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宁十安困惑不解,明明翠儿最后到了临江城近郊,为何查无此?人,兴许翠儿为了逃避抓捕改了名字,但她从祈愿红绸上得知翠儿过去,却?不知翠儿样貌,无法问询。


    她便去打听那些单身女孩儿的去处,几个嫁人的均都找到住址,可时间紧迫,她一个人全然顾不过来,匆忙之时,有东西忽而从她身侧飘过,她脖颈一缩,认了出来:“容长青!”


    容长青在她面前停下:“知己,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宁十安简略解释,旋即眼睛一亮:“阿芷呢?你同阿芷帮帮忙,去这几个地方问问她们是不是翠儿,顺便找她们打听打听那些失踪的女孩儿。”


    说?话?间阿芷已经到近前,原来她同容长青在一起,只是没有容长青飘得快。


    两人满口答应,很快便消失在长街深处。


    城门入口处传来爆破音,不知林不然是否还好,宁十安不放心?沐寻,怕事态不可控,还是往城门去。


    可她刚走过一半,路边忽而冲出一个提刀的壮汉,猩红着双眼朝她砍来,宁十安一时避之不及,抬手去挡,后领一紧,身体?便被扯开,黑衣青年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将壮汉一剑刺穿。


    “上?来。”青年在她面前矮身,没有多余的废话?。


    宁十安轻车熟路的爬上?去,沐寻便背着她往林不然的方向赶。


    宁十安搂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低声问:“你杀人了?”


    青年很快回:“不多。”


    宁十安:……


    这对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她又问:“你没受伤吧?”


    沐寻道:“不曾。”


    “城里局势如何?”


    “凌天剑宗弟子来的及时,有他们帮助,已安定了大半。”


    交谈间两人回到城门,林不然正被楚凌知一拳轰飞,砸在墙壁上?,痛苦的吐出内脏碎片般的东西。而楚巡天的包围圈也在同一时间被突破,楚凌知正欲挥拳向众人,忽而看到了对面的宁十安与沐寻。


    “是你!”楚凌知狰狞的瞪向她,“来的正好。”


    坏了,若说?谁最不给楚凌知面子,那一定是他,这家伙肯定恨死她了,宁十安心?一慌,沐寻侧眸:“别怕。”


    狂风倒卷,漫天飞舞的雪花凌乱纷飞。


    楚凌知携着万钧之力,如坠落的朝阳般滚烫可怖,瞬息间便朝两人撞来,灵压山岳一般,压得骨头都发出吱嘎欲碎的声响。


    宁十安只觉得全身都要裂开,沐寻口中诵诀,一柄小?巧的灵剑在她周身盘旋,压力一轻,她顿觉舒畅。


    青年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起势掐诀,灵剑应召而来,他伸手握住,迎着楚凌知冲了上?去。


    灵压的对撞产生巨大爆鸣音,气浪排山倒海般的涌来,宁十安抬起手臂抵挡,人仍旧被冲退好几步。


    一只手抵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宁十安诧异回眸,发现是重?月,后者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默默瞅她。


    宁十安:“扶我?做什么,看看你惹出来的事儿。”


    重?月却?指指沐寻,问宁十安:“他能杀了楚凌知么?”


    宁十安仰头:“当然,只有他能,厉害吧。”


    重?月想了想:“所以你想和他亲亲。”


    宁十安:……


    “不是因为这个。”宁十安解释不来,关键时刻也不想同她聊这个,“总之你看看清楚,不是什么人的心?愿都要满足,要分善恶。”


    重?月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沐寻与楚凌知的战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青年灵活迅速,明月一般高?高?跃起,足尖轻点?店铺旁伸出的酒旗,借力跃向楚凌知庞大的肩背,手中灵剑顺势刺出,轻松便刺穿了他的肩胛。


    血花崩现,楚凌知发出惨叫,他怒气愈盛,身体?又庞大一拳,灵压增强好几倍,只是靠近,便连呼吸都艰难,楚凌知终于捕捉到青年身影,重?重?一拳挥出。


    林不然看的清楚,大声喊道:“危险,快避开。”


    青年却?并未避开,风暴将他清瘦的身影席卷在内,一刹那什么也看不清。


    宁十安死死盯着场内,心?脏剧烈跳动。


    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音形,林不然与众弟子的惊呼也被风声淹没。


    待狂风轰然四散,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便见那青年的长剑已经刺入楚凌知胸膛。


    楚凌知单手握住长剑,不可置信的瞪着青年,口中不断喷吐出鲜血,说?话?含糊不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青年并不多言,他握住长剑,冷漠拔出,便要再次刺入,忽有一人冲进两人之间,抬手便将青年轰开。


    “住手。”来人是位须发皆白?的长者,目光所过之处,令人不敢直视,显然修为深厚。


    沐寻灵剑脱手,虎口震麻,退后几步站定,拧眉看向来人。


    不少人认出这人,脱口而出:“是修真联盟的三长老陈泰川,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修真联盟?宁十安知道是各大宗门成立的联合仙府,长老十人皆是修为高?深德高?望重?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且不止如此?,陈泰川身后还站着数十位修者,皆气息不凡。


    沐寻抬手将灵剑召回,此?举令楚凌知又惨叫出声,一旁的陈泰川握住他的胳膊,喂给他一颗丹药。


    沐寻淡声:“为何阻我??”


    陈泰川替楚凌知止血,将他交给自己带来的修者,这才道:“楚凌知身负玉灵骨,事关重?大,得将他带回修真联盟。”


    沐寻冷冰冰的问:“何事重?大?”


    陈泰川颇有些恼怒,通常搬出修真联盟的名头,修士都不会多问,这青年竟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虽不舒服,仍解释道:“玉灵骨乃世间罕见的灵物,毁去可惜,放着不管又恐生祸端,自然要带回联盟好生监管。”


    众人身后的楚巡天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陈泰川正是他找来的,方才那青年一出剑他便察觉到不对,恐凌知不敌身死,匆忙将玉灵骨的事儿透漏给陈泰川,好在陈泰川来的及时,救下凌知。虽说?留在修真联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比起死来说?总归是好的。


    林不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你确保他不会再作恶么?”


    “进我?修真联盟自会严加看管。”陈泰川扫过众人,见各个负伤,便道,“我?会送一批伤药给诸位,顺道带些给临江城的百姓,此?事儿便就此?了结。”


    他这样一说?,众人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城里的百姓也被弟子们安顿好,一场劫难就此?化去,勉强算是解决。


    陈泰川瞥向重?月:“你就是令临江城大乱的小?精怪?”


    重?月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你不能带走楚凌知。”


    陈泰川嗤笑:“你有何本?事阻我??”


    重?月摇头:“没有。”


    她的确没有,她的术法是祈愿,正如宁十安猜测那般,她武力值并不高?。


    陈泰川不将她放在心?上?,抬掌便欲灭杀,重?月鬼魅般的闪开,喃喃重?复:“你不能带走楚凌知。”


    陈泰川动了真怒,攻势愈发凌厉起来。


    宁十安不明白?,重?月的计划已然失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楚凌知到底有什么重?要,非得助他成愿?


    耳边忽而嗖嗖冷,她转过头,容长青果然飘在身后,他气喘吁吁:“问出来了。”


    宁十安想,事儿都解决了,他才问出来,但还是道:“你说?。”


    “她们不知道什么翠儿,说?临江城近郊从未住过这样的姑娘,而那些失踪的姑娘……”容长青顿了顿,示意宁十安往场中心?看,“死于楚凌知之手。”


    宁十安神色一沉:“楚凌知?”


    “对,楚凌知在临江城无法无天,想得到什么便得到什么,因为灵根缺陷修为不高?,在修者中得不到尊重?,便格外喜欢柔弱的凡人少女。”容长青面露不忍,“临江城唯一管着他的是林不然,他有所忌惮,而单身少女生活关系简单,即便失踪,也没人闹到林不然那里去,方便他行?事。”


    “于是,这些千里迢迢投奔到临江城的单身女孩儿,便成了他的目标,她们千辛万苦才开启新?生活,结果遇上?了他……被她虐杀,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竟然如此??


    “对了。”容长青道,“那些已经嫁人的姑娘说?,当初逃到临江城,多亏了九重?月的指引。”


    也就是说?,重?月帮助了这些女孩儿,就像当初帮助翠儿一样,可为什么这些女孩儿存在,而翠儿不存在呢?


    宁十安忽而察觉到这当中有些古怪,她看向场中还在缠斗的重?月与陈泰川,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点?儿自己漏掉了。


    是什么呢?


    她的视线忽而落在重?月的裙子上?,那些小?篆写成的祈愿潇洒漂亮,可没人会把字写在衣服上?吧?那些字是重?月亲手写的么?她忽而一怔,想起在红绸上?看到的翠儿的过去。


    【小?月啊小?月,今日我?求阿兄教了我?自己的名字,我?一次就学会了,我?写给你看。】


    【小?月,你还记得么,数年前,阿兄教我?的字,我?一遍就记住了,阿弟都学了三天。】


    翠儿学字很快,她很聪明,她的愿望是学诗作文?……


    她又想到自己遇到重?月后,两次许愿,第一次许愿想看骷髅上?的祈愿,重?月没有拒绝就给她看了,而她第二次许愿,说?要重?月带着她,重?月却?拒绝了。通常小?小?的心?愿她是不会拒绝的,除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重?月,她许愿让重?月带着她,那自然是不能成。


    那么,她若不是重?月,就只有可能是……翠儿……


    但还有许多说?不通,若她是翠儿,那谁又救了她?红绸上?明明写着九重?月救了她,不然她一个瘦弱小?姑娘,常年吃不饱,哪来的力气逃脱抓捕?


    除非是……她根本?就没有逃脱……


    ·


    翠儿死于出嫁后第三日。


    这世间并没有能助人成愿的九重?月。


    她日日上?山的那些隐秘碎语,不过说?与长风与花木。


    从来无人回应。


    世间并无九重?月,世间只她孤身一人。


    她的勇敢、不甘、反抗皆生于自己,可惜一个瘦弱的姑娘,用尽方法仍未能逃脱,最终被塞入花轿送进富家老爷的深宅。


    她死去那日身上?的大红喜服还没脱,富家老爷说?是前几日太过欢喜没来得及换,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因为红色与血的颜色接近,染上?亦看不出。


    家里父兄来哭了两场,讨了丧葬费回去,却?忘了将她带走,她被胡乱丢弃在荒郊坟冢边,因为如此?模样死去,晦气不吉利。


    她的一生便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仿佛没有活过。


    天降大雨,她身上?血渍蔓延,人竟忽而有了意识,濒死之际,只见漫山花枝摇曳。


    恍惚间她望见月光。


    模糊之际幻象频生。


    她望见自己并未死去,而是逃出了村落,她跑得飞快,将身后的马儿与咆哮远远抛下。


    她撕扯着红嫁衣,剥落一身枷锁,欢喜不禁,像是正要迎接一场新?生。


    月光铺满去时路,她像飞鸟一样自由?。


    ·


    宁十安恍然明悟,重?月就是翠儿,翠儿就是重?月,她也许并非什么精怪,而是……亡者的遗愿……


    与岁岁相似,死后执念深重?,有未了的心?愿,于是魂体?不消。


    可她似乎同岁岁又有不同,并非怨气缠身,甚至还有可修炼的灵气,是以就连沐寻也未察觉出她的真身。


    那她的遗愿是什么呢?


    宁十安想到这里,冲场中的重?月大声喊道:“翠儿。”


    重?月听闻,躲闪之余侧过脸瞧她,苍白?的小?脸总是面无表情。


    宁十安便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重?月尚未回答,陈泰川的掌风已到面前,她气力消耗的差不多,躲闪不及,被一掌印在肩头,打的魂体?几乎溃散。


    视野一片模糊。


    她的心?愿是什么?


    她原本?已经死了,只是不知为何被人唤醒。


    年轻男人盘膝坐在她尸体?旁,叫她的名字:“翠儿,快醒醒。”


    她便当真被他唤醒。


    男人笑:“我?叫初酒,同我?家主人路过此?地,他见你可怜,便遣我?来问一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有什么心?愿?死而复生?重?活一世?


    她认真思?量,问:“你主人厉害么?”


    初酒想起主人,不满的撇撇嘴,但还是道:“厉害的。”


    她很快便做好决定:“那我?要做九重?月,可以帮人实现心?愿的那种。”


    初酒诧异:“为何要帮别人实现心?愿?为何不许一个关于自己的?”


    她看着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我?不想要这世间再有死去的翠儿。”


    初酒嗤笑:“没劲儿。”


    她默默道:“行?么?不行?我?睡了。”


    “这需要卜算能力,很难。”初酒托着腮,回首朝密林里看了一眼,“但主人应该做得到,你且等着。”


    她原以为又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没想到初酒几日后当真送来了一小?片龟甲,“磨成粉,喝了便成。”


    她将信将疑,将那龟甲磨粉饮下,便当真有了卜算能力。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助人实现心?愿,帮的人多了,便有人在临江城给她建了神祠,她也靠这些回馈的信仰凝实了魂体?。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帮了很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儿,她们或是丢失勇气,或是不敢前行?,或是处境艰难,她们别无他法,向天地许愿,她便应了她们的愿,将她们拉出苦海。


    可惜好景不长,临江城样样好,可惜有楚凌知。


    那些千辛万苦才迎来新?生的姑娘,就这样死于楚凌知之手,可他却?横行?无忌的活着,无人敢管。


    也不全然是,临江城有林不然,楚凌知因他收敛不少,可单身女孩儿关系淡薄,林不然也不能事事得知。


    她恨楚凌知,可武力值不高?,只有卜算能力,便在红绸上?用力写下祈愿【杀死楚凌知】,替自己卜算,可无论如何卜算,结果都是不成。


    楚凌知有凌天剑宗庇佑,有楚巡天庇佑,楚巡天还有深厚的关系人脉网,无可撼动。


    楚凌知不死,那些女孩儿便不能活,无论如何得杀了他。


    终有一日,她卜算的结果是成,她迫不及待求那个解。


    红绸摊开,上?书两个字。


    【大雪。】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尽力去做,天降九重?月大雪,全城癫狂并非她所愿,助楚凌知成愿也并非她所愿,她只是按照指引去做,她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也许当中一步踏错,那愿便不能成,但心?愿么,总要孤注一掷,楚凌知活着,临江城便不能好。


    但她没想到眼下竟落入这困局。


    楚凌知被陈泰川带走,陈泰川同楚巡天是旧识,那便再也不可能杀掉楚凌知。


    但她无能为力,如今就连躲避也变得艰难。


    又是一掌袭来,她猝不及防跌出去很远,伏在脏兮兮的泥土中不能动弹。


    陈泰川走上?前,目光森冷:“就是你这小?精怪害全城百姓遭殃,害楚凌知失去理智挖坟,我?今日便为民除害。”


    无人知这内情,所有人皆冷眼旁观,她的确是此?次事件的祸首,就连那一直跟着她的宁姑娘,也面露不解的神色。那姑娘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却?也仍旧很多困惑。


    她这样的隐秘而复杂的心?愿,又要同何人说??


