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等到司机接收到返回驾驶座上的信息时,
车内还依稀飘散信息素的味道。
他老板相比起离开的时候头发乱了一些,他脱下外套,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倚在后座上, 怀中的Beta发都汗湿了, 白净的脸上满是绯红,身上的风衣外套恨不得从头裹到脚,蜷缩在角落里。
粘稠的气氛和刚才车辆发出的动静声响让宋闻璟羞惭得无以复加的地方,可应忱半点没这种负担。
角落里揉成一团的白色衣物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纸币,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
他老板尝试哄了一次怀中的人,但显然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反而没讨得好,还得了一声滚。
应忱摸了把宋闻璟的脸,盯着那颗被水浸润得模糊的泪痣,刚才的事令他十分回味, 所以暂时发不出什么火,谁要是敢碰他的东西, 日子就别想好过。
宋闻璟离开他那么长时间,应忱把时间记得精准, 他看着宋闻璟仇恨他的眼神, 只觉得无比扎眼,吻得他缺氧失神软在自己怀里终于冷静了些。
那张嘴发不出讨厌的话,那双眼露不出仇视他的目光时最听话。
应忱觉得有人给他下了蛊。
还是宋闻璟本身就很邪门。
回去的路上, 宋闻璟有些恍惚。
他想起应忱刚才逼迫他时说出的下流话, 他说他明明是享受的。
宋闻璟明明知道应忱纯粹是刻意凌辱他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他总控制不住地想。
他也对这种廉价频繁的性上了瘾。
他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车子经过翠谷镇新修的密集民房和高楼, 停在了一条人流稀少的街上。
门口的店招上贴着的奇异吸引眼球的字体和招牌,让宋闻璟想起这是他给林阳买过抑制剂的情趣商店。
司机在路边泊好车, 宋闻璟看着司机下车,没多久就好像拎着超市大促销一样的两大袋子东西放进了后备箱。
宋闻璟面色微变,应忱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那天跟着你的人发过来的照片里有几样我感兴趣的东西,别紧张。”
真的没人能管得了应忱了吗?
寒朔替宋闻璟检查脖子处的伤口时,那么一个冷若冰霜的人进出那么个破旧的院子,颇有些格格不入。
宋闻璟任由着他摆弄着自己的脖子检察,他的手指修长,拇指压着Beta的下巴。
应忱恰好接到一通难缠的电话,去了外面。
“寒先生真会弄一些新奇玩意出来折磨人。”
寒朔站着的,他目光落在宋闻璟的伤口处几秒,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摘下手套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宋闻璟愣了愣,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有些可怜迷茫的表情:“他既然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能帮他找到那个Omega——”
这几日宋闻璟都在想,他只是个替身,从最初的完全被迫到后来每一次的嵌合都是略带痛楚的开始和带着欢//愉的结束,他是不是真的被驯服了。
而这一切本不该是他遭受的。
寒朔手一顿,他受雇于沈家,实验室挂在华瑞集团旗下,他并不是如同恩师莫里森那般的科学狂热分子,他就是拿钱办事,当初沈家二公子找到他也颇有几分急病乱投医的意思,重新牵起迷宫实验,让他频繁密切地接触到了应忱。
连同他身边那位身份不明的Beta。
说是情人,其实不像。
一般情人的价值就是顺从和美丽。
寒朔无法评价宋闻璟。
性格,外表,都不能。
但据他观察面前这位宋先生对于掌控他命运的人和依附的权势,并没有那种程度讨好和乞怜,反而敷衍中透露着心不在焉,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这让那位应总似乎非常烦躁。
能让投资人多拿出钱出来,本就需要一个巨大的噱头。
但那位应总在接连触了好几次霉头后,显然把后头几位通过亲缘关系筛选的名单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块怀表里的DNA的确是线索,寒朔拆解下零件,翻开表盖,内侧的金属表面光滑如镜,把那印着照片的怀表那面放在灯下仔细看过,是一张微缩的照片,应该就是当初那个Omega,衣领貌似是学生制服,保持着端正坐着的姿势,留着半长的头发,像个清秀的女孩子,照片褪色褪得厉害,像是上了时代的旧照。
寒朔面无表情地想吊桥效应也许是会让人滋生一些莫名的情愫。
曾经被他恩师所挟持的两名受害者应该是曾心心相惜过。
这样的怀表,里面还镶嵌了精致的裱花,并不像普通人能够拥有的,他猜想那位Omega家庭也算富裕。
莫里森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他想。
寒朔想起了宋闻璟那张脸,两者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照片里的Omega容貌更稚嫩,柔和,他像是看破有钱人虚伪的深情,嗤笑一声,不过这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沈仪臣为此想办法打开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权限,可是没有匹配上的Omega,整个亚联国都没有。
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当初那个Omega并没有如同应忱一样幸运存活下来,而是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应忱第一阶段后期的催眠封闭记忆治疗也进入了瓶颈期,他没法再进入催眠状态。
因此他受命制作了这个传感器。
时间恰好是那位应总去北上之前。
“有没有能让他感受到我易感期难受的东西。”
应忱说这话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总觉得是我故意那样对他……”
一截潮红的颈,一张失神迷蒙的脸,连同哭泣的眼泪,是应忱最纯粹的欲//望来源。
寒朔点点头,应忱付了他很大一笔钱,他会给他满意的东西。
那传感器还加了些应忱所说的定位器。
但是应忱据说北上回来失控将那位Beta送进了医院。
寒朔把视线移回了宋闻璟身上,很显然这位可怜的Beta不知道迷宫计划已经被叫停,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个Omega身上。
这样他就可以解脱。
“……宋先生,”寒朔奇异自己竟然也会生出一丝怜悯,“迷宫计划已经被叫停了。”
宋闻璟恍然点头:“为什么?”
寒朔说:“那个叫做兰熄的Omega,大概率是死了。”
他看见Beta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黯淡了下去。
“怎么会死了……”
所以他现在是唯一一个。
宋闻璟手指触碰着自己的侧颈,所以应忱给他装上这个东西,用来盛放他变态的欲//望。
第32章 婚外情也是没有结果的
寒朔其实在看到宋闻璟绝望看他的眼神时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Beta反应像是突然惊闻噩耗一般。
他的话对于宋闻璟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他自知多言,可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当初那个中和剂, 就是为应忱量身定制的,没有Omega的信息素,就完全陷入瓶颈。
应忱将自己的易感期数据交出去这个行为,寒朔不知怎么地, 就想到曾经交往过的年轻Omega小男孩,曾经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隐晦地提过他发情期的日子。
将自己的脆弱和需要暴露在他人面前, 这种期待对方能够理解和回应他的情感需求,寒朔以为像是应忱这样的人不会有。
事实证明,大家都是凡人。
索性寒朔挂在华瑞集团名下,跟应忱并不是直接利益关系。
他这么一想, 又觉得无所谓。
应忱接完电话,询问宋闻璟的伤口是否痊愈, 寒朔说:“宋先生体质不太好,可能还需要几天。”
寒朔收拾东西出去的时候, 瞥见应忱像是察觉到宋闻璟情绪不好, 低头双手捧着Beta的脸,拿手指去碰他的脸,这样方向看以为两人是感情甚好, 只有知内情的人才知道其中一人的身由不由己。
“你又怎么了?”
宋闻璟推开应忱, 偏头说:“我累了,想进去睡觉。”
应忱习惯就好了宋闻璟给自己摆脸, 他随他去。
宋闻璟看上去疲倦至极,脱了外套蜷缩在床上, 他扯着被子,遮住了身体,也盖着脸,应忱走过去轻拉了一下被子,没拉下来,他皱了皱眉,又去处理了一会工作,才重新坐在到床边,把被子往下扯了一些,让宋闻璟的脸露出来。
Beta一副很累的模样。
应忱想,他到底过去有做什么让宋闻璟需要费神出力的事吗?他连他人生最大的难题,奶奶的疗养费都承担了,为什么他面对他时总是那么疲惫。
所以光是应付他就这么累吗?
应忱想到这个答案,神色颇为难看。
他凑近去看贴在宋闻璟颈边的伤口,生物胶膜已经被撕下来了,伤口没有发炎,美容线被吸引得差不多,可能是宋闻璟在梦中都觉得痒,伸手移过来,想挠伤口,被应忱眼疾手快截住了。
他于是把宋闻璟伤口能够痊愈得如此之好的功劳归功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每晚抱着他睡觉,他的伤口肯定会被他无意识地抓烂。
而睡着的宋闻璟在短短时间内做了好几个噩梦。
他本来不打算睡的。
脑子里光是想到应忱不会放过他这件事就很费脑子了,因为太烦恼,大脑甚至直接宕机了。
他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张牙舞爪黑影朝他逼近,要把他拖入深渊,还有铁笼,锁链,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噩梦素材,他甚至梦见了一个跟他有着相似脸的Omega。
他穿着白色的衣物,看上去像是要和背景融为一体,天真地看着宋闻璟,他说想要宋闻璟陪着应忱,代替他。
宋闻璟拒绝:“他喜欢的是你,为什么受伤的是我?!如果是因为过去我做了很多坏事才要惩罚我,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只是个Beta而已。”
那个Omega只凄婉地看着他,开口说:“你也是我啊。”
宋闻璟觉得受不了了。
受不了应忱虚伪的深情,无法割舍继承人的使命,接受可以巩固权利的联姻,可背后藏着一份无法言说的真情,就找了一个替身,好不容易以为能摆脱他,现在又被他占据了生活。
受不了永远踩不到实地的生活。
等到醒来的时候,宋闻璟坐了起来,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衣领也被蹭乱了,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宋闻璟,”应忱叫他,“吃饭。”
一旁还准备的有宋闻璟拿去医院给奶奶的补汤。
宋闻璟已经不问应忱在这里还要呆多久的蠢话。
他麻木地抱着汤去医院,奶奶看出他的心神不宁,问他是不是太累了。
宋闻璟摇头,含糊地说:“没有。”
“小林呢?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来。”
宋闻璟坐在床边,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他说他们分手了。
奶奶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看上去慈祥又和蔼,她沉吟片刻,对宋闻璟开口道:“那你们或许不太合适,你怎么不跟我早些说,我不该提他。”
宋闻璟伸手替奶奶将头发往后拢一些的时候。
奶奶目光落在了宋闻璟手腕上重新戴着的那串红珠子。
宋闻璟察觉到奶奶的目光,把衣袖往下扯了一点,遮住那串红玉髓珠子。
他曾经跟奶奶说过这是应忱送的。
宋闻璟很早就摘下来了,应忱抓到他的时候就给他套上去了,让他下次不要再乱扔。
“你还是……忘不掉小应吗?”
