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程公子回来了, 恭喜程公子榜上有名,出来匆忙,希望程公子莫要嫌弃。”柳绵从袖中抽出一个红封, 递给程逍林,“我们也沾沾举人老爷的喜气。”
今年春闱结束了, 虽然没有金榜题名, 但毕竟也是过了乡试成为举人的人, 三年科考归来, 自是得恭喜的, 再说程逍林如此年轻, 未来不可限量。
程逍林摆了摆手,“不必, 不日府中会摆流水席, 二位一道来参加便是。”
柳绵只好收回红包,楼谪倒是没有柳绵这般消息灵通, 忙也恭贺了程逍林两句,
“十年事业成功早, 万里鲲鹏得志秋①, 程公子了不得啊, 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未来前程似锦啊。”楼谪真诚地夸赞道,他研究历史, 自然知道科举不易, 也不会轻视古人的智慧也努力。
“十年事业成功早,万里鲲鹏得志秋。”程逍林低声重复了一遍, “好文采!楼公子,不愧是上次湖心亭诗会魁首!好文采!楼公子这满腹诗书, 也在准备科考吗?想必以你的文采,通过乡试也是不在话下的。”
程逍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柳绵一眼,科举笔试应当是没问题,就是这赘婿,还有满县的风言风语,如果不是很高的名次,恐怕分不上什么好官位,倒是耽误了。
他想楼谪应该会很遗憾吧。
谁知,楼谪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我志不在此。”
古代皇权太过恐怖,越靠近权利中心越危险,楼谪只想按自己的方法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安稳地活着即可,他会出法子建设这个落后的生活环境,却不打算以此谋个一官半职,他更偏好每日自然醒来,种种地,时不时尽点绵薄之力推进时代发展。
能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有安身立命的本领,平日就带着柳绵四处游玩,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够了。
程逍年有些可惜地张了一下嘴,看着目光淡漠的楼谪终是没多劝说,人各有志,自己觉得好的路才是真好,别人觉得的都不算。
几人相别后,在马车里的楼谪捏了捏柳绵的脸,“早上吃饭没?怎么吃的?不会让安禾喂的你吧。”
柳绵晃了下头,把楼谪的手摇开了,点了点头,乖乖道:“吃了,自己吃的,本来就不用人喂。”
又把马车上放的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你早上走的匆忙,都没吃上饭吧,喏,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我们等会儿去酒楼一趟。”
“唔…我们绵绵真贴心。”楼谪拿起一块桃花糕,轻轻一扔,精准扔到嘴里,一口咽下“去酒楼干嘛?想吃火锅了?”
“不是,程逍林回来了,按理说玉姐的夫君也该回来了,我们得去恭喜一下,他也中了举人,你别这么吃小心噎着。”柳绵轻轻地顺了顺楼谪的胸膛,又给楼谪递了被茶水过去,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
楼谪不知道为什么被柳绵瞪得心里痒痒的,盯着柳绵那张白嫩的小脸,总想干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喉间适时的干渴,楼谪把柳绵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你倒是消息灵通,谁中了举都一清二楚。”楼谪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淡淡道,他想起来今早程逍林那副对柳绵也很熟稔的样子,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伤药,抿唇心里突如其来一股儿闷意。
好兄弟太讨人喜欢了怎么办,楼谪甚至有些遗憾没早些认识柳绵,这样就可以一直在柳绵身边,牢牢占住最好的兄弟这个位置,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抢走柳绵。
“可是这次科考我们全县就出了这两个举人啊,很厉害的。”柳绵没看出来楼谪的异常继续夸赞道,
“像我们这里秀才都难出一个,俗话说秀才可是宰相根苗,上次柳立业都没考上,他还被我爹逼着读了很多年的书呢,也不能说他不用功,反正科考就是很难,程逍林这么年轻就中了举,未来肯定不可限量啊,也难怪程老爷成日不把大家放在眼里,自己京中有背景,孩子也争气。”
“有这么厉害吗?”
楼谪语气听不出情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突然这么别扭了,明明人家考上举人确实厉害,但看到柳绵眼睛亮亮诚心实意夸赞别人时,楼谪就有点不爽,他甚至都琢磨起要不他也去试一下科考?柳绵对着别人星星眼的样子真让人很难不在意。
“当然很厉害了,不过夫君更厉害,做什么成什么,还总能运筹帷幄,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夫君最厉害了!”柳绵适时地捏了捏楼谪侧向一边的脸,和楼谪每次捏他一样,好玩地摇了摇。
没想到楼谪棱角分明,硬朗冷峻的脸捏起来也是软软滑滑的,柳绵新奇地又捏了捏,难怪楼谪喜欢捏他,确实挺好玩的。
楼谪被迫转过他那张拉着的俊脸,随着柳绵的动作还左右晃动了一下,“你都是安慰我的,我哪有人家举人老爷厉害啊。”
柳绵停下动作,凑近盯着楼谪看了半晌。
盯得楼谪都紧张地攥紧衣袍,以为柳绵要亲上来了,还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躲开呢,柳绵是不是看上他了?可是他不喜欢男人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避开才能不伤到柳绵的心?
楼谪红着耳根,移开了落在柳绵越来越近的红唇上的视线,身体却没有回避分毫。
柳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掩面,眉眼弯弯道:“夫君这话怎么说的酸溜溜的,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我哪有人家举人老爷厉害啊。”
柳绵嗓音软软地学着楼谪说话,本来柳绵突然离开心里莫名一空的楼谪都来不及细想,被讲得恼羞成怒,长臂一伸就把咯咯笑的某人按在怀里,捂住了嘴。
这样一来,柳绵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眼睛笑得蒙上了细碎的星光,看着更吸引人了,同时还唔唔求饶着拉着他的手腕。
力气和猫挠一样,像故意勾人一样,楼谪突然觉得柳绵哪哪都不对,他是不是在钓我啊?
按照生理来说,哥儿更偏向于喜欢男人,而男人却更偏爱女子一些,楼谪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天为了演戏和柳绵过于亲昵了,很可能给柳绵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楼谪猛地放了手,满怀的玉兰香气也被从车窗透进来的风吹散了。
楼谪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莫名其妙地低声来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柳绵听的。
柳绵眼里开怀的笑意也浅了几分,但还是弯着眼笑道:“我知道啊,刚开始写契书的时候你就说过嘛,我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吃醋了。”
“嗯。”
楼谪闷闷地嗯了一声,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楼谪又低声出声道:“我确实是有些吃醋,不过不是那种吃醋,是兄弟之间的,我我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看。”
柳绵现在心里也乱糟糟的,听了楼谪这话便随便嗯了几下,楼谪还准备再说几句,安禾已经在外面喊人了,到珍馐阁了。
楼谪扶着柳绵下了马车,唤上齐玉,照例略过排队的众人上了厢房,等着火锅布上,柳绵从袖中拿出另一个红封,比刚准备给程逍林的厚上许多。
“这是干嘛?”
有些魂不守舍的齐玉看着递到眼前的红封回过神来。
“贺礼,姐夫不是中举了吗?我和绵绵略备薄礼,沾沾喜气。”楼谪笑着揽住柳绵大大方方道。
柳绵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恭喜姐姐,姐夫。”
“姐夫人呢?回来了吗?还没跟我这举人姐夫见过面呢”楼谪道。
齐玉按着柳绵的手,将红包推了回去,“下次吧,下次见面再说,你们到时候当面恭喜他吧。”
齐玉还是温柔爽朗的说着,却不见往日真切的笑意,周身的气场都有些低沉。
“怎么了?”楼谪是真把这个爽朗能干的女子当姐姐来看了,如今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恐生变故。
柳绵不安地拉住了楼谪的手,跟楼谪对视了一眼,“姐姐,怎么了,你跟我们说,都是自家人,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齐玉笑了笑,拿着酒杯一饮而尽,还是那副爽朗的样子,“没什么,就是要和离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当初瞎了眼而已,老娘认了,有点影响心情,但问题不大,你们不用操心。”
楼谪蹙了蹙眉,果然,“他娶别人了?”
齐玉喝酒的动作一顿,烦躁地抓了抓头,低声应了一声。
“怎么可以这样?!亏他还是个举人,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有妻更娶是重罪!”柳绵激动道,“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呵忒!”
无辜受连的楼谪默默地挨了一枪,齐玉看了一眼楼谪,又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柳绵,小声道:“你们吵架了?”
又瞅见二人紧握的手,好笑地揶揄道:“吵架手还拉这么紧?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柳绵的两只手正拽着楼谪的大手生气地拧着呢,被齐玉这么一说,连忙松开了。
“那女方不知情?”楼谪猜测道。
齐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他整整三年都没回来过,要是他心里有我,再怎么难抽个空也是能赶回来的,我也是不死心吧,他昨日一说,我倒还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我不甘心啊,当初是我把他从路边捡回来的,吃穿用度全是我供的,若不是我,他哪有进京赶考结识贵人的机会啊!如今他成了举人老爷,再见面第一件竟是高高在上地给我扔了沓银票,说我们两不相欠。”
第42章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通就可以放下的, 齐玉这么多年的付出也不能因为简单的一句识人不清而白白付诸东流,犯错了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齐玉已经很冷静了, 她能明白罗长生这么做的原因,甚至可以说不出所料, 可是当她最后真的得到这个结果时, 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里不适, 胃中翻江倒海。
“休夫吧。”
楼谪提议道, “如果他已再娶, 根据律法报官可定其徒刑一年, 听你描述,他应当也算是个小心谨慎之人, 八成是会拖着女方, 应是打算先回来解决家乡事宜后然后再成亲的,估计抓不到实际把柄。”
“休夫?”
齐玉凤眼精亮了一瞬, 她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写了和离书便宜那烂货,可也不愿再跟这烂货继续纠缠, 正愁如何解决呢, 倒还从未想过自己休了这烂货。
他们这县城里, 休夫之事前所未有,齐玉已经能想到到时候罗长生拿到休书时,那张脸上表情得多难看了。
“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刚考了个举人, 哪能同意被休这名声扣在他头上,说不定知道这事, 连他那新寻的上好亲事都得吹了,他肯定会发疯的。”齐玉思考了一下后, 目色淡淡地冷静道,手上却不自觉攥紧了茶杯。
“他会同意的,他能做出抛弃槽糠之妻的事,说明他心里下限很低,他恼了之后发现你态度已决,他没办法了,哪怕再不同意也只能拿着你的休书证明他没重婚,他未来或为官吏,是万万不可留下这么大的隐患的。”楼谪开口分析道。
“管他呢,亲事告吹了更好,省的又祸害一家姑娘,休夫好,就休夫!咱不能让什么便宜都让这种人渣占了!玉姐,我们下午陪你去!省的这家伙耍无赖!”柳绵握着齐玉用力得有些发白的手背激动道。
齐玉抬眸看了一眼他们,眼眶有些发热,一直强撑的冷淡语气微微发颤,“你们…这,不用的,太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柳绵走到齐玉身旁落座,双臂一张就把齐玉抱住了,轻柔地拍了拍齐玉的后背,“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和楼谪的姐姐,你受欺负了我们肯定要给你撑腰啊!”
