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道虽然大,但触感却是软绵绵的,不像是有角的动物。
回过神儿的金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戒备地转过身,就看见一只灰色的毛绒绒两眼发懵四脚朝天地躺在他面前——
古人诚不欺鸟,守株待兔是真实会发生的。
一只火红的身影紧跟着从密林里蹿出来,在看到蹲在地上的黑影竟然是一只大金雕时,拼了命地压低下盘,堪堪在离金溟几米处的地方刹住脚,没跟兔子一样撞过来。
金溟蹲在地上,抬眼看过去,只觉得那红色的毛爪子在地上都快摩擦出了火花。
一只赤狐瞪大了眼,四条细爪子哆嗦着趴在被摩擦扬起的尘土里,大毛尾巴拼命往地上贴,就差钻进土里了。
一雕一狐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地互瞪着,金雕的眼越瞪越大,赤狐的眼越眯越小。
金溟两眼放光,盯着那条铺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火红大尾巴直流口水。
好亮的毛!一看就是伙食丰富、营养均衡、运动量达标,还得是水源干净,才能养出来这么漂亮的毛尾巴。
天呐,好想rua好想rua!
麒麟臂要控制不住了。
赤狐在金雕馋涎欲滴的盯视下渐渐整只狐全趴在地上,眼睛眯成了一条妩媚而颤抖的线,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咿咿”声。
一听就是把孩子吓坏了。
金溟咽着口水缓缓站起来,思量该怎样在被发现的情况下降低存在感。
赤狐登时趴在地上更大声地“咿咿”叫起来,四只细爪子哆哆嗦嗦地摊着,狐狸胆儿被吓得连跑都不敢跑。
狐狸这边一嚎,撞晕的灰兔子忽然一个激灵,什么都还没看清便鲤鱼打挺儿地先蹦起来。
视野下方忽然弹出一团灰色,身体下意识地抬爪子按住又要撞向他的灰团子,金溟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往下移。
就在金雕低头的一刹那,瘫在地上仿佛要碰瓷儿到底的赤狐忽然腿也不瘸了腰也不疼了,“唰”地蹿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密林里。
“哎!”金溟一着急,朝前迈了一步。
狐狸没摸到,只觉得脚下一软,再低头,被他锋利的鹰爪按住的那只灰兔子,脖子一歪,已经咽了气。
“……”金溟看着三瓣嘴里冒着血死不瞑目的兔子,挠了挠头。
鹰爪真是过度好使了。
这只倒霉兔子应该是慌不择路地躲避赤狐的追捕,却没想到平日里熟悉的路线上忽然多了一个会移动的障碍物,躲避不及只能生生撞上来。
所以这就是老天追着喂饭吗?
金溟抬头看向天空的眼神再次出现了对金主爸爸的膜拜。
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金溟小小地替兔子默哀了几分钟,拾起软垫抱着今天的猎物往回走。
先把这只兔子送回去,天儿还早,不够吃下午再出来捕。
托穿山甲的福,合该早点往密林里来捕猎。
金溟猛然停下来,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刚才那只狐狸发出的叫声,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狐狸受到惊吓该发出的声音,那为什么同样生活在这里的穿山甲受到惊吓是喊“救命”呢?
难道只有穿山甲可以和金雕说话?
看来并不是所有哺乳动物都是统一语言。
可惜灰兔子已经凉了,金溟无法再从兔子身上验证它能不能和金雕对话。
金溟无不遗憾地想,要是他养的小白花也会说话,那该多好。
**
“小宝贝,我回来啦!”
终于猎到带腿儿食物的金溟才看见瀑布便开始喊。
“今天我们家小宝贝有兔兔吃,开不开心?”
白隼把自己捂在翅膀里,感觉自己真的不太想再面对这个世界了。
听见了听见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恶心的说话了!
而且,能不能不要这么满世界喊。
要脸,懂?
金溟绕过水帘刚钻进山洞,就看见白隼趴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一副就快离世的模样,登时吓得他手里软垫兔子全丢了,风似的冲过去。
“怎么了这是?”金溟哆哆嗦嗦把白隼拱起来,顺着脖子往下摸。
还好,还热乎着,没凉。
小动物的生命力很顽强,也很脆弱。晚上刚看出不太精神,第二天一早就凉透了的病例不在少数。
金溟经历过几次,再照顾受伤动物时便经常整夜不敢睡熟。
老父亲不经吓。
睡觉请有个鸟样好不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行了。”金溟松了口气,还不放心,用尖喙拨开白羽毛,检查白隼身上有没有饿出黄疸,“你现在怎么一直睡觉,是饿的吗?”