宋闻璟对奶奶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的。”
“是吗,”奶奶说,“闻璟,奶奶很少看到你笑,如果我不是你的负担就好了。”
宋闻璟说不是。
他很想抱住奶奶,告诉她希望她能多陪陪自己,因为他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并不开心,可他也不想让奶奶太痛苦,生病到这个程度,怎么可能不疼。
好几次他在门口听到奶奶让人把她沾血的衣物扔掉,别让宋闻璟看到,他非常配合没有戳穿,可是扔果皮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沾着血色的纸巾,他还是没能忍住在病房外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哭起来。
应忱没出现在宋奶奶面前,只不过他在宋闻璟崩溃哭泣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等他不再抽泣时,替他擦去脸上狼狈的泪水。
宋闻璟偏头说:“你走吧,我奶奶在这里,我不会跑的。”
应忱:“坐一会,放心我没那么丧心病狂,我让人给奶奶用了最好的仪器和药,没那么疼了。”
宋闻璟没说话,默默看着墙角出神。
单独安排照顾的护士,昂贵的药物,这些就足够再买宋闻璟很多时间。
*
寒朔宣布宋闻璟颈侧伤口好后的第三天。
应忱的易感期卷土重来。
那时两人正在睡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电流从植入点传递过来,穿过宋闻璟的指尖,直达心底,很快蔓延至全身,吐息灼热,大脑仿佛被什么夺舍。
他打开灯,抬头转向Alpha,果真见身边的应忱脸色泛红,喘着气,睡衣被他蹭开,应忱很快揽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处,他整个人贴近,手从宋闻璟宽松的衣摆底下钻进去,说他难受。
宋闻璟后脊打了个颤。
因为他也在喘,指尖都在颤抖,整个人很不对。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拒绝应忱。
Alpha欺身而上,将宋闻璟牢牢罩在身下。
应忱咬着他的耳垂在他气喘吁吁地说,这还只是百分之二十的强度,他就受不了了?
第二天,宋闻璟根本下不来床。
应忱也没有处理工作,房里有很淡的香水,是为了遮盖某些味道喷的,通风不好,可Alpha在这间很破的房子里住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宋闻璟软绵绵卷在被子里,整个人好像还没从昨晚的震惊中走出来。
他很累,却一点都睡不着。
他们昨夜很疯。
宋闻璟被芯片控制,主动搂着应忱的脖颈跟他接吻。
他为数不多的主动对应忱来说无异于是刺激,他兴奋得几乎要失控,吻咬回去,索取了整夜。
直到天亮才偃旗息鼓。
应忱下巴抵着宋闻璟颈侧回复信息。
他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拿了什么过来,重新抵在宋闻璟身上问:“这是你什么时候?”
这是林阳钱包里那张照片,应忱恶霸地不仅夺了过来,还将另外一个人裁得干干净净。
宋闻璟静了三秒,伸手想去拿。
应忱举高照片在他耳边说:“宋闻璟,早恋是没有结果的。”
宋闻璟腰很酸,整个人还陷入他被应忱变成了个性//爱玩具的自我厌恶中,就听见Alpha的话,他反驳说。
“婚外情也是没有结果的。”
应忱欲言又止,第一次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只张嘴狠狠咬住了宋闻璟的后颈。
第33章 冒牌货给我死
应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宋闻璟的旧照, 又打听到他从前手脚不干净,目光疑惑地看着宋闻璟说:“你有那个胆子?”
宋闻璟以为他在嘲讽自己,愣了愣说:“你什么意思。”
应忱:“只是觉得你该不会被霸凌欺负了吧, 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胆大包天, 在外头窝囊得要命。”
宋闻璟心想,自己怎么窝囊了。
一直以来欺负他最多的人就是应忱。
阴湿的雨天透出凉意,最近应忱的电话信息几乎没有停歇。
有赵韵璇的,手下人的, 合作人,一个接一个, 偌大财团的继承人消失这么久,外界难免风风雨雨,应忱把手机扔给带来的人,让他声称自己因为之前的舆论刺激加上在国外感染了病毒, 现在在国外一个小岛上疗养。
索性真的不工作了。
这话虽然扯蛋,但不少人自觉地不再打扰, 其中一定不包括的人,就是赵女士。
她私号联系不上应忱, 简直气急败坏。
给应忱发了十几条语音, 那天被他不小心点开,落进了宋闻璟的耳朵里。
——你放一个沈斯出去掩耳盗铃,还以为能骗几时, 应忱!我不管你是不是去找那个Beta, 你要记得你身上的担子和责任!
应忱把手机扔在扔在一边,仿佛他母亲气急败坏的怒斥声犹在耳侧。
“宋闻璟, ”应忱突然好奇地看向他,“你究竟收了我母亲多少好处, 才答应离开的。”
宋闻璟想说没有。
但恐怕下一秒就会听到应忱的咆哮。
“……挺多的吧。”
应忱说:“你乖乖跟在我身边,要什么没有,我会缺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闻璟就盯着他,而后缓缓开口:“也包括自由吗?”
其实这是件很迷惑的事,宋闻璟自问自己又不是所谓内奸间谍,为什么他要被时时监控着。
应忱看他一眼,板着脸:“没有自由,我没打个笼子把你关进去都算好的,你觉得我还会允许上次的事重蹈覆辙吗?你好歹跟了我那么些年,知道抖落我秘密的人下场是什么样,你已经浪费我的信任了,Laura被我彻底还给了我母亲,通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所谓忠诚实在太难得了,我们得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明明他同样也防着那个唯一的女秘书不是吗?
背叛应忱的人有什么下场呢?
宋闻璟只能想到当初甲板上任他处理的老五,他所做的事背后可是应忱指使的,他难道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应忱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犯了他的禁忌就大概率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他一惯如此冷血。
而犯了他诸多禁忌的宋闻璟也知道,回到陵市等待他的是什么。
植入他颈侧的芯片,让他在应忱易感期那两天变成了很好的发泄对象。
应忱抵着他的后颈,喘着气在宋闻璟的哀求下仍旧调大了信号强度。
“你能感受到吗?宝贝,我对你多渴望。”
可惜宋闻璟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见。
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眼神失去了焦点,植入的芯片,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的意识牢牢束缚包裹。
心跳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涌,这是他作为Beta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是平静的海里被注入了某种未知的兴奋剂,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思维变得混乱,理智的防线被一点点侵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宋闻璟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仿佛是被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所驱使。
整个身体被抛入了无尽的虚空,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所有的情绪都被扭曲,只剩下那股无法抑制的渴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应忱录下过一段影像。
画面里宋闻璟躺在床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满足,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主动圈住了应忱的脖子,送上亲吻。
应忱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应忱手劲很大,箍得宋闻璟整个人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他低头贴着Beta的侧脸,声音里带着餍足说:“你看,你这个时候就很乖,我也会对你很温柔的。”
“虽然你不能被我标记,可是以后我的易感期就是你的发情期,开心吗?”
宋闻璟却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深渊。
应忱把他变成了怪物。
画面里的人,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却显得格外陌生,平日里的冷静苍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艳丽,活色生香了起来。那双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动作,表情,都极尽渴求与讨好。
宋闻璟只觉得胃部在翻腾。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五指放在脖子上,他不能在脖子上的植入点留下痕迹,指甲的划痕于是焦虑地落在了手臂上。
后颈出现的齿痕,宋闻璟只能用围巾遮掩住,宋闻璟抱着保温桶下车之前,应忱忽而伸手捉住他的衣领,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让他早点回来。
其实应忱提过一起上去见宋奶奶。
宋闻璟说:“我奶奶见过你订婚的新闻,你让我怎么跟她解释。”
解释她的孙子现在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情人吗?
从前应忱装得好,奶奶也时常念叨他。
应忱盯着他,而后说行,他不会出现在他奶奶面前的。
宋闻璟从大门进入,直到建筑物遮挡住他的身影,他终于没忍住吐了。
连早上勉强吃下的早点吐得一干二净。
应忱没在奶奶这里安插保镖之类的,宋闻璟也不可能带着个病重的老人去哪里。
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层汗,路过的人好心地给他递了纸巾,宋闻璟说了谢谢,直到把唇擦得发红,缓了很久才进上楼。
当他进入病房,里面暖烘烘的,他摘下围巾脱下外套。
宋闻璟又挂上温柔的笑,和照顾奶奶的护工聊了几句。
他叫了几声奶奶,又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奶奶前几天念叨着要吃南门一家米糕。
他今天给她带来了。
“闻璟,闻璟……”
奶奶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今日更加奇怪,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像一片晃眼的水波,宋闻璟稍一皱眉,他似有所感地微微俯身,想听清奶奶说什么。
幽静的走廊,宋闻璟身上仍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以及清冷的馥奇调香味。
护工先出去了,把空间就给了祖孙二人。
奶奶的手掌按着宋闻璟的后颈,连拉扯他的衣领都费劲,在他耳侧开口道:“……逃吧,逃得远远的,不要在意我这个老太婆。”
宋闻璟紧张地问:“……奶奶,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
宋闻璟欲走,手腕被用力握住,他想不到奶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逃啊,我又不是你的亲奶奶,你何必为了我被困在这里!”
那一瞬宋闻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只是我好心捡回来了一个流浪儿,顶了我孙子的身份活下去,我不是你亲奶奶,你不必替我送终。”
“你走,你走啊……”
宋闻璟只觉得无比荒谬,连脚下不稳的地基也开始崩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努力保持平衡,可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碎石和尘土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遮蔽了他的视线。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他也只是变成了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我……那我到底是谁?”