齐玉从昨日见过罗长生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将脸埋在柳绵的颈间,一直张扬自信大方的女子此时也忍不住呜咽声了。
楼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半晌,等齐玉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手一伸,提着柳绵的后领就把人拉了回来,“好了,吃饭吧。”
“玉姐,往前看,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呢,今天下午咱们一起去把那银票砸那狗男人脸上,什么东西,那点钱就想买个相安无事,咱们是缺钱的人吗?是咱们休了这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烂人,都是他的错,你别难过,玉姐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哎哎哎。”
柳绵还准备再安慰齐玉两句呢,被强行拉回楼谪身边坐下,塞了一满口番茄味的肥牛卷。
柳绵懵懵地吃着,眼睛也跟着懵懵地眨巴了两下,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但是你们再说下去饭都要凉了。”楼谪熟练地给柳绵涮着菜道。
柳绵盯着一直咕噜咕噜的三色锅底,可是他们吃的不是火锅吗,怎么会凉。
倒是正在用手帕抹眼角的齐玉一下就福至心灵了,没好气道:
“不是我说,楼谪,我真头一次见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我这么伤心哎!才占用了我们暖心绵崽儿一会儿,你就受不了了,你占有欲这么强,要是哪天绵崽儿不要你了,你不得发疯啊。”
柳绵连忙摆手,“啊?不是,不是,玉姐你误会了。”
楼谪不冷不淡地掀了下眼皮,“哦,一盏茶时间都过去了,我看玉姐现在情绪挺好的,能蹦能跳还能指桑骂槐呢,快吃饭吧,把力气攒着,下午见了人当面骂更解气。”
“那还不是我们绵绵的怀抱很温暖,安慰能力极强,来,再让姐姐抱抱,崽儿,你太贴心了。”齐玉笑眯眯地张开双臂。
柳绵也弯着眼乖乖伸手,语气软软道:“姐姐开心我就开心。”
会心一箭,齐玉忍不住搓了搓柳绵白嫩的小脸,“怎么这么乖啊,老娘决定了,以后也要找个像绵崽儿一样又乖又软的夫婿,太可爱了,楼谪你小子命真好。”
楼谪脸色黑黑地把柳绵扯了回来,把柳绵按在他里侧坐着,转脸对齐玉冷声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齐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里面的柳绵打趣道:“你看看你夫君这样,连我都防着,心眼比针小,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齐玉俏皮地学着楼谪说话,全然一副恢复心情的模样,柳绵也勾了勾唇角,心情舒畅地想到,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有的东西也不是必须要有个结果才好,楼谪能在他身边就够了不是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柳绵。
楼谪有些恼了,抿唇威胁齐玉道:“你再这样我要扣你薪水!”
齐玉给柳绵碗里夹了块虾滑,眨了眨眼,夸张地表演道:“绵绵好可怕啊,你夫君说要扣我钱,这也太过分了吧,我成日忙上忙下,脚不沾地,你说说,你能同意这事吗?”
柳绵果不其然中套,有些担忧地拉了拉楼谪的衣角,小声道:“夫君,玉姐这么辛苦,我们这样不好吧。”
楼谪一下什么气都泄了,无奈地拉着柳绵的手捏了捏,没好气地看了齐玉一眼:“你倒是会搬救兵。”
齐玉立刻喜开颜笑,“有用不就好了,来,绵崽儿真乖,再让姐姐抱抱。”
“不许抱,差不多行了,这是我夫郎,你少逗他。”楼谪隔空传送冷眼一枚。
几人嬉嬉笑笑地用完午膳后,再度乘上马车,去往齐玉的家中。
齐玉现在不缺钱,但她一个人住,也不想铺张浪费,就只是一个带着一个小院的简单青瓦房。
此时冷清了许久的小院出奇的热闹,遥遥听见里面的声响,齐玉忍不住蹙了蹙眉,“是我爹娘他们。”
齐玉家中还算富足,有儿有女有田产,自从十年前带了罗长生回家,八年前不顾反对支持罗长生科考,与其相爱,执意成亲后,他们两家就没怎么来往了。
此时怕是听说了罗长生中举之事,又想来攀亲戚了,这就是人性,如果罗长生没有另娶他人的话,他如今也算是向世人证明了自己,齐玉也算是证明了她当年没看走眼,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带着礼乐队在齐玉小院中敲锣打鼓的众人,看见齐玉回来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
“玉姐儿!长生中举了!我们家也算是出了个举人老爷,光宗耀祖了啊!之前我和你爹是有些不对,你快给长生解释解释,我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他这闭门不见是怎么回事啊!”
“平白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齐母满脸喜色地焦急道。
齐家众人也都在附和着。
一时间嘈杂声扰人,齐玉忍不住呵道:“别吵!”
众人安静下来,紧闭的房门也打开了,一个满身书卷气的文弱男子推开了门,齐家人立刻眼睛一亮,
“还是我们玉姐儿有本事,挑了个举人夫婿,你们瞧,玉姐儿一回来,举人老爷就开门相迎了,感情真好啊,不亏是十年恩爱啊。”
罗长生不着痕迹地压了压眉,看向齐父齐母,“齐老爷,齐夫人,麻烦让这些礼乐队离开好吗?这样未免有些太吵闹喧哗了。”
齐父手一摆,乐呵呵地就让那些人先走了,“是,是啊,还是贤婿考虑的周全,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科考辛苦,咱们自己一家人去吃一顿聊聊家常才好。”
“就去玉姐儿新开的珍馐阁吧!最近可是生意好得不行,贤婿刚回来想必还没尝过鲜吧,玉姐儿,快找人安排个上好的厢房给我们。”齐父一副理所应当地安排着。
罗长生又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受够了这些乡巴佬的面孔,他这三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一个县城的酒楼有什么好新奇的,也就是县城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人才当回事。
再说了,一个女子成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像什么样子,哪有京中小姐温柔解意,知书达礼。
齐父齐母还被欢喜冲昏了头,没察觉罗长生的异样,齐玉拍了拍二老,“先进屋吧,站在外头说话像什么样子。”
“还进什么屋啊姐!咱们直接去你酒楼,上次我和同窗去竟然还有人拦着,可让我丢人丢大发了,这次你去给他们好好介绍一下,我可是你弟弟!哪有去亲姐姐开的酒楼吃饭还要排队的道理!”
齐运凯恼道,想到上次门口小厮嗤笑说他们齐掌柜根本没有弟弟一事就来气,好不容易简单齐玉了,可要好好告上一状!
“你给我酒楼钱了,还是给我酒楼建设出力了?你凭什么不排队啊?”齐玉无语地看着齐运凯。
“什么话!玉姐儿,凯凯可是你亲弟弟!”齐母不高兴地拍了拍齐玉。
一大家子全进了屋里后,齐父才注意到还有两人也跟了进来,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世不凡,眼睛一亮,谦逊地问道:“这二位公子是?”
“玉姐的朋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你们说你们的就好。”楼谪道。
罗长生也多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下巴无意识地微扬,看着齐父齐母冷淡道:“齐老爷,齐夫人…”
还没说完话就被齐父笑呵呵地打断了,“贤婿,贤婿!叫什么老爷夫人的,你是玉姐儿的夫婿,就是我们的儿子,直接叫爹娘就好。”
罗长生没搭话,继续自己未尽之言,“二老就不要再喊我贤婿了,我和玉姐儿准备和离了。”
齐母一下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和离?为什么和离?贤婿莫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可是十年情意啊!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是不是因为我们玉姐儿开酒楼的事?
是了,我们当初就说过她,好好的女儿家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你未来是要当官老爷的人,影响确实不好,我们这就说她,肯定把这酒楼关了,以后就让玉姐乖乖地在家相夫教子,你就当你的官老爷,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问题商量着解决就是嘛,说什么和离的话啊。”
第43章
“玉姐儿, 你快说话啊,跟贤婿认个错,劝劝他, 咱们都是自家人,哪能说和离就和离啊, 我们玉姐儿哪里不好你可以说她啊, 怎么说你这么多年不都是吃我们玉姐儿的, 没有我们玉姐儿, 你早饿死街头了, 哪还能有如今的成就啊。”
齐母见怎么说罗长生都一副淡淡的样子, 逐渐心急了起来,言辞也锐利起来。
罗长生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没有哪个功成名就的人会想听自己当初的狼狈落魄, “齐夫人,我和玉姐儿如何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再这样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我是可以告你污蔑举人的。”
齐父蹙了蹙眉, 拍了拍有些激动的齐母, “都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已经与玉姐儿协商和离之事了,还请二老莫要再掺和此事, 二老以前怎么对我的,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看在玉姐儿的面子上, 我不会追究,至于玉姐儿这些年的帮助, 我也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昨日便将我这些年的积蓄全给了玉姐儿作为补偿,玉姐儿也已经收下了,正好二老今日也在,便劳烦二位作为公证人吧,我们好聚好散。”
齐家人虽然生气,但此时除了小声嘟囔,却没一人敢再出声,因为当初他们一家都不支持齐玉倒贴供这个没爹没娘的穷酸书生读书,甚至还把他们俩赶出了齐家,本就理亏,如今罗长生冷言撕破脸后,实在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说什么。
齐父脸色也不好,看了齐玉一眼,低声道:“你不说点什么?你可是一心一意供他读书多年,又一人等了他三年,就这样和离?你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那怎么办,爹你帮我打这人渣一顿出出气?”齐玉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义正填膺的齐父。
齐父的表情一僵,五分窘迫五分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
“玉姐儿,不是爹不帮你,这家伙如今中了举,今非昔比,爹也拿他没办法啊,打了举人老爷,爹还要不要在安陵县里过日子了?你冷静些,你服个软,好好哄哄长生,你这么不容易把他供出来,眼看他功成名就,你要成举人夫人了,怎么能让他把你丢下?”
