐落在小镇一角的神殿显得安静许多。
维克利和雷蒙德习惯性地走到小礼堂的最前排，加德纳、达沃克和柯林果然早早就在这里落座了。
“早上好！”柯林从第一排的座位上扭过头和两人打招呼，头上还顶着遮光的兜帽，他身边的达沃克今天倒是没有全副武装，应该是用了防晒的药剂。
“嘿，你们来得挺早啊！”加德纳瘫在座椅上，仰着头和他们说话。
“早上好。”和这三人隔着狭窄的过道，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另外一边的长椅上坐下。
今天是节日，神殿装饰了新的鲜花和帷幔。神父念完新年的祷词时，晨光刚刚透过小礼堂高处的窗洞，洒在鲜花和人群中。
晨祷结束后，四个长生种站在神父身边帮忙分发新年贺礼，躲着日光的亡灵柯林蹲在角落里等达沃克。
药剂很快就分发完毕，人群散开，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还留在神殿休息聊天或者玩耍。
神殿每逢各种节日都会为来祷告的信徒们准备不同的贺礼，在长生种们常用的精灵历新年这一天，就会准备寓意健康的药剂。
与会准备基础魔法恢复药剂的翡纳城神殿不同，小镇这里分发的是老神父自己调配的小支草本药剂，四个长生种外加一只亡灵也人手分到一支。
打开瓶塞，可以闻到里面散发着清新的香草味。
“好闻吧，我们家店里这种草本药剂也是在镇上卖得最多的。”柯林的声音从厚实的布料后面传来。
“比大多数魔药要好闻多了，而且便宜又实用。”
维克利仔细辨认了这一小瓶草本药剂的成分和效果，“……多重效果的药剂，药效轻微但胜在效果很广，包括且不限于提神、恢复精力，还对感冒有一定的疗效。”他抬头对柯林说：“怪不得在镇上会畅销。”
“嗯哼。”柯林微微颔首，还把打开的药剂往手腕上抹了一点，微弱的香气散进空气里。
“还有来店里买这种草本药剂当香水用的。”他甩甩手，“可惜这会儿我只能把它洒在手套上。对了，维克利，我等下就要回亡灵界了，”柯林忽然凑近维克利的耳边，“你给雷蒙德准备的礼物做好了没？”
“做倒是做好了，还在考虑什么时候送出去。”维克利抬手抵着下巴思索，“老实说，按照我们这么多年来的习惯，直接把庭院和小屋装饰好举办仪式会更适应……可我想这个环节应该留下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柯林听着有些不对劲，先回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达沃克和雷蒙德。
背着背篓的雷蒙德时不时在集市上挑选着食材，达沃克偶尔和他说几句话。
然后柯林转回头，问维克利：“我可以问一下，你说的仪式是？”
维克利抵在下巴上的手尴尬地挪到嘴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好悬没让雷蒙德发现。
“我和雷蒙德之前的婚礼出了一点问题，缺少了一些环节。所以想在这里补办一场，只有我们俩。”
柯林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呃，那你们准备的是结婚信物？”之前听这两人准备礼物的材料，也不像是信物之类的啊？“还是……”
“求婚礼物……说是新婚礼物也可以。”
“那就是纠结求婚喽？”柯林一瞬间就明白了。
维克利也回头看了一眼在蔬菜摊位前挑选的雷蒙德，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铜币走过去递给他。
柯林看着维克利走过去又走回来，然后才继续小声和自己聊天。
“昨天拿到做好的礼物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小屋刚建好可以住进去的时候我的礼物还差一点收尾，之后我们又定做了一些新的装饰和家居，就想要不然就等所有的布置都准备好再送出去。”
“那得多等好些天吧！”