奶奶已经泪流满面,她像是想起什么无比痛苦的事:“……别问了,别问了,你就当你是我生的,我为了把你生出来,几乎舍去了半条命……”
“你走……你走……”
护工刚打了热水回来,突然就看见宋闻璟打开门,失魂落魄地往外跑,连外套都没穿,她走进病房,就看见连接病床上的宋奶奶已经陷入晕厥中,连忙去呼叫医生。
应忱原本在车上看一个方案,突然司机开口说:“那好像是宋先生。”
他看向车外,宋闻璟在这种天气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上了一辆出租车,应忱皱眉,刚准备让司机追上去,突然医院的电话说宋奶奶进了抢救室。
“让人跟上去。”
宋闻璟来到那栋破旧的楼房,他拿出钥匙就打开了房门。
他很早就拿到了这把钥匙。
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打开。
破败的屋内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宋闻璟走到屋内,翻箱倒柜地寻找,直到拉开一个柜子,在里头找到了一本相册,里头应该有很多照片都被销毁了,只有宋闻璟那张脸时的照片。
他想起几年前从医院回来决定出走翠谷镇的那一晚,奶奶临近黄昏的时候在一个铁盆里燃烧着什么,他那时刚出院,后脑的伤口很疼,很虚弱,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奶奶在烧什么。
奶奶的面容模糊在火光中,说是不要的东西。
有书,有衣物,还有黄色的纸。
他想起来了,那明明是纸钱。
他起身来到属于宋闻璟的卧室,里面东西更少,墙上有随意涂鸦的画和字迹,如今也变得模糊,书桌和椅子都很破旧。
什么都没有。
直到之后他在床缝间隙里,看到了一本劣质的盗版漫画书卡在那里,宋闻璟取出来,翻开几页,发现有主角的脸被打了个大大的叉,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满怀恶意的话。
——冒牌货给我死。
第34章 我不会当你的傀儡的,也不会祝你幸福的
宋闻璟撕下那页纸紧紧攥在手里。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 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
紧随而来的保镖急忙说:“宋先生,医院那边情况有些严重。”
应忱坐在医院走廊,他看着宋闻璟跑着过来, 问奶奶怎么样。
“医生还没出来。”
宋闻璟看着抢救中的几个大字, 忽觉脚下一软,应忱把人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拿下保镖的外套,将他原来的外套重新给他穿着。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宋闻璟没回答他, 像是冻得发抖,唇色苍白, 神智恍惚,应忱看着他,以为他是被冻得,微微皱了皱眉, 还是把人往怀中一揽。
“瞎跑什么。”
好像回到几年前,宋奶奶第一次送入手术室, 应忱也是这样陪着宋闻璟守在医院外,那个时候的宋闻璟并没有如今这般抗拒他。
本身晚期癌症的治疗通常在缓解症状和提高生活质量, 而不是治愈。
他本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面对死亡这件事根本无法接受,尽管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过这一刻,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不可避免的现实, 但当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他才深刻体会到那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和无力感。
奶奶说自己是自己只是捡来的,顶了她亲孙子的身份活着, 可他的记忆只有奶奶。
等到抢救室的灯灭的时候,医生出来对宋闻璟摇摇头。
宋闻璟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凌晨一点, 奶奶给宋闻璟留下一句话后就撒手人间。
她说,你走。
奶奶的呼吸逐渐微弱,生命迹象一点点消失时,宋闻璟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爆发出来,双手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李英华女士结束了被病痛折磨的最后时光,也结束了她悲苦的一生。
应忱看着医护给宋奶奶盖上白布,宋闻璟突然试图抓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人,应忱连忙上前挡在了宋闻璟面前,他遮住他的眼睛,挡在他面前。
Alpha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宋闻璟完全嵌在怀里。
怀中的Beta连哭泣声都很小,胸前湿润了很大一片,应忱扶着宋闻璟的腰,才防止这个人往下滑。
他们没有什么亲人,丧事也在很短的时间全弄妥当,完全简化,宋闻璟遵循奶奶的遗言将她火化。
下葬前一天,应忱告诉宋闻璟说那棵榕树现在被保护起来了,周围不能放骨灰进去。
宋闻璟这几日几乎没进食多少东西,睡也睡不好,更瘦了,他伸出手拉着应忱的袖子,喃喃地说那怎么办?这是奶奶唯一的心愿。
应忱看着他消瘦的脸就头疼,拿着一碗鱼片粥,说他喝一点,他让人去想办法。
可宋闻璟乖乖喝了,没多久就吐了,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一通折腾下来,甚至只能靠打点滴维持身体不倒下去。
他也很想睡觉,可是夜里总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几日后剧痛褪去,心脏像是被无端挖空了一块,空洞的感觉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抽空。
宋闻璟反复回想和奶奶最后那段谈话,他觉得是自己的错,他不该那样就跑出去。
明明在奶奶最后的时光,他未曾说出口的“我爱你”变成了内心的刺,拔不出,只能留在那里发炎化脓,一触碰就是一道伤口难以愈合。
应忱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赶在奶奶下葬那天解决这件事。
宋闻璟听他说这棵树几年前被拉进“古树名木保护工程”,周围还拉了保护栏,位置就在那栋房区背后,虽然平日里少有人经过,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让奶奶下葬。
应忱难得也会说委屈一下奶奶,他看着宋闻璟突然没来由变了个话风:“光明正大也行,我回头……”
“不用了。”
时间选在了凌晨,应忱自己带来的人去做的,天下了雨,泥土湿润,都穿着雨衣筒靴,要爬一段路。
大榕树周遭的泥土硬实,好像是被修缮时周遭糊了混凝土,每一铲下去都仿佛在与顽石较劲,应忱挖的第一铲,选了个位置,而后让他们开始动。
这棵树长得很好,枝干蜿蜒盘旋,树冠宽广而浓密,如同巨人的手臂,向四面八方伸展。
所以奶奶说他时常待在那棵树下,她到底说的是哪一个宋闻璟。
谁也不知道。
宋闻璟抱着骨灰盒坐在车内,应忱让人提前做了法事,他倚靠着车门,夜色在他身后铺展开来,仿佛一幅深邃的画卷,他姿态慵懒而随意,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指尖那点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宋闻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应忱指尖那点星火吸引,仿佛那是他视线中唯一的焦点。
烟雾在应忱的唇边缭绕,夜色渐深,烟也快燃尽了,他轻轻弹了弹烟灰,那点星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最终熄灭在黑暗中。
Alpha突然撑着车门,目光定定地看着宋闻璟:“怕吗?”
宋闻璟像是短暂地回过神,而后摇头。
他想没有应忱,他大概也会选个深夜过来自己挖个坑把奶奶埋进去。
这里清净,没人会来打扰奶奶。
奶奶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
应忱问他为什么偏偏要埋在这,在墓园多好,起码有人定期清理,在这里连立个碑都不能立。
宋闻璟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等走近了。
是林阳。
他神色难看,上前问应忱挖多久了。
应忱:“你怎么知道?”
他想到什么,收了他钱的那个什么主任也姓林,是这个什么工程的审批人。
“你们挖的哪?”
与此同时,在上面挖坑的人,突然有个人有些慌张地下来,在应忱耳边匆匆说了句什么。
应忱脸色一变,而后死死盯着林阳。
车门被哐地拉过去,宋闻璟被吓了一大跳,外面应忱抓住林阳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两人差点直接动起手来。
宋闻璟只听见应忱说你干的?隔着玻璃听不真切。
宋闻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拍打着车门,想下车,才发现车门被锁,没多久林阳朝着应忱说了什么。
应忱松手,林阳愤愤推开他,两个人身上都是泥。
直到车门被拉开,应忱从宋闻璟手里夺过骨灰盒,开口时声音有一丝紧绷:“你就在这待着,不许动。”
宋闻璟被锁在车上,他敲着车门,叫应忱的名字,使劲扯着把手,可是怎么都打不开。最后他也彻底没了力气。
他抬头看着如同乌盖的树顶,仿佛能一口吞将他吞噬掉。
宋闻璟盯着那黑洞洞的远处,喃喃开口道:“所以我究竟是谁呢?”
等到应忱他们收尾结束,应忱打开车门,而后让宋闻璟下来去磕个头,他们就走。
宋闻璟:“……我磕几个够呢?”
应忱揉搓着他的脸,入手一片冰凉:“说什么呢?象征性地磕几个就行了。”
林阳也下来了,他垂眸欲走。
宋闻璟跪在地上,实实在在地朝着某个方向磕头,他像是不知道停,应忱把手垫在他的额头,把人抱起来说:“够了。”
天光大亮,宋闻璟茫然地靠在车窗上,应忱也是一身狼狈。
他回去后,寒朔替他把额头的伤口清理了一下,眼睛瞥见了他袖子下有几道划痕。
他留下一管消痕的膏药就出去了。
应忱已经在联系回陵市的事宜了,宋闻璟说他想奶奶过了头七再走,应忱目光沉沉起伏,说不行。
宋闻璟抿着唇躺在床上,痴痴地说他不会回去的。
应忱只以为他闹脾气,说这由不得你。
宋闻璟不能呆在这里。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宋闻璟拿着手机联系了林阳,应忱没空看着他,电话接通的那一瞬。
“……闻璟?“
宋闻璟开口问:“那里还埋着真正的宋闻璟是吗?”
林阳:“……你怎么……”
“我要走了,林阳。”
“……再见。”
宋闻璟想,所以林阳喜欢的是哪一个人,是顶着宋闻璟名字的流浪者还是宋闻璟本人。
他蜷缩在被子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那种冷,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而刺骨,热量似乎无法渗透到他的骨髓深处,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他的人生,像是一张被涂改过无数次的画布,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属于他,而是别人留下的痕迹。他每次试图在这画布上寻找属于自己的色彩,却发现那些色彩早已被别人涂抹得模糊不清。
他是一个连梦境都支离破碎的人。
他们离开那日,宋闻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应忱告诉他,以后还会陪他回来的。
宋闻璟上车的时候,看见了撑着伞的林阳站在那里。
应忱催促他,Alpha对林阳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车辆驶出翠谷镇,路过那矿区,宋闻璟突然叫停司机说他想要下车看看。
“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在那里工作。”
应忱说可以。
应忱让人跟着他,他母亲又给他打电话了,他烦躁地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的话,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宋先生,不要!
Alpha挂掉电话几乎是狂奔跑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宋闻璟一个人站在废弃的矿区厂房,不远处是慌张的保镖,他一只脚踏出了围栏上,只要往后多退一步,就能看到脚底下摇摇欲坠的地面,底下一层木架子的支撑柱已经倾斜,有风穿过,木架子便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他却丝毫没有害怕。
应忱不知什么也上来了,他不敢向前,只放轻了语气,几乎是祈求一般说,别闹了,过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跟应忱回去能干嘛呢?
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他是个没有回忆的人,就像没有根系的植物,他早就要枯萎了。
应忱要结婚,他把他当替身,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而已,他早就受够了等待,甚至每一丝思绪都像是被烈焰舔舐过,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化为灰烬。
应忱说错了,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看着应忱和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同进同出的时候,他也嫉妒得发狂,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麻木了,他仰人鼻息,怎么敢去奢求偏爱。
他既不是谁的唯一,也不是谁的珍宝,他微不足道,眼看着应忱与人逢场作戏,订婚之喜,那盛大的场面,像是无情的嘲讽,提醒着他,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他终于决定离开,然而,应忱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闻璟,我们不走了,好不好,你过来。”
“你骗我。”
宋闻璟拿出偷偷藏在袖间的折叠小刀,摸到侧颈被植入芯片的地方,划了个十字架口子,他想上帝原谅我,原谅我的懦弱,其实最应该死的是应忱才对,可他朝他高高举起武器,捅进的却是自己的身体。
血淋淋的芯片被宋闻璟扣了出来,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Beta却笑了,他看向应忱:“我不会当你的傀儡的,也不会祝你幸福的。”
雪白的脖颈往外淌着血,Beta往后倒去,像一只坠落的风筝,他的目光中,映照出应忱那惊恐的神情和试图抓住他的动作,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帧都清晰可见。
——砰
不知道是他坠地的声音,还是别的。
他感受到铺面炙热的火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叫着,哭得那样伤心!