没看到黄疸,应该还没到饿出毛病的地步。
白隼勉勉强强睁开眼,看着直往它身上蹭的金溟,表情依旧冷冷的,心里却有点小窃喜。
看金溟紧张着急的样子,感觉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心有余悸的金溟把白隼抱进怀里,补偿性地要摸摸。
“顺顺毛,吓不着。”
顺顺白隼的毛,金溟吓不着。
金溟摸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没滋没味,从头顶摸到脖子,又往肚子上摸,认真问:“摸哪里会舒服?”
撸鸟撸得静悄悄的,没点反应,不像小猫咪舒服了会“咕噜”。
也不知道主子到底爽不爽?
怀里的白隼被问的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想了又想,张开尖喙,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气势汹汹地啄向金溟。
尖喙碰到黑羽毛时却又松了劲儿,只是轻轻咬了咬。
“小宝贝儿不让摸肚肚?”金溟轻轻松松便把翅膀从白隼嘴里扯了出来,用一种含糊不清总之让白隼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调哄道,“好好好,不摸肚肚。”
可是肚子上的毛毛最软。
白隼把头扎进羽毛垫里,真心纳闷,金溟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这些恶心话的?
太羞耻了。
“乖乖等着,马上就有肉肉吃。”
暂时撸够了的金溟站起来,安抚似的摸了摸白隼的头,麻溜儿地爬起来去宰兔子。
刚才被金溟扔飞的兔子掉在水潭边上,软垫有几个掉进水里,已经顺着河道被瀑布冲远了,再去捡也来不及了。
金溟没空可惜,匆忙把几个散落在地上的软垫拾起来堆在一旁,拿着骨刀在兔子身上来回比划,就是下不了刀。
宰鱼他是会的,猫吃的鱼要新鲜,都是现宰了蒸熟了他再剥了刺喂给毛孩子。
可是兔子……
金溟以前用来喂猫的兔子血是分装现成的,兔子肉也是冷冻分割好的,大腿是大腿,骨架是骨架,这个意思就是说——其实金溟连整只宰好的兔子都没见过。
兔子该怎么宰?
金溟拿着骨刀正踯躅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啾啾啾”的声音此起彼伏,群鸟打架似的,比早晨那阵儿噪音更响更近,其间仿佛还夹杂着几声鹰唳。
金溟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绕过水帘莫名其妙地探头望了一眼。
只一眼,便惊得金溟的嘴都合不上了。
密密麻麻的白团子围在瀑布边上,蒲公英开花似的,满天都是“啾啾啾”。
金溟,“……”
鸟界开选举大会了?
白羽毛中钻出一个小黑点,冲着金溟“嘎嘎”两声,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随后满天飞的白团子也呼啦啦落下来,鸟挤鸟地落在灌木条上,气势汹汹地继续冲着金溟“啾啾啾”。
一串串毛绒绒的小汤圆挤在一条条细细的灌木枝上,压得细枝条飘飘荡荡。
荡得金溟满眼冒星星,心都要萌化了。
哇,这是什么鸟!
浑身白绒绒的,个头圆滚滚的,小得简直可以一口一个。
更要命的是展开的翅膀看上去比身子还要短。
短短的小黑翅膀带着白白胖胖毛绒绒的身体,在空中扑棱扑棱地漂浮着,细细长长的黑尾巴翘在白毛团子后面,简直要把人萌得原地爆炸。
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肥啾。
金溟深吸了口气,呆楞愣地站在原地,已经被萌到无法作出反应。
落在最高处的那只黑鸟又“嘎嘎”两声,见金溟抬起头只是茫然地看着它,清了清嗓子,在树枝上跳了两步,换了一种音调,居高临下地问:“哪儿来的?”
这一句金溟听懂了,只是那声音很是古怪,没有穿山甲说话那般自然,就像是——金溟想了又想,想起了学舌的鹦鹉。
金溟望了望天,仿佛看见有什么在头顶盘旋,一闪而过,没看清。
他老老实实答,“天……天上来的。”
他当人时最后的记忆是上了飞机,要去总部基地,但是在路上再次遇到了袭击。
前后的记忆太混乱,具体发生了什么,金溟总回忆不起来,只记得他所乘的飞机在高空中被击中……
再醒来,他就成了一只从空中撞伤白隼的当事鸟。
严谨来说,他的确是天上来的。
黑鸟眨了眨眼,仿佛被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
“交出来。”黑鸟想了想,再次气势汹汹地喊。
话音一落,紧接着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啾啾啾”,仿佛是给黑鸟的这句话撑腰。
金溟,“?”
敢情这是碰上了打劫。
一群小汤圆组团来打劫金雕?
但是——就他现在这家徒四壁只剩张床的境况,这么兴师动众,是要打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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