“嗤,”齐玉轻轻笑了一声,“爹既然没办法,那就不要再插手此事,这些年我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自己做主,没找您帮过忙,也不指望您帮忙。”
“齐玉你怎么说话!”齐父低喝。
齐玉觉得有些心累,没再理会齐父,目光看向一旁的罗长生,罗长生此时已经不见之前唯唯诺诺阴郁模样,微抬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屋内的闹剧。
身为举人的他有恃无恐,哪怕此时干出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事,这以前高高在上,看不上他的一家人,所能做的也不过无能狂怒罢了。
罗长生对上齐玉的目光,眸光有些不自在地闪烁了一下,偏移开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两份和离书上,
“签字吧,玉姐儿,我昨日给你的五百两不少了,我这些年也没用到这么多钱,这都是看在我们情意的份上,你个女儿家,拿了钱自己好好过日子吧,省的成日起早贪黑的辛苦,你是个好姑娘,带着这笔钱,和离后再嫁没问题的,咱们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齐玉轻笑了一声,“女儿家怎么了?这些年不是老娘没日没夜地辛苦,你哪来的钱读书,现在觉得我丢人了?五百两?我还得对你感激涕零不成,你打发叫花子呢?你知道我酒楼一天的流水都不止五百两吗?看来考上了举人也没多了不起,骨子里还是一股儿穷酸劲儿。”
齐玉将那一沓银票从布包中拿出来,在罗长生惊讶愤怒睁大的眼下,手一挥,银票狠狠地砸在了罗长生那张错愕的文弱书生脸上。
说他一身穷酸劲儿,这话可是抵着罗长生的肺管子戳,有野心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高位,最听不得这种话,一时什么文人风范都没了,
“齐玉!你疯了!”罗长生喝到。
“我疯了?我要是如你愿签了这和离书我才是疯了,你个烂货,老娘看走眼老娘认了,你干出有妻更娶的畜生事,老娘还得给你铺路不成?这和离书我不会签的,别做白日梦了。”
齐玉唰唰两下就把和离书撕烂,再度扔在了罗长生脸上。
在不远处观看的楼谪都要拍手叫好了,柳绵眼睛也亮闪闪的,“玉姐好帅!”
这是跟楼谪学的夸人的词语,柳绵觉得用在如今的场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楼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而且玉姐还很聪明,乘机套一下这渣男有没有再娶,如果这渣男反应不对,咱们就可以直接去官府报官,把他抓起来了,而且他引以为傲的仕途也走到头了。”
柳绵惊讶地张了张嘴,一下就想通其中关联,“好厉害,难怪玉姐没先把休书拍那渣男的脸上,这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玉姐好棒!”
“嗯是的,你也要跟玉姐学习,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要跟玉姐一下,狠狠地还回去。”
楼谪顺手捏了捏柳绵的脸,语气自然地嘱托着,他注定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哪怕不回去,他和柳绵的契约也终有中断的一天,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柳绵身边,人还是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最靠谱。
不过,罗长生的反应最终也没出楼谪所料,这家伙果然小心谨慎,八成先稳住了那一家人,听到齐玉这么呵斥他后,瞳孔地震了一瞬后,怒道:
“齐玉!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有妻更娶,我要能做出这种事,你还回来跟你和离什么!”
齐玉嗤笑一声,“所以就等着我跟你和离后再娶呗。”
罗长生脸色不自然了,干咳两声道:“与你无关。”
齐玉将包中的文书拿了出来,拍在罗长生脸上,冷笑道:“确实与我无关,因为你被老娘休了。”
罗长生愣愣地看着飘到自己手上的纸,上面写着大大的休书二字,蓦然抬眸看向齐玉,
“你什么意思!”
“三年不归家,罗长生你攀龙附凤,利益熏心妄图抛弃糟糠之妻,品行不端,你被我休了明白了吗?”
齐玉字字诛心,毫不给罗长生留面子,齐家人都被这一幕接一幕整的没回过神来。
罗长生拧紧了眉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举人,举人见官都不用下跪,你刚刚的那两下,都已经够我告你不敬举人了。”
莫须有的罪名,无非是欺负县中人不懂律法,楼谪慢悠悠地出声道:“玉姐,让他报官,正愁没办法让全县人知道你这攀龙附凤,抛弃糟糠之妻的嘴脸呢,刚好咱们上县府说理去。”
“打这轻飘飘的两下,大不了咱们赔点钱,反正咱们不缺钱,能让此事公之于众咱们不吃亏,让全县人看看咱们安陵的骄傲是个什么样的败类。”
本来被骇住了的齐玉一下就回过味来,狭长的凤眸瞪圆,立刻道:
“你报官吧,刚好让县老爷给我评评理,这十年我可是费心费力,为了你和家里都闹翻了,一直支持你读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不信县老爷能把我这么个受害者下大狱了。”
罗长生把目光转向刚开口说话的楼谪,“你是谁?是你给玉姐儿出的主意,她一介女流没读过几年书,哪知道还能休夫,刚刚讲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都是你教的吧。”
“你少看不起人了,女人怎么了?没读过几年书怎么了?你这十年还不是靠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养着,玉姐比你想的厉害多了!
不在学堂读书,不代表人家没在学习,刚刚跟你说的那番话哪还需要人教?鼠目寸光!为官者修身正己,你寒窗十年,中举之日却转头抛弃恩人发妻,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不过一介忘恩负义,得鱼忘筌之辈!”
柳绵愤愤不平道,他刚就已经替齐玉生气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楼谪悄悄地给柳绵竖了个大拇指,做了个“棒。”的口型。
柳绵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关节。
罗长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如何反驳了,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你又是谁?我们家的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还请二位出去。”
“齐玉,你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毫无规矩!”罗长生呵道。
“什么我们家?罗长生,你要不要脸了,这是我家,你已经被我休了,该出去的是你。”齐玉拿起被罗长生放到一边的休书,展开,休书两个大字正对罗长生的脸。
罗长生怒不可遏,“齐玉!你别太过分了!”
说着就扬起了手,齐玉眼睛都没眨,啪的一声,自己先出手把人扇了,罗长生吃痛地捂住脸,歇斯底里道:“齐玉!”
边吼着边扑身过去,齐玉轻松把人推搡开,
“罗长生,你还想打我?你好意思吗?你这些年搬过柴,扛过水做过饭吗?地我都没舍得让你下一次,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有力气打过我?”
本来准备帮忙的楼谪收回腿,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他也是小看了这个姐姐,姐姐说不需要他们是真的不需要不是客气啊。
一旁的柳绵眼睛里忽闪忽闪地满是星光,全然一副崇拜的模样了,“玉姐!帅!太帅了!”
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自己都想上去锤两下,被楼谪一把拎住,“行了,你别去凑热闹了,让玉姐自己出出气。”
主要还是怕柳绵这小身板被误伤到。
齐家人已经被骇得不行,一致觉得齐玉已经气疯了,举人老爷都敢打,彼此眼中惊疑不定地悄悄离开了齐玉家,生怕日后被罗长生找麻烦,这可跟他们没关系啊。
“齐玉!你疯了!你敢打我!我可是举人!你以后没好果子吃的!”罗长生四处逃窜。
“我十年供养出来一个举人老爷,也没见我有什么好果子吃啊!你这个人渣!败类!贱人!”
屋子霹雳乓啷的一顿响。
罗长生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彻底端不住了,忙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齐玉收回手,把休书塞到罗长生的领口里,对着罗长生身上又踢了一脚,冷声道:“滚吧,以后别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我揍一次。”
罗长生匆匆忙忙,屁滚尿流地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对齐玉呵道:“齐玉!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44章
“滚!”齐玉撸着袖子, 站在门口又对罗长生挥了挥拳头,罗长生浑身一抖,赶紧跑走了。
“这怂包, 也不知道老娘当初看上他什么了,真是丢人。”齐玉蹲下把地上散落的银票捡起来, 拍了拍灰,
“行了, 今天也算收获颇丰, 又打了人出了气, 又白得五百两, 最重要的是把那白眼狼休了,爽!”
“厉害厉害。”柳绵在一旁笑眼弯弯地鼓掌。
“楼谪, 要不你给酒楼另寻个掌柜吧, 我得罪了罗长生,怕是不能善了, 可能会牵连到酒楼经营。”齐玉满不在乎地说道。
柳绵正在给齐玉红肿的手背上药,听到她说这话就想开口, 随后想起来这酒楼是楼谪的, 他是没有插嘴的资格的, 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楼谪,咬了咬唇肉,低头安静地给齐玉上药。
“好了, 这药你留着, 记得每日涂抹。”柳绵嘱咐完,又乖乖地到楼谪身旁站着。
“玉姐, 开什么玩笑呢,县城里哪还有比你更厉害的掌柜啊?玉姐再给我介绍一个, 我好换人?”
楼谪拉起柳绵还糊着药膏的手,用手帕仔细擦了擦,顺手捏了两下柳绵软软的手心,抬头看着齐玉笑道。
带有薄茧的拇指,落在白嫩的手心,按压的几下动作暧昧又隐蔽,酥麻感从手心传到心尖上。
柳绵看着楼谪游刃有余的表情,心里有些慌乱,自从发现自己的心意后,这些特意适应过的小动作,柳绵再也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平常心对待了,总觉得楼谪在撩拨自己。
但其实楼谪并没有,楼谪只是完成任务而已,他比谁都耿直,是自己满脑想入非非。
柳绵小小地吸了口气,为自己的自恋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把手小心地从楼谪温暖的手里抽出来,自己无声地按了按自己的手心,试图把心中的异样感按散,总有种自己仗着楼谪不懂占他便宜的心虚感。
楼谪没太在意,一伸手又把柳绵的手拉了回来,柳绵无措地睁大了眼睛,然而楼谪正在跟齐玉说话,并没有发现柳绵的异常。
不想占便宜的正直柳绵想把手抽回来,然而楼谪这次抓得紧紧的,柳绵撼动不了分毫,柳绵甩了甩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扔掉,努力平常心地仍由楼谪拉着。
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习惯,不是楼谪的问题,是他的心太脏,柳绵心里的小人满脸通红地倒地不起。
齐玉噗嗤一笑,“楼谪,你小子,县城中比我厉害的掌柜多了去了,你这酒楼,有你的火锅方子,就够屹立不倒了,和掌柜厉不厉害没什么关系,说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呢,现在人人都说我厉害,但当初若不是你那三个方子,鲜香客我可能都开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鲜香客和珍馐阁不都开的有声有色的吗,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如果当初你但凡早一日闭店,那日也遇不上我,可你偏偏没有,门庭冷落也抵不过你的坚持,是你自己等来了机遇,这世上变数太多,往往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楼谪面不改色地宽慰道,“酒楼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我可是拿你当亲姐姐看,你这么轻言放弃我可是会伤心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好!说得好!”齐玉的低落被扫去,那双漂亮的凤眼又恢复了之前的精亮,“你小子,不去学堂当夫子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很会讲嘛!就冲你这番话!老娘要给咱们珍馐阁开分店!过得有声有色气死这些人!”