“是啊，所以还是想早些……”维克利难得因为事情纠结。
柯林和维克利认识的时间不久，才不知道这样的维克利难得一见，相当积极地建议道：“那就今天呗！新年的第一天，以后的每个精灵历新年都可以回忆纪念这个时刻！”
维克利看着雷蒙德又去一个卖肉的摊位上挑选肉类，像是在思考柯林提议的可行性。
“你看，你们在海边度过了度假小屋建成的日子、补上的求婚、还有你们即将补上仪式，多好啊，以后这个季节来度假的时候就有很多纪念日了。”
柯林没有再多说，怎么决定还是要看维克利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看着和雷蒙德聊天的达沃克微微眯眼，嗯，看来达沃克和雷蒙德聊了不少内容，肯定有不少自己感兴趣的。
达沃克要送柯林离开，和维克利与雷蒙德两人一起出了小镇，走到海崖边才分开。
“真不走运，今年的新年在礼拜一，不能和你们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天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维克利说，“我和雷蒙德可没准备让度假小屋闲置，下个冬天还会来度假的！”
“好的好的，周四再见啦！”柯林朝两人挥手，和达沃克跳上海崖下的礁石。
刚在礁石上站稳，柯林就抓着达沃克的衣领：“快快快，雷蒙德说什么了？我要在离开之前听完，我可不想再等两天！”
“雷蒙德准备的礼物其实是求婚礼物，他们要补一场婚礼。”达沃克抓下柯林的手，敲了下亡灵的脑袋。
“这个我知道啦，还有呢！”
“雷蒙德想找一个气氛合适的时机求婚，还在纠结，我建议他不如直接今天就求婚，去海滩边走走、在家里准备一顿晚餐之类的。”
“啊啊啊！不愧是我们！我也建议维克利就选今天呢！”亡灵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大半，柯林还挂在达沃克身上八卦。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达沃克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却没松手，直到亡灵魔法的漩涡已经不能再拖延才放开手，“周三见。”
“周三见！”
第90章 会的
维克利和雷蒙德回到村里的时候, 一早去海滩的孩子们也回来了。
跟去镇上的小乌鸦飞向这些天玩在一起的朋友们，还被投喂了新鲜的海螺。
“小乌鸦, 你们今天去哪啦？”
晴朗的日光洒下来，温暖又有些晃眼，小孩儿们蹲在墙角嘀嘀咕咕，脚边放着装虾蟹螺贝的破水桶。
“今天是长生种们的节日，我和维克利先生、雷蒙德先生一起去镇上的神殿啦！”
多莉丝撬开一只贝壳，把带着贝肉的那半边递给身边的小伙伴，又从水桶里挑了一只海螺砸开。
小乌鸦这边吃了贝肉，那边多莉丝也把碎掉的螺壳里的的海螺肉从地上捡起来, 在装着海水的桶里洗干净, 拎着丢给小乌鸦。
“嘎，谢谢你多莉丝。”
小乌鸦快乐地吃起来，维克利和雷蒙德则在向老鲁恩询问村子里种的那些灌木和蔷薇。
这里气候温暖, 深绿色的灌木丛簌簌地随着跑来跑去的孩童衣角动来动去, 发出声响。
维克利和雷蒙德跟着老鲁恩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那些路边的灌木丛。
“这些就是潮汐蔷薇吗？之前听玛蒂娜说过，它们开花会很好看。”老鲁恩扒开叶子检查泥土和枝叶, 维克利摸着一片叶子问。
“是的，玛蒂娜还说让我找一些种子给你们。不过花种是有，但是要等蔷薇从种子长成灌木丛，需要很久很久。”
老鲁恩检查完一丛灌木的枝干和根系，转向两人说，“等再暖和一些，从这里的灌木上分一些枝桠, 拿回去插在土里，好好照看就能成活, 那样灌木就很快可以长成足够观赏的程度了。”
“扦插啊……”维克利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几种适合用于园艺的魔药。