    可她也不想要旁人理解,她只想要楚凌天死,她想要那些如她一般的女孩儿活下去。


    但好像也成了奢望……


    陈泰川抬掌袭来,像是成亲那日富家老爷甩来的鞭子。


    无法逃脱,梦魇一般。


    重?活一次,仍旧无能为力……


    就在掌风印上?魂体?,魂飞魄散的时刻,一柄长剑穿风而来,霎时将巨大的灵压卸去。


    她惊讶的转头,便见那一直沉默的青年正立在她身侧。


    她惊愕不解。


    青年面无表情:“宁姑娘叫我?救你。”


    她一怔,扭头看向那位宁姑娘,她正在人群中奋力朝她挥手,大声喊道。


    “翠儿,别怕,我?都明白?。”


    她心?头一颤,蓦然大哭,眼泪大颗大颗涌出,不受控制的滚落,她那无人可说?的遗憾与心?酸,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口。


    她哭得停不下来。


    第22章


    宁十安见重月嚎啕大哭,从一旁挤过去,伸手拽住小姑娘的手,将她从中心带出来。


    陈泰川不满,沐寻却拦在身前,只好作罢。


    “你要留着小精怪性命,给?你便是。”陈泰川不想节外生枝,欲带楚凌知离开,那青年却长剑一横,他怒道?,“你什么意思?”


    沐寻慢声:“楚凌知留下。”


    陈泰川冷笑:“你也配打玉灵骨的主意?”


    青年眼睫半敛,眸光冷寂:“玉灵骨我不在意,楚凌知得死。”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哗然,人?人?都憎恶楚凌知,都希望他罪有应得,但无人?敢言,这青年委实大胆。


    没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陈泰川气笑了:“别?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


    沐寻只道?:“没有分别?。”


    青年语气平淡,听在陈泰川耳中却格外挑衅,他冷笑:“你要楚凌知,且来试试看。”他说罢,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飞舟法器,打入法决,飞舟陡然变大,巨大的玄铁船身?遮挡住光线,黑压压的悬在众人?头顶,本?已固若金汤的船身?竟还“嗡”的一声?张开了灵力屏障。


    众人?骇然,仰头望去,只觉惊惧。


    “带楚凌知上船。”陈泰川命令身?后的修者?,自己则一掌朝青年攻去。


    沐寻不闪不避,抬剑便斩,两人?再次交锋,巨大的气浪层层叠叠,众人?躲避不及,纷纷被掀翻。


    趁着这个当?口,修者?们已经将楚凌知带上玄铁飞舟,飞舟飞快收起结界,船身?符文频闪,眼看便要展开遁术,青年一剑逼退陈泰川,掐诀结剑阵,无数剑芒纷飞,将他笼罩其中。


    楚巡天眼看不好,也同陈泰川一道?朝青年攻去。


    青年淡扫过两人?,并不在乎,一跃而起,巨大的灵剑虚影在手中成型,他眼眸一眯,锋芒毕现,一剑斩向十几丈长的玄铁飞舟。


    众人?皆想,这般坚固的玄铁飞舟,一剑怎么可能……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巨大的剑刃已经撞上玄铁飞舟,爆鸣音刺痛耳膜,那巨大的力量瞬间?将飞舟撕碎,内里的修士和?楚凌知纷纷从高空跌落。


    就连宁十安都仰起脸惊叹:我的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楚凌知原本?以为保住性命,又被斩落,惊恐惨叫:“爹爹救我。”


    楚巡天与陈泰川的攻击已到青年面前,但他并不在意,鬼魅般的从两人?的包围圈中消失,再次出现,已在楚凌知身?前,他毫不犹豫出剑,在楚凌知惊恐扭曲的神色中,一剑插、入他的心脏。


    楚凌知吐出大口鲜血,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你死、死定了!”


    青年这次没给?他任何机会,手中灵剑用力向下一划,便将楚凌知整个人?切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摊落一地。


    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惊骇的看向他。


    在楚巡天和?陈泰川手中杀了楚凌知,虽然大家的确希望楚凌知死,他死了也很高兴,可这青年要怎么办?楚巡天的凌天剑宗不会放过他,陈泰川身?后的修真联盟更是实力可怕,两人?若联手发下通缉令,这青年再强也没有活路……


    楚巡天没能阻止,看着碎成一地的爱子,双目通红,他恶狠狠的咆哮:“你竟敢杀我知儿,我要你偿命!”


    青年足尖落地,闻言看向楚巡天,略一思量,拖着沾满污秽的灵剑朝他走去。


    众人?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视线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楚巡天没想到他竟敢过来,当?即道?:“我凌天剑宗不会放过你。”


    青年一言不发,待走到近前,眼眸一压,气质陡变,他轻盈跃起,快如鬼魅,楚巡天慌忙后撤,提剑格挡,却连他的身?影都难以捕捉,就在他惊恐之际,灵剑猛然刺穿了他的胸口。


    剧痛传来,楚巡天撕心裂肺的痛呼一声?,旋即无力跪倒。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脑子都不太转了……


    他把楚巡天也杀了……怎么会有人?如此杀伐果断……


    那恶鬼般的青年握着剑柄,将灵剑拔出,楚巡天喉咙被鲜血堵住,连遗言都未留便颓然倒下。


    青年提着灵剑又转向陈泰川,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盯着他。


    陈泰川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误会,都是误会。”他一边说一边退后,随后猛然掉头,朝楚凌知的尸体奔去,玉灵骨还在楚凌知碎尸里,必须抢到手。


    陈泰川这一手出乎意料,他遁速极快,几乎瞬间?便到了楚凌知面前,他一眼便瞧见缩小的玉灵骨,心头一喜,伸手便抓,可玉灵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飞了起来。


    “什?么人??”他恼怒的一掌挥出,“滚出来。”


    被他一掌几乎挥散魂体的容长青在他眼前被逼化形,他不敢停留,抱着玉灵骨飘得飞快。


    陈泰川没想到还有个阴魂,这阴魂气息微弱,他竟一时没感?知到他的存在,让他钻了空子,还想再追,青年已经一剑斩了过来,他不敢逗留,咬破舌尖,施展秘术,只能血遁而去。


    陈泰川跑得飞快,青年淡淡扫过,并未强追,而是默默的将视线转向在场的诸位。


    众人?头皮一麻。


    青年淡声?:“诸位可是凌天剑宗的弟子?”


    众人?心尖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表态:“我们不会替他报仇的,您放心您放心。”


    青年偏过头,神色微松:“那便好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又恐惧又好奇,纷纷悄悄打量他,猜测这修罗一般的青年到底来自何处。


    就在众人?松懈之际,方才坠落的飞舟忽而动荡起来,紧跟着散发出令人?恐惧的灵压,刺眼的强光从一点爆发,很快便将一切淹没。


    青年神色一沉,知道?是陈泰川引爆了飞舟的灵核,威能足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他不敢松懈,得赶在灵核彻底爆、炸前将灵核封印,他想也不想,往飞舟残骸处去。


    宁十安同重?月离飞舟残骸不远,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解决,没想到陈泰川还留了一手,骂骂咧咧拽着重?月向外逃去,重?月先前同陈泰川争斗,灵力耗损,如今比宁十安还不济,两人?磕磕绊绊往外逃。


    灵核爆裂掀起罡风,飞舟数吨重?的破碎船身?被掀起,竟不巧朝宁十安和?重?月砸来。


    宁十安脸色一白,这被砸中不得连渣都不剩?她慌乱间?手脚并用,可却根本?抵不过船身?砸来的速度。


    这可是玄铁船身?,这场中能一剑斩碎的除了沐寻没有别?人?,就连楚巡天和?陈泰川都无法做到,可沐寻正去往晶核源头,根本?来不及救她,而且救了她,晶核爆裂便无法阻止。


    要死了要死了,宁十安面色惨白,头顶上的巨大阴影死亡般笼下,她绝望闭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人?轻笑:“宁姑娘,别?怕。”


    她茫然睁眼,便见一道?璀璨剑光自下而上,如巨大月牙般挟着磅礴的力量斩向玄铁船身?。


    剑芒与玄铁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尘烟与轰鸣消散,那玄铁船身?竟在眼前被斩为碎片,落雨一般拖着烟尾坠下。


    宁十安惊骇的说不出话,怎么会,这人?怎么会这般强……


    她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身?体忽而被人?轻轻扯开,带向一边,几片玄铁碎片就这样砸在她方才的位置。


    “小心啊,宁姑娘。”年轻男人?明朗笑着,出声?提醒。


    宁十安不明白,颤抖着手指指向他:“林不然,你不是菜……不是修为不高么?”


    玄铁坠落掀起的气浪吹动林不然的黑发与衣摆,他笑:“我师父救了我,见我天赋不错,便在我体内种下契约,要我守护楚凌知,不能对他出手,所以我面对楚凌知,灵力便会被锁,如今他死了,契约便自行解除。”


    难怪他那么菜,楚凌知都不敢对他太过分,原来是因为灵力被锁,楚凌知是真怕他,也是,这般强,谁能不怕。


    “那你为何不离开?要在这里受他欺凌。”宁十安原以为他菜,无处可去,才在这里受欺凌,那既然如此强,他完全可以远走,以他的天赋修为,去哪儿都会受人?尊敬。


    林不然道?:“只有我能管楚凌知,我走了,临江城就毁了。”


    这家伙真是个好人?啊,宁十安刮目相?看。


    林不然道?:“这里危险,我们先行离开吧。”


    宁十安正要同他走,却发现脚踝痛的厉害,低头一瞧,发觉脚腕不知何时被碎片割碎,正在流血。


    林不然立刻蹲下,从储物袋中取出止血药,细心的替她擦拭。


    与此同时,已亲手封印爆裂灵核沐寻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方才刚走,玄铁船身?便朝宁十安砸去,他飞快的计算着灵核爆、炸与船身?落地的时间?,发觉无法两全,于是强行吞服嗜血丹,短时间?耗费精血强行提升修为,这样便可先封印灵核,再赶去救宁十安。


    计划周密无破绽,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可等他封印完毕,便见林不然已经斩碎了船身?,正在一片烟尘中蹲着给?宁姑娘涂止血剂。


    胸口一闷,他猛然呕出一口鲜血,这是嗜血丹的反噬,他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擦掉,若无其事的朝宁十安走去。


    宁姑娘瞧见他来,甜甜冲他笑,他想解释自己为何没来救她,可又不知如何说,便听宁姑娘善解人?意的道?。


    “没事儿的,别?担心,我知道?你会优先救大家,我都能理解。”宁姑娘漆黑的眼中是亮晶晶的笑意,“还好林师兄来的及时,林师兄真好。”


    胸口再次发闷,气血蓦然上涌,他想,一定是嗜血丹再次反噬了。


    第23章


    林不然给宁十安涂好药,起身关切:“宁姑娘还好么?”


    他细心?温柔,叫宁十安有些不好意思:“我无碍,你不用管我。”


    “若不是宁姑娘当机立断,楚巡天定然纵容,这?会儿楚凌知恐怕都融合玉灵骨成功,大开杀戒了。”林不然眼睛闪亮的看向她,“我为宁姑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不然身高腿长,容貌俊美,为人热忱,如明朗朝阳,融化一切阴郁不安,让人忍不住靠近。


    提到玉灵骨,宁十安这?才想到容长青,立刻往远处看去,喊道:“容长青?你还好么?”


    废墟下很快传来?容长青有气无力的声音:“还行,但是被这?骨架卡住了。”说着说着,废墟摇晃起来?,容长青灰头土脸的从中钻出,而他抱着的玉灵骨则不知?何时已?融入了他的魂体,这?让他的魂体更为凝实。


    宁十安惊讶道:“这?是……”


    林不然道:“玉灵骨同容长青的魂体融合了,若要剥离,只有杀了他。”


    宁十安想到楚凌知?也是死了玉灵骨才脱落,同林不然道:“容长青魂体快散了,等他散了玉灵骨自然会脱落。”


    林不然摇头:“玉灵骨为他凝实魂体,正在?逐渐生成血肉,他不会消散,而是会重新拥有身体。”


    远处的容长青听到此话,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嗖”一下逃走了。


    宁十安知?道他去找阿芷,紧张的看向林不然:“你打算如何……”


    林不然笑:“罢了,他与玉灵骨有渊源,楚巡天和楚凌知?都死了,玉灵骨也不是我祖宗,与我无关。”


    他这?是放容长青一码的意思,宁十安松了口气,毕竟同容长青有交情,还是不希望他身陨如此,没想到这?家伙运气不错,竟能重新凝聚身体,同复活也没区别。


    一场灾祸就此解决,弟子们?开始收拾残局。


    宁十安看向身侧脸色苍白的重月,还有很多事?要问她,便?道:“先回客栈吧。”


    从方才便?一直站在?边缘的沐寻视线始终落在?她脚踝,闻言靴子一动?,正要像平常那样背她,林不然却道:“姑娘受伤,我背姑娘回去。”


    沐寻脚步一顿。


    宁十安惊讶推拒:“不劳烦师兄,我能走。”


    “宁姑娘不用客气。”他忽而看到身侧的沐寻,大方问道,“敢问两位什么关系?”


    宁十安扫了一眼沐寻:“你说啊,我们?什么关系。”


    沐寻默了默:“我是她师兄。”


    林不然哈哈大笑:“我早就看出来?了,还是刚入门不太熟的小师妹吧?你们?看上去就很生疏。”


    宁十安笑眯眯:“是哦。”


    沐寻抿抿唇不说话。


    林不然便?又问沐寻:“沐道友,我可以背宁姑娘回客栈么?”


    宁十安跟着问:“沐师兄,行不行嘛?”


    青年神色淡然,同先前没什么分别,只是沉默许久也未能开口,直到气氛开始僵硬,他才吐出一个字:“好。”


    林不然转向宁十安:“宁姑娘如何?”


    宁十安黑漆漆的眼睛笑眯眯的看沐寻:“师兄都不介意,我当然好哦。”


    林不然欢欢喜喜在?宁十安身前俯身,宁十安便?当真爬了上去。


    众人这?就前往客栈。


    沐寻落在?后头,胸腔沉闷,气血翻涌,嗜血丹的反噬接踵而来?。


    ·


    宁十安回到客栈便?烧水洗漱,接连奔波令她颇为疲惫,待她修整完毕,正对镜梳理湿漉漉的长发?时,窗外忽而传来?声响。


    宁十安转身,便?见容长青正从窗户翻进?来?,轻巧坐在?窗棂上。


    “知?己?。”他笑眯眯的望她。


    宁十安走上前:“别担心?,林不然不追究了,你能与阿芷相见。”


    “嗯,极好。”容长青心?情很好,俊逸的脸上皆是笑意,“知?己?,多谢。”


    “谢我做什么,我没帮什么忙。”


    “知?己?,我要走了。”


    “这?么快?”宁十安惊讶,“去哪里?”


    “这?里毕竟是凌天剑宗地界,我身负玉灵骨,待在?这?儿不合适也不安全。”容长青递给她一枚传音符,“想找我,用这?个,有缘自会重逢。”


    他说的也有道理,宁十安便?道:“一路顺风,好好待阿芷。”


    容长青笑:“知?己?,我也希望有人能好好待你。”


    他说罢,身形一闪,瞬间在?她眼前消失,玉灵骨果?然厉害,容长青原本是个溃散的残魂,如今修为却一日?千里。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宁十安站在?窗边:“进?来?。”


    沐寻推门而入,青年原本便?白皙的皮肤如今更是霜雪一般,宁十安拧眉:“你怎么了?方才封印晶核气血耗损过重?”


    并非如此,要不是吃了嗜血丹……但沐寻并不解释,只点头认了,不再同她多说此事?,视线在?房内扫视一圈:“有灵力波动?,我便?来?瞧瞧。”


    “是容长青来?告别。”宁十安忽而悟了,“你担心?我有危险?”