齐玉拍了拍楼谪的肩膀,楼谪笑了笑,“实话实说罢了,玉姐勉哉,正好我近日也在想开分店的事,玉姐大胆做便是。”
齐玉不自觉抹了抹眼尾,掩饰般地准备再捏一把柳绵的脸,然后被楼谪眼疾手快地拉开了,“不许再捏了,脸都捏圆了。”
今天都捏了好几次了!他都没这么频繁过!楼谪心里暗戳戳地不高兴。
柳绵奇怪地捧上自己的脸颊,鼓了鼓脸,圆了吗?
齐玉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小气鬼,老娘感动着呢,走走走,赶紧带你家宝贝走,老娘自己琢磨会儿我的酒楼大业。”
楼谪和柳绵被推了出来。
柳绵小脸懵懵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捧着脸看向楼谪有些忧心:“让玉姐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的,玉姐是个内核强大的人,让她自己冷静会儿吧。”
楼谪双手一抬,夹住柳绵的两个小手,就对柳绵的小脸一阵揉搓,“这么好欺负,难怪谁都想捏一下,玉姐捏你脸你怎么不躲啊!”
“唔…为…什么要躲啊,玉姐很伤心哎唔,捏一下唔…又不会掉块肉,我的脸真的变圆了么唔?”柳绵被强势揉着脸,口齿不清地说着。
还傻乎乎地放下了挡着自己脸的手,抬脸让楼谪帮他看看,这一下正中楼谪下怀,楼谪两只手按着柳绵的脸颊肉揉了又揉。
粗糙的手掌磨得柳绵两眼泪汪汪,挣扎着摇头,含糊道:“不要再揉了!都变圆了!”
“圆什么圆,二两肉都没有,干吃不胖的小笨蛋。”楼谪没松手,捏着柳绵的脸蛋晃了晃,“太瘦了,还是得多吃点。”
在外面马车里等着的安禾咻一下就跳了下来,冲了过去,“哎哎哎,你干嘛呢!不许欺负少爷!”
楼谪松开手,柳绵的脸颊上满是红痕,眼睛里还有点水雾,很是可怜,楼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疼?”
“都这样了!能不疼吗?!你看看!这脸被你捏的,通红!你不许捏了!”安禾心疼地看着柳绵,“少爷,你下次躲着点,你皮肤薄,姑爷下手没个轻重的,你也不能就这么惯着他啊。”
柳绵脸颊被揉得有些木,点了点头,乖乖道:“嗯,以后不让他捏了。”
“为什么!”楼谪没想到柳绵这次竟然顺着安禾说了,难道真的捏疼了?柳绵生气了?
楼谪蹭到柳绵身旁,扶着柳绵的后脑勺,把人的脸扬向自己,用手背贴了一下柳绵的脸,低声道:“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别生气。”
目光落在柳绵厚薄均匀的唇瓣上,柳绵皮肤白,衬得那唇瓣粉红,楼谪这才发现,柳绵上唇还有一个小小圆圆的唇珠,舌尖不自觉地抵住上颚,楼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柳绵看着楼谪突然暗沉下来的眼神有些莫名害怕,想往后退,却被楼谪托住他后脑的大掌稳稳止住。
楼谪又靠近了些,温凉光滑的手背轻轻在柳绵红红的脸颊上滑了滑,看着根本没用力就能留下印记的皮肤,心里不自觉叹了句好娇气,面上却是服软低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轻点好不好。”
楼谪总是无意识说些撩人的话,让人想冷静都冷静不下来,柳绵心里乱七八糟,求救地看向安禾,安禾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还下次?!没有下次了,少爷,我们快走。”
安禾一把把柳绵扯走,护着人先上了马车,楼谪看着骤然空下来的怀抱,想到柳绵刚刚下意识看向安禾时求助的眼神,目光微沉,手掌张合了一下,这安禾有时候真是碍眼得很。
这么信任他吗?
安禾将柳绵塞进马车里,一脸警惕地看着楼谪上车,忍不住再次警告道:“不许欺负我家少爷!”
楼谪眸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安禾有些犯怵,他家少爷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合作对象啊?怎么感觉最近越来越吓人了?!
为了防止意外,安禾让车夫一人赶车,顶着楼谪冻死人的目光,硬是挤进了马车里,在柳绵身边坐下,正襟危坐地坐在二人中间。
柳绵和安禾关系好同坐马车不是什么大事,正巧柳绵此时也要冷静冷静,自然不会计较,而且现在让楼谪和自己独处一室,总有种心脏快跳出来的感觉,安禾进来正好。
柳绵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刚巧不巧给楼谪捕捉住了,眉眼压了下来,他怎么了?不就是捏了下柳绵的脸吗?怎么吓成这样吗?之前也不这样啊,被齐玉捏的时候也没这样啊?难道他真的太用力了?
“你让开。”楼谪对安禾说道。
安禾打了个寒颤,有点顶不住了,准备起身时,柳绵竟然小小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安禾瞬间豪情万丈,少爷还是需要他的!安禾一下坐定了,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楼谪的目光和激光一样落在柳绵弱弱地拉着安禾衣袖的两个手指上,柳绵咻一下松开了,但也不看楼谪,把头别在一边,看车窗外的景色。
楼谪心里又不爽,又泄气的,心里张牙舞爪的小人最终还是被柳绵怕他的这个认知打倒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从马车上持续到回府中,安禾都有些受不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跑去训练场训练了。
“我去训练了,你你你不不许欺负少爷!”
安禾看着冷脸的楼谪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留下这句话就溜了,对不住了少爷,实在是姑爷太吓人,脸一沉感觉比老爷那个癫公都吓人,仿佛跟之前和他吵架的二愣子不是一个人。
柳绵还想伸手抓住安禾,偏偏被楼谪凉凉地看了一眼,动作就慢了下来,等再伸出去时,安禾已经一溜烟跑走了,只留楼谪和他自己在房中。
柳绵避开楼谪的视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整理东西。
第45章
“你干嘛?”
楼谪蹙眉按住柳绵收拾床褥的手。
柳绵抱着被子, 沉默地避过楼谪,将被子放到了床前不远处的软塌上,安安静静地垂眸铺着被子。
楼谪有些心慌, 真的生气了?要让他睡软塌不让他上床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捏了你两下嘛, 有这么严重吗?好了好了, 下次不捏你了, 你原谅我吧, 软塌这么硬又这么小, 我这么大块, 你真的舍得让我睡吗?”楼谪边嘟囔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图把床单掀起来抱回去。
柳绵淡定地把被楼谪掀乱的床角铺平, 看都没看他一眼, “没让你睡。”
楼谪松了口气,然后又瞪圆了眼, 看着铺好的软塌,“那你铺床干嘛?你不会想让安禾进来睡吧?那我不是都不能抱着你睡了?!那小子天天防我跟防狼似的, 他是不是也到年纪了啊, 成亲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绵绵, 绵绵哥哥,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被别人盯着我睡不着的。”楼谪拉住柳绵的手, 嘴一瘪,星光熠熠的眼睛眼尾一垂, 像极了某种沮丧的大型犬科动物。
柳绵抽回手,避开了楼谪委屈巴巴的眼神, “不是,这是给我睡的。”
“你睡床。”柳绵捏了捏耳垂,果然没有决定错,真的得跟楼谪保持距离了,这家伙分寸感太轻了,怎么还叫他哥哥啊…乱撩人!
楼谪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为什么啊?我睡觉挤到你了吗?这软塌又冷又硬的有什么好睡的,这可是你家,你睡软塌像话吗!”
楼谪坚决不同意!
柳绵抿了抿唇,终于看了楼谪一眼,“那你睡?”
楼谪瘪嘴,也不太愿意,“我们还是一起睡床吧,这太小了,不舒服。”
柳绵坐上自己刚铺的软塌上,抬着杏眸,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楼谪,坚定道:“不行,我们要保持距离。”
“有什么好保持距离的?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谁会说我们啊,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毛手毛脚的!”楼谪一脸正直地承诺着。
这笨蛋,柳绵深吸一口气,还是耐心说着:“我睡相不好,怕影响到你。”
“胡说,你睡着可乖了,这两天我抱着你睡都睡得很安稳!而且你睡相不好更不能睡软塌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又这么娇气,到时候磕的青一块紫一块,安禾又要说我欺负你!”楼谪板起脸道。
“楼谪,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啊,你不喜欢男人不代表我也不喜欢,你对我太没戒心了!”柳绵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对我干嘛啊?我要什么戒心。”楼谪浑然不在乎地大大咧咧道。
柳绵盯着楼谪半晌,突然起身垫脚,准备对着楼谪的脸亲一下证明一下自己能干嘛,结果楼谪反应很迅速地退开了,柳绵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你说得对,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不过我们只是演戏,别做太多多余的事了,早点睡吧。”
楼谪愣住了,想起他今日午时在马车上想的事情还有说的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了。
晚上二人分别洗漱完后,楼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柳绵,你喜欢我?”
窝在软塌中半梦半醒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楼谪侧过身,看着不远处软塌上不明显的一个凸起的地方,提高了些音量:“柳绵,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柳绵一下清醒了,楼谪不喜欢男人,他还想跟楼谪做朋友那就不能让楼谪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毅然决然地开口否认了:“不是,我只是怕做戏太久,我会弄假成真,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楼谪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不喜欢男人了,为了让自己别陷太深,柳绵也决定快刀斩乱麻,想来真的做到不喜欢楼谪也很快了,有些东西不是得到才是最好的,能一直在身边就够了,柳绵抱着这样的念头慢慢地再次陷入沉睡。
“噢。”楼谪也不清楚听了这话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好像又空落了一些,等了半晌,听到柳绵的呼吸均匀绵长起来。
楼谪小心地掀被下床,盯着柳绵带着薄薄红晕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柳绵无意识地蹭了蹭楼谪亵衣半敞的温热胸膛,蹭得人心软软的。
楼谪将人小心地塞进被子里,仔细地盖好被子,忍不住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柳绵的鼻尖,笨蛋,一个大少爷,在自己家里还沦落到睡软塌了,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楼谪勉勉强强将自己塞进狭小的软塌中,盯着天花板又脑袋放空了半晌,最后闻着被褥间淡淡的玉兰花香睡了过去。
第二天晨时终于没有人再打扰,楼谪睁开眼,床上的被子已经折叠整齐,上面已经空无一人。
柳绵呢!一大早睁眼就发现昨晚闹脾气的好兄弟不见了这是什么恐怖故事!这家伙不会还离家出走吧,万一被坏人绑走了他找谁哭去!