——兰熄!
他看见了月光下老人抱着一具尸体哀嚎的声音,她也哭得那样伤心,头顶是巨大的仿佛幕布一样的树荫,他躺在地上却觉得好累,头湿漉漉地往外淌着什么,好像是血。
第35章 虚假的宋闻璟重新睁眼
那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跟随着翠谷镇输送矿产的货车来到这里。
他头发过长, 脸上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有孩子欺负他的时候, 他就爬到那棵树上, 也不知道怎么爬那么高,目无表情,幽幽地盯着他们,看得人背后发寒, 他小腿垂落下来,远远看去白得像是尸体。
李英华那时身体还尚有余力, 矿区裁人,许多人的饭碗都丢了,嚷嚷着要把拿一把火烧了矿区办公室,有些人都快崩溃了, 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失心疯的事。
她叹了一口气,推着车离开了, 李英华两个儿子死在矿区,赔偿款也没给多少, 她愤恨过, 闹过,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可没有人理会她一个Omega糟老太婆。
她推着一个小板车每天出摊卖些自己织的手工艺品,而后捡些废品补贴家用。
有一次回家时就看见了那个流浪的年轻人, 听说是个Beta, 如果是个Omega早就有人管了,不至于大街小巷地流浪。
又听说有人带他做个检测, 他逃了出来。就没人管他了。
李英华在吃自己早上做的饭团,那人就盯着她, 她从碗里拿出另外一个饭团放到一边的石台上,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只见那个流浪的年轻人盯着看了几眼,而后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说脏。
李英华说:“你还嫌脏?”
自己都脏得不行。
她捡起自己的饭团拍了拍,推着车就走了。
没多久,她拾瓶子的时候,看见那流浪的Beta翻垃圾桶的食物吃。
他看见李英华,说饿,眼珠子都在冒绿光。
李英华瞥了他一眼,拎着口袋要走,谁知道那流浪的年轻人跟上了她。
还给她推车。
李英华怕缠上这个大麻烦,拿着一旁的雨伞往他身上抽了两下,希望赶走他。
那Beta说疼,手背上果真出现几道红痕。
李英华懒得废话:“你别缠着我,我就是个什么没有的老太婆!”
Beta默默看着李英华离开,又过了几日,她看见那个Beta蜷在树上。
她以为他死了,她印象那人很白,李英华凑近了,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只冻死的白鸦。
结果Beta只是晕了过去。
李英华膝下就一个孙子,也是个Beta,从小手脚都不干净,小小年纪就犯了点事逃到了翠谷镇外,他恨她,恨家徒四壁,恨父母早逝,谁都怪罪上了,就是袒护自己。
如今也不知道音讯。
孙子的衣物Beta也能穿,李英华把人捡了回去,给他剪了头,每次下楼梯出门,那个Beta踩着拖鞋嗒嗒走到大门前说。
“奶奶,再见。”
李英华心肠硬,死了几个儿子都不见掉眼泪,平白捡了一个流浪儿回家,也不能吃白食吧,让做个饭,半生不熟,折腾一天一餐没吃上。
她回到家水都喝不上一口,就要折腾着做一顿能够填饱两人肚子的饭,Beta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不过Beta大概是受了不少苦,不敢再挑,什么都吃。
她问Beta叫什么。
他默默地说了个蓝。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Beta盯着她不说话,摇摇头。
他惶惶地帮着李英华做事,像是生怕被赶出去,他穿着她孙子的旧衣,身量差不多,她耳边传来邻居的声音:“闻璟回来了!”
“啊,是啊。”
那怎么办呢?李英华想,她反正有一个孙子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跟小鬼一样的流浪儿不见了,李英华的孙子回来了,穿着灰扑扑的衣物,站得歪歪扭扭,像是没长骨头,头低缩着,常年戴着口罩,只见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倒是很亮。
对于李英华他们这种家庭,镇上的学校是免费的,没有特殊性别学校,小城镇条件有限,不过之前那个宋闻璟被镇上几所学校都拒了,只有一所愿意接收他。
Beta不想去上学,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自由。
后来的李英华想,她刚把那孩子带到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被太多世事磋磨,也保留了几分孩子气,后来,他面上越来越少发自内心的笑,第一个剪断他尾羽的其实是自己。
她带他入世。
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许会更开心。
Beta因为几餐免费的食物就答应去上学,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翠谷镇因为矿区污染挺严重的,几乎每到春秋都会刮一场沙尘暴,他用着宋闻璟的名字上了一年多,李英华也没指望他能学到些什么,在学校也几乎是隐形人。
Beta只是垂头丧气地回答在学校很差劲,又自暴自弃地说:“别问了。”
李英华手下灵巧地用毛线勾着花样说你笨。
也好像交到了那么一个朋友,镇上林书记的侄子,家里父母都是在矿产公司管理层,在这镇上,数一数二的家世条件了。
有时候李英华闻璟,闻璟地叫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叫谁。
后来突然有一天,真正的宋闻璟回来了,骤然打破了两人平静的生活。
他是个不好惹的流氓,满身是伤,看着家里闯入的外来者,穿着他的衣物,占据着他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占据他的房间,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虽然他有的很少。
真正的宋闻璟掀翻了桌子,打砸了家中为数不多的家具。
Beta被真正的宋闻璟打了,李英华来拦他,也被他掀翻在地。
真正宋闻璟怒吼起来:“你这个死老太婆,我找你要点钱,你就推三阻四,给这个野种花钱倒是挺舍得的,你以为我每天过得很快活吗?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生在了这种地方!”
Beta被真正的宋闻璟掐青了下颚,他森然盯着这个闯入家里的小偷,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真正的宋闻璟像个大爷每天等着李英华伺候。
Beta没有离开,他偷偷躲在了那片房区背后的小树林里,李英华悄悄给他送饭。
“奶奶,他还打你吗?”
李英华遮掩着自己胳膊的伤口,将手里的饭碗递到Beta,她擦了擦眼泪让他吃吧。
Beta低头替她吹了吹伤口。
李英华看着Beta苍白俊秀的脸,因为住在外面被蚊虫叮咬得抓挠的伤疤,她抓住他的手腕,说回家。
Beta面上有些怕:“他打人。”
李英华回去之后,把攒的钱给了真正的宋闻璟,换得了Beta住在这里的允许。
他只能打地铺睡在阳台。
真正的宋闻璟从没去过学校,他挥霍完钱,偷了东西做了坏事就躲起来,留Beta替他背着骂名。
真正的宋闻璟这才发现Beta的用处。
Beta为此替他挨了不少骂和打。
有一次,Beta在学校被人推到在地,课桌书本坠在地上,玻璃杯哗啦摔碎,碎渣子渣了Beta一手,他们骂他小偷。
林阳路过的时候,救下了Beta。
他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半蹲着身,有些不理解地说:“宋闻璟,你怎么不学好,你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Beta闻言收回手,瞪了他一眼,捡起自己的书包走了,戴好口罩走了。
林阳不知道宋闻璟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对他态度挺好的。
再后来发现林阳发现有两个宋闻璟的事是一次在便利店看见了那件熟悉的灰色外套,那人从货架上抽出几盒巧克力,揣进兜里就走了。
林阳追了出去,把人按在墙上才发现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被他吓得本能一缩,趁林阳愣神的功夫就跑了。
Beta和真正的宋闻璟就这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有人上门要带Beta去警局,宋奶奶给人下跪再三保证那些人才放过了他。
这样的生活没人能受得了,有一天Beta对真正的宋闻璟说:“你不能再偷东西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是我和奶奶要替你受罚。”
真正的宋闻璟闻言眼神阴鸷,说这是我的房子,要住在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则。
Beta拳头下意识蜷缩,最后在奶奶的哀求下又松开了。
林阳写给Beta约他见面的纸条被真正的宋闻璟看见了。
赴约的是真正的宋闻璟。
他威胁林阳给他钱,否则一个身份不明的Beta,他冒顶他的身份去上学,还生活了这么久,他要把他送进监狱。
林阳答应给他钱,他那时还太年轻。
真正的宋闻璟狮子大开口,林阳偷偷用了他父母给他存的大学基金。
很快事情败露,结果父母闹到了学校,Beta退学,宋家父母咄咄逼人地找他要钱,还给了Beta一巴掌。
宋奶奶给他们跪下了,而真正拿到钱的宋闻璟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Beta觉得奶奶跪了太多次了。
林家在本地颇有几分势力,逼得两人活不下去,真正的宋闻璟有一天回来收拾东西,他很坏,他嫉妒Beta能得到林阳的喜欢,嫉妒他亲生奶奶不过短短时间对他的偏爱,他给林阳写纸条,约他在那棵榕树下见面。
他没想到Beta在他身后跟着他。
“你把钱还给林阳。”
真正的宋闻璟露出得意的笑,夹着张银行卡:“不还,怎么样?你要这个身份,我卖给你,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你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太婆,一个跟家徒四壁的房子,啧。”
“你是个小偷,又爱撒谎,当然谁都不会喜欢你。”
他们两人的身影落着铺洒的银色月光。
Beta去抢,两人很快扭打起来。
最终Beta体力不支,被真正的宋闻璟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后脑,摔在地上,他被激怒了,他掐着Beta的脖子,失去理智:“你就是个野种!你以为自己有多少人喜欢!那个死老太婆养你就像养只狗。”
Beta呼吸困难,耳朵和大脑一度充血,后脑不停地在淌血。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掐住他的人一松,黑夜笼罩面前人的身体,Beta看见宋闻璟忽然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一个带着佝偻的背影才显露出来,她像是去试探了他的呼吸,而后搂着人悲怆大哭起来。
李英华在哭泣,自己亲手终结了噩梦,也终结了自己的余生。
所以她死后也要躺在这里,和她的罪孽一起。
Beta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看见了远处朝他跑来的林阳。
真正的宋闻璟死在很多年前那个夜里。
葬于林阳手中。
他动用家中长辈的关系想永久封存这个罪恶。
守在这个小镇等着一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虚假的宋闻璟重新睁眼的时候,是在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个风景宜人的海滨城市。
周遭的医护惊喜地说醒了,醒了。
一个面容英俊,面上却疲态尽现的Alpha来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重重地亲吻着他的手背,紧紧盯着他,眼眶不易察觉泛起星点水光。
“……你终于醒了。“
Beta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应忱,你终于有空陪我了。”
第36章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塞伦蒂岛上树木高大, 有天然的遮阳屏障,这里被洋流环绕,气候温和湿润, 岛上建有现代化的疗养中心, 配备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先进的设备。
传闻这里甚至可以延缓人的衰老。
当地很是推崇的一种芳香疗法,帮助病人放松身心,改善睡眠,Serenity Isle疗养院特殊病房内那位躺了半年的病人苏醒了。