    沐寻便?道:“你是我的同伴,我自然担心?,你知?道的,这?不代表……”


    “这?不代表什么。”宁十安接过他的话,高?傲的昂起脖子,“我知?道,不用你重复。”


    青年便?又沉默。


    就这?会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林不然爽朗的声音:“宁姑娘,我来?看你,你好些了么?”


    宁十安看向沐寻,故意道:“我开门么?”


    沐寻道:“随宁姑娘高?兴。”


    “你说开我便?开,你说不开,我便?拒了。”宁十安凑近他,“阿寻,你怎么想?”


    青年垂眸,视线落在?她精致漂亮的小脸上,不肯改口:“随宁姑娘高?兴。”


    “哼。”宁十安一把推开他,气呼呼的拉开门,豁然对上林不然的俊颜,“林师兄怎么来?了?”


    “我担心?宁姑娘的伤势。”林不然将自个儿储物袋扯下来?,塞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丹药,都给林姑娘。”


    这?也太贵重了,宁十安忙推拒:“使不得林师兄。”


    “这?是我愿意的,宁姑娘千万收下,算帮我的忙行么?”


    宁十安只好收下。


    林不然这?时候才看到沐寻,笑:“沐道友也在?。”


    沐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抬脚便?往门外走。


    宁十安扯住他的袖子:“师兄去哪里?是介意我们?两人么?”


    青年硬邦邦:“不介意。”


    “不介意就留下。”宁十安仰脸看他,“走就是介意。”


    沐寻停下望着她,重复道:“不介意。”


    “那就好了。”宁十安笑眯眯,“我们?一道去找重月,有些事?儿还没问她。”


    ·


    重月就住在?宁十安隔壁,宁十安几人刚靠近,小姑娘便?面无表情的拉开门,黑洞洞的眼睛望过来?,颇有几分渗人。


    她打量众人片刻,伸手?拽住宁十安,僵硬唤道:“姐姐。”


    自从宁十安叫沐寻救下重月,小丫头就很听她的话,乖乖跟着她来?客栈,一直没有离开。


    宁十安带着重月来?到大堂,众人寻个座坐下。


    重月便?听宁十安的,将自个儿的生平尽数说清楚。


    宁十安听完惊讶道:“你也见过初酒?他竟然还有个主人?”


    重月点头:“那人很爱笑,自称初酒,他称为主人的人并未现身。”


    初酒的主人又是谁啊?宁十安一头雾水,这?主人未免太强了,阿芷凝魂需要生息蛊,容长青凝魂需要玉灵骨,而重月凝魂竟然只需要一块龟甲碎片,甚至还因此获得了卜卦的能力,简直不敢想象。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又似乎隐隐同沐寻相关。


    生息蛊同沐寻相关,岁岁的遗愿是初酒对沐寻的针对,而此次临江城事?件也牵扯到初酒,更不用说那红梅印记。


    对了,红梅印记,宁十安问重月:“红梅印记怎么回事??”


    重月一头雾水:“红梅印记?什么红梅印记?”


    “你没有么?”


    重月摇头:“没有。”


    “这?就怪了。”宁十安眉心?轻拢,“容长青明明说过饮下九重花酿后多出了红梅印记,他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重月看向宁十安,“容长青并没有饮下九重花酿啊。”


    宁十安震惊:“什么?”


    重月道:“容长青求愿复活阿芷,起初我测算不出,他接连来?了数月,终有一天,我测出解为【生息蛊】,我知?道这?东西阴毒,自然不会给他九重花酿,我的九重花酿只会给予需要拯救自身却犹豫不决的人。”


    “在?大雪之前,我并不会帮助恶人实现心?愿。”


    宁十安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她初来?时便?问过林不然,神祠可有出过什么事?儿,林不然的回答是没有,重月建神祠已?有数年,若她真是非不分,临江城早已?大乱。


    “那容长青怎么会去银鱼岛……”宁十安愣住,旋即心?头一震,“他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不错。”重月道,“我并未在?他身上察觉到太多恶念,所以给了他解,之后一切由他自行决定。”


    宁十安受到冲击,这?简直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容长青的认知?,那他得到玉灵骨的事?儿……


    她仔细回想,容长青出现在?客栈,同她说了九重花酿的事?儿,于是她去神祠,饮了九重花酿,沐寻为了唤醒她替容长青凝魂,他自此可以化形。也是他在?最?后及时出现,为她打听出了翠儿的消息,让她千钧一发?之际想通关键,唤沐寻救下翠儿,亦杀了楚凌知?,而他则恰好出现在?楚凌知?尸体旁,恰巧与玉灵骨融合,死而复生。


    容长青这?家伙,一早便?算计好了吧,怪不得临走前对她说【谢谢】。


    宁十安咬牙切齿,立刻想到那枚传音符,她愤而起身,独自跑到客栈外,寻个角落点燃传音符。


    熊熊火光中,容长青欢快的声音响起:“知?己?。”


    宁十安恶狠狠道:“容长青!”


    容长青欢快的声音一滞,小心?翼翼:“知?己?,你都知?道了?”


    “别叫我知?己?。”宁十安气的肺疼,“你敢骗我?”


    “没有。”容长青忙道,“十安,你听我解释。”


    “我的确为了玉灵骨而来?,一切也确实在?我谋划之中,但是知?己?,我从来?不是故意骗你。”容长青道,“我一直在?尽力帮忙不是么?”


    “若说我骗你,那只在?一桩事?上撒了谎。”


    “我曾对你说,我复活阿芷便?够了,人不能太贪婪。”容长青笑了笑,“这?句是骗你的,我的心?愿是永远同阿芷在?一起,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若世事?无常,便?改写这?无常,若生死相隔,便?踏碎这?生死。”


    “知?己?,你如此喜欢沐仙君,想必也懂我的感受吧?你不也是如此做的么?”


    宁十安想,自己?才没他这?么执念,她只是为了任务。


    只是容长青这?样的人,世间也少有,她想他的确疯。


    “对了,你那红梅印记到底怎么来?的?”


    “我见过初酒,那时我疯狂调查如何获取生息蛊,于黑市交易中遇见了他。”容长青道,“我告知?了他阿芷的事?儿,他得知?生息蛊在?沐府,便?答应助我一臂之力。”


    “那把折扇灵器是他给的,短期内快速提高?修为的丹药和秘法也是他提供的。”容长青笑,“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即便?没死在?沐寻手?上,修炼那种?术法,吞吃那些丹药,大抵也活不久,梅花印记便?是在?修炼之后出现的,应当同他给我的丹药与秘法有关。”


    “我从那时起便?谋划如何获得新的身体,我得知?凌天剑宗有玉灵骨,便?有意识的同阿芷回了临江城,接下来?的事?儿你便?都知?道了。”


    宁十安愕然,又是初酒。


    容长青道:“初酒听闻生息蛊在?沐府,便?很兴奋,一副看乐子的姿态,他拿我做棋子,目的应当是沐府。”


    宁十安道:“是沐寻,你可知?初酒同沐寻有什么过节?”


    “不知?,初酒并未透漏过多。”


    宁十安陷入沉思。


    容长青声音低下去:“知?己?,能原谅我么?若日?后有差遣,我定倾力相助。”


    宁十安想,容长青这?一路走来?,端的是惊险无比,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她忍不住问:“容长青,你后悔过么?”


    容长青问:“后悔什么?后悔屠城?后悔成为亡魂,还是后悔这?样人鬼不知?的活着?亦或是,后悔被阿芷发?现做错的那些事?儿,终日?提心?吊胆?”


    宁十安道:“差不多,你后悔过么?”


    “没有,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容长青笑,“我就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无论怎样活着,亦或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同阿芷在?一起。”


    这?家伙……


    宁十安连连叹息:“冷静点儿容长青,你以后不能再乱来?了。”


    容长青笑:“放心?,阿芷在?,阿芷不喜欢我胡来?,我不敢的。”


    ·


    传音符熄灭,宁十安盯着长街有些出神。


    抛开别的不谈,这?世间还有容长青这?种?为了爱孤注一掷的人么?


    思量间有林不然走过来?,轻声道:“宁姑娘,为了庆祝解决了大麻烦,今夜城中举办集会,姑娘愿意同我一道去瞧瞧么?”


    宁十安想沐寻反正不在?意,点头应允:“好。”


    ·


    客栈中只剩下沐寻与重月,两个人皆不爱说话,皆面无表情,互不理会,卖糖青梅的婶子提着竹篮,沿桌兜售,沐寻起身,买了一袋。


    他将糖青梅攥在?掌心?,走出客栈,彼时天色渐晚,长街上灯火渐次点燃。


    他见姑娘站在?街角,灯火替她拢上薄光,衬得小脸愈发?娇美。


    他欲上前,忽见林不然从街对面跑来?,手?里捧着一袋糖青梅,递给姑娘,姑娘眼睛晶亮亮的接了,笑的格外开怀。


    他手?指蓦然攥紧,将牛皮纸袋捏成一团,随后又颓然松开。


    他站在?阴影处,不想上前也不想离开。


    姑娘喜滋滋的吃糖青梅,又从袋中取出一颗搁在?掌心?,递给林不然,林不然捻起送进?口中,眼睛蓦然睁大,惊喜道:“哇,这?个真好吃,宁姑娘推荐的果?然不会错。”


    他抿抿唇,也从自个儿的纸袋中取出一颗送进?口中。


    他眼神一黯,酸的,不好吃。


    第24章


    “宁姑娘要试试这个么?”林不然递过来一串裹着糖浆的玲珑果?,“我们这里的特产,会在口?中炸开,很有趣。”


    宁十安本来就爱尝试新事物,接过来便往口?中送,一咬便爆浆,甜滋滋的,疯狂在口?中跳动?,宁十安很高兴,眼睛弯成月牙儿。


    林不然侧眸瞧,跟着笑,脸颊悄悄泛红。


    宁十安瞥见不远处的飞剑投壶的小把戏,跃跃欲试,林不然一眼看出,立刻道:“走,去瞧瞧。”


    两人兴致勃勃到了近前,摊铺上摆着许多机关小玩具,宁十安看中一只?机关小鸟,拨弄机关,玄铁小鸟便盘旋而起,还?会喷出烟花。


    宁十安做出决定,正要去买飞剑,林不然已经抱着剑筒出现在她面前,笑道:“给你。”


    这家伙真贴心啊,热爱生活,事事有回应,还?生的俊,修为高,宁十安越看越顺眼。


    宁十安将一筒剑投完,都没能投中大奖,林不然又买来一筒:“我来。”


    他扬手?,飞剑丢出,精准的落入筒中,飞剑消耗不过半数,机关小鸟便已到手?,他将机关小鸟搁在她掌心:“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宁十安仰脸看他:“林师兄真好。”


    灯火交织的阴影处,青年安静立在其?中,默默看向欢喜的两人,眸色沉沉,不知所想。


    重月轻咳一声出现:“姐姐同林不然很相配。”


    沐寻的视线追寻着四处跑动?的姑娘,白色裙角在他眼前风一样划过,他淡声道:“是么??”


    重月靠过来,抬手?指给他看:“契合的两人在一起总是开心,你瞧。”


    他瞧的再清楚不过,他都在这里瞧了半天了,沐寻垂下?眼:“的确相配。”


    “从前林师兄总来求姻缘,卜算结果?一直是不成,但方才我替他卜了一卦。”重月看着阴影中的青年,刻意停顿,引得他望过来,她才说完后半句,“有解了,你猜解是什么??”


    青年神色冷下?来,很快回道:“不猜。”


    胆小鬼,重月故意道:“解是一位特别好的姑娘,好多人喜欢。”


    青年眸色愈冷,许久之后才道:“挺好。”


    重月知道沐寻的天生缺陷,她听过这位仙君的名号,这些寻常人能懂的东西到他这里总是艰难,于是追问?:“若姐姐真同林不然走了,你要如何?”


    青年看上去与寻常无异,甚至情绪波动?都不大,只?是回应的时间长?了些,长?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


    “去阿斐那儿给她讨些嫁妆。”


    好好好,重月不再多言,吧嗒吧嗒走开,去一旁的甜水铺子买甜茶,老?板开心追问?:“仙子,我们大师兄真能找到对象了?”


    她抱着甜茶,面无表情:“不知道,我没卜卦,骗那位仙君的。”


    老?板一顿:“啊?为什么??”


    她嘬了一口?甜茶:“看那位仙君挣扎很有趣。”


    ·


    宁十安怀里抱了一堆小玩意儿,全是林不然赢来给她的。


    她自然瞧出林不然的情意,但自个儿的状况属实不好耽误人家,还?是打算同他说清楚,正欲开口?,林不然却忽然道:“宁姑娘喜欢沐仙君吧?”


    他看出来了,宁十安觉着自己演的真好,点头承认:“所以你……”


    “但沐仙君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林不然笑,“宁姑娘不要急着拒绝我,你同沐仙君也不一定成不是么??我还?有机会。”


    “这……”


    林不然从她怀中将重物接走,笑着道:“没关系的,我等你。”


    宁十安原本想说她不可能放弃沐寻,忽而想到最后还?要死遁,死遁之后可就是自由身了,林不然这么?适合做道侣,她其?实很心动?啊。


    宁十安脱口?而出:“那以后若是我改变心意,你尚未有道侣,咱们也不是不行。”


    林不然笑出声:“好。”


    ·


    沐寻坐在不远处的茶肆,点了一壶姑娘常喝的绿茶。


    相配的两人就在眼前有说有笑,林不然总能变出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兴致勃勃的配合姑娘的情绪,姑娘……前所未有的高兴……


    这是他做不到的事儿,他没有高兴的时候,饮一口?凉茶,苦的,推向一旁。


    林不然打开机关小鸟,那只?玄铁鸟便扑棱扑棱飞起来,一小口?烟火喷出,火星落在姑娘头顶。


    他指尖掐诀,灵光刚亮起,林不然已经抬手?摁在姑娘头顶,将火星扑灭,姑娘惊慌的将脑袋往他身前送,似在问?他头发有没有事儿,林不然便垂眸替她检查,两人姿态亲昵,姑娘像是被他揽进怀中。


    他移开视线,又喝了一口?凉茶,依旧是苦的,原本不在意的,此刻却莫名有些烦。


    少年提着一篮九重月沿街兜售,自大雪过后,城中不少地方长?出了九重月,郁郁葱葱,玲珑可爱。


    “公子,您要买么??”少年走到近前,见他一直望着,试探的将竹篮递到他面前。


    一篮九重月,约莫二三十朵。


    鬼使神差的,他摸出银子,将一篮全部买下?。


    他没有心愿,嗯……只?偶尔有过奢望,那严格意义来说,不算心愿……


    他望着一篮九重月,想起重月的话,下?意识取出一支,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问?:“宁姑娘会离开我么??”


    问?完之后,开始一片一片撕扯花瓣,花瓣似月光,落一地霜,结果?不出意料,是【会】,他便又取过一朵,一片片扯完,仍是【会】。


    他并未有太多情绪,而是将剩下?的九重月尽数测完,结果?一如开始,宁姑娘会离开他,他早知如此,并不意外,花瓣散落在脚下?,被风卷走,纷纷扬扬。


    林不然同宁姑娘停留在字画摊铺前,不知向摊主?求了什么?字,一人一只?锦囊妥帖收好。


    有的人有解,有的人没有。


    他起身离开。


    ·


    林不然一直将宁十安送到客栈门口?,这才依依不舍挥手?离开。


    宁十安抱着一兜战利品往二楼客房去,今夜没见过沐寻,不知他在做什么?,她同林不然出游,想来他也不在意。


    这样说,他这性格倒是有些好处,一边攻略他,一边还?能同别人培养感情,属实不耽误,啧啧。


    沐寻的客房就在她隔壁,她想起离开时他苍白的脸,见他房间透出烛光,还?是伸手?敲门。


    “沐寻,你睡了么??我能进来么??”