虽然好兄弟疑似有弯的倾向,但只要还没有完全弯掉那就还是他的好兄弟!他楼谪的好兄弟怎么能遇到危险!
楼谪急得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外间看情况。
于是就导致劝了自己一早上要变得冷漠无情,铁石心肠的柳绵看着衣衫不整的楼谪傻眼了。
洁白的亵衣半挂在楼谪蜜色的肌肤上,令人腿软的上半身几乎毕露无遗,八块腹肌流畅养眼,轻薄的白色亵衣裤子下某个蓄势待发的东西也分量十足。
柳绵忙收回视线,喝了口凉茶压压惊,耳根红得能滴血:“你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哈哈,快换身衣服来吃饭吧,刚准备喊你呢。”
楼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着急之下的衣衫有多不得体,放在现代可能还好点,放在古代完全是在耍流氓啊,更别提他的好兄弟柳绵现在很有可能喜欢男人的情况!
楼谪脸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赶紧跑回里间把外袍套上。
“快吃饭吧,等会儿我们在一起去看一下爹亲。”柳绵将南瓜米粥盛好放到楼谪手边,随后便继续垂眸看手上的账本了。
“是什么啊?”楼谪边喝粥边探头想往那边看。
“账本,早上掌柜们送来的,听说昨天琉璃镜到了后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流水翻了几倍,好多看热闹的人来了店里都会顺手买上几件衣服,多谢了。”柳绵弯了弯眼对楼谪道。
楼谪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小事。”
柳绵拿着账本勾勾画画,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很多人都在打听这琉璃镜的事情,我就顺便让掌柜们放消息提了一下琉璃店一个月后开张的事,没关系吧?”
“这有什么关系,你这免费宣传我得谢谢你才是。”楼谪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后,柳绵又顺手盛了一碗放在楼谪手边。
楼谪看着柳绵还剩半碗的南瓜粥,叼着包子含糊道:“你多吃点,一碗粥都没喝完。”
柳绵又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南瓜粥,将碗放下,“我吃饱了。”
“是不是不和胃口?我再去给你煮个海鲜粥吧。”楼谪三两口把手上的东西吃完,就准备起身,直接被柳绵拉住了,求饶般地看着他:“真吃饱了,我早上还吃了个包子,吃不下了。”
楼谪只得坐下,心里又有些美滋滋的,昨天柳绵说了那番话,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现在柳绵主动拉了一下他,瞬间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还是这种相处方式舒服,太客气了也不行,相敬如宾反而怪怪的。
楼谪手一伸,把柳绵剩下的那半碗粥一口干掉,在柳绵欲言又止的表情下,一脸自然道:“走吧,我吃饱了,去看看爹亲吧,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来,牵着我,等会儿我们问候完爹亲后刚好去你店里给爹亲买身新衣服,给爹亲看看我们的新镜子。”
根本没给柳绵任何拒绝的机会,大手一张,便顺着柳绵软软的指缝插了进去,十指相扣,将人拉得紧紧的,直接拉着人朝竹园走了。
柳绵落后半步,踉跄地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刚刚准备阻止楼谪喝他的粥的行为也失败了,柳绵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昨天的罐子和白摔了一样。
今天早上他睁眼发现自己在床上时也是懵懵的,不过他一直强烈劝服自己不要多想,楼谪只是贴心而已,柳绵默念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他的铁石心肠楼谪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怎么又被牵着走了啊喂!
柳绵想抽回手,楼谪不仅拉得紧紧的,还理直气壮地说了他一句,“你别乱动,等会儿爹亲看到了肯定以为我们闹脾气了,那哪能行?”
好像也是,不管他和楼谪之间是怎么回事,本来这件事情的初心就是为了让爹亲开心,他可不能本末倒置了,柳绵放弃了挣扎。
楼谪这人嘴甜,两三句就哄得沈思月笑眯眯的,本来不想外出买衣服的想法也被楼谪说动摇了,主要是楼谪说,
“爹亲还没去过绵绵店里吧,绵绵的成衣店开的可漂亮了,大家都爱去,可厉害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柳绵也适时接到楼谪的信号,挽着沈思月的胳膊轻晃,语气微扬,“对呀对呀,去吧去吧爹亲,店里有很多衣服都很适合你的,爹亲穿起来肯定好看。”
“爹亲都老了,哪还管好不好看啊,衣服能穿就行了,你们去玩吧。”沈思月轻咳着,摆了摆手。
“爹亲哪里话!爹亲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一点都不老,您不说完全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人呢!”楼谪佯装生气道,作为被众人宠着长大的幺儿,楼谪哄起人来炉火纯青。
沈思月弯了弯眼,明知故问道:“噢?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谁啊?”
“当然是绵绵了,其实爹亲和夫郎各有千秋,只不过夫郎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楼谪偷偷看了眼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耳根,这话是实话实说,柳绵真的长得很好看,而且浑身的气质也很吸引人,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他一个身影在那,便让楼谪觉得耳目一新。
柳绵也被臊得红了下脸,又俗又老套,偏就百试百灵,让好不容易铁石心肠的柳绵一下就有点心跳过速了。
但沈思月看着自己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人,却是很开怀,“哎呦,干嘛呢,当着爹亲的面都讲起情话了,害不害臊啊!”
第46章
柳绵伸手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根, 又软着声晃了晃沈思月的胳膊,“爹亲!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呗,琉璃镜非常清楚, 比铜镜清晰多了,您也去店里看看呗。”
沈思月没好气地刮了下柳绵的鼻子, “你啊, 那就去看看吧。”
柳绵杏眼一亮, 惊喜地看向楼谪, 楼谪从容不迫地笑着, “那我现在就去喊人安排马车。”
马车停在古色古香的成衣铺前, 楼谪先扶着柳绵下车,二人又一人一边扶着沈思月下了马车。
“咳咳, 好多人啊, 生意不错啊。”沈思月环视了一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少人都在成衣店里涌。
成衣店里摆放布料的台子围满了人, 连价格比较昂贵的成衣都有些供不应求了。
不少人穿着店里的衣服在等身高的镜子前比划着,“喔, 好清晰, 你们说的那琉璃店什么时候开门啊, 我到时候也要买一面这样的琉璃镜放家里,比铜镜可好使多了。”
试衣服的妇人,跟一旁的小厮打听道。
“一月后, 一月后, 就在我们店面不远处,到时候开业了肯定能看见。”小厮积极地回应着。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这身衣服我要了,还有刚刚买的几件衣服也带走, 给我算算一起多少钱吧。”妇人照着镜子,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满意地说道。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成衣店的各个角落上演着,在门口的沈思月顿了顿,“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到生意好,没想到会这么好,当时开店也没多给自己留一层,如今两层楼的成衣店里的人们几乎摩肩擦踵,
人挤起来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老板还是什么,沈思月一副病躯是万万不能经不起这折腾的。
好不容易带爹亲出来一趟,结果无功而返,柳绵有些失望,可还是得以沈思月的身体为重,柳绵刚想说那便回府吧,结果楼谪先打断了他。
“买衣服先不急,我们先在城中逛逛也好,等会儿到点了正好一起去吃个火锅?晚些等人散了再回来买衣服也成。”楼谪说道。
像沈思月这种好不容易喊出来的人,如果有这次什么都没干回去了,下次肯定更难喊了。
沈思月闻言果然来了几分好奇之色,“火锅?”
“最近城里的新菜品吗?很独特的名字”沈思月问道。
柳绵看向楼谪笑了笑,“差不多吧,爹亲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很好吃,府上厨子还不会做呢。”
沈思月又轻咳了两声,点点头,“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听你们的安排。”
干脆带着沈思月在湖心亭游了一圈看风景,沈思月坐在画舫外,青山绿水间,和柳绵一起煮着茗,心情舒畅,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间全是自然和茶香的融合,楼谪和柳绵对视了一眼,能感觉到沈思月很喜欢这种氛围。
“爹亲,我们要不在安陵湖中上游附近搭一间房子,平时没事了就去那里住住好了,正好修身养性。”楼谪拿着毛笔,随手勾勒了几笔,将柳绵和沈思月山水间对桌品茗的样子留录下来。
沈思月爱不释手,问楼谪要走了这副画。
“没必要的,偶尔一来乘坐这画舫足以,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再造一座房。”
画舫在船夫的滑动下,来到了莲池区。
楼谪看到有人高的巨大荷叶也有几分新奇,船夫边讲解,边往莲池中驶近,楼谪按照船夫说的方法,跃跃欲试地伸出了手,在柳绵担忧的眼神下,站在船头成功采下一个莲蓬。
柳绵的眼睛马上就是一亮,“好厉害!”
楼谪将第一个莲蓬放到双手并拢,手心向上一脸期待的柳绵手上。
又一伸手,折下一个递给沈思月。
下了船头,将身一弯,随意地张开双臂环抱住正在剥莲子的柳绵,伏在柳绵耳边动作十分亲昵自然,“啊,夫郎,我也要吃。”
沈思月看着柳绵马上红透的脸笑而不语,真好,顺手把自己手中的莲蓬掰开,白嫩的莲子在口中被咬碎,一种清香在舌尖绽开,“不错,果然是新鲜莲蓬,很清甜。”
如愿以偿得到柳绵投喂的楼谪还用头在柳绵红透的颈间蹭了蹭,“好吃!”
被柳绵恼羞成怒地拿着莲蓬粗粗的竿子砸了一下,“烦人!”
沈思月看着小两口打打闹闹,笑意一直挂在嘴边没有下去。
吃的火锅其中菌汤味儿也十分符合他的口味,出奇地吃了两碗饭,柳绵都快惊喜死了,要不是楼谪在一旁提醒着,感觉差点都要跳起来了,楼谪还去后厨拿了个三色锅,和一些原料带了回去,到时候自己在院里煮。
又逛玩了一天,等天色稍晚,成衣店的生意才缓和了些,柳绵乘机给沈思月挑了好几件颜色鲜艳的新衣服,和楼谪一左一右,在镜子前把沈思月夸得天花乱坠。
沈思月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俩这是干嘛?我买这些衣服你们又不赚钱。”
“什么钱不钱的,我和夫郎实话实话罢了,这颜色,这款式多适合爹亲啊!那那那几件蓝色的也好看!”楼谪积极地笑道。
柳绵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最后沈思月难却盛情,一行人满载而归。
回程的途中沈思月不禁感叹道:“没想到现在城中都变得这么热闹了,四处都挤满了人。”
主要是今天来的两个地方生意都太好了,给沈思月带来了这种误解,更别提得知火锅和琉璃镜都是楼谪做出来的时有多震惊了。
“这般厉害。”沈思月本来一整天舒展的眉眼间染上了些忧心。
本来以为楼谪只是一个踏实农户,如今却发现与所想相去甚远,这样能干一个人,真的能安安稳稳地给柳绵幸福吗?