Beta被送来的时候, 是处在沉睡状态,病历上写着高空坠落, 肩膀有一处贯穿伤,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才会陷入如此境地。
他侧颈处有一道形状十分奇怪的疤痕,像是一个十字,经过一段时间的愈合和修复, 颜色也从最初的鲜红逐渐淡化,接近周围皮肤的色调, 不过因为Beta本身太白,所以仍旧显眼。
看得出照顾他的人非常尽心, 皮肉都维持着鲜活, 仿佛是童话里的睡美人,他的爱人听闻是亚联国一位英俊的年轻富商Alpha,所以才支付得起昂贵的医药费而且还是住的条件最好的病房。
那位Alpha心事重重地咨询过关于那道疤能否去除, 当然再高超的技术都无法恢复得如同原生皮那样。
他来得很频繁, 每次都来去匆匆。
Valentina是医院的高级护士。
她见过那名Alpha在病床前一人独坐几个小时的场景。
护士长教她们认中文,Valentina只记住了一个璟发音的词, 于是她们都叫那个病人璟。
可当她们刚记住这个名字的时候,Alpha就纠正了她们的称呼, 然后摘下了印着宋闻璟三个字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里让人不许再提,随后将一个新名牌卡在了床尾。
——宋慕晨。
沈斯在看到那个新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
Valentina是第一个发现Beta醒的人,这日她正常检测着体温,记录在册,就在测量的时候,人醒了。
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如同黑夜与白昼的交界,既神秘又纯净。
这个叫晨的病人醒了。
晨的爱人似乎又是长途跋涉赶来,一时理智被不可置信冲毁,眼前模糊发晕,在病床前激动地坐在Beta身边,亲吻着他的手背,Valentina看着病人手背湿润,没多久反应过来是眼泪。
看着病床上相拥的两人。
她常和同事们感叹这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不过晨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和他的Alpha爱人在度假。
好像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了什么,才会沉睡半年之久。
Alpha只是愣了一秒,而后靠近晨,把脸贴在他的脸侧说:“不用怕,我就在这里。”
随后他转头对他的下属说最近把一切工作都推掉,他要陪着晨。
Beta失忆了。
这个消息怎么看来都令人觉得沉重。
Valentina想,失去与爱人共同经历的时光,失去曾经共同编织的梦想和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这件事实在令人同情了。
可是她在调整连接着Beta身体仪器的时候,Valentina看见了Alpha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像是什么巨大的,潜藏留在最后的麻烦不攻自破了一般。
那个反应令Valentina很是不解。
医生诊断说大脑是很精妙而复杂的结构,像是晨这种情况,是逆行性失忆,无法在事故发生后无法回忆起事故发生前的一段时间内的记忆,通常是由于大脑皮层受到物理损伤,尤其是颞叶和额叶的损伤,这些区域与记忆的存储和检索有关。
除了生理因素外,心理因素也可能在失忆中起作用。
创伤性事件可能导致心理上的防御机制启动,患者可能会选择性地遗忘某些记忆,以避免心理上的痛苦。
晨对于自己失忆的事表现出一种巨大的迷茫,身旁的Alpha一直在用中文细心安慰他。
同事们都在夸赞Alpha的深情。
Valentina一直用女性直觉耿耿于怀Alpha的那个反应,不高兴也没敢表现得很明显,只在内心默默谴责。
应忱还给晨定了新的英文名Xavier。
意为未来和光明。
他有让人在国外长久定居的打算。
应忱谎称他们在蓝梦湾出海的时候,船翻了,两人都受了伤。
蓝梦湾,这个时候许多事端都未发生,应忱无比庆幸。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换名字?”
应忱手指揉着Beta迷茫的侧脸说:“这个名字不好,换了名字,就跟新生一样,我给你取的新名字不好听?”
那个名字,带着一场噩梦一样的过去,不堪,破碎。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那个名字,让它永远沉睡在记忆的深处。
蓝梦湾时期的Beta温顺得不像话,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Beta像是反应迟钝,点点头,而后他对应忱说:“奶奶呢?我出事了她会担心的吧。”
应忱看着Beta,停顿片刻,才说:“宝贝,奶奶生病了,在半年前去世了,你忘了吗?”
Beta露出张皇的表情,掀开被子要下床,下一刻被应忱紧紧抱着怀里,他握着他的后颈,亲吻着他的发丝:“奶奶去得很安详,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她好不好。”
哭泣声响起。
Beta甚至是难过得晕过去的。
之后的半个月应忱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他,Beta只能在他怀里才能睡着,小声说这里太陌生了,让应忱觉得他像是在隐蔽地向他撒娇。
应忱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算是耐心很好的人。
可他照顾着怀中人,给他喂饭,替他穿衣服,从未觉得如此满足。
Beta睡不好,他又何尝不是。
从翠谷镇回来的每一夜,曾经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与Beta交错的手,他无数次试图抓住什么,却终究无力回天。
Beta静静地躺在废墟之上,身下的血迹如同暗红色的河流,蜿蜒流淌,浸透了破碎的砖石和木头,映衬着他苍白的肌肤,显得格外刺眼。
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废墟的残骸散落在他周围,破碎的砖块、断裂的木块,阳光透过废墟洒下,斑驳的光影在Beta身上跳动,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为永恒的静默。
废旧的木架托了一下Beta的身体,在那样一个缓冲下,肩膀虽然有一道贯穿伤,索性其他地方伤得不重。
应忱时常睡到半夜,伸手要试探身边人的呼吸,手指蹭过那道凸起的疤痕。
便随之想起了那副血淋淋的场面,刀刃闪烁着冷冽的光芒,Beta的眼神那样决绝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对准自己的脖子。
刀刃划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Alpha呼吸猛然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跳动,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小心翼翼松开人下床去阳台抽了根烟。
等应忱回来的,床上的人将脸埋进枕头里,很小幅度地在抽泣。
Alpha无语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曾经做过很多无畏的挣扎,也许很早就彻底崩塌投降,只是他没意识到。
应忱掀开被子上床,握着人的手心,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带,擦掉他的眼泪,说别哭了,我回来了。
Beta抬起头,睁大眼睛攀着应忱的肩膀说:“你去哪里了?”
“……睡不着了,抽根烟,抱歉。”应忱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放低了语气。
“不许抽烟。”
“好。”
Beta在应忱刻意授意下几乎生活在宋慕晨的世界里,护士们会很友好地叫他Xavier或者晨。
只有沈斯还是叫他宋先生。
有一次沈斯接到国内的电话,敲门没有动静,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没人,他再往里,他撞见了Beta撑在阳台上,手指夹着应忱的香烟,眼神飘忽,没有焦距,在带着最后一丝热气的晚风缓慢地吐出一缕白烟,偏头看向沈斯。
他头发偏长了,身上白色的睡衣显得有些空荡,裤脚过长的一截,还是沈斯亲眼看见应忱蹲下身耐心细致挽起来的。
Beta看见是沈斯,一言不发地掐灭了烟,而后拉开门进了客厅,往浴室的方向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打火机拍在他胸口上,对他说了一句:“沈秘书,记得保密。”
第37章 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
沈斯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才回过神, 他把那个银色的打火机收了起来,礼貌敲门询问应忱的去处。
Beta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 仿佛背后有个支撑才能给他安全感, 偏头靠着,有些懒散地开口:“他出去了。”
对于一个躺了半年的重伤病人,抽烟显然不是个很好的行为。
“宋先生,我会提醒让应总保管好香烟的。”
这并不是Beta的错, 一切都怪应总的粗心才让人接触到了,沈斯想。
Beta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睡眠中, 其余时间他需要上轻度的复健康复训练,亲人离世的巨大悲痛让他有时看上去像飘离在人世间,性情也变了一些,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底色。
他的目光如同深秋的湖水, 静静地凝视着人的时候,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 直抵心底。
这都能理解。
因为沈斯亲眼所见所谓资深萨满,身披一件由兽皮和羽毛编织而成的长袍, 脸上涂抹着象征生死轮回的图案, 而应忱站在一边,目光沉沉地任由他在云顶的房子里招魂洒狗血的场景之后,沈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解释。
那就是所有人早就疯了。
Beta躺了几个月, 应忱在求医无门之后, 开始尝试一些民间信仰,在沈斯以前看来, 这似乎完全是无稽之谈,传说巫师或萨满被认为具有与阴间沟通的能力, 他们可以通过仪式和咒语将灵魂从地狱召回。
所以性格稍稍不同,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应忱对Beta的醒来,将信将疑把三分之一的功劳归功于当初举行的招魂仪式,而不是现代医疗技术的高超。
没过久Beta有一次听闻这个故事后,开口问他:“应忱也觉得我是从地狱回来的吗?”
沈斯想,是的。
Beta轻笑了一下,喃喃道:“也许是吧。”
恶魔是降临世间的灾难不是吗?
沈斯刚要出去,应忱便从门外进来,他抬手示意沈斯有事稍后再说。
沈斯尽职尽责地要关上门,恰好看见了应忱从身后拿出一束紫色的剑兰花放进了Beta怀里,而后低头像是在Beta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应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Beta身边,只为等待接下Beta醒来后的每一个动作。
塞伦蒂岛经常举办一些特殊的当地人文活动,认真严谨的私人秘书在筛选适合重病安静修养的疗养院时,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气候,交通,当地的治安。
这个时节岛上最为常见的就是紫色剑兰。
只是没过几天,沈斯见到那花在阿姨收拾垃圾的时候,一并带了出去。
当初从翠谷镇跟随应忱回来的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正常,都不敢提起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沈斯亲眼见到宋先生躺在病床上时,也一时竟有些不理解。
怎么会弄成这样?
信息素狂乱症天生拥有的反社会人格有这种破坏力吗?
当初宋先生的离去几乎让他们老板几近失控,他和封焰被留在陵市。
而回来后连续几个月同不下十位心理医生交流过的应忱,也稍微学会了一点体贴。
应忱非常强硬地将宋先生的过去与现在割裂,一次医护在给Beta做康复治疗的时候,发出了一个璟字的音,差点被Alpha当场辞退。
“他以后叫宋慕晨,如果再让我听到别的名字,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医护脸色都苍白了。
Beta说:“你可以叫我Xavier,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应忱问他不喜欢新的中文名吗?