“如果是扦插的话，我可以弄来一些魔法药剂，这样现在就能让剪下来的枝条生根成活。”
“那可真不错！这几丛蔷薇长得都很好，从中间挑选几枝剪回去就行。”
老鲁恩很乐意给两人提供帮助，还在继续说着：“还有几户人家家里也养了花花草草的，我们去问问有没有积攒的种子或者可以分你们的枝条，小院子多种点花才好看！”
老鲁恩撑着拐杖就要带两人去村民家里拜访。
这里的冬季温暖却漫长，最少还要再等一个月才到适合种下花种的季节，艾娜对老鲁恩和维克利两人的来意感到有些意外。
“这个季节还种不了的呀！”
“维克利先生说准备用魔法药剂种！你有多余的花种可以给他们拿一些吗？”
…
和艾娜还有村里的其他几位养花者约好取花枝的时间，维克利和雷蒙德带着一包什锦花种子回了家。
维克利坐在搬到室外的木桌前默写种植用的魔药配方。
“今天天气很好，晚上也会有很漂亮的星空吧？”雷蒙德把一碟刚烤好的黄油干果饼干放到桌上，看向维克利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想法。
维克利放下笔，捡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另一只手翻动着几页配方，挑选更适合这里气候和植物种类的魔药。
“会的。”维克利听雷蒙德这样说，抬头朝微风的方向轻嗅，转过头对他说，“晚上的夕阳也会很漂亮。”
紫色的瞳孔里有天空的倒影，树的倒影，还有……雷蒙德。
雷蒙德伸出手去拿茶壶，却带倒了维克利手边的茶杯。
还好杯子是空的，他忙摆好杯子，倒上热乎乎的药草茶。
魔药配方收到一边，维克利端起热茶。
雷蒙德从桌子中间的茶盘里端出另一组碟子和茶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维克利身边坐下。
“咳，晚饭后去沙滩边散散步怎么样？可以看一会儿星星再回来。”
“啊……”维克利及时刹住声音，等雷蒙德说完了才又开口，“不如准备一些食物直接去海边野餐？还能赶上落日。”
…
和村里的孩子们扎堆玩耍的小乌鸦回来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在院子里商量怎样布置花草。
“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你的食物留在炉子旁边。”
维克利和雷蒙德头抵头在一张纸页上勾画，听见小乌鸦的翅膀声，维克利抬头对落在晾衣架上的小乌鸦说。
小乌鸦埋头吃了几口，从胸前的邮包里掏出信件来：“上午在村里的时候，有信件送过来，那只鸟把信交给我就走啦，都没说是哪里寄来的！”
小乌鸦跳到维克利身边，伸头递信，被维克利顺了一把头毛才回到午饭旁边。
信封上一如既往地同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看笔迹就知道是威廉写的。
“都是日常问候。”
只有一页信纸，内容是几句话就交代了的群山近况、亲友寒暄。雷蒙德放下信，拈了一页新纸，拿过维克利的笔就写起回信。
“小乌鸦，回信要送去海鸥们那里送回翡纳哦！”雷蒙德封好信，朝小乌鸦抖了抖信封，压在窗台上的空花盆下面。
桌上摆着两人写写画画好一会儿的成果，有划分好形状的花圃、根据这里常见的贝壳设计的拼贴图案，还有雷蒙德画的简单的效果图。
从储藏室拣了一根细长的木柴，两人在小院的泥土地面上划线。
目前只有小屋前方铺了一片石地面，摆着天晴时就会搬出来的短长桌，小路、花圃和留给贝壳镶嵌的位置被木棍画出简单的轮廓。
“小院里种上树就太挤，挪到墙外怎么样？”站在小院的矮栅栏门前，维克利说，“等树苗长大，树冠也能为小院的角落遮阴。”
雷蒙德拿着那根在地上划拉的木柴，在墙根下蹭掉上面的泥土，远远丢进炉子边的柴堆里。
“嗯，那这里就改成一小块空地。”他接过笔，就着维克利捧在手里的图样修改，“桌子还能再往旁边挪一些。”