    门内片刻后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进来。”


    宁十安推门而入,他正坐在桌前翻看一本册子,烛火下?的脸庞无甚血色。


    宁十安走上前,将怀里的小物件丁零当啷放下?,挨着他坐:“你还?好么??”


    青年的视线扫过那些小物件,略有停留,宁十安以为他难得有兴趣,便道:“这些都是林不然赢给我的,夜市长?街很热闹,特别有趣,明日还?有,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沐寻眼睫半敛:“不去。”


    他惯常这么?答,总要宁十安费一番口?舌才能同意,她拿起机关小鸟,像寻常那样给他详细介绍。


    “你看这只?机关小鸟,它?会喷火。”宁十安拨弄开关,机关小鸟便扑棱扑棱飞起来,呛了一口?,喷出一簇小火苗,随后又扑棱扑棱一直飞。


    沐寻面无表情,屋内气氛冷下?来,唯有那只?鸟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


    “我不喜欢。”青年如是说。


    “你什么?都不喜欢,你就没有喜欢的事儿。”宁十安不在意,又在那堆宝贝里扒拉,扒拉出用油纸包的玲珑果?,“林不然说这是特产,很好吃,还?会在口?中炸开,我吃了,挺有趣。”


    她将玲珑果?递给青年,他不接,冷冰冰的望她,她便将玲珑果?搁在他面前的茶碟上,闷头再去扒拉。


    “你看这锦囊,我同林不然一人求了一个,据说能保佑以后再相见,挺有趣的不是么??明日我们也去……”


    “宁姑娘。”青年忽而出声打断。


    “怎么?了?”


    青年冷漠:“夜深了,早些歇息。”


    宁十安正说得开心,昂起脑袋:“我不困,再聊会。”


    烛火下?,青年眼眸沉如深海。


    头顶上的机关小鸟忽而被呛到,吱吱嘎嘎的乱吐火星,宁十安便笑着同沐寻的道:“方才在夜市上,这小鸟也出问?题,火星还?落在我头发上,林不然她……”


    机关小鸟蓦然在空中爆开,发出“砰”的一声,零件带着烟四散。


    宁十安惊愕的看着指尖冒着灵火的沐寻,方才正是他引、爆了机关小鸟,尚未来得及问?什么?,人猛然被男人拽进怀里,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


    强壮坚硬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叫她不能动?弹,她慌乱之际想要挣扎逃离,另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强硬的按向自己。


    随后视野一暗。


    他吻了下?来。


    第25章


    宁十安理智被剥夺,她被禁锢在沐寻膝上,被迫接受他的?吻。


    思绪一片空白,青年?身上总是冰冷,他将她按进怀里,让她的柔软贴上他的胸膛。


    他掠夺着她的甜蜜与空气,叫她四肢都失了?力气。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宁十?安发丝凌乱,嘴唇红肿,意识更是混乱不堪,连任务都忘得一干二净,她蜷缩在他怀里,无措道:“你、你、你……”


    她衣衫挣扎间散开,整个人?乱七八糟,青年?却衣衫整洁,就连那双眼眸都平静异常。


    像是意乱情迷的?只她一人?……


    脑子浆糊一般:“你?到底为什么……”


    他忽而将她打横抱起,引得她惊呼一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他起身往床榻去。


    宁十?安愈加慌乱,很快整个人?便被抛进绵软的?床榻中,青年?掀开被褥,跟着上、床,将她与自己?一道盖住。


    宁十?安这?时?候意识终于回?笼,于任务来说自然是好事儿,但于她个人?来说委实太过仓促,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


    她一时?不知躲还是不躲,本能往里躲,腰肢上揽上一只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拽进怀里。


    青年?身体?的?热气传来,她被迫与他贴合,双手下意识推拒,被他反剪在身后摁住。


    他垂首,又来吻她。


    宁十?安侧脸躲开,气喘吁吁:“沐寻,你?到底……”


    青年?低声:“宁姑娘不是喜欢我么?为何要躲?”


    “是喜欢……”宁十?安脸颊滚烫,将表情藏进灯火无法点燃的?暗处,“但太突然了?,你?为何突然如此?”


    “没有为什么。”青年?垂首,于暗处寻到她的?唇,低声,“宁姑娘,别躲。”


    她倒是想躲,可他根本不让,整个人?被摁进怀里,那吻便又强硬的?落下来。


    ·


    宁十?安第二日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箍在腰间的?手臂,昨夜……


    她猛然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还在,她松了?一口气,昨夜他亲的?她喘不过气,他仍要继续的?时?候她神色惶恐,呜呜抗拒,好在他最?终停下,放过了?她。


    不是她不争气,她没准备好,她没想这?么快,而且,也摸不清他的?态度啊……


    这?家伙,亲了?做了?恐怕都不知道爱还是不爱,她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十?安背对着他被他扣在怀里,正胡思乱想,头顶忽而传来青年?的?声音:“醒了??”


    宁十?安脸颊“腾”便红了?,她含糊道:“嗯。”


    他手臂用力,叫她转过身来,宁十?安逃避般的?直接坐起,涨红着脸:“你?先说清楚,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沐寻便也坐起,语气淡淡:“宁姑娘,我无法解释。”


    声音干干净净,没有晨起的?睡意,没有情迷之后的?暗哑,平静又清醒。


    宁十?安炸毛,愤然回?头与他对视:“什么叫无法解释?”


    沐寻想了?想:“硬要说的?话,便是突然想亲你?,于是便如此做了?。”


    一定?是醋了?,醋她一直提起林不然,有进展啊宁十?安,她加紧逼问:“喜欢我?”


    沐寻沉默。


    宁十?安知道他无法回?答,喜欢么?他可能没这?种情绪,不喜欢么,他又无法自控的?亲了?她,这?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复杂。


    不用他回?答,宁十?安自行?在脑海中检索好感度,进度条果然向前涨了?一大截,虽未过半,但也是质的?飞跃。


    而且虽然害羞,但他亲起来委实……还不错……


    宁十?安想着想着,脸颊又腾腾冒热气。


    沐寻道:“宁姑娘,有些东西我给不了?,对你?始终不公平,你?若是想离开……”


    任务进展顺利,宁十?安高兴着呢,她打断:“我没有想离开。”


    沐寻想起自己?的?不可控,总觉得隐患重重,“可是我……”


    “没关系,你?想如何便如何。”宁十?安善解人?意,说完又觉得不妥,眨巴着眼睛瞧他,“若我不愿,你?莫强迫我便好。”


    青年?偏过头,眸色沉沉:“不好说。”


    宁十?安:……


    沐寻幽深的?目光望着她:“我不可控,例如昨夜。”


    宁十?安被他瞧得脸颊滚烫,含含糊糊:“昨夜最?后停了?……”


    沐寻想了?想,认真问:“那宁姑娘是从何时?开始不愿意的?呢?”


    何时?开始不愿意?宁十?安全身的?血色几乎都冲上了?脸颊,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问啊!


    她说不出话,眼巴巴的?看他,有些急有些茫然,眼圈便微微泛红。


    青年?忽而沉声:“宁姑娘……”


    “嗯?”


    “我现?在……”沐寻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向自己?,“可以亲你?么?”


    这?家伙……宁十?安难以招架,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叫她难回?答,她胸口微微起伏,思绪混乱难明。


    青年?冰凉的?指落在她的?脖颈,她瑟缩,微微发抖。


    沐寻单手扣住她的?脑袋,轻轻用力,迫使她仰起头,俯身,凑近微张的?红唇。


    “笃笃笃”,敲门声清晰的?响起,“宁姑娘醒了?么?”是林不然。


    沐寻身形一顿,略一挣扎,放开了?宁十?安。


    宁十?安冷静下来,搓搓脸蛋,问门外的?人?:“林师兄,何事找我?”


    林不然道:“我听闻宁姑娘今日便要离开临江城,特来相送。”


    宁十?安想,这?家伙拿着她爱的?号码牌,以后有可能在一起,沐寻这?边进展越快,同林不然的?可能性就越大,强者都是兼顾,成功需加倍努力。


    宁十?安理顺思路,拽住沐寻的?手腕,将他带下床榻,沐寻不解,由着她去,她忽而摁住他的?胸膛,小手柔软温热,他下意识想握,她却忽而用力,将他推到屏风之后。


    沐寻:……


    宁十?安伸出手指搁在唇上:“嘘,阿寻,莫出声。”


    沐寻:……


    宁十?安退出屏风,走出去瞧,房间中央并不能瞧见屏风后的?人?,颇为满意,将自个儿整理好,头发丝儿都一丝不苟整理成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模样,这?才拉开房门。


    林不然瞧见她,眼眸骤然发亮,赞叹:“宁姑娘真好看。”


    这?家伙比起沐寻来说可太能提供情绪价值了?,宁十?安全身通畅,将他迎进来。


    林不然将他带来的?宝贝一股脑儿搁在桌上,笑眯眯:“都送你?。”


    一桌子符篆灵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宁十?安忙道:“师兄破费了?。”


    “出门在外,总要保护自己?,就像昨日那玄铁船身,若是砸到身上不堪设想。”林不然道,“今日别后,我便不在你?身边,无人?可依靠,危险来临,总得有些灵物傍身。”


    这?倒是真有用,宁十?安感激:“林师兄周详,也是,我师兄虽武力值高,但也是天下为先,跟在他身边,倒的?确很需要这?些。”


    屏风后的?沐寻指尖微不可察的?紧握。


    “沐道友大义,我很钦佩。”林不然笑道,“对了?,宁姑娘,昨日脚踝上的?伤可好了??”


    宁十?安转动脚踝,只有轻微不适:“大多好了?。”


    “我可否再为姑娘换一次药?”见她神色犹豫,他劝道,“最?好根治,不然会留下隐患。”


    宁十?安不经意扫向屏风,反正沐寻也不在意,他这?会儿应当还不懂吃醋,问题不大。


    于是她道:“有劳师兄。”


    屏风后沐寻离得不远,纷杂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窸窸窣窣去除鞋袜的?声音,手指握住纤细脚踝,与皮肤接触的?声音,止血粉落在伤口上的?声音,以及在药粉刺激下,姑娘忍不住微微喘、息的?声音。


    喉头蓦然腥甜,他取出白色丝绢捂住口,血渍蔓延,他将丝绢团成一团,用力攥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重新变得安静,姑娘漂亮的?脸蛋探进屏风内:“阿寻,你?还好么?”


    他看着她不说话。


    姑娘瞧出他脸色不对,走上前来,伸手轻触他额头:“阿寻,你?受伤了??”


    他摇头。


    姑娘跑出屏风外,很快取来一枚乳白色丹药:“你?吃这?个,林师兄给的?,说是治愈内伤。”


    他面?无表情:“不吃。”


    “对了?,林师兄说为我们饯别,在清风酒楼设宴,你?去么?”


    他冷冰冰:“不去。”


    姑娘便笑道:“早猜到了?,知道你?不想去,那我一个人?去啦,林师兄还在外面?等,那我就……”


    姑娘转身欲离开,他蓦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姑娘神情疑惑,片刻后恍然:“你?是介意林师兄么?不希望我同他走的?过近?”


    他默了?默,松开手:“不是。”


    姑娘歪过头,神情可爱:“还是你?介意我是你?未婚妻,即便自己?不喜欢,也不能同别人?过于亲近?”


    “没有。”这?倒是冤枉他,他从未这?样想过,“宁姑娘从来是自由身。”


    “那?”


    “宁姑娘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儿。”沐寻整理自己?的?情绪,发觉黑沉沉一片,太多他不明白的?东西搅合在一起,理不顺,道不明,总不能因此要求宁姑娘,便道,“喜欢林不然也可以,同他在一起也可以。”


    “哦。”姑娘拖长语调,眼眸弯弯,“阿寻,我知道了?。”


    姑娘转身退出屏风,快步往外走,他很快听见开门声,旋即是同林不然欢喜的?交谈声。


    他头脑一片混乱,无意识的?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外两人?吓了?一跳。


    他往姑娘身边一站。


    姑娘便好奇的?望他:“阿寻怎么了??要一起去么?”


    他便道:“要去。”


    要去,不去难受……


    但眼下,看着两人?欢快的?气氛,去,好像更难受……


    第26章


    林不然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同宁十?安低声道:“沐道友醋了?”


    宁十安思索片刻:“不算吧……”


    三人加上重月一道往清风酒楼去,沐寻走在边侧。


    林不然同宁十安咬耳朵:“平日没这般殷勤,你去哪儿他是不管的,这定?是上心了。”


    宁十?安啧啧称奇:“你单身多?年,懂的倒是不少?。”


    林不然眼神幽怨。


    宁十?安忙道歉:“错了错了。”


    林不然好哄,只觉姑娘活波可爱,又同她道:“要不再同我亲昵些?,搞不好沐道友能与你更进一步。”


    “你人还怪好的。”宁十?安道,“可这样利用你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不然道,“我愿意?的。”


    宁十?安颇为动容:“若多?年后你没道侣,我定?来找你。”


    林不然哈哈大笑。


    两人在这里?亲亲蜜蜜咬耳朵,沐寻走在边侧默不作声?。


    重月黑洞洞的眼睛没有情绪,小声?嘀咕:“心如?刀割,心如?刀割。”


    沐寻瞥她一眼:“没有。”


    重月便道:“去求嫁妆吧,这眼看着要成了。”


    沐寻:“成了再去。”


    这家伙真是……


    重月低声?:“你不主动些?么?姐姐要被抢走了。”她虽故意?气他,但心底是喜欢他的,他杀了楚凌知,完成了她的心愿,她希望他能和姐姐在一起。


    沐寻道:“林不然与她更相?配。”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重月道,“不是耽误他们甜蜜相?处嘛?离开喽。”


    沐寻硬邦邦:“不走。”


    啧啧,重月想?,真是活该受折磨。


    ·


    一碟碟精美菜肴端上桌,掌柜还额外送了几坛酒。


    四人间隔落座,宁十?安想?起昨夜与沐寻的亲亲,便想?起重月给的解【九重月】,那到底代表什么?是指重月本人么?无论如?何,算是应验。


    这些?日子遇到的所有事儿都同初酒有关,这家伙似乎在四处放火,总要找到他,也许可以借助重月。


    宁十?安便问:“重月,你能占卜出初酒的方位么?”


    重月抬手,掌心便盛开数枝九重月,她握着花束往宁十?安面前一递,苍白的小脸带着难得的笑意?:“给你,姐姐想?许什么愿,自己?测便是。”


    宁十?安伸手接过,她眼角便弯了一弯,很是雀跃。


    小姑娘命途多?舛,性子却如?此可爱,宁十?安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她微微愣住,没有血色的皮肤悄悄爬上微红。


    说起来,她一生并未得到过什么关爱,唯这素未谋面的姐姐帮了她,便想?再亲近些?,她坐在宁十?安对面,身侧是沐寻,这家伙也不主动,委实浪费,她便看向沐寻,试图同他换个?位置。


    认真剥盐水虾的青年头也不抬:“不换。”


    重月愤愤然,小气,自己?不亲近还不给别人机会?!