Beta抬头看着他,评价道:“听起来有种智商很低的感觉。”
应忱:“…………”
Beta来自地狱的灵魂果然更具攻击力,甚至更冷静。
不过Beta也没坚持过以前那个名字,让应忱松一口气。
只有应忱一口一个宋慕晨地叫他,让它非常具有存在感。
“宋慕晨?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的。”
“宋慕晨,张嘴。”
“宋慕晨,过来睡觉。”
应忱非常肯定的一件事那就是Beta没有蓝梦湾之后的事,因为他做过测试,床头的水果刀就放在Beta那一侧,虽然不够锋利,如果他真的有记忆,恐怕会直接趁他睡觉把他捅成筛子。
可他没有。
所以可见Beta还不恨他。
过了两日,沈斯在订购后他们会在一天后的清晨出发的机票,他将信息都发给了应忱后,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内都未收到回复。
他最终还是敲响了那间最豪华的病房。
应忱开的门,他眉头微微锁着,说再推迟几天。
沈斯说恐怕不行。
国内财团董事会那边这一年内都对应忱意见颇大,应忱和赵韵璇母子离心,甚至赵董有意收拢权力,赵韵璇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哪怕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她也坚信只有权利只能握在自己手里,这次应宏远竟然光明正大地带着私生子出席董事会,应忱几乎是腹背受敌。
他把一分时间掰成两半用,有时候Beta已经睡着了,他还在确认下属发来的方案,发出很轻的键盘敲击声。
应忱站在窗边,手指上的念佛计数器像一枚精巧的指环,格外显眼。
他还给了Beta一个,教他佛经驱魔。
Beta念了一句,问应忱有用吗?心真的能静吗?
应忱说有那么一点用。
最终回陵市的行程还没敲定了下来。
Beta右眼在一次夜里突然看不见了。
他在应忱怀里发抖,流着泪说自己瞎了,薄软的睡衣显得他骨架更加纤瘦了。
应忱紧张地说怎么会?眼睛怎么会也有问题呢?却在看见Beta出现两侧瞳孔大小不对称的情况时,一时失了语。
连夜做了检查,加上Beta的自述。
应忱得知了眼睛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后遗症,是那年Beta被老五伤了,一直拖到现在,而且其间一定发作过不止一次。
Beta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了手术。
太差了。
沈斯看着应忱垂下眼,抿嘴,在病房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沉默了几秒,他问沈斯:“他告诉过你吗?“
沈斯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摇摇头:“当初宋先生在医院疗养的时候并没有提出来,而是想尽快出院……因为他觉得很浪费您的钱。”
空气静了半分钟,应忱想起了当初Beta像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留下来陪他。
是那个时候眼睛看不见了吗?
所以才会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么害怕,晚上睡不着是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吗?
可那个时候应忱是怎么想的?他在心里给Beta打分,觉得他勾引自己技巧只能给四分半。
半分给环境,剩下四分都是赠送分,给Beta可怜的表情。
那晚两人的身体接触,他也觉得是Beta故意的。
应忱直到现在才恍然,Beta当时只是太无助了,手里的香烟燃到尽头了,他都未察觉,只麻木地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总觉得Beta苍白没有血色,沮丧,自卑,大多数时候,都无法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次一次让他觉得可怜。
可Alpha真的有好好照顾他吗?
应忱真的了解过他的痛苦吗?
Alpha耳边响起那句,我恨你。
不清晰,却开始让应忱感到煎熬。
Beta醒来,捂着左眼伸出手,果不其然是一片黑暗。
“醒了,”应忱手指挪开他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承诺说,“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去做手术,医生说是可以恢复的。”
Beta疑惑得眉间微微拧起,应忱将他几绺头发伸手勾在了耳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应忱问他。
Beta愣了愣,看着应忱,就像几年前那样看着他,眼神干净澄澈,缓缓开口说:“因为怕麻烦你啊,你都救了我啊。”
Beta这么善解人意。
可是事实是什么样的呢?
应忱并不是所谓的救星,那只是他让人演的一场戏。
如果没有应忱的授意,Beta不必遭受这一切。
应忱在那样的眼神下几乎想要心虚地出去透口气。
“……你应该告诉我的。”
Beta任由Alpha紧紧抱着他,好像松一下,自己下一秒就会消失。
应忱返回陵市的日子一推再推。
赵韵璇终于坐不住,她给应忱打来电话,语气很沉:“如果你愿意为了你那个养在外面的Beta不顾大局,那我可以当没你这个儿子!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吗?应宏远带着那个孽种出来耀武扬威!你就一辈子当陪你那个小情人当缩头乌龟吧!”
母亲从小对应忱就是严厉的,但如此口不择言的情况挺少的。
应忱从小好像活在规则里,又游离在规则之外,他很少反驳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背叛把他们拉到了一条战线上。
他不介意成为父母争斗的武器,不介意当母亲的刀,当初Beta离开,他查到了母亲那里,那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母亲嘲讽说他和父亲一样的虚伪。
“难道不是因为那个Beta和当年那个Omega长得很像,别以为你那是什么伟大的狗屁爱情,应忱,你别演得自己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是,你忘不掉那个Beta,可是有和你契合度高的Omega脱光了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脑子里还想得起他吗?那才是你的本能!”
应忱想,他已经不记得那个Omega了。
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只有Beta。
第38章 Beta简直性情大变
在赵韵璇咄咄逼人之下, 应忱最终答应回去两天。
他不想当着Beta的面和他母亲吵架。
这个关头,他根本离不开,赵韵璇说你难道想让所有的董事们陪你视频吗?你究竟哪里来的底气。
Beta让他不要吵架。
应忱说好。
应忱闭上眼睛, 而后出了病房, 长呼一口气:“母亲,去年成立了韦斯顿科技实验室,成功开发了一款名为‘智瞳’的人工智能,被用于医疗诊断、金融分析和智能家居领域, 为财团带来了数亿美元的收入,我在任职期间, 将财团业务新扩展了不下三个新板块市场,成功收购了当地领先的零售和物流公司……这算不算底气,让他们等!如果不满,我可以退下来让应宏远的私生子坐我的位置。”
赵韵璇哑口无言:“那你现在对何家是什么意思?你偷偷背着我启动那个计划又是什么!明明有更快更高效的解决方式,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母亲,你和父亲的婚姻也是交易的一种方式吗?”
赵韵璇不可置信:“……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年少轻狂之时与应宏远相遇, 那时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伴侣,不顾家人的反对, 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那时的她, 眼里只有爱情,心里只有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而明亮。
然而, 如今却换来了什么, 承诺渐渐变得模糊,温柔也逐渐被冷漠取代, 一次背叛,终生不用, 应宏远试图挽回,打在棉花上,于是他就放弃离开了。
赵韵璇也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真心,如今看来,的确是一场笑话,应宏远那个私生子就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嘲笑。
所以她从小教育应忱,不要将真心交付于任何人。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只教养出一个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疯子吗?婚姻?能算什么?”
婚姻与忠贞两个字搭配,是赵韵璇这些年听过最大的笑话,不过是一纸契约而已,看似庄严,实则虚伪,她只是让应忱娶何诗琪而已,又不是要他爱她。
赵韵璇:“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对婚姻保持如此神圣敬畏的态度,我肯定不会将何小姐介绍给你,你配不上她。”
应忱撑着额头,把自己手腕佩戴的阻隔器开到了最大,他颤抖着拿出药吞了下去,手背的青筋暴起:“……是,那母亲,我可以跟她接触婚约是吗?我不喜欢受制于人。”
赵韵璇:“受制于人?你恐怕还没有体验过这四个字,你的信息素狂乱症没教会你,这世上没有随心所欲的事。”
“你很聪明,当初抛出那么多障眼法,让我不要注意到那个Beta,应忱,你爱上他了?”
几乎下一秒Alpha像是承受不住,一只手撑着墙壁喘息。
他没说话,母亲就给他狠狠一击。
“可他不喜欢你,人是无法抗拒本能的,别到最后什么没捞到,那你才是真的愚蠢。”
当初北上下飞机的那一刻,应忱就收到了母亲的邀约,他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踏入汉顿尔庄园,听见那句不喜欢的时候,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涌现,他想要抓住Beta,想要质问他,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痛苦。
所以后来的一切都很糟糕。
“母亲,我有病,他不喜欢我很正常,可我的东西,就算跟我一起下地狱,我也绝不会拱手让人的。”
应氏财团也是一样。
Alpha的占有欲,就是深埋在基因中的统一配置,仿佛整个世界都应当臣服于他们的意志之下。
曾经有人有人说,Alpha天生带着反社会人格,这种强烈的情绪,让Alpha在面对自己珍视的事物时,表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他们不容许任何人或事物挑战他们的权威,更不容许任何形式的背叛或逃离。
应忱坐在疗养室外,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头微微仰起,喉结处那处线条清晰而有力,下巴紧绷,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滚动,体内仿佛有股即将失控的力量,在极力克制着。
心跳如同战鼓般急促而有力,提醒着他易感期即将来临这件事。
那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翻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出口,如果是以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将他的Beta紧紧拥入怀中,用他的气息、他的力量,将Beta彻底占有。
应忱在Beta温柔的怀抱中迷失过很多次。
然而,现在不行了。
应忱被宣判了无形的枷锁,是Beta举起匕首字字泣血地控诉他,也是他亲手刻下的执行令,牢牢将应忱束缚,指令上只有几个字,尊重Beta的意愿,尊重Beta的选择。他让他受过太多伤害了。
他的身体前倾,像是在找一个支撑点,手指成拳,蓝梦湾度过的时间,几乎美得像一场梦,他不能再毁了那一切。
应忱坐在回陵市的专机坐在靠窗座位上,双手轻轻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指修长而有力,他的背部挺直,肩膀微微向后展开。
应忱目光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岛屿。
环洋海浪拍打着岸边,白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向他挥手告别。岛屿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蔚蓝中的小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早上离开的时候,Beta还在睡梦中。
应忱最厌恶有人染指他的东西,应宏远和他那个私生子凭什么。
Beta其实在应忱起床的时候他就醒了。
应忱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落在鼻梁,逐渐往下,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直到身边一空。
Beta始终闭着眼睛,装作沉睡。
沈斯被留在了塞伦蒂岛。
Beta从能够下床两周后,便有了一段两公里的慢走锻炼,他的右眼隐隐又可以看见,对于自己身体的康复,Beta表现得很上心,应忱远在陵市也要得知塞伦蒂岛每分每秒都发生了什么。
几乎到了一种神经质的程度。
这天Beta沿着湖边的小径上走,身后默默跟着保镖,微风一动,带来了远处的欢声笑语,不远处正举行着一场婚礼。
翠绿的草坪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地毯,两旁摆放着一排排白色的椅子,椅背装饰着淡雅的花朵,白色拱门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和白色的花朵,新娘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裙摆如同云朵般轻盈,头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天使的羽翼。
牧师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而后他们在引导下,交换誓言,交换戒指,在被宣布正式成为夫妻,新郎揭开新娘的面纱,低头吻上她的唇。
宾客们纷纷鼓掌,欢呼声在草坪上回荡,周围人将花束抛向空中,花瓣飘散。
Beta想这世间的婚礼大致相同,如果他是真心爱她,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他是个没有心的混蛋,那么他会遭到报应的。
两地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应忱工作得很晚,Beta快要晕晕欲睡了,Alpha隔着屏幕在处理工作,隐隐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
应忱鼻梁挺俊,刻意压低情绪时,整个人都透着冷峻,此刻戴着一副眼镜,在灯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不疯的时候,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睡着了吗?”