楼谪和柳绵将沈思月送回竹园后,一起拜别时,沈思月拉住了柳绵的手,“谪儿你先回吧,我留绵儿再说两句话。”
沈思月今天肉眼可见的高兴,柳绵心情自然也好,柳绵本来挽着楼谪准备离开的手一听沈思月叫他,立刻就松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沈思月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在府中,天都没黑完呢,你让你夫君注意什么安全,绵儿怎么冒傻气了。”
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楼谪也打趣地看了他一眼,又跟沈思月行礼告别后便离开了竹园。
估摸着楼谪人已走远,沈思月一直听着柳绵卖萌耍宝笑意盈盈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严肃地问道,
“你跟楼谪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绵笑容不着痕迹地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和楼谪在没注意的时候露馅了,“爹亲在问什么怎么回事啊?我跟夫君挺好的啊。”
“你和楼谪新婚夜的落红呢?”沈思月淡淡地看了柳绵一眼。
糟糕,第一天起来就被告知程逍年投湖的事情,一切太匆忙,柳绵忘记这事了。
柳绵低着头脑子极速运转,沈思月这两天一直没问这事,说明刚开始他并没有很怀疑,柳绵突然想起来那天被楼谪用完大半的合欢膏,估计是这个稳住了军心。
柳绵咬了咬唇,耳根通红,真实情况肯定不能说,干脆坐实沈思月的猜测,低声道:“我我我们之前…情难自禁过…”
沈思月眉眼蹙得更深了,柳绵有些心急,生怕影响到沈思月的心情,“爹亲,你别生气,我错了。”
沈思月冷哼了一声,“天天说人家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我看你也没多清醒,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不懂吗?还好最后你们是真成亲了,万一没成亲你怎么办?这楼谪也是,不知分寸。”
柳绵决定挽回一下合伙人的颜面,小声地回了一句,“他毕竟年轻嘛,这情到深处…”
“还替他说话!”沈思月不高兴地轻咳了两声,柳绵瞬间噤声。
“那天我听收拾的人说,那盒都快空了,你们也要注意节制,这事贪多也伤身体,你身子底子又不好的。”沈思月道,“不能光为了他,不顾自己。”
都做好准备寡一辈子的柳绵听了沈思月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人从头红到位,胡乱地点了点头。
“楼谪本事不小,光是这酒楼和琉璃就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不是爹亲唱衰,你们这…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你别陷太深,这样以后要是有什么别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么厉害愿意入赘,是你们现在情投意合,但不代表他一辈子都会这么想,人是会变的,爹亲怕你到时候伤心。”
沈思月语气轻轻道。
柳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道:
“变了的人就不是他了,我喜欢现在的他我不会后悔,以后若是到那一步,我会和离的爹亲,你放心吧,变了的是那人,不值得我伤心,人是向前看的,而非是活在回忆里。”
沈思月摸了摸柳绵有些绯红的眼尾,心里有些触动,看着柳绵越来越红的眼眶,心想当初一手就能抱住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好孩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快回去吧,别让你的好夫君独守空房了。”
沈思月拍了拍柳绵的肩膀,突然释然了,人应该专注于当下,过度顾虑未来和缅怀过去只会让现在的自己陷入死胡同,柳绵比他聪明,他相信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最坏的情况,柳绵也能处理好的。
坐在凳子上的沈思月看着走到门口又回头的柳绵摆了摆手,笑着道:“去吧。”
“爹亲,你和父亲和离吧。”
第47章
沈思月一顿, 其实这话柳绵不是第一次说了,但之前沈思月都没回应过,他把自己困住了, 哪怕柳成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但他也没有想过和离。
沈思月以前一直觉得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和不和离有什么关系呢, 他未来不会再嫁, 这竹园他也住惯了, 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今天, 或许是真的感觉柳绵长大了, 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很开心,沈思月看着柳绵认真的眼神, 突然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来, 柳绵见沈思月陷入沉默,咬唇看着沈思月, “爹亲,绵儿告退了。”
沈思月点了点头, 柳绵沮丧地走出竹园。
在外面等待已久的楼谪揽住了柳绵的肩膀, 捏了捏柳绵的鼻子, “怎么丧着个脸,爹亲说什么了?”
柳绵惊讶地抬脸看向楼谪,“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啊, 天这么黑, 等会儿你怕怎么办。”楼谪十分自然地回复道。
“这我自己家,就这么大点地, 我怕什么。”柳绵反驳着,但一出来就能看到楼谪心里确实熨帖得很。
“是是是, 是我怕黑,我想让绵少爷陪着回去好不好。”楼谪毫不犹豫地回道,一副软柿子的态度。
柳绵勾了勾唇角,心里的沮丧也淡了些。
被楼谪揽在怀里,边走边说刚刚竹园里发生的事情。
楼谪也挺不解的,“爹亲为什么不和离啊。”
“可能习惯了吧,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柳绵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不愿意再接触新的人了,所以和不和离好像就无所谓了。”
“可是你不想爹亲困在这里是吧。”楼谪的语气也沉稳了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爹亲这么好的人,不该耗在这里,我们搬出去吧。”
柳绵有的时候真的无法不为楼谪和他的心有灵犀动容,如果是别人可能就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沈思月在府中不愁吃穿自己也没有外出的意愿,与柳成和离之事纯属没事找事。
“可是上次我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柳绵不太高兴地垂下了头,踢走了脚边的石子。
“过段时间再提一次,可以让利,少拿些东西,只要把家分出去就行,我今天去看了柳家成衣铺的格局,咱们开家新风格的碾压绝对没问题,估计过几天你爹看你手下这几家成衣铺生意火爆就要找你说话了,到时候可以顺势提分家的事,你可以要几家生意不太行的铺子换,我觉得你爹可能会动摇。”
楼谪想着柳成的性情分析道。
“怎么这么聪明,才见我爹不久,都把他本质看穿了。”柳绵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亮亮地看指点江山的楼谪。
楼谪顺了一把柳绵的脑袋。
等回了房,楼谪洗漱完主动去了软塌卧下。
“这软塌太小,还是你睡床吧。”柳绵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后,还是起身掀开被下了床,走过去跟楼谪说话,“你本就帮我良多,让你休息也休息不好像什么样子。”
“要么一起睡,要么你睡床,我不可能让你睡这的。”楼谪头枕在双手间,闭着眼道。
柳绵没忍住摸了摸楼谪浓密黑长的睫毛,“你又不喜欢我,对我这么好干嘛?”
楼谪睁开眼,看着柳绵很认真道:“我怎么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天天跟你搂搂抱抱干嘛?”
柳绵心里漏了一拍,回避开楼谪的视线,甚至都不用楼谪说接下来的话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你对兄弟也太好了吧。”
好到让人误解。
“你就值得这么好。”楼谪看着柳绵认真道,“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我真的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合眼缘的兄弟,你遇到事情我帮忙我心甘情愿啊,你别想太多,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我才对你好。”
说的话里又夹带私货了,主要楼谪也真担心柳绵爱上自己,他是不婚主义,这一生注定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他从来没打算谈恋爱,更别提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了。
如果柳绵真的弯了,哦,不对,柳绵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大概率喜欢男人的,应该说如果柳绵真喜欢上他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他不就痛失了一个好哥们吗?
“绵啊,你可千万别爱上哥了,哥真不喜欢男人,哥又舍不得你伤心,到时候可怎么办啊。”楼谪用玩笑的方式语重心长地说出心里的担忧。
柳绵没好气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想得美呢。”
楼谪双手捧住柳绵的手,笑着捏了捏,“还撒娇。”
柳绵一哽,完全没觉得自己伤心欲绝的强颜欢笑有撒娇的意思,顺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比你大好不好,我不喜欢比我小的,你放心好了。”
楼谪坐直了,原本平视的个头一下就起来了,“真的假的?”
柳绵点了点头,“嗯,骗你干嘛。”
“那我们一起睡吧,这软塌真的太小了,腿都伸不开。”楼谪立刻就把小了自己一圈的柳绵拦腰抱起,两三步走到床边放下,将人塞好后自己也迅速钻进了被子。
“害,真是白担心了,你昨天分床真是瞎胡闹,吓死我了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我又不会干嘛。”楼谪抱着人拍了拍背,“快睡吧。”
柳绵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看到楼谪这幅如获大释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想把楼谪推开都不能,还得装作笑嘻嘻地被人抱着,玩笑道:“以防万一嘛。”
“我有什么好防的,我性冷淡。”
楼谪浑不在意地说着,说出来的话却让柳绵惊掉了下巴,真的假的?原来问题真的出现在了楼谪自己身上啊?!
柳绵忧心忡忡,“啊?怎么会这样?你去看过大夫没?你看着不像啊。”
柳绵都想掀开被子自己看一眼了,楼谪把人搂得紧紧的,柳绵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那么大,“真的不行吗?”
楼谪倒吸一口凉气。
楼谪一把就把柳绵推开了,哪知道自己胡乱找的借口毫无防备地就抬头了。
艹,他在现代的欲望真的不强啊,怎么被柳绵碰一下就起来了,一定是原身身体的问题,这家伙,害惨他了。
“你乱摸什么。”
柳绵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脸通红,顺从地被推开了,口头上还不忘安慰楼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别难过。”
“嘘,别说了,睡觉。”小楼同学现在异常兴奋的状态让楼谪有些生无可恋了。
他觉得他要不还是回软塌睡吧,楼谪小心翼翼地掀被准备下床,结果柳绵弱弱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那双杏眼在黑暗中也亮着光。
“楼谪,没关系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也不嫌弃你,睡觉吧,别担心。”
楼谪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过了半晌,里侧的人睡熟后,楼谪下床了,他得洗个冷水澡思考一下人生。
带着一身凉气回到房中,楼谪又去软塌上把自己暖热了才爬回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样子往自己这边靠,楼谪自然地将人抱在了怀中,盯着柳绵那张漂亮的小脸看了半晌,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他得赶紧删除自己对好兄弟起立的恐怖记忆。
后来一段时间,兰园的菜谱都是些大滋大补之物,一直吃到楼谪流鼻血,柳绵才遗憾地让厨房做正常菜,每天晚上睡前楼谪得做不少运动发泄旺盛的精力才敢上床。
也导致柳绵一直以为没什么效果,看着楼谪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殊不知除了锻炼,楼谪天天半夜还得起来洗个冷水澡。
楼谪身体倒是越来越结实了,楼谪觉得他已经壮得能一打十了。
这段时间,京城里的嘉奖也传来了,不仅给了不少金银珠宝,还赐了楼谪一个名匠的牌匾,是当今圣上亲自题的字,这殊荣倒是出乎了楼谪的意料,圣上亲自题字,在这小县城里近乎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且不说这消息让众人听了反应如何,光是张妍,柳宁等后院一干人等便是气红了脸,林永安当时也在场,拉着楼谪赞不绝口的样子可是有目共睹。
后来还把楼谪拉走私聊了。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这琉璃这么稀奇的物件都被你研究出来了,我果然没看走眼!只是你那水稻之事怎么样了?”林永安问道。
“二狗,阿武没给县令汇报吗?长势很可喜,但第一次种,可能会比预计的少上一些收成,但也是大差不差,县令有个心里准备就好。”楼谪应对自如。
林永安整个人的喜悦都溢于言表,“好,本官信你!你这事是真了不得,圣上亲自题字啊,比我们县出的那两个举人都要风光了!好,好啊!”