小乌鸦吃完饭就衔着自己的盘子飞去溪边，用水流冲洗干净才回来。它把自己的餐具在炉灶边的置物架上放好，来到矮墙边围观维克利和雷蒙德对小院的规划。
不过小乌鸦觉得这与它无关，它只是凑过来瞅一瞅，然后等着参观维克利先生和雷蒙德先生的度假小屋就行。
所以小乌鸦低头瞧一眼那颗画在矮墙外的树，抬头看一眼将会种下一颗树的矮墙边，就缩回了脖子。
“小乌鸦，你今天还会找多莉丝他们一起出去玩儿吗？”维克利随口问了一句。
“多莉丝说我早上没和大家去海滩，所以问我下午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去野外收集种子和树枝。”小乌鸦答，“不过我要把回信送到海鸥那里，就不去了吧。”
因为带着小乌鸦一起度假，偶尔需要寄出的回信维克利和雷蒙德就让小乌鸦送到大港口的海鸥那里邮寄。
“回信不着急，明天送也一样。”
过了正午，温暖的日光更让人昏昏欲睡。
小乌鸦钻进野外的树林里休息，小屋前就只剩维克利和雷蒙德。
雷蒙德仰面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件随手从屋里拿出来的衣服。
“晚上烤一只大的南瓜蛋糕怎么样？我们可以用熏鱼配面包，再带上一份沙拉。”
“我想在蛋糕里加一些果酱。”维克利坐在凳子上，背靠着那张摆在门口的桌子，“哦！我们的果酱刚吃完，早上在镇上忘记买了！”
“可以加一些莓果干，烤饼干的时候我没有用完。”雷蒙德说。
“那就加莓果干，”维克利收拾起桌上的纸页送进房间，在雷蒙德和躺椅边停下，“等会儿我要去野外收集一些晚上做沙拉的野菜——你怎么把我的衬衣顶在脑袋上？”
他顺手把衬衣薅下来一并带进屋里，从衣柜边往雷蒙德头上丢了一条准备盖在家具上的钩织方毯。
“先休息一会儿。”雷蒙德听着维克利的脚步声从书桌边来到门口，伸出手臂揽住回到门口的维克利，“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开始准备晚餐。”
…
新鲜出炉的南瓜蛋糕表面点缀着果干，雷蒙德利落地将蛋糕切成六块。
“要尝尝味道吗？这里的南瓜与我们在翡纳城常用的南瓜品种不同，风味应该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他端着一只甜品碟，正要盛出一块蛋糕。
“嗯……还是不了。”
维克利做好沙拉和搭配的酱料，正在把沙拉盆和酱料碗往底下铺了干草和布巾的筐里放，他拒绝了雷蒙德的建议，眼神却注视了整块蛋糕一会儿才挪开。
“你做甜品的手艺一直很好，肯定很好吃。”
“那好吧。”于是雷蒙德把蛋糕碟子交给了维克利让他装进藤筐里，转头去看炉子里的炖锅。
浓郁的炖牛颈香味很快取代了南瓜蛋糕出炉时的清香，复合的香料味道混合着肉的香气飘在小院里。
盛着炖牛颈的宽口陶罐放进筐里，空余的地方被塞满了切好的面包。
“走吧！”维克利拎起藤筐掂了掂，“时间刚刚好，现在出发我们正好可以在海崖边赶上今天的落日。”
“来了！”
雷蒙德从晾衣架上取下露营时用的垫布，整齐地叠好搭在手臂上。
矮栅栏门在他们身后掩上，两人并肩朝村外的小路走去。
…
他们到海崖边时，正好是夕阳最艳丽的时候。
天际飘着被日光映照得金灿灿的云彩，雷蒙德抖开洗干净的垫布，铺在柔软的匍匐草上。
面包、叉子轻轻一碾就碎成肉丝的炖牛颈、清爽的药草沙拉，还有杯子大小的小煮锅里正在沸腾的茶。
吃着晚餐，雷蒙德几乎忘了今晚还有其他的准备。
迎着海风，维克利解开了束发的发带，收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米色的发带两头各有一个雷蒙德烫上去的金色法阵，兼具实用和装饰性。
缠着发带的手腕把煮好的茶从小火堆上挪开，往旁边雷蒙德的嘴里塞了一块放着牛肉、几片提升口感的菜叶、还浇了一小匙肉汤的面包。
雷蒙德很仔细地看着端着蛋糕的维克利，挂着紫色宝石吊坠的项链在衬衫领口间若隐若现。