Beta背对着手机。
“宋慕晨?”
原本躺着的人转身说:“你太吵了。”
应忱挑眉:“我尽可能没发出声音了,你睡吧,我拿电脑看会文件。”
“你今天看别人婚礼了是吗?好看吗?”
Beta说:“能不能别吵我,我想睡觉。”
Beta简直性情大变,如今曾经对Alpha的无限耐心与理解,大概只剩下了一两分,其余的部分,已被不耐烦所填满。
沈斯这种平日里见惯了Beta温和面孔的人们,都感到一阵不安,他以为,面对这种变化,应忱大概只会像往常一样,只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心软,而后继续强硬与霸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应忱很冷静而淡然接受了Beta的变化,并且甘之如饴,甚至坚持到了至今。
陵市的财经新闻报道这今日是应氏财团的董事大会,画面一转应宏远携带着一位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地同记者打招呼,媒体将这一幕定格为“光明正大地宣告家庭破裂”。
镜头切换到稍后出来的应忱身上,他站在母亲身旁,神情坚定,没有接受任何采访上车离开。
评论员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一丝分析的冷静,说应宏远携私生子出席董事会这一举动无疑是家族内部权力斗争的信号,可能会进而影响企业的稳定性和投资者的信心。
分析师们纷纷发表意见,有认为应氏财团作为一家历史悠久的企业,其根基深厚,短期内股价波动可能有限,但长期来看,家族内部的纷争无疑会带来不确定性。
毕竟,家族企业的核心在于内部人员的团结与和谐,决策链条短,反应迅速,可弊端就是复杂的权力关系和利益纠葛,往往导致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下,出现内斗。
从应忱上任以来,的确大刀阔斧地想要拔掉一些家族企业的劣势。
可是谈何容易。
传来应忱和何诗琪解除婚约的消息时,Beta正在进行做着康复治疗,他的右肩被木头贯穿,做得满头大汗,擦着手出了疗养室,沈斯将手机递给他,页面刚好停留在那一页。
Beta瞥了一眼,抬头就看就应忱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不远处,他应该是从董事会离开就去了机场,手臂随意地搭着西装外套,黑色的衬衫和勾勒出修长的线条,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身高腿长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仿佛要将Beta的一切都看透。
第39章 ——你这种心理很病态
应忱风尘仆仆, 身上却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
Beta则显得无动于衷,目光平静如水。
应忱终于先抬脚走向Beta,他伸手捧住面前人的脸, 指尖摩挲着他的脸, 随后,低下头,吻上了Beta的唇,而后将人搂入怀中, 低声问道:“你看到新闻了吗?”
不远处的沈斯垂眸,如果没听错的话, 应忱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仿佛在等待着Beta的回应。
Beta只点头。
应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挫败,精心策划, 声势浩大,似乎都无法激起面前人的波澜, 仿佛无论他做什么,Beta都心墙高筑, 难以攻破。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轻声问道:“肩膀怎么样了?还疼吗?”
把人带回疗养室,应忱的架势要仔细检查了一遍Beta的伤口, Beta被半强迫地被解开了上衣扣子, 露出苍白的肌肤。
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坐在病床上, 因为不悦胸口的皮肤而显得格外频繁,因为肤色过于白皙, 肩膀处的一道贯穿伤疤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一道深深的瘀疤,如今颜色变深。
突然,应忱在那道伤疤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Beta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猛地推开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抗拒。他紧紧拢住自己的衣襟,开口质问:“你干嘛?”
又是这个反应。
好像自己真是是个禽兽一样?
有时候应忱都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回想起以前Beta一旦对他表现出抗拒与疏离,他的就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更加靠近他,第一次Beta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病态觉得挺爽的。
Beta越是想要逃离,应忱就越是想要将他紧紧抓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应忱低头凑近Beta,他的气息轻轻拂过,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修长手指轻柔地抚摸着Beta的侧颈,那里的肌肤细腻而脆弱,只有一道伤疤破坏美感,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颈项完全掌控在手中。
“我跟人解除婚约了,你不开心吗?”
Beta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在思考应忱的问题,他目光落在了应忱明显淤青的手背上,随后低声开口道:“我该开心吗?”
应忱不知道蓝梦湾时期的Beta会不会开心,那时他们只交换了一个吻,星河流转的夜晚,脚下是柔软的白色野餐布。海风带来一丝咸涩的气息,呼吸交织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除此之外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
应忱第一次体验到一切随他人牵引而动的感觉,心跳、呼吸、甚至灵魂。
他那时不懂意味着什么。
翠谷镇回来的应忱告诉他:“宋慕晨,你应该开心才对。”
Beta的复健生活可以说相当无聊,应忱在日前的财团董事会上展示出了压倒性的话语权,因此难得获得一点清闲,可是应忱知道,那些老家伙没那么容易糊弄。
应忱不辞辛劳地往返两地,Beta偶尔也会对他露出笑脸,光是想到这个,Alpha睡四个小时赶飞机都精力充沛。
两人一天都要服用两次药物,Beta是各种营养剂,而应忱的则还是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还另外多加了一种口服液体药物。
Beta那段时间身体机能逐渐恢复正常,不再是像最初躺了几个月醒来时,大脑启动都需要时间,某些正常的身体反应也随之在某个清晨,Alpha把他怀里攘的时候出现了。
因此Beta拒绝再和应忱同床共枕。
这天应忱咬着需要口服的药物,Beta好奇地往他脸上看了两眼,突然Alpha起身,过去跟他咬着耳朵:“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这个药效果挺好的……就是有个副作用。”
这个药物让应忱情绪很稳定。
见Beta露出疑惑的表情。
Alpha露出一个有些下流的表情,又有些得意,张了张口型:“阳//痿。”
Beta:“…………”
紫剑兰的花期过了的时候,Beta增重了八斤,Valentina笑着祝贺说:“Xavier,你可以出院了。”
说完护士推着车出去了,还有些鄙夷地看了Alpha一眼,不过不敢光明正大。
应忱在一旁看报纸,听着Beta和护士聊天心里很不舒服,那八斤他难道就没有功劳吗?每个脂肪细胞都应该感谢他,是他监督着Beta吃完了每一顿营养餐。
怎么跟他就没什么好讲的,跟旁人就有话聊。
应忱很气愤。
他们要启程离开塞伦蒂岛的时候。
当地正在举行一种独特而充满生命力的节日祭奠亡灵,他们会准备糖果以及逝者生前喜爱的食物,以及象征着生命循环的物品,如水、盐和面包,为逝去的亲人打扫墓碑,献上鲜花和食物,与他们“共进晚餐”。
夜晚降临的时候,人们会在家中或外面点燃蜡烛,围坐在一起,讲述逝者的故事,节日的初衷是告诉人们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逝去的亲人依然活在他们的记忆和心中。
Beta在进行他的复健运动的时候,走到一处较远的沙滩,他从兜里找出几根蜡烛,而后点燃。
应忱原本想一起跟来,被他拒绝了。
他想学着当地人讲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燃烧的蜡烛。
能讲述的只有苦难,所以Beta不想开口。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裂声,像是有人踩碎了地上的树枝,Beta回头望去。
就在不远处,应忱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柔软的运动装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他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路过这里说:“我刚才觉得有个背影像你,所以过来看一看。”
应忱走近了,蜡烛光照亮着这一方角落,我照亮Beta的脸。
应忱蹲下身,表情诚挚,说不出的孝顺贤良。
“要我当聆听者吗?”
Beta看着他,应忱瞥见他眼角有一点红,然后很快垂眸不让自己见了。
“……我不想说。”
应忱要让人送着祭品过来吗?而后不久两个保镖送来了花和一些食物,摆放得很整齐,他这辈子甚少有安慰他人的时刻,费尽心思开口说:“我在这陪你。”
Beta说:“你能让我一个人在这吗?”
应忱已经随时准备好肩膀,可惜又吃了迎头一击,换以前他定是要发火的,或许在Beta吃过的瘪太多,他觉得Beta没扇他巴掌就是忍让了,可更禽兽过分的事做都做了,如今良心发现,只能放低姿态,诸多讨好弥补。
算是他欠Beta的。
所以他尽心尽力地在远处当着石头,中途看到了Beta低头,眼泪落下的时候,好像在月色中都发着光,应忱脚步像是什么绊住了,却不敢上前。
从前的应忱多大胆。
他敢从千里气势汹汹地去抓人,捏着Beta所有的软肋威胁他不准离开自己,看见Beta的眼泪就是他的兴奋剂,就跟见了红布就发疯的健壮公牛一般。
Beta哭泣的时候是很可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紧抿,很少会泣泄露出一丝声响,像是一只受伤悲戚的小兽。
应忱靠着Beta的不幸一步步将他圈养在自己身边,如同藤蔓般缠绕,他享受着Beta的脆弱,享受着那种将对方紧紧束缚在自己怀中的感觉,是他权力的一次次无声的宣示。
然而,有一天,一个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敲响在他的心头。
——你这种心理很病态。
如今应忱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抽烟。
等到蜡烛燃尽,Beta起身的时候,腿麻了站不稳的时候,应忱上前扶他。
有路过的塞伦蒂岛人用当地的语言说了句怀念逝者的话。
Beta情绪就又被勾出来了。
出院的时候,Serenity Isle疗养院为Beta举办了个庆祝仪式,女院长表现得尤为不舍应忱这种挥金如土的Alpha,用手帕擦着眼泪说这里随时都是你们的家。
Valentina和其他护工十分舍不得Beta,毕竟有条件住进这里的,大多都是有钱的Omega生完孩子来坐月子,娇气又挑剔,她暗示告诉他Alpha也许并不是好归宿。
Beta只微微一笑并不评价。
应忱看着身后要开始动工的新大楼,他面无表情地猜想其中一半有自己功劳,又看了一眼在阳光下面色带着一丝红润的Beta,觉得这钱也花得值。
回到陵市应忱带着Beta回了云顶,家装几乎都换了一遍,应忱本来不想再住这套房子,他怕自己晚上做梦都会闻见狗血味。
可是看着一堵墙的收藏的时候,他又觉得没必要,他和Beta在这里住了很久,甚至连Beta的恶灵都是在这里召唤回来的,那这里一定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应忱目前正在努力让Beta恢复正常。
所以他还是保留了云顶的房子。
他们的行李早已经被搬回了云顶,应忱带Beta去荷香居吃了晚饭,不久后有人提着笼子进来。
一只喂养得还算油光水滑的蓝猫冲着Beta发出几声喵叫,它的小爪子在笼子的铁栏间来回抓挠,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似乎很想出来。
应忱说:“这里的老板貌似不想要它了,所以,我打算收养它,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闹闹。”
一旁的荷香居老板:“…………”
蓝猫听到闹闹两个字的时候配合地叫了一声。
Beta看着蓝猫舔着爪子,毛发被梳理得很顺,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但应忱做了决定,猫还是被带回了云顶。
Beta蹲下身逗弄它,叫它的名字的时候,应忱觉得什么都没变,可又什么都变了。
第40章 所以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背叛自己的Alpha?