柳成也没想到楼谪如此厉害,跟楼谪说话的时候一改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不亏是贤婿!好啊!”
此时他正和柳绵在分家之事上僵持,柳绵说要三家普通铺子的地契,拿那三家风头正盛的成衣铺换,柳成可不傻,那三家铺子柳绵也只是拿着代理权,地契还是在他的手上,他完全没有换的必要啊。
只是前些年柳绵争夺时,就要求这三家铺子的盈利亏损都归自己,柳成觉得柳绵翻不起什么浪花,自然同意了,也省了他替这个不听话的哥儿擦屁股的功夫,所以这些年这三家铺子的流水都进柳绵的口袋。
如今柳绵那一家都抵得上旁的十家了,这么多钱,柳成自然是又惦记上了。
第48章
柳成现在一副跟楼谪与有荣焉的模样, 柳绵就很生气,楼谪自己的荣誉凭什么还给柳成蹭上了啊!
趁着林永安还没走,柳绵不太高兴地一把把楼谪拉到自己身旁, “父亲,上次我说的分家之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本来柳成就不太愿意给这个哥儿赔三个铺子, 更别提如今楼谪身份又水涨船高, 柳成更不可能让他们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柳成那张脸笑得满脸褶子, 却是用眼神警告了柳绵一下, “绵儿说什么, 咱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多好, 爹又不是养不起你们,分什么家啊, 又胡说了。”
林永安笑着摸了摸下巴, 拍了拍楼谪的肩膀,“看来柳老爷还有家事, 我就先走了,过两天来我府中, 我给你庆祝一下。”
“谢谢林大人抬爱。”楼谪抱拳行礼。
柳成急了, “没事, 哪有什么事,小孩不懂事,林大人晚上留着一起用膳, 我们也要给楼谪庆祝呢!这天大的喜事啊哈哈哈。”
林永安无声笑了笑, 反而是转眸看向了楼谪,全然一副看楼谪意思的态度。
楼谪点了点头, “是啊,林大人一起留下庆祝吧, 正好过几天我跟夫郎分家的事宜还得麻烦林大人呢。”
柳成脸上满意的笑容一僵,用胳膊肘杵了楼谪一下,“贤婿说什么呢,被绵儿带的,尽说胡话哈哈。”
楼谪表情不冷不淡地避开了,“按照常理,父母膝下的孩子们成家了,就可以分出去住了,我和夫郎也成亲有些时日了,分家的事情是该提上日程了。”
柳成表情一凝,索性很快就想到对策,“可是贤婿是入赘我家的啊。”
“那我和楼谪和离好了,我到时候再嫁他一次便是。”柳绵浑不在意地回复道。
“胡闹!你给我闭嘴。”柳成低喝。
柳绵毕竟从小生活在柳成的高压之下,哪怕长大后知道他这个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努力摆脱他爹的控制,可是如今柳成一沉下脸,柳绵不自觉地犯怵了一下,被吓得一颤。
楼谪抬手拍了拍柳绵的背,缓解柳绵的情绪压力,看向柳成,“父亲,这是我的意思,如你所见,我和绵儿也不缺钱,我们分出去也会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反而是住在这大院中,人来人往的,我不习惯。”
“贤婿这说的是什么话…”柳成笑着还欲再说。
楼谪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看向林永安,“林大人?您看这事呢?绵儿也到了年纪,要分家也很正常啊。”
林永安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楼谪,心知又被他利用了一手,可是一点怒气都生不起来气,毕竟楼谪现在就是一块板上钉钉的金子,这种一句话的忙,林永安自然也十分愿意帮忙。
哈哈一笑,林永安上前一步,哥俩好地搭上脸色已经有些黑了的柳成,揽着人往里走了些,低声说道:
“柳老弟,这是你家事,我本来也不该插嘴的,可是你家这情况实在特殊啊,你家这绵哥儿实在有能耐,招了个这么厉害的赘婿,你还上纲上线,多让人寒心啊。”
“这分家不都是常事嘛,孩子长大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不就得学会放手了吗,咱们绵哥儿能招这么个贤婿,那是真有水平,你说你,把他嫁出去都不一定能嫁个这么好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就是分家吗,又不是跟你断绝关系,他们俩说来说去不还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你儿婿吗?你吃什么亏了?你在这事上跟他们干僵着,闹着那才是糊涂啊,弄的大家都不开心了,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柳成听着林永安的分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难怪人是县老爷,大家的父母官呢,说事就是通透,但柳成还是有些纠结,“可柳绵他不仅想分家,还想要走我名下的三个铺子啊。”
“柳老弟你这真是小气了,我家的哥儿要是能找个什么好的儿婿,别说三个铺子了,六个铺子我都想办法凑出来给他陪嫁。”林永安拍着柳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更别提楼谪还是入赘你家的,你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其实也不是柳成得了便宜还卖乖,主要是柳绵这哥儿与他并不亲近,他招了个再好的夫婿,还没有柳宁嫁了个有本事的能让他开心。
可是事已至此,林永安有一句话说到柳成心坎上了,柳绵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儿子,楼谪也是他的儿婿啊。
“是,林大人说的有理。”柳成点了点头,林永安和蔼地笑着,拿开了搭在柳成肩膀上的手,“喊什么林大人,喊林哥就行,去跟孩子们解释一下吧,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太独断了,不能让孩子们寒心啊。”
柳成目光顿了顿,恍然间看见柳绵幼时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嘴唇咬得鲜血直流,也倔强地说他没错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忘记当初柳绵是因为什么事被罚了,但小孩儿那死不认错的样子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林永安转过身,柳成也转过身看向他们,摆了摆手,“行了,我也是老了,舍不得你们,既然你们现在年轻人有想法,那便随你们去吧,绵儿就按你之前说的,过两天我便找人拟分家契书。”
柳绵欣喜地拉紧了楼谪的衣袖,没想到林永安三言两句就劝动了柳成,这也是楼谪的功劳,自从遇见楼谪后,他乱七八糟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他感觉自己以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楼谪就像个太阳似的,照亮了他的生活,还屈降尊贵地陪在自己身边。
“夫君,你真是个大福星!”柳绵的快乐溢于言表。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手心,“哪有这么感谢人的,夸人像个大福星是什么意思,真想感谢我就少给我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饭菜里吧。”
最后一桌人一起吃了个欢欢乐乐的庆功宴,回去的路上还是楼谪把柳绵背回去的,没看出来,这小家伙也是能喝得很,他早早就喊了停,导致林永安后来的酒都敬进柳绵的肚子里了。
柳绵趴在楼谪宽阔的背上,脸颊绯红但心里却很安稳,柳绵嘟脸吐了两个无形的气泡,蹭了蹭楼谪的背,原本还算清醒的神智在这种温馨安稳的气氛中也有些晕了。
柳绵合上眼,嘟嘟囔囔道:“这还是第一次喝了酒后有人把我背回去,楼谪…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真好。”
“你经常喝酒?”楼谪偏头跟柳绵说话,夹杂着酒气的温热触感从耳边擦到脸颊。
楼谪一愣,意识到那是什么触感后差点惊得把人从背上扔下去。
将头稳稳放在楼谪肩膀上的柳绵浑然无觉,他做梦都想亲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亲到了。
柳绵真的有些醉了,他从来没这么醉过,脑袋懵呼呼地还不忘回答楼谪的问题,
“之前成衣店刚到我手里的时候生意很不好,为了这事跟不少供应商,衣坊老板喝过酒,他们都瞧不起我是个哥儿,还挺难谈的,不过还好,都熬过来了,那些拒绝过我的老板看到现在成衣店的成绩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哈…舒服…”
柳绵语气软软地,说话也醉得断断续续地,但楼谪能感觉到他真心实意的开心,顾不上对刚刚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了。
楼谪眼眶莫名发热,他真切地意识到柳绵这一路来吃尽苦头,所有的不怕疼,喝不醉都有迹可循。
楼谪一步一步稳稳地将人背回兰园,柳绵已经睡熟了,楼谪耐心地给柳绵擦了擦脸,把醉红的脖子也擦了擦,又给柳绵脱了鞋袜,柳绵是真的白,也是真的粉,喝醉了连脚指头都是粉粉的。
楼谪将柳绵的脚掌按进温热的水盆中,很认真地揉搓,哗啦一声,水盆被踢翻,楼谪措不及防。
柳绵白嫩的脚掌精准地按上楼谪小麦色的侧脸上,按得楼谪脸颊的肉都挤了出来,柳绵睁开两只机智的杏眼,警惕地呵道:“是谁!”
楼谪有些无语,并不太想说话,沉默地把柳绵的脚擦干净塞进了被子里。
屋内就亮了一盏烛火,十分昏暗,柳绵坐在床上胡乱打着空气,紧张地喊人:“安禾!安禾!”
这时候还叫安禾,楼谪心里不太高兴地蛐蛐着。
“还安禾呢,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用。”楼谪没好气地把到处扑腾的柳绵按住,“别乱动,我要去洗漱,你乖乖地。”
柳绵鼻子微微翕动,慌乱紧张的眉眼平复下来,开心地弯了弯,一把抱住楼谪的上半身,放心地蹭了蹭楼谪沾着水迹的侧脸,高兴道:“是夫君!”