    沐寻默默剥好一盘虾,想?递给身侧的姑娘,不曾想?林不然先他一步,一碟虾肉已经送到姑娘面前。


    他盯着眼前的虾肉沉默,这东西他不吃,是给她剥花生剥栗子剥一切剥着剥着习惯了。


    他早说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一张桌子,宁十?安自然察觉,见沐寻眼睫微垂,神色黯然,想?来受到一定?冲击,说不好就?此开窍,于?是她将碟子推到中间:“师兄一起。”


    林不然便推拒:“姑娘吃。”


    这番做派刻意?又令人不适,但刺激沐寻来说刚刚好,他神色比方才更沉,忽而抬眸,两人动作下意?识顿住。


    他抬起手,宁十?安本能的缩脖子,沐寻却只是将自个?儿剥好的一盘推给林不然,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道:“给你们,不够我还可以剥。”


    一桌人皆沉默。


    林不然没想?到他来这一招,颇有些?招架不住,低声?在宁十?安耳边道:“我不忍心了,你呢?”


    宁十?安叹息:“我也……”


    她豁然起身,拽住沐寻的便往外走,青年疑惑,但也没有反抗的跟上了她。


    宁十?安拽着他一路出了酒楼,停留在僻静的巷弄。


    长风穿过狭窄的巷弄,将远处的废竹篓卷的四下滚动。


    宁十?安倚在墙壁,将纷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慢悠悠问:“阿寻,你怎么想?的?”


    沐寻站在她面前,只道:“林不然人不错,很适合你。”


    “那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你也没有意?见了?”


    青年眼眸静如?湖水:“没有。”


    宁十?安忽而笑:“可是阿寻,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会?亲亲的,就?像昨夜你同我那样。”


    青年倏尔沉默,望着她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可去找他了。”


    他依然不做声?,沉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看不出情绪。


    宁十?安故意?起身,佯装往客栈去,刚动,手腕便被青年攥住。


    宁十?安便问:“阿寻,做什么?”


    他默了默,又松开:“去吧。”


    好嘛,逼过头了,直接放弃,宁十?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沐寻已经有所改变,还需要时间。


    于?是她问:“阿寻,你丝毫不在意?我么?”


    “不在意?。”


    “那我同林不然结亲,你会?来参加婚宴么?”


    “不会?。”


    “若我要你来呢?”


    “好。”


    “你会?给我和林不然的孩子起名字么?”


    沐寻:……


    青年明显停顿了很长时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宁十?安便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说啊,阿寻。”


    阿寻逃避,阿寻不想?说。


    宁十?安逗他:“那我同林不然的孩子能不能认你做义父啊?”


    饶是毫无脾性的沐寻,此刻也忍无可忍:“宁姑娘。”


    “啊?”


    他伸手将她扣进怀里?,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衣裙被坚硬的手臂压出褶皱,宁十?安丝毫动弹不得,她略有惊慌:“阿寻。”


    沐寻并不回应,俯身凑近她的唇,原本是要亲下去,却不知想?到什么,在最后克制住。


    “宁姑娘,我可以亲你么?”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礼貌的如?是问。


    虽然小巷僻静,保不齐会?有人突然进来,宁十?安脸皮薄,被他抱着已经小脸泛红,而且这家伙还问,问就?是不行,她推拒:“不要……”


    可话刚脱口,他便亲了下来,说话的间隙正被他逮个?正着,横冲直撞的闯进来,不给丝毫躲避的机会?。


    “唔唔……”宁十?安只能发出短促的无能为力的尾音,双手被他反剪握住扣在腰后,整个?人被他压进怀里?,与他紧紧贴合。


    姑娘意?乱情迷,害羞的闭着眼,眼睫无助颤动,脸颊红而滚烫。


    青年却在这时睁开眼,他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将她死死摁在怀中。


    不在意?,不喜欢,没感觉。


    但是……


    想?亲她……


    ·


    摇晃的兽车中,沐寻靠着轿厢小憩,宁十?安坐在他旁侧愤愤然:“我不是说不要?”


    沐寻掀开眼皮,没什么诚意?:“抱歉,我下次改。”


    这话丝毫没有说服力,宁十?安恼怒的瞪着他,沐寻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袋糖青梅:“吃这个?。”


    宁十?安接过糖青梅,冷笑:“好好好,不想?听我说话,堵住我的嘴是吧?”


    青年眸光从半敛的眼睫中望过来,轻声?:“那有更好的办法。”


    宁十?安脸腾就?红了,这家伙!真混蛋!


    她抱着糖青梅坐在角落,一颗一颗吃着泄愤,忽而兽车颠簸,她猛然向一侧摔去,眼看便要砸上轿厢,被青年眼疾手快的捞进怀里?,糖青梅都被他完好无损的接住。


    宁十?安趴伏在沐寻胸膛,衣裙同他的墨衣缠绕在一处,而颠簸还在进行。


    眸光望向轿窗,瞧见一片漫漫天光,这是腾空了。


    先前她同林不然与重月告别,通过九重月卜算出初酒所在地【云海之境】,便同沐寻坐上兽车出发,云海之境是悬于?半空的城池,有一段空路需要御风。


    而他们两人此刻便行进到这段空路上,今日气候并不温和,狂风席卷长空,将云层尽数搅碎,这渺小兽车便如?暴风大海中的一枚小舟,摇晃的厉害。


    宁十?安还在同沐寻赌气,她一赌气便将任务抛诸脑后,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他扣住腰身。


    宁十?安气鼓鼓:“你放开我,这点儿颠簸我没问题。”


    沐寻不放,温声?:“宁姑娘,这样更安全?。”


    这兽车布有结界,横竖摔不出车外,再说她完全?可以拽着铁制把手,也很安全?!


    “不安全?!”宁十?安奋力挣扎,可他不松手,便毫无用处,于?是故意?道,“你是真觉得安全?,还是想?抱我?”


    “想?抱你。”


    “呵,就?算这样真的安全?你也……”宁十?安一怔,大脑陡然死机,他说什么来着?她茫然抬眸看他。


    青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重复:“想?抱你。”


    宁十?安被他这直白又野蛮的话冲击,皮肤羞恼的泛红,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


    青年扣住她腰的手臂却又收紧,迫使她更靠近,他的气息将她笼罩。


    “想?抱你,想?亲你,却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好,随时可能弃你而去。”


    “推开你,远离你,想?要你同良人结契。”


    “可是……”


    “还是想?要靠近你。”


    “怎么办,宁姑娘?”


    他垂眸望向她,乌黑的发丝与她的青丝纠缠。


    “想?亲你,可以么?”


    宁十?安被他困在怀里?,无法挣脱,连神智都模糊了大半,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却又在耳边传来。


    “宁姑娘,拒绝也没用,我不想?听。”


    他垂首,撬开了她的口。


    第27章


    云海之境是一个中型城池,悬浮于半空,据说是城主方万里施展大神通才形成此?境。


    兽车跌跌撞撞划破云层,终于撞进?城门之中。


    宁十安与沐寻驾着兽车沿着长街前行,宁十安掀开布帘,望见一片热闹景象。


    无数枝木沉沉扎入土壤,撑开繁茂的伞盖,中央一株巨大的树木更是贯穿了厚实的地面?,枝干高耸入云,枝叶四散开去,颇为震撼。


    街道旁商铺林立,人群川流不息,只?是与?普通凡人不同,竟大?多背生双翼。


    沐寻靠着轿厢,同她解释:“云海之境居住者?乃是背生双翼的翼族,翼族曾四散于林间?,是城主方万里聚集族人,又施展神通将陆地禁锢于半空,形成云海之境,供族人修养。”


    原来如此?,宁十安便问:“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曾来过?”


    沐寻摇头:“未曾。”


    两人寻间?客栈住下?,将兽车交予客栈,便出得街来,不远处便是一座告示牌,上面?贴着几张通缉令,宁十安好奇上前查看,蓦然一怔,指着其中一张同沐寻道:“这张怎么这么像你?”


    沐寻仔细一看,沉默不语。


    宁十安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惊讶道:“名字也一样。”


    沐寻面?无表情:“就是我。”


    只?见那通缉令上清楚的画着沐寻的样貌,上书【沐寻,狂妄恶徒,杀之赏金十万灵石】。


    好在告示牌四周没人,宁十安从口袋里取出丝绢,叫他俯身?,将他口鼻捂住,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她拉着他往人群稀少的角落去,低声问:“你不是说你没来过?”


    沐寻道:“的确没来过云海之境,但与?翼族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沐寻抬手指向巨木:“瞧见那棵中央树了么?”


    中央树巍峨壮观,根本无法?忽视,宁十安点头。


    “那是翼族的圣树,为翼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沐寻顿了顿,“早些年我曾在无风林见过,我把那棵树砍了。”


    宁十安眉心一跳:“啊?为何?”


    “圣树腐朽魔化,不砍掉便会滋生恶念与?魔气。”沐寻道,“但翼族人不肯,觉着圣树有救,我便硬来了。”


    宁十安:……


    宁十安闷头想了会儿:“可?那圣树到底有救没救?”


    沐寻道:“没救。”


    “可?你也不是翼族,你怎知一定没救?”


    沐寻道:“我看清了圣树腐化的脉路,照那个速度,没救,翼族人也顶不住魔气,绝对会死伤大?半。”


    “所以你提前砍了?”


    “嗯。”


    宁十安猜测:“所以无人知道圣树到底会不会腐朽,你便成了翼族的仇人?”


    “没错。”


    宁十安陷入沉思,许久后?道:“那你为何要砍,他们也不信你,救人却成了他们的仇人,不值当。”


    沐寻瞧她:“你信我?”


    宁十安道:“信啊,我了解你,你判断没出过错。”


    沐寻望着她不出声,片刻后?道:“宁姑娘,我想……”


    宁十安跳起来,一眼看懂他的眼神,面?红耳赤:“刚才在兽车你已经……你怎么还……你想都别?想。”


    沐寻漆黑的眼睛轻眨,隐约可?见遗憾:“那好吧。”


    光天化日之下?的,这家伙脑子在想什么!爱也不爱,就知道亲,混蛋极了!


    宁十安肚子饿,同他找了间?馄饨铺坐下?,要了两碗小馄饨,还有两杯甜草汁。


    宁十安将甜草汁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方万里想杀你,所以初酒才躲在这里,方万里利用初酒引你来,而初酒利用方万里保护他。”


    沐寻掀起丝绢,尝试性的将小馄饨送进?口中,果然没感觉,他吞下?馄饨,这才道:“的确如此?,初酒大?概率躲在方万里的城主府。”


    那就难办了……


    宁十安嘀咕:“其实为何要管翼族?他们同你又没交情,不信你还恩将仇报。”


    沐寻将甜草汁推给她:“想做便做了。”


    宁十安便道:“哦,原来你也有想做的事儿。”


    “算是吧。”沐寻看向她,目光灼灼,“最近还多了几件。”


    宁十安:……


    这家伙!宁十安想,倘若想要攻略有进?展,不能总让他得逞。


    两人闲谈间?,长街上忽而吵吵闹闹,宁十安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背生双翼的清秀少年正被铁链锁着游街。


    他衣衫破损,皮肤上遍布猩红鞭痕,脖颈和四肢上皆扣着黑色铁链,被两个翼人催促着往前走,走得慢了,一鞭便会抽在身?上。


    不少路人围观,吵闹不休。


    宁十安忙向馄饨摊铺的老板打听,老板道:“这是方承玉,城主的养子,当年族人居住在无风林,圣树被个天杀的混蛋砍了,才迁居到云海之境。”


    “大?多族人都恨那砍圣树的狂妄恶徒,唯这个小混蛋,总替那家伙说好话,说他是为了救大?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城主恼了,便罚他游街,他仍不肯改口,这事儿便闹了几年,隔些时候,他便要如此?走上一遭。”


    宁十安听闻此?事,去看沐寻,低声道:“是为了你。”


    沐寻没有丝毫触动:“有何必要?事情不会改变,还白白遭受这些苦难。”


    真?冷血啊,宁十安便再次体?会到对他好没用这句话。


    宁十安又问:“那……要救么?”


    “救了他,初酒便会知道我们在此?地,以他的遁术,有了防备便难抓了。”


    说的也是,但这少年……


    “啪”一声响,那少年便因脚步慢又挨了一鞭子,皮肤裂开,血珠崩落。


    “说啊,错了没?”


    他咬牙不吭声,因这沉默又挨了一鞭子。


    宁十安不忍心,沐寻却道:“不过是皮外伤,不及筋骨,回去休息几天便会愈合。”


    话虽冷血,但有道理,救了的确不好收场,宁十安便道:“那我们晚上去瞧他。”


    ·


    暮色降临,沐寻带着宁十安靠近城主府,城主府守卫森严,而方承玉则被丢回自个儿的破屋,在城主府外围。


    两人轻易便靠近,宁十安见屋内亮着灯,欲伸手敲门,沐寻却已带她破门而入。


    少年正拨开染血的衣衫,艰难的给自己上药,忽而六目相对,身?体?一顿,僵硬的问:“你们谁啊?”


    宁十安一时不知要怎么回,伸手扯下?沐寻脸上的丝绢。


    方承玉看清沐寻的脸,惊讶的张开口:“你、你……”


    宁十安道:“没错是他,狂妄恶徒。”


    方承玉震惊之色褪去,看向沐寻的目光多了几分欣喜,声音都柔润不少:“你、你怎么来了?”


    沐寻道:“来找人。”


    方承玉眨着大?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难道是我……


    宁十安语重心长:“不是你,别?多想。”


    方承玉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找谁,需要我帮忙么?”


    “的确需要。”宁十安道,“城主府来的客人中可?有名唤初酒的?”


    方承玉尴尬道:“我近日游街频繁,府里的事儿知道的少,但我可?以去打听,你们别?急。”


    少年满脸都写着【放心,我能堪大?用】的紧张与?期待,生怕两人就此?失望,看完宁十安又去看沐寻,饱含歉意:“我待会儿就去打听行么?”


    宁十安没想到方承玉对沐寻如此?真?挚,而沐寻淡淡扫过少年身?上的伤,似是觉得并不严重,而初酒不稳定有可?能危及到云海之境,便冷漠的道:“那也可?……”


    “以”字尚未出口,便被宁十安捂住口,她笑着看向少年:“不用着急,修养好再去。”


    沐寻眨眨眼,姑娘不让他说,多说会挨骂,虽然他不在意,但也不想挨骂,于是乖乖闭嘴。


    方承玉欢喜片刻又开始忧愁:“可?云海之境贴满了沐大?哥的通缉令,你们去哪儿都不安全,要不住在我这里?”


    沐寻扫过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狭窄阴暗,他自己没关系,但姑娘若睡在这种地方,一定不喜欢,而且也不方便给她买糖青梅,果断拒绝:“不要。”


    方承玉小脸一僵,慌乱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房子破,我可?以给你们找间?好些的。”


    宁十安立刻瞪向沐寻。


    沐寻:……


    宁十安转向方承玉,安慰道:“别?担心,他只?是不会说话,不是嫌你房子破。”


    方承玉偷偷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沐寻,沮丧:“我是不是惹沐大?哥不高兴了?”


    “没有,阿寻一直如此?,没有不高兴。”宁十安劝道,“不过你也真?是傻,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嘴硬的,平白受这些伤。”


    方承玉低声道:“我不想沐大?哥被误会,总得有人知道他做的是对的。”


    宁十安好奇:“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对的?”