应忱在陵市某个炙手火热的墓地里给宋奶奶置办了个墓地。
里面虽然空空如也, 丝毫没有老人生前的物品。
但是起码这个空壳可以作为慰藉。
他甚至想象到Beta可能在短时间内都会往这里跑,所以他给沈斯的要求是,距离近, 环境好。
沈斯也的确找到了。
交通极为便利, 草坪绿茵如画,像一块大地毯铺,树木更是郁郁葱葱,遮挡住了大片投落的光影。
布局也比较考究, 墓碑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如果Beta悲伤哭泣, 就算情绪再过失控,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应忱暗暗得意于自己这种考虑。
他觉得自己变体贴了。
但他貌似想错了,因为Beta只去过一次, 还是在他的陪同之下,应忱准备的肩膀又没送出去, 他看着Beta很珍惜地用手指抚摸着石碑上的照片,而后说走吧。
Beta尚且躺在塞伦蒂岛的时候, 时间一度跨越了新年和他的生日。
应忱其实站在并不想将三月十三日当做是Beta的生日, 但要追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首先Beta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作为宋闻璟存在, 这个日期于是勉勉强强被当做了临时生日, 可要追踪Beta过去的踪迹,就像是人为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寒朔隐晦地跟他提过, Beta这种情况要么是很早就流浪。
他是无依无靠的浮萍。
应忱要修个豪华无比的池子就养那么一株,不计任何代价, 也会让他枯萎的根系壮大,他不信养不活。
那天,应忱坐着飞机从陵市到塞伦蒂岛,他刚从一个酒局脱身,只觉得口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即使是体力超乎想象的Alpha也在连日的应酬中显得力不从心。
其实没人可以故意灌他,应忱只想今天醉一次。
从前他喝醉了都是Beta照顾他,有一年他非常沉迷这件事,在飞机上迷迷糊糊地晕过去,应忱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时,生出一点期待。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捧着他的脸说,用那种柔软体贴的语气说:“应忱,你喝醉了吗?”
他让沈斯定了一个蛋糕,上面是翻糖的云朵图案,应忱还记得和Beta过得第一个生日,他给他做了个蛋糕,放在桌子上,他的脸颊通红,坐在他对面,插上蜡烛说你许愿啊。
Beta那时候躺在床上,身体上连接着仪器,脸颊的肉更少了,甚至凹陷了下去,应忱说你许愿啊。
可他回应不了他。
应忱用手指擦了点奶油碰到Beta嘴边,淡蓝色的,好像是抹了点膏状的唇釉。
“生日快乐,早点醒来,好吗?”
云顶的卧室里,应忱惊醒了一次,床头的小夜灯整宿整宿地亮着,以前应忱觉得扎眼,他回来就会关掉,可他后来才记得Beta在他不在的夜晚会开整晚,他怀中的Beta像是同样被噩梦惊扰,额头有细汗。
Beta做噩梦了,具体记不清,可是脚下像是踏进了一片沼泽里,他往外走,可缠绕着他的泥泽像活了一般,拖着他往下,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下意识呼救,却发现自己很难发出声音。
突然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背部被人以一种很轻的力道拍着。
应忱看他醒了,下巴凑近,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Beta从一场意外中恢复了些许,手脚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凉的,Alpha火热的身体裹着他,连带着分享了些温度给他。
“很多。”
应忱亲吻他,Beta偏头表示自己要睡了,并转了个背对着他。
这是一种拒绝亲热的信号。
如果是过去,应忱不会接受,大概率还会直接摧毁基电站。
不过现在应忱只会盯着Beta的后脑勺幽幽地看,也不敢生出一丝冒犯。
右眼的手术是陵市医院一个相当有权威的眼科医生亲自操刀做的,修复受损的眼球结构,手术过程听得应忱眉头一皱又又一皱,双手撑在桌上坐立难安。
先是在角膜或巩膜上做一个小切口,然后医生再使用缝合技术修复受损区域,术后几个月内才会慢慢恢复视力。
手术失败的概率不是没有。
沈斯对明显焦躁不安的应忱说,就算是阑尾炎手术也是有失败的概率的。
可是应忱还是表现得很刁难医生。
“你可以安静一会吗?这是我的眼睛。”
Beta用宋闻璟的名字签下手术同意书,应忱这么久以为第一次露出从前那般阴翳的表情,他看着Beta,最后实在想不到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一言不发地看着所有的手续被办好。
好像全世界都应该听他发表完意见再行事。
可是Beta说这是我的眼睛。
意思是不需要应忱做决定。
“手术了,就可以去把名字换了。”
Beta对此没有意见。
回到云顶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谢筝,他主动对Beta打招呼,应忱挡在了两人中间,让出电梯说:“你先走。”
谢筝挑眉:“应总,真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去年你订婚那天,楼底停了救护车,我听说拉的我楼上的邻居,阵仗可大了,我生怕不是你,跟咱们公寓管家打听了好久,非常担心你呢,报道说你得了信息素狂乱症,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那个阵仗实在难忘,那天铺天盖地都是应忱订婚的新闻。
谢筝敷着面膜拿着平板,嗤笑说应忱这样的烂人一定没有好下场,刚好陆青筠此刻下班,进门的时候将大衣放下,而后过来亲他的后颈,得了一句嫌弃的一身酒味,离我远点。
“有句话说得真没错,臭味相投,你跟应忱这种烂人还真烂到一起了。”
陆青筠做过亏心事,无法反驳,只是有些被连坐的委屈,不过不敢表露,只丝滑地转移话题说:“楼下好像来了救护车。”
谢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阳台往下望,甚至来的不是平常的救护车,而是贴着紧急标识,有些大量抢救设备的车辆。
身处娱乐圈,谢筝对各种事件的敏锐程度超乎想象,第二天他就打听到救护车来拉的是他楼上的邻居。
他怀疑是宋闻璟看到新闻把应忱砍了。
谢筝把自己这个猜想告诉陆青筠的时候,他罕见地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你觉得不可能吗?是,宋闻璟的确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可是你不懂,越温顺的人越压抑,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特别是跟应忱那种变态生活在一起。”
后来打听到应忱没被砍,谢筝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后来看到新闻,毕竟像应忱这样的神经病天下恐怕没有几个,得信息素狂乱症也没什么惊讶的。
不过后来他真的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过应忱和宋闻璟。
谢筝掩唇一笑,想报复之前应忱将他甩在车后的意图非常明显。
应忱脸一黑:“……是吗?恐怕你失望了,我健康得很。”
谢筝刺激完应忱,又向他身后地Beta打招呼,可惜还没得到回应,面前的人就带着人上了电梯,非常没有礼貌地按下了关闭键。
电梯里应忱向Beta说那是他们的邻居:“不过疯疯癫癫的,嘴里没几句真话,不会理会他。”
Beta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忘掉了很多东西。”
封闭的空间里,应忱忽地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语气赞同地说:“对,你也忘了继续爱我。”
很突兀的一句。
让人有些没法接口。
应忱是那种需要人给台阶的人,从前耻于说这种话,可是那时的Beta愿意托着他,如今地狱唤回的Beta不会回应他的话,只会导致迷一般的沉默,而后看向他,仿佛在问,我真的爱过你吗?
显得他欺骗Beta的技术很拙劣。
Alpha就这样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破防了,回到云顶后,他一个人回书房看项目书看到大半夜,Beta抱着猫看完了几集电视剧,而后就去睡觉了。
他已经有些习惯右眼像是年久失修的灯泡一闪一亮的了。
手术前两天Beta就住进了医院,做完了一切检察,他就等着手术了。
手术很快的,至少在沈斯眼里觉得是这样的。
因为Beta进手术室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出来的时候也才八点左右。
可应忱不那么觉得。
他本来还带了电脑的,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Beta被推出手术室,他清醒之后,就感觉到眼睛上覆盖着遮蔽性很好的眼罩,耳边传来应忱的声音:“醒了吗?张嘴吃一粒止痛药。”
其实现在不是很疼。
所以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头晕。
可疼起来的时候他吃药见效就没那么快了,Beta还必须保持俯卧位,促进视网膜复位,应忱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地,然后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止痛针。
Beta感觉到可能是护士在给他擦汗,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应忱有些恼怒的声音,说为什么不早点听他的话吃药,他总是这样,忤逆他然后吃很多苦。
大概不是手术后的晕眩,而是被应忱吼出来了。
Beta被扶起来喂着吃了一点清淡的食物,而后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病房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Laura脱离了原直系老板,回到了赵韵璇手下,她带了鲜花来探望Beta。
应忱对于这个执着于扮演双面间谍的女秘书观感并不好。
Laura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说:“应总,我是听说宋先生做手术,代表个人来看望的。”
应忱:“他不太适宜见客,你可以走了。”
Laura想透过门缝打量里面的人,被应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应总,我知道你看见我肯定非常愤怒,不过当时的宋先生真的非常痛苦,他明明当初宁愿自己受伤也陪你度过易感期的,这一切都是……”
你造成的。
应忱:“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愿意陪我度过易感期了?”
明明每一次都是他强迫的。
Laura也觉得良心过不去,可是更对应忱这么多年的迟钝觉得不平,她说了个时间:“那个时候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把宋先生弄得很糟糕了,甚至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从医院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问你的情况。”
所以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背叛自己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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