“这几种植物是我今天才在野外发现的，以前没吃过，但味道不错。”维克利说。
“啊？嗯。”
雷蒙德根本忘了品尝，塞进嘴里的食物已经被他咽了下去。
海上的落日只剩最后一角的时候，维克利和雷蒙德也吃完了晚餐。
空下来的餐具被维克利收回藤筐里，雷蒙德手里端着最后一块南瓜蛋糕。
“我们去沙滩上散散步吧！”雷蒙德提议，“海崖附近有一个小山洞，能挡住海鸟和海风，可以暂时存放我们的东西。”
他准备走到维克利身边接过藤筐，维克利却提着筐子站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过去！”
雷蒙德挠挠头，看着维克利，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转身跳下海崖。
雷蒙德有意抢先跳到洞口，维克利有意落在后面，一个伸进膝盖高的崖洞里掏出个不大不小的布包揣进怀里，一个飞快把压在筐底的大号包裹翻出来，才跃下海崖。
落日余晖仿佛是在那么一瞬间转换成的满天星辉。
从海崖上换到坐在奇形怪状的礁石间，两个人都像是忘了说好去散步一样。
毕竟一个人手里提着包裹，一个人怀里突然变得鼓鼓囊囊，再怎么装也没办法当没看见。
两人从在群山封印地附近的森林里第一次见面聊到后来几乎完全绑定地游走在各种冒险者任务之间，从当初决定合租的第一天聊到翡纳城那栋他们共同拥有的崭新房产。
再聊下去就是那场乌龙、但也实在很欢乐的婚礼了。
“……”
并肩坐在礁石上的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维克利手上抚摸着还没打开的包裹，组织了一下语言。
“雷蒙德。”
“维克利，”雷蒙德转头看向维克利，伸手按在维克利的手上。
“你先说。”“你先说。”
自己想说什么，对方想说什么，对两人来说算是心知肚明。
雷蒙德稍稍犹豫，维克利已经把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拿下来放进了怀里。
他掀开方方正正的包裹，里面是一栋方方正正的房屋模型，雷蒙德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们在翡纳城的家。
“不止是从找你一起分担房租开始，我想我早就习惯了和你在一起，一起冒险，一起完成各种委托，一起加入冒险者小队。
“我独自游历的那些年也想象不到，在我漫长的生命里会出现一个存在感独一无二的人，就像现在的我以后的我再也想象不到，一只生命漫长的精灵该怎么独自游荡。”
星空下，再精致的造物也是模糊不清的，除非有一束光。
雷蒙德的魔力在小屋模型内部亮起来，看起来像是点亮了家里的灯火。
“老实说，那天和你交换胸针和戒指的时候，我在想，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很多东西都混在一起，珠宝换着戴一段时间就是。”
维克利捧起亮堂堂的小屋，把它放在自己和雷蒙德中间。
“雷蒙德，我不想把它们换回去了，你愿意让它们成为我们真正的结婚信物吗？”
精灵树叶。
精灵族以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一种十分独特的魔法材料，但雷蒙德知道，也见过。
就像维克利陪他一起回过圣灵们的主神殿，他和维克利一起去过精灵之森，见过精灵母树，这两片属于维克利的精灵树叶他不仅看到了，还触摸过。
雷蒙德拿出怀里那对可爱的雕像，放在了小屋顶的半圆露台上。
明亮的魔力被雷蒙德放进了制作雕像的岩冰中，上了色彩的小人像两盏彩灯，在夜色下十分醒目。
和小屋相比，比例有些许失调，挤满了露台，但和小屋放在一起却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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