    方承玉道:“我体?质特殊,与?圣树有渊源,能看到圣树腐化的脉络。”


    他那时慌乱不堪,四处告知别?人圣树即将腐化,可?无人信他,甚至还以他妖言惑众将他关进?地牢,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苦苦哀求,却无人回应,数日之后?,他寻得契机逃出,原以为族人皆会死于魔化圣树之下?,却见圣树轰然倒塌,一个青年提剑踩着圣树的树冠走出。


    他才得知,是这个青年冲破阻碍砍了圣树,他感激涕零,却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因为紧跟着他便被族人集体?追杀。


    后?来这个青年的通缉令贴满了云海之境,他还偷偷拿了一张回来仔细收藏,想记住恩人的脸。


    方承玉认真?:“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沐大?哥正名。”


    宁十安刚要感慨这小孩真?义气时便听到沐寻冷冰冰开口:“我不在乎。”


    方承玉一怔,倔强:“我在乎。”


    沐寻平静道:“为了说些无人能信的话日日遭受这些,有什么意义?”


    方承玉没料到他这么说,嘴唇发颤:“有意义,即便不信也有意义。”


    沐寻扫过他满身?伤,淡声:“不值当也没必要。”


    方承玉咬牙瞪着他,伤心填满眼眶,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宁十安将沐寻拽出房间?,摁在黑暗的墙边:“阿寻,别?这样说。”


    沐寻抿唇,俯身?望她:“我便是这样的人,我感受不到这般做的意义,除了受苦有何用?”


    宁十安道:“并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要有意义,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莫再伤他的心。”


    “宁姑娘,即便什么也不说,我心里也是如此?想。”沐寻眼睫半敛,盖住眸光,语气低而轻,“我向来薄情,还不如一早告诉他,省的他多有期待,若是对我失望,便也不会再做这些无望之事,也不必再受这些无妄之苦。”


    他望向宁十安,语气淡漠:“宁姑娘,我对你也是如此?,你总要清楚明?白的才好。”


    宁十安仰脸瞧他,瞧了又瞧,他眼睫轻眨:“瞧我做什么?”


    宁十安便问:“阿寻,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不想他再为了你……”


    “当然不是。”沐寻一口驳回,“我没有感情。”


    宁十安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沐寻沉声:“知道了就该远离……”


    他话未说完,宁十安忽而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用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阿寻,亲你一下?,你能对他温柔一些么?”


    青年瞳孔微微睁大?,旋即又恢复平静,但却久久未能开口。


    直到少女?摇了摇他的手臂,软声唤道:“阿寻?”


    他才低低回了一个“好”字。


    第28章


    两人重新进入房间,方承玉也调整好了情绪,低声道:“抱歉。”


    沐寻的【温柔一些】便是不开口说话,他只要站在那里沉默,看上去便是一个?温和的人。


    他愿意如此宁十安已经很满意,见方承玉伤痕累累,还抓着止血粉,前面已经上过药,但后背鞭痕明显,他自己无?法?触及,便道:“我来帮你。”


    方承玉摇头拒绝:“不用。”


    宁十安却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取过止血粉,抬手便要剥开他的衣衫,刚要动作,手中止血粉被人取走,青年?沉声:“我来。”


    方承玉颇为诧异,但神情柔和许多。


    “好哦。”宁十安乖乖退到一边,青年?却始终没有动作,宁十安颇为奇怪。


    沐寻却道:“宁姑娘请在门外等?。”


    她在门外等?,这两人不会吵起来么??宁十安略一愣神,沐寻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推出?门外,并顺手将门关上。


    宁十安:……


    宁十安多少?担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便听里面安静如鸡,一丝儿声音都没有,正将眼睛对准缝隙想偷看,门豁然洞开,视野被黑色布料占满。


    青年?沉声:“宁姑娘。”


    宁十安尴尬的直起腰,往里眺望:“涂好药了?这么?快?”


    沐寻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按着她的肩转身,带她往外走:“好了。”


    两人出?了城主府,不过几步便到了中央树前,中央树枝干粗壮,高耸入云,因?着高并未遮蔽太多光线。


    沐寻忽而停下脚步,宁十安跟着停下,他仰头看,她便也仰头看,看了片刻问:“怎么?了?”


    沐寻眉心一拢:“这树……”


    宁十安不明白:“如何?”


    沐寻缓声:“要腐化了。”


    宁十安震惊:“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又去瞧,枝繁叶茂,哪瞧着都健康,不安的道:“你没看错吧?”


    “没有。”沐寻沿着中央树巡视一圈,平静,“的确要腐化了。”


    宁十安下意识按住他的手:“你别冲动,这树不急着砍,我们从长计议。”


    沐寻盯着她用力?的小?手,眉心微缓:“你又信我?”


    宁十安小?鸡啄米般点头:“信信,当然信,不信你信谁呀。”


    “一直信么??”


    宁十安要攻略他,当然知道该说什?么?话,没有思考直截了当:“当然一直信。”


    沐寻目光落在她头顶,凝住不动,忽而道:“世间怎会有宁姑娘这样的人?


    宁十安仰起脸,嘿嘿一笑?:“配你不是正好?”


    沐寻:“不是正好。”


    宁十安小?脸一僵:“沐寻!”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慌乱中低语:“配我委屈。”


    宁十安尚未反应过来,耳边忽而风起,原是他抱着她掐诀遁走,她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身后传来嘈杂声响,原是巡逻的人靠近。


    高处风寒,她紧紧搂着他,脑袋闷在他肩颈,声音软软的贴着他的耳。


    “阿寻,不委屈。”


    ·


    宁十安醒来时沐寻已在大堂,穿过客栈的木窗,可见远处生机勃勃的中央树。


    宁十安打着呵欠坐下,青年?脸颊上系着丝绢,宁十安给自己灌了一杯茶,这才压低声音:“中央树还有多久腐化?”


    “正在腐化。”沐寻将早已叫好的桂花糕推给她,“再有几日便不可逆转,得在这之前砍掉。”


    “根系扎入整个?临海之境,一旦魔化,整个?城池四分五裂不说,城中所有人都会被魔气吞噬,从而丧失理智。”


    窗外的中央树没有丝毫异样,宁十安根本看不出?变化,她拧眉:“城池四分五裂会坠毁么??”


    沐寻道:“自然会,下方是守云城,云海之境坠毁,便会落入守云城境内。”


    那可太惨烈,且不说通知守云城的人撤退需要时间,就算来得及,他们也不能轻易相信。但若是擅自砍树,那梁子?又结大了,况且这里还有身份不明的初酒。


    店老板是翼族,挥着翅膀来送甜草汁,笑?眯眯的多送了一壶:“小?丫头爱喝,拿去喝吧。”


    宁十安惊讶:“多谢老板,今日有喜事么??这般高兴?”


    老板笑?呵呵:“最近中央树的灵气愈来愈充裕,我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我夫人一直重病在床,近日也能下床活动,再有个?把月,大抵能痊愈,当然高兴了。”


    老板说完笑?呵呵的走了,宁十安看向沐寻:“灵气愈来愈充裕?”


    “的确如此,腐化是圣树内里出?了问题,圣树为了抵抗腐化,便会释放出?更?多的灵气用来反击,表面看来灵气的确比从前充裕很?多。”


    这就更?麻烦了,也许城中有不少?人像老板的夫人一样,正借住这灵气修炼或是康复,若被砍了,定然激起群怒。


    沐寻道:“这些只是饮鸩止渴罢了,一时的治愈如何与丢掉性命相比?”


    “但他们不知道,知道也不会信,毕竟你是外族。”宁十安道,“恐怕只有方万里说他们才会信,方万里也不信么??”


    “数年?前在无?风林,我最先找的便是方万里,方万里不信。”


    宁十安奇怪:“方承玉都能看圣树的问题,方万里为何看不出?来?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沐寻道:“不清楚。”


    “若方万里知道却不说,那便是至族人性命于不顾,方万里同?族人有仇么??”宁十安不解,“在无?风林圣树被砍之后,又将族人带上云海之境,重新栽种圣树,结果圣树又出?问题。为何如此巧合?怎么?看都像是想将族人献祭吧。”


    沐寻尚未回答,少?年?在这时跑进大堂,气喘吁吁,正欲向店老板打听,忽而瞥见两人,便闷头跑来,正是方承玉。


    “我打听到了。”方承玉抹掉鼻尖的汗珠,低声道,“有两位要找的人,住在城主府的客房,叫初酒,今夜城主在主厅宴客,他也会参加。”


    他说罢,取出?一份羊皮卷,在两人间犹豫一番,交给宁十安:“这是城主府的地图。”


    宁十安谢过,请他坐下,指着窗外的圣树问:“你瞧圣树可有问题?”


    方承玉仔细看了片刻,瞳孔陡然一缩:“怎么?……怎么?……”


    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再次看去,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为何又开始腐化?”


    宁十安安慰道:“别担心,最不济,你沐大哥在呢。”


    话虽如此,方承玉还是坐立难安,只稍作停留便告辞离去。


    宁十安扫过他慌乱的背影,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说方万里是不是有问题?”


    沐寻道:“晚上去夜宴。”


    ·


    夜幕时分,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灯火逐渐点亮,若星子?散落深海。


    沐寻带着宁十安跃过高墙,翻进城主府,他避开巡逻修者,很?快到了主厅外。


    两人靠在暗处的廊柱,主厅内灯火通明,内里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宁十安在沐寻的气息庇护下探头去看,便见主座上坐着位一身青衣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眉目美艳慵懒,正同?身侧的青年?对饮,那青年?眼熟,正是初酒。


    宁十安低声道:“那女人是方万里?”


    沐寻道:“不错,正是方万里。”


    ·


    正厅里歌舞翩翩,方万里饮下杯中酒,慵懒靠在宽大的梨木椅背上,同?初酒道:“你惹他做什?么??还要逃到我这里来。”


    初酒愤愤不平:“他有什?么?好?主上那么?喜欢,还得是我才能助主上成就大业。”


    “主上就喜欢他那冷漠劲儿。”方万里摇头,“你差远了。”


    “论冷漠果决,我比他强多了,他那般优柔寡断,不能成事儿,我就是要主上看看,他选错了人。”


    方万里嗤笑?:“他优柔寡断?你疯了吧。”


    初酒哼道:“你别不信,我看他早被身边那位宁姑娘融化了。”


    方万里来了精神,惊讶道:“宁姑娘?他按道理绝不会动情,怎么?会被个?姑娘打动?”


    “不算打动,但我看离打动也不远。”初酒冷笑?,“心智薄弱,成不了大事儿。”


    方万里根本不信他,重新躺回去,慢悠悠道:“上回在无?风林他就砍了我的树,你若是将他引来,岂不是又要坏我的好事儿。”


    “我这不是无?处可去么?,被他重伤,只能来找你。”初酒狼狈道,“对了,你那圣树准备怎么?处理?要腐化了,你真打算拿一城族人血祭?”


    “怎么?是血祭?”方万里皱眉,“是优胜劣汰,如今族人实力?太弱,圣树腐化可以激发灵根变异,虽然死伤大半,但活下来的族人却可以实现质变,我翼族便不用再蜗居在小?小?云海之境。”


    “你可知在无?风林时,我翼族东躲西?藏过的有多艰难?你可知因?着体型特殊,大多美貌,守云城的地下水牢锁着我翼族多少?族人?又因?为羽翼可以炼化为飞行法?器被多少?人觊觎?”


    “没有力?量如何守家?没有力?量如何立足?”方万里饮下杯中酒,“总要有所牺牲,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初酒钦佩:“我欣赏你的魄力?,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方承玉那小?子?……”


    方万里笑?:“没人听他的话,看他挣扎也挺有趣。”


    初酒看了看漆黑如墨的远空,收回视线:“他追来是早晚的事儿,我不能一直东躲西?藏,他砍了你的树,你一定也很?恨他,不如我们联手。”


    方万里抬眼:“要如何做?”


    初酒便道:“从那位宁姑娘下手试试。”


    方万里笑?:“宁姑娘么??我也挺好奇。”


    ·


    宁十安瞧了半天,只见首座上两人相谈甚欢,却什?么?也听不清,便问沐寻:“他们两说什?么??”


    沐寻摇头:“有灵力?屏障,听不清。”


    这时初酒起身离席,方万里独自一人留在厅中饮酒,歌舞仍在继续。


    沐寻搂住宁十安的腰身猫进夜色,跟上初酒。


    初酒很?快转进客房,就在他进去的一瞬,沐寻同?宁十安也跟着进去,屋内黑漆漆一片,初酒察觉风动,警惕道:“什?么?人?”


    一柄匕首便贴上脖颈,青年?淡声:“好久不见。”


    初酒暗中叫苦,他知道来得快,不知道这般快,他慌道:“别动手,有话好说。”


    宁十安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慢悠悠问:“你手上的红梅印记怎么?回事?”


    初酒借着月光看清宁十安的脸,回道:“这是主上的赐福,接受过主上赐予的人便会有这个?红梅印记。”


    “所以容长青也是因?为你主上给予他功法?,才有了这个?印记?”


    “不错。”


    宁十安又问:“你主上是谁?”


    初酒抿唇不答,大有杀了他也不会说的架势,宁十安便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针对沐寻?”


    初酒倒是实话实说:“主上欣赏他,我不服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初酒忽而笑?,“我也没有痛下杀手不是么??”


    宁十安搞不清初酒的目的,他一定还藏着许多东西?没说,恐怕和那位主上有关,真杀了他,线索便断了。


    沐寻显然也想到这点,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封了他的经脉,将他摁在椅子?上。


    外面忽而狂风大作,木门被吹得吱嘎乱响。


    初酒转动眼珠,忽而道:“沐寻,你不去砍树么??腐化快要完成了。”


    沐寻挑起木窗,果然见府外的中央树内里漆黑一片,他转身回来,捏住初酒的脸,迫使他张开口,喂进一颗通体血红的丹药,眉目清冷:“在这儿等?我,离开会死。”


    初酒转向宁十安,苦着脸:“你瞧他,是不是比我恶毒多了?”


    宁十安:“呸。”


    沐寻攥着宁十安的手腕带她离开,宁十安临走时初酒忽而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扭头,便听初酒道:“你还没拿下他啊?”


    宁十安脸一红:“要你管。”


    初酒便笑?:“我帮帮你。”


    第29章


    宁十安与沐寻赶往圣树,将将靠近便听人声鼎沸,便见方才还空荡荡的圣树此刻挤的满满当当,似是在举行什么祭礼。


    沿街的火把点亮漆黑天幕,翼族与远道而来的修者皆在把酒言欢。


    宁十安头痛:“这定然是初酒搞得?鬼,圣树如何?”


    沐寻的视野中?,圣树内里的黑色已经满到溢出,一丝一缕融入到外界,他直截了当:“得?砍。”


    宁十安看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圣树,这?模样?根本不可能让这?群人相信圣树要?完蛋,但硬来?的话会出大问题。


    这?儿不比地面,云海之境乃方万里以大神通制成,几乎相当于她的法?器,对沐寻很不利。


    “两位道友远道而来?,可愿与?我共饮一杯?”女人爽快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衣的方万里提着一坛酒出现在两人面前?。


    宁十安便问:“好喝么?比甜草汁还好喝么?”


    方万里笑:“当然好喝,这?是我酿了数十年的酒。”她在圣树下?的木桌坐下?,拨亮桌上的油灯,笑眯眯招手。


    宁十安望沐寻:“去尝尝。”


    青年便与?她一道落座。


    方万里给两人斟满酒,酒液清香扑鼻,她见宁十安不动,自个儿先饮一杯,脸颊泛红,漂亮的凤眼微醺:“你们瞧,没毒。”


    宁十安捧起酒杯小啄一口,有些辣,她吐了吐舌头,沐寻不语,目光冰冷的落在方万里身上。


    方万里纤细的手臂从宽袖中?伸出,握住酒坛坛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盯着清澈的液体,慢悠悠道:“其实?这?是我们翼族自己的事儿,你们又何必在意?”


    宁十安眉心一跳:“你果然知道。”


    方万里懒散的用手掌支着脸颊,宽袖散落,露出素白如霜的手臂。


    “我种的我能不知道么?”她看向宁十安,笑道,“两位何必淌这?趟浑水?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何苦呢?”


    她说?话间,有少年几步登高,振臂大呼:“圣树要?腐化?了,大家快离开云海之境,现在走还来?得?及。”


    正是方承玉,他奋力疾呼,一声接连一声,可全场无一人信他。


    “阿玉又来?了,总这?样?胡闹。”


    “算了,自从他爹走后他便有些不正常,孩子小,也可怜,想来?是受刺激过重。”


    “赶紧把他弄下?来?,别让城主瞧见,不然又要?罚他。”


    众人议论纷纷,却只拿这?事儿当玩笑,不过片刻,便有几人将方承玉捉下?高处,带到旁苦口婆心劝说?。


    “你们看,阿玉说?了几年也没人信,你们两个外乡人更不可能。”方万里道,“你们不就是要?初酒么?给你们便是,我不阻拦,从前?砍树那事儿我也不再计较,如何?”


    宁十安转眸看沐寻,他碰也不碰酒杯,神色淡定如常:“下?方是守云城,圣树腐化?,云海之境会落入守云城境内,你想杀了守云城所有人?”


    方万里道:“守云城城主李剑贪图我族人貌美,捉了不少锁在水牢,待我去救,早已凄惨死去,我不得?报仇么?”


    宁十安道:“以你的神通,杀了李剑便是,何必毁了守云城?尚有那般多无辜之人。”


    “那些人同你们有什么关系?”方万里笑了笑,眸光流转,扫向沐寻与?宁十安,“人不是应该珍惜眼前?人么?”


    她给宁十安斟酒,红唇微扬:“我且问问,寻仙君这?般正义?凛然,在守云城百姓和宁姑娘中?,若只能救一方,会救谁啊?”


    沐寻视线蓦然冰冷。


    方万里不在意,将酒杯推给宁十安:“我再问问宁姑娘,在守云城百姓和宁姑娘中?,若只能救一方,宁姑娘希望寻仙君救谁呢?”


    这?种题哪来?的正确答案……宁十安无法?回答。


    方万里转眸看了一眼圣树,黑色已经浓郁到几乎撑开树干,她同宁十安道:“宁姑娘,会有答案的。”


    她说?完,眼眸一眯,纤长指尖飞速掐诀,树干中?黑雾猛然爆裂开来?,海水一般喷涌而出,瞬间灌入云海之境,不过几息,身侧便被黑色的雾气覆盖。


    宁十安原本坐在木桌前?,四周嘈杂一片,如今世?界安静下?来?,耳边只余风声,方万里、沐寻全都不见踪影。


    她好像被孤身一人困在了黑雾中?。


    她兜里尚有沐寻先前?给的屏障石,约莫能屏蔽开三尺见方的黑雾,可以勉强保持安全,但屏障正被黑雾一点点蚕食,想来?蚕食完,黑雾便会将她淹没。


    这?黑雾究竟是什么?她尝试分?出一点神识探入黑雾中?,脑海中?陡然传来?爆裂的尖鸣,她喉头一甜,蓦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神识攻击,难怪会让人神智不清,她走出屏障范围,尝试伸出手指触碰黑雾,将将靠近,指尖便骤然一痛,鲜血顿时涌出,她立刻缩回手,再看指尖,遍布利刃割开的痕迹,深可见骨。


    黑雾竟如此厉害,根本无法?走出。


    她只得?重新回到木桌前?,坐回屏障内,尝试想别的办法?。


    脑海中?忽而响起方万里的笑声。


    “既然尝试过,便知道黑雾无法?逃脱,原本黑雾只会攻击神识,但我特地为你附近的黑雾中?加持了万剑阵,两刻钟后,黑雾会蚕食空你的屏障,你便会万剑穿心而死。”


    “而两刻钟,也只够沐寻砍断圣树,救下?守云城百姓和翼族众人。”


    “宁姑娘,是砍断圣树救众人,还是放弃众生,来?救万剑穿心的你呢?你猜他会怎么选?”


    宁十安气苦:“我不猜。”


    方万里便笑着隐藏了踪迹,独留下?宁十安坐在黑雾中?。


    全黑的世?界里,只有她这?处有三尺见方的安全区域,屏障石散发出淡淡的光,照亮小小木桌,可不过片刻,屏障边缘已经被黑雾啃噬的坑坑洼洼,往里缩进。


    寒意愈来?愈重,黑雾中?隐藏的杀机令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宁十安问系统可否用积分?兑换些什么,系统努力的翻库存,翻来?翻去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宁十安尝试对着黑雾呼喊,叫沐寻的名字,可无人回应她,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黑雾又往里推进了一截。


    宁十安无计可施,坐在桌前?发愣,沐寻会来?救她么?


    应当不会吧,他没有常人那种情感,他只会选择最优的解法?。


    她一个人,如何与?守云城众人和翼族众人相比?在他心中?当是没有份量。


    她胡思乱想,又想起阿芷,若阿芷在里面呢?容长青一定会奋不顾身来?救。


    思路到这?里便断了,她不敢往下?想,她当然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她不想死,可这?种想法?便建立在要?沐寻放弃守云城众人性?命的基础上。


    她反过来?又想,如若是她呢?她会救沐寻还是守云城众人?亦或被困的不是沐寻,而是自己的挚爱亲朋?


    她是一个普通人,她自私,并不伟大,她会救自己的挚爱亲朋,她会去救沐寻。


    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同他相处这?般久,有感情,她不能看着沐寻死。


    她没办法?承载更多人的希望,她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好好活着,来?这?里这?般久,身边只有他,她希望他好。


    可他应该不会选择自己吧。


    他正义?,爱世?人。


    宁十安便有些难过,她揉揉脸起身。


    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黑雾涌动,吞噬屏障的声音。


    宁十安决定再去试一试,看能否想到破除黑雾的办法?,她尝试用灵力包裹手指,再次将手伸进黑雾。


    只一瞬,大量鲜血蓦然喷出,只见自己腕间划过一道血线,手掌便陡然掉落。


    剧痛滞后传来?,她这?才痛的惨叫,低头看,手腕已被整齐切下?,手掌不见踪影,腕口鲜血直流,将衣裙染红。


    宁十安急忙退回木桌,叫系统兑换止血剂,几颗药吞下?,血才止住,可她右手已经没了。


    宁十安脸色惨白,剧痛令她冷汗直冒。


    真是糟糕透了,她不敢想象黑雾蚕食完屏障后覆盖到身上该有多痛,有了这?次教训,她不敢在乱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始终无人来?救她,黑雾已经来?到身前?一尺,她盘膝坐在木桌上,怀里抱着屏障石,蜷缩成一团,不敢乱动。


    黑雾就在咫尺,下?一瞬就会将她淹没。


    眼里没出息的溢出泪水,她不想死,可却毫无办法?。


    她一早便猜到结果,可还是难免伤心,他是救了天下?人,但她也没办法?高兴吧?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她也没想他来?救她,但他都亲过她了,难道没有一点点触动么?


    生死存亡之际,思绪乱七八糟,混蛋王八蛋,她再也不想对他好了。


    屏障在她的眼泪中?被蚕食一空,黑雾在她的恐惧中?铺天盖地朝她压来?。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重新坐在木桌前?,木桌中?央的屏障石发出幽弱的光,安全范围重新扩大到三尺,同半个时辰前?黑雾刚降临时一样?。


    宁十安还在发抖,她没办法?忘掉刚才死亡的恐惧,她握住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腕,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回档了。


    她死了,所以任务失败,时间回溯了。


    好在秒死的瞬间回档,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沐寻终究没来?救她。


    她现在同岁岁的处境没什么不同,沐寻不会救岁岁,自然也不会救她。


    她明明想过的,但这?一幕真正发生,她还是无可避免的伤心。


    倒不是一定要?沐寻抛下?一切来?救她,她若是没被困,也会叫沐寻先去救人莫管她,但如今她被自己豁出性?命救的人放弃,总归要?伤心的。


    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


    没人来?救,便只能自救,她拿起木椅,尝试着伸出黑雾外,只一个瞬息,木椅便碎成粉末,宁十安只好退回来?。


    无计可施,要?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么?


    绝望蔓延,宁十安颓然坐下?,伸手捂住脸。


    黑雾再次蚕食完屏障,将宁十安彻底淹没。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又死了,宁十安再次坐在木桌前?,屏障再次恢复成三尺见方。


    惨白惨白的光,叫人难受。


    其实?,哪怕他来?瞧她一眼,不用他救,只要?同她在黑雾外说?上几句话,她都不会如此伤心。


    他从未靠近过一次,说?明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这?才是她最难过的地方。


    明明相处这?般久,怎能没有挣扎呢?


    这?家伙没有心!活该孤单一世?!


    宁十安收拾破碎的情绪,开始重新想办法?自救。


    眼前?只有木桌和四把木椅,再就是丢在木桌上的屏障石,更糟糕了。


    宁十安四下?走动打量黑雾,漆黑浓郁根本望不穿,她忽然想到可怕的事情,倘若她一直出不去,一直死在黑雾里,又因为回档会一直复活,该不会,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吧?


    宁十安头皮发麻,得?出去得?出去,她在越缩越小的屏障内来?回走动。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又死一次,宁十安身心俱疲,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要?她如何自救?但她没有放弃,仍旧积极的四下?想办法?。


    【任务失败】


    ……


    【任务失败】


    ……


    宁十安趴伏在桌面,已记不清究竟死了多少次,斗志被消磨殆尽,她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干脆一动不动的趴着,直至黑雾冲破屏障。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好,又一次,宁十安愤怒的将椅子砸向黑雾,椅子在瞬间碎成了粉末,她火气上涌,又将另外一只也扔进黑雾,同样?碎成粉末,她便又接连将另外两只丢进黑雾,前?一只照例碎成粉末,而最后一只却意外的残留了一只椅腿,“砰”一声砸在黑雾与?安全屏障的交界处。


    宁十安惊讶上前?,将椅腿捡回来?,发觉浸入黑雾的一半椅腿虽有剑痕,但却痕迹尚浅。


    这?是怎么回事?黑雾威力减弱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通过屏障蚕食程度可以判断,离她身死只剩余半刻钟,难道黑雾会随着时间推移威力减弱?


    宁十安这?样?想着,将椅腿丢下?,用神识包裹手掌,咬牙朝黑雾伸去。


    一道细光划过,手腕一痛,鲜血陡然喷出,剧痛延迟到来?,宁十安痛呼出声。


    手腕再次被整齐切断,哪里减弱了!


    宁十安:¥%@¥


    ·


    【任务失败】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骂骂咧咧的从木桌前?坐起,将四把椅子拆成一条一条,然后盘膝坐在黑雾边缘,拿一条去试探,“咔嚓”椅子碎成粉末。


    她等待片刻,再次拿出一条试探,又是“咔嚓”一声碎成粉末,她仔细观察剑痕深浅,同上回没区别,她又等待片刻,再次尝试。


    如此这?般,她每间隔一段时间便用木椅去试黑雾强度,一直到最后的半刻钟时,木椅的粉碎程度终于有了变化?,木椅上的剑痕明显变浅。


    在最后半刻钟时黑雾威力的确变弱了,但仍然能轻易切开她的手腕。


    宁十安思虑片刻,看向木桌上逐渐暗淡的屏障石,反正都是死,不如尝试一下?。


    她将屏障石握进掌心,打入神识,将原本可以支撑半刻钟的屏障缩小到只保护自身,强度陡然提升,但支撑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她利用这?增强的屏障试探的往黑雾穿去。


    屏障驱散黑雾,但黑雾啃噬的声音也愈发渗人。


    宁十安只有极短的时间,她尝试着往更远处去,模糊间踩到断裂的树枝,低头瞧,便见粗壮的树干和碧绿的枝叶,这?是倒下?的圣树,看来?沐寻成功砍断了圣树。


    空气中?并无血腥味,地上亦无残肢,看来?方万里的万剑阵只针对她一人。


    四下?空寂,想来?是沐寻砍断圣树,翼族人脱离黑雾的神识控制,利用双翼飞离了云海之境,而圣树停止腐化?,亦不会坠落,守云城也保住了。


    一直死去的只有她一个。


    这?么多次回档,他没有一次选择她,也没有一次来?到黑雾前?同她告别,没有挣扎犹豫一次。


    宁十安已经不伤心了,只剩无奈。


    屏障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看来?已经到了极限,快要?破损,她又要?身死在这?雾气中?。


    她擦擦眼睛,用最后的时间向前?走去,就在这?时,她忽而看到了一个黑影,瘦高颀长,踉跄行于黑雾。


    宁十安瞳孔一缩,将屏障石提高去照亮,瞳孔一缩,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沐寻。


    只是他……满身都是鲜血与?伤痕,深可见骨,黑衣几乎被鲜血染透,唯有那双眼睛尚有清明。


    他看见宁十安,神色平淡如常。


    宁十安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攥着屏障石走到他身前?。


    他满身血腥气,勉强站定,他抬起手,似是想碰碰她,那手掌一半白骨一半鲜血,他瞥了一眼,便又收回,而是客气的唤她:“宁姑娘。”


    宁十安看着快要?灭掉的屏障石,想着自己也没几息能活,身心疲惫,便抿唇不语。


    他望着她,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屏障石陡然熄灭,最后的安全区域消失了。


    宁十安闭眼等死,黑雾却并未袭来?,她睁开眼,却见沐寻正用最后的灵力为她撑开屏障。


    可这?有什么用呢?待他灵力耗尽,她还是会死……


    沐寻低声:“宁姑娘,对不起。”


    她知道不怪他,她知道他没有选错,可此时此刻,她没办法?说?出【不要?紧】这?几个字。


    她看向他渗人的伤口,默默想,虽然他不来?救她,但她还是要?救他,等下?一循环遇见他再想办法?给他治伤。


    果不其然,沐寻受伤过重,灵力很快耗尽,片刻之后,撑在她头顶的屏障彻底熄灭。


    屏障一熄,黑雾陡然袭来?,宁十安闭眼迎接死亡,可熟悉的提示音却没有响起,她发觉自己仍好好的站在黑雾里。


    黑雾中?已经没有戾气,没有神识攻击亦没有剑阵,同普通雾气无疑。


    身侧黑影颓然倒下?,宁十安忙伸手去接,她艰难抱着他,他却气力全无,低低在她耳边唤:“宁姑娘……”


    宁十安此刻已经慌了神,她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急道:“阿寻,为什么黑雾不攻击我?”


    沐寻手臂颓然坠下?,再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至此,刚满半个时辰。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崩溃的从木椅上站起,她想不通,她无论如何想不通,她明明应该死于黑雾攻击,为何黑雾没有攻击他?沐寻最后给她撑开的屏障同屏蔽石一样?,并无特殊,正常情况下?黑雾应该攻击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十安在脑海中?叫系统【这?么多次任务失败,究竟原因是什么?】


    系统【不是因为你身死么?】


    宁十安【我也以为是如此,但事情有些不对,你快去查一下?。】


    系统飞快消失,兴许是数据过多,亦或是分?析难度过高,它过了一刻钟才重新开口【不是因为你身死。】


    宁十安【那是?】


    系统【是沐寻死了。】


    宁十安一怔,大脑一片空白。


    是沐寻死了,她就说?为什么每到半个时辰后黑雾淹没她,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原以为是系统的保护机制,没想到是因为那时候的黑雾已经丧失了攻击性?,就跟方才一样?。


    而刚才正好过去半个时辰,她平安无事,是沐寻死在了她怀里,这?才开启了新循环。


    一直死去的是沐寻,并非是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黑雾丧失了攻击性?,又为什么沐寻会一直死去呢?


    她急于寻求答案,终于熬到最后半刻钟时,将屏障缩小,冲向黑雾,她这?次没有犹豫,而是沿着方才的方向一路狂奔,在更早的时候遇见了受伤的沐寻。


    他满身都是伤痕,宁十安上前?扶住他,叫他的名字:“阿寻,你这?伤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沐寻艰难转动眼睛,额上鲜血流下?,染红了眼角。


    黑雾爆发的一瞬,他瞧见宁十安被困黑雾,亦被剑阵包围,没有犹豫的选择救众人,第一时间便去砍圣树,只不过同上次一样?,吃了向阿斐讨来?的嗜血丹,以燃烧气血的代价短暂提高功法?。


    阿斐告诫他少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如今,便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想要?救宁姑娘,他想要?……两全。


    方万里不好对付,他又要?争取时间,便选了凶险伤身的打法?,灵力掏空,气血亏损,好在重伤方万里,成功砍断圣树,翼族四散而逃,他便赶去救宁姑娘。


    可黑雾漫漫,似是赶不到了。


    他没有感情,不喜欢宁姑娘,可一想到从今往后都无法?与?她相见,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


    这?难受从未有过,但却来?势汹汹。


    宁姑娘身侧环伺万剑阵,剑阵威能巨大,贸然进入只有死路一条,任何剑阵都有阵眼,寻找破坏便可,但眼下?却并无时间。


    他站在剑阵前?,想象着黑雾中?宁姑娘的样?子,眼眸微弯,提剑走进剑阵。


    万剑阵藏剑千万,寻不到阵眼,便耗尽斩击,亦能破坏剑阵,只是无人能做到。


    好在最后成了,最后一道剑光落地,万剑阵轰然摧毁,只可惜他亦气血耗尽。


    宁十安这?时候察觉出这?些都是剑伤,顿时明白了先前?的事儿,沐寻没有丢下?她,他来?救她了,他为她化?解了万剑阵,只不过化?解剑阵后的他气血耗尽而亡,所以读档重新开始。


    他为了她死了数十次……


    宁十安小心翼翼搂住他,眼泪落进他的脖颈。


    “阿寻,你不喜欢我,为何又要?如此拼命。”


    他不说?话,低头寻到她的唇,轻轻亲上去,鲜血混合着温柔。


    “不知道,也许……是宁姑娘对我很重要?。”


    第30章


    宁十安推开沐寻,他因?为疼痛拧了眉,疑惑的望她。


    宁十安掌心擦过自个儿眼睛,湿漉漉一片,她在裙子上蹭蹭,低声道?:“别亲了,你都要死了。”


    沐寻闷声:“那不是更应该……”


    宁十安捂住他的口:“嘘,省点力气。”


    她在脑海中同系统沟通,要用目前所有积分兑换维系心脉的丹药,系统翻箱倒柜,找出一枚护心丹。


    系统【三思,换了可没有了。】


    宁十安【换,快换,一刻也?别耽误。】


    系统很快兑换成功,护心丹出现在她储物袋中,宁十安取出来,捏在指尖递给他。


    他察觉到?当?中汹涌的灵力,抿唇不?肯吃,宁十安便将丹药咬一半在口中,伸手揽住他脖颈,仰头?往他唇上凑。


    柔软贴上的一刹,他神色软化,接受了她的赠与,在她喂完打算退后?之时摁住了她的后?脑。


    ·


    黑雾散去,云海之境空无?一人。


    破晓之时,天空墨蓝。


    宁十安搀扶着沐寻回到?客栈,老板与夫人皆离开逃难,客栈空荡荡。


    沐寻陷入昏睡,宁十安则去后?厨提了一桶水,一点点给他清理身上的脏污,小心翼翼,避免碰触到?伤口。


    他身上不?少深可见骨的剑伤,不?知要多久才能愈合。


    宁十安替他掖好被角,去城里的药铺翻找了些灵性药材回来,对应药效,捣碎成汁,敷在他的伤口上,一日?数次,细心照料。


    沐寻一睡便是数日?,始终不?曾苏醒,但身上的伤口在灵力与药材的作用下开始愈合,不?似先前那?般触目惊心。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恢复能力,强的跟狗一样。


    ·


    城主府·客房


    初酒尝试走动,稍一动,气血流转,经脉便难以承受,全?身撕裂般的疼,只得重新坐下。


    他愤恨的想,那?家伙真是不?给活路,心狠手辣。


    房门忽而?被人推开,方?万里脚步虚浮,踉跄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复杂:“树又没了。”


    初酒不?以为然:“没了再种呗。”


    方?万里气笑了:“你以为圣树随便能种?即便真种好了,我威信全?失,身边空无?一人,你吃腐化变异么?”


    “谁知道?你有云海之境和圣树加持都没打赢他,这能赖我?”初酒愤愤不?平,“他甚至还闯进了你的万剑阵。”


    方?万里道?:“比你强吧,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一时大意。”初酒不?肯承认,瞥方?万里一眼,“我没说错吧?我说他会动情?,为了那?个小丫头?,命都不?要了。”


    方?万里却道?:“他为了谁不?都是命都不?要么?又不?是第一次。”


    初酒嘿嘿一笑:“我觉得不?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而?言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方?万里起身,朝初酒伸手,“走吧。”


    初酒惊讶:“去哪?”


    方?万里在他乱七八糟的惊呼声种将他抗在肩上,往外行去:“去找主上给你解毒。”


    ·


    又过几日?,沐寻伤口恢复大半,气色亦好上不?少,宁十安便想是否应当?替他换身衣裳,当?时伤痕累累,她没敢动。


    他满身血污这样躺着的确不?合适,宁十安便去了城中的衣铺,人都走光了,她大摇大摆进去,捡着他爱的黑色,比划着尺寸,挑了一件回来。


    重新坐回床榻,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被褥,青年闭着眼沉睡,她抿抿唇,去找他的腰带。


    衣衫被血污染透,混合着破碎的血肉,她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找到?腰带,稍一用力扯不?开,她便取出匕首割断,腰带丢在地下,衣袍便散落开来。


    她不?想太过惊动他,反正衣衫也?破损严重,她干脆直接用匕首割开,将碎片一块块丢下,很快,沐寻的上身便被她剥了个精光,伤口已不?显,身体上只余细细的疤痕。


    白皙坚硬的胸膛,窄瘦有力的腰腹,清晰分明的腹肌,宁十安头?一次看的这么清楚,先前沐府的灵潭里也?看过,但水雾氤氲,没得今日?冲击鲜明。


    她揉揉脸拉回意识,用湿帕子替他擦拭,不?敢停留,动作飞快,腰部以下更是碰也?不?敢,好不?容易完成,心脏乱跳。


    她扔掉帕子,取过新衣,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将将他抬起,好叫衣衫从后?背过,可刚用力,他却忽而?睁开了眼,眼神惺忪迷茫。


    宁十安一时愣住,又惊喜又无?措,她还维持着抱他的姿势,语无?伦次:“我只是想给你换衣服,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语,漆黑的眸子逐渐清明,宁十安立刻松手想退后?,后?腰却蓦然被他扣住,用力一按,人便趴伏在他胸口。


    宁十安脸颊发热:“你……”


    他却一个翻身,带着她一道?翻进床榻内,宁十安惊呼连连,被褥掀开,将她裹了进去,随后?她便被搂进男人温热的怀中。


    宁十安一动不?敢动,蜷缩成一团,低低唤:“阿寻,阿寻。”


    他不?应她,只死死抱住,叫她同他贴合在一处。


    她缩手缩脚,脸颊被迫窝在他颈窝,脸颊脖颈耳朵尖全?都泛红,她低声:“阿寻,你醒了?”


    他不?回应,垂首咬她的耳垂。


    宁十安触电一般,身体微微发抖,酥麻之感从四肢百骸升上来。


    她推拒,青年纹丝不?动,她羞恼难当?,咬向他的肩膀,硬邦邦的难以下口,她用了蛮力,他却丝毫不?在乎,自顾自扯开她的束腰,手指从散开的衣衫探进内里。


    冰凉的指贴上皮肤,宁十安惊慌失措,尖叫:“沐寻!”


    青年停下了动作。


    宁十安伏在他胸口气喘吁吁,气道?:“你是不?是醒了?说话!”


    沐寻垂眸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宁十安气呼呼的将他的手掌挪开,仰头?瞪他:“那?你为什么不?应我?”


    他目光灼灼:“想抱你。”


    宁十安气的又咬了他一口:“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沐寻奇怪:“宁姑娘不?是一直都愿意么?”


    呃……宁十安卡住……讲道?理,她的人设是该非常愿意的……


    她干脆不?回答,直接道?:“那?你喜欢我了?”


    青年果然沉默,片刻后?诚实道?:“不?到?那?种程度。”


    宁十安借题发挥:“那?你别碰我。”


    青年不?肯放手:“你明明说我做什么都行。”


    宁十安从他怀里挣脱,甚至掀被下床:“现在不?行,我改主意了,只有喜欢我的人可以碰我。”他略有动心,那?便要改变策略,不?能一味顺着他了。


    沐寻怀里一空,神色复杂的看向姑娘,他不?明白,他先前推开她时,她说喜欢他,只要能待在他身边都可以,他说自己会失控,她便说失控也?没关系,可如今真的失控了,她却说不?行,不?能碰。


    他该尊重她的,可是……想抱……但是……她不?愿意……


    那?要如何做?


    ·


    兽车顺着气流轻微颠簸,轿厢内的气氛不?甚融洽,两?人相对而?坐,却无?人言语。


    应当?说,沐寻向来沉默,平常笑呵呵的宁十安沉默后?,两?人便冷下来。


    兽车离开云海之境,前往下方?的守云城补给,妖兽需要妖核补充妖力,兽车也?需要铁匠铺修补。


    强劲气流涌来,兽车颠簸幅度骤然增大,宁十安东倒西歪,腰身蓦然被人扣住,她看向青年,尚未开口,便听?他道?:“气流过后?我便会松手。”


    比从前客气了。


    宁十安悄悄打量他的神色,他不?避讳的与她对视,片刻后?,气流消散,他果真松手,不?再碰她。


    此刻正是他内心混乱,有所转变的时刻,得给他时间,宁十安靠着厢壁默默不?语。


    沐寻忽而?道?:“宁姑娘既然想通了,再待在我身边不?合适,我可以送姑娘去见林不?然。”


    啊?这家伙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个,真是没长进。


    宁十安道?:“我没说要走。”


    沐寻道?:“但我没办法再与姑娘相处,我不?可控,但又不?可能喜欢姑娘,只会伤害你。”


    坏了,宁十安可不?是要这个结果,她解释:“也?不?算是伤害……”


    “但越来越过分不?是么?我原以为姑娘是愿意的,如今看来却只是被我强迫。”沐寻道?,“这对你不?公平。”


    宁十安慌了:“其实也?还好……”


    沐寻垂眸看她:“姑娘真是温柔,这种时候还在安慰我。”


    “啊……我没有……”


    沐寻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最终收回手,只道?:“到?了守云城,我会送你走。”


    宁十安:!


    ·


    兽车于半日?后?降落在守云城,沐寻将兽车送去兽栏,交给老板,便带着宁十安去了客栈。


    兽车只需一日?便能修整好,明日?他们便会启程离开。


    客栈大堂里,沐寻点了几样宁十安爱吃的小菜,又要了一壶酒,给两?人斟满。


    不?喜欢也?可以尝试,这是宁十安教给他的。


    宁十安则默默思量如何劝说他将自己留下,谁知道?这家伙脑回路竟然如此,她努力挽回:“阿寻,我没有不?愿意,我不?想走。”


    沐寻用丝帕擦干净手指,将剥好的虾推给她:“宁姑娘,这对你是一件好事。”


    宁十安不?吃,盯着他:“我没有喜欢别人。”


    他安静回望:“喜欢谁都比喜欢我好。”


    这家伙,宁十安同他说不?清楚,气的豁然起身,往客栈外去。


    沐寻要跟,宁十安冷冰冰道?:“别跟着我。”


    沐寻便又坐回去,姑娘身上有他留下的防护屏障,不?至于有危险,她正气头?上,兴许出去一趟便能想通。


    ·


    宁十安在守云城漫无?目地的闲逛,她倒是没那?么生气,她知道?突然的转变沐寻一定会陷入混乱,只是没想到?不?进反退了。


    有些烦闷,她沿着街道?边的摊铺逛去,不?知不?觉经过一间丹药铺,沐寻气血尚未恢复,她便想买些聚灵丹,刚要进去,便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捧着满兜的药材,正在一一分辨。


    “抱歉……”宁十安抬眼,瞳孔蓦然一缩,“是你!”


    那?人也?吓一跳,后?退两?步,警惕的道?:“是你!”


    宁十安眼眸一眯:“初酒,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正是初酒,满身狼狈,脸色失血苍白,眼眸中是掩饰不?去的病态,他心中暗暗叫苦,方?万里从主上手里取得解药,将他丢在守云城便消失了,他虽解了毒,但气血亏损严重,行动不?能,只得修养,鬼知道?竟在这里撞见了宁十安,撞见宁十安就?意味着沐寻在不?远处。


    初酒心里苦:“他呢?”


    宁十安骗他:“就?在我身后?。”


    初酒也?是信的,不?敢乱来,匆忙想逃,被宁十安一把揪住衣领:“你去哪儿?”


    初酒如今连宁十安的力量都难以挣脱,他求饶道?:“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害人了。”


    那?怎么行,这家伙得交给沐寻处理,也?许送回沐府,沐斐有办法叫他开口,宁十安不?放,初酒便用力挣扎。


    两?人正纠缠,沐寻便来了,他自然关注宁十安的状况,见她撞上初酒,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初酒瞧见他立刻蔫了,动也?不?动。


    沐寻便道?:“宁姑娘,来。”


    彼时暮色茫茫,青年一身黑衣,神色淡淡,再寻常不?过。


    宁十安想到?明日?他便要送自己走,计上心来,她抓着初酒向前一推。


    “阿寻,你不?是说喜欢谁都行么?我喜欢这家伙,我要跟他走。”


    沐寻:???


    初酒:???


    初酒咬牙:“宁姑娘莫戏耍我,要我死么?”


    宁十安低声威胁:“你别出声,不?然现在就?死。”


    初酒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僵直了。


    沐寻眉心微拧:“宁姑娘莫乱来,他不?成。”


    宁十安脖子一昂:“他为何不?成?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模样俊俏,放荡不?羁。”


    沐寻黑眸沉沉:“不?成。”


    宁十安伸手挽住初酒:“我就?喜欢他,我要同他去天涯海角。”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人便被强行扯开,青年攥着她的手腕,沉声:“不?成。”


    宁十安甩开他的手:“为何不?成?反正你明日?就?会送我走,我爱同谁在一起便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


    “那?也?不?能是初酒。”


    宁十安往初酒身边靠:“怎么不?能,我就?要同初酒哥哥在一起。”她故意将“初酒哥哥”四个字咬的暧昧难当?。


    青年神色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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