这谁还生得了气,楼谪任劳任怨地把小酒鬼重新塞进被子里盖好,小酒鬼眼睛晶亮又专注地盯着自己,楼谪没好气地捏了捏小酒鬼的脸,“要搁别人身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楼谪抽身离开,衣袖又被拉住,柳绵眨了眨眼,瘪嘴道:“你别走。”
说着,两个大眼睛水雾就迅速积了起来,给楼谪吓一大跳,连忙把人抱起来拍了拍后背,轻声哄道:“不走不走,我去沐浴,要不然臭,你不是最不喜欢臭了吗。”
柳绵抽着鼻子,在楼谪脖子处嗅了嗅,顶着红彤彤的眼睛摇了摇头,抓的人更紧了,“不臭,香的,不许走。”
楼谪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陪柳绵躺下,躺在外侧,一手顺着柳绵的背,一手捂住柳绵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第49章
楼谪的手刚覆上去, 就被柳绵的两只手扒拉下来。
再遮再拉,如此反复几次,柳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 楼谪好笑地弹了柳绵的额头一下,“干嘛, 还睡不睡觉了。”
柳绵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看着楼谪的目光一动不动, 弯了弯眼高兴道:“你长得真好看。”
这种无意间的夸奖真的很能俘获人心, 骤然的喜悦填满心间。
楼谪笑得有些无奈, 手一伸将柳绵这小子的头按进怀里, 心中有种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奇怪情绪,塞着满满的莫名情绪, 拍了两下柳绵的后背。
楼谪佯作正经地张口就来:“快睡觉, 不然大灰狼来抓你了!”
怀里人一下就安分下来了,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起来, 楼谪将人松开了点,柳绵因为刚被捂住的原因, 白皙的脸颊粉红, 红唇微张露出了些红红的舌尖, 呼吸混杂着酒香和他自身的玉兰花香绵长又有序地喷洒着。
怎么有人呼吸看着都这么乖啊,楼谪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点了点柳绵红润的唇瓣,软软弹弹地, 楼谪和触电一般将手迅速收回, 小心地松开了人,又去洗一天一度的冷水澡了。
一定是那些鹿茸, 牛鞭,十全大补汤的作用, 才让他刚刚竟然升起了想亲亲柳绵的想法,楼谪舀起一瓢凉水,兜头淋下,冰凉的水流划过脸颊,楼谪甩了甩头,用手干脆利落地抹了把脸,对,都是那些菜的错。
良久,楼谪从外间回去,软塌上的被褥已经被收起来了,楼谪带着些凉意钻进了被窝里。
很快,一个小暖炉就自觉滚进了他怀里,给他驱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楼谪胸膛的冰凉,熟睡的人还抬手给他搓了搓,热了些才把温热的脸颊贴上去,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楼谪无欲无求,闭着眼完全没注意这些小动作,以为柳绵没睡安稳,熟练地抬手给柳绵拍了拍背。
一夜无梦。
分家事情已经敲定,楼谪和柳绵今日去看院子。
“不用很大,有四个房间就够了,一个安禾住,一个爹亲住,还有一个做客房,院子得开阔,最好带一小片竹林和池塘,我们到时候再去挑几个鱼苗放进去,小的时候可以用来观赏,养大了就可以吃了,就买做酸菜鱼的鱼苗吧!好吃!”
柳绵和楼谪轻装便行,楼谪看着柳绵滔滔不绝的样子就不自觉地轻笑,顺手揉了一把柳绵的脑袋,“好,都听你的。”
柳绵转过脸看向楼谪,“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吗?对于我们的新家。”
楼谪本来准备说都行,听你的,看着柳绵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认真思考了一下,楼谪才道:
“唔…我们还得再加一个房间,留着给你偶尔想做衣服的时候用,另一半就做书房,买些话本书籍,对了,你不是要练字吗?这段时间都没顾上教你,到时候搬了家,我就在书房教你练字好不好。”
“好!还要教我作诗!到时候我就给你做件新衣当做你的辛苦费。”柳绵开心地挽上楼谪的胳膊。
楼谪笑着应下,“到时候再开一块田地,无聊了就可以种种地,再养些鸡鸭,让爹亲帮我们看着,爹亲有事做心情肯定也会好一些,对了,等爹亲身体好些,可以让爹亲再管管铺子里的事情。”
沈思月和柳成一同打下来的柳家布庄,做这些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柳绵一听果然眼睛一亮,“嗯嗯!还是你想得周全,等爹亲身体好了,看铺子查账肯定没问题,啊啊啊,好想赶紧搬出来啊。”
楼谪把刚刚顺路买的小绵羊糖人一口塞进柳绵的嘴里,“好了,房子还没买呢,都先高兴上了。”
柳绵拿着糖人开心地弯了弯眼。
楼谪无奈地戳了一下柳绵的额头,柳绵顺势往后一样,楼谪轻笑:“傻兮兮的。”
柳绵一手拿着糖人轻咬着,一手拉着楼谪笑而不语,半晌,实在忍不住笑得将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楼谪在跟他一起商量布置他们的新家这个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
二人一起看了不少院子,直到最后一家才定下来,与柳绵新分的成衣铺子也近,院子也够开阔,就是池塘和竹林什么的都得自己后续找人来挖,主要是这院子的风水很好。
“坐北朝南,院子开阔方正,藏风聚气,背面的山上还带有十亩地,也就是价格高了些,不然早就卖出去了,不过这种房子人住着招财进宝,二位未来肯定节节高升啊。”卖房的牙人介绍道。
要说风水这个东西,楼谪以前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穿越这么玄学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楼谪不得不转变一下观念了。
而柳绵生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商人,更是相信风水学,他自己无聊时还看过几本讲风水的书,此时也知道牙人并非凭空编造,他刚一迈进院中,就感觉神清气爽,这种院子爹亲住着也舒服。
楼谪和柳绵又去院内看了看,柳绵问道:“夫君,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喜欢就买,买这个院子还附上后山十亩地,虽然贵了点,但我们也不缺钱。”楼谪视金钱为粪土地说着。
“好好,先付十两定金,等明日契书写好后,剩下的咱们立契的时候再当面结清即可。”二人出去跟牙人沟通,牙人也没想到他们连价都不讲直接买下,正欣喜着呢,一个人喊住了他,
“哎,我回去考虑了一下,八百两,便宜八十两,我不要那后山的十亩地,这房子卖给我如何。”
楼谪和柳绵此时正在院内商量着哪块挖池塘,哪块种树,哪块放鸡鸭呢,听到声音不自觉回了个头。
这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哪怕楼谪跟柳绵说过程逍年病好还恢复神智了的事情,这乍一看见柳绵还真有些不习惯。
一身华服,身量笔直修长,头发用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眼皮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卖房的牙人。
更令人奇怪的是,柳宁此时竟然一脸温柔小意地笑着站在程逍年身旁,要知道柳宁以前最看不上程逍年了,还私下嘲笑过柳绵被一个傻子纠缠的事情。
“这几天没怎么在家看见柳宁,没想到在这见到了。”柳绵新奇道。
柳绵,柳宁,程逍年,还有上次听见齐玉争吵时喊的名字,罗长生,这些都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汇聚在一起,楼谪看着正在跟牙人说话的程逍年和柳宁,忽然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些名字了。
不,不应该是听过,而是看过。
楼谪突然意识到他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穿越,而是穿书了…
他姐姐楼安然是世界一流游戏制作人,开创了很多新颖的剧情流游戏,创作的游戏不仅国民度很高,海外也不少跟她合作的大公司,为了保持灵感,他姐姐什么书都看。
楼谪有的时候想要些历史类和农学类的专业书籍,都是找楼安然要,寄过来的一箱书里时不时就夹杂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楼谪倒也不抗拒,他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看完专业书籍后会把那些小说也顺便看了,有的网文作者写小人物生活写得很精妙实际,楼谪也都当做学习了。
对其中乱七八糟的感情线基本是一目十行,没忘脑里放,像这种有哥儿第三性别之类的种田文楼谪看的也不少,除了觉得作者脑洞大以外没什么别的想法,谁知道他竟然穿越进了一本他曾经囫囵读过的一本小说里。
小说的名字楼谪都记不清了,但如今仔细一回想,楼谪还是能记个大差不大的剧情。
一本重生爽文,主角赵安平是明安王朝的四皇子,上辈子夺嫡失败,受害意外重生成为安陵县程家草包儿子程逍年。
受柳宁蛊惑误以为是柳绵害了原身,以为柳绵是个心肠歹毒,自私自利之人,动用手段使柳绵破产,找奸人杀害柳绵,最终重新科考官拜宰相,协助这一世的四皇子登帝,两人在过程中发现彼此十分契合,最终he。
一本重生+权谋+水仙的无脑爽文,楼谪看的时候也没带脑子,随便过了一下,读完的唯一感受就是现在人的脑洞是越来越大了,他现在想想还能记得完全是因为他天生记性好。
此时这个剧情应该是赵安平发现穿越之后搬离程家,以防程家人发现程逍年换了个芯子的节点,拿的借口是要备考科举,反正程青山是很支持。
赵安平前世是一个皇子,自然有很多妻妾,所以刚重生回来时和安陵县的柳宁有过一段情,但也只是因为柳宁长得不错,赵安平倒也不介意纳入房中,后来进京后,就把柳宁自然甩掉了。
而原书中没有楼谪的穿越,柳绵执意拒绝程逍年,导致程逍年受刺激投湖,后来赵安平穿越过来后,柳绵也对他爱答不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赵安平本就心高气傲,在这县城中还遇上这么个眼高于顶的哥儿,心里本就不满,再加上柳宁在赵安平耳边各种吹枕边风。
赵安平动动手指就把柳绵弄死了,美约其名替原身报了仇,也出了柳宁这么多年受柳绵欺负的气。
原书中描写过这一段,破败的街巷里,程逍年一身华衣,长身而立,身边站着志得意满的柳宁,浑身是血的哥儿无声无息地咽了最后一口气,他不甘心,可那有什么用呢,可谓是恶人有恶报。
第50章
屁的恶人有恶报, 原书是按照赵安平的视角展开,将柳绵描述成了一个谋害家人,野心勃勃, 觊觎家产,不忠不孝的恶毒哥儿, 如今楼谪穿越其中, 哪能不明白这全然是赵安平在柳宁的误导下产生的单方面臆想。
而原书中柳绵从未干过恶事, 就是努力向上积极地活着, 却就因为这可笑的臆想, 最后死不瞑目。
“夫君?你怎么了?”
楼谪收回视线, 看着眼前担心自己的柳绵,柳绵阳光下顶着蓝色发带明媚俊俏的样子和阴暗角落里满身是血, 死不瞑目的模样交融, 楼谪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手。
不行,绝对不行, 柳绵绝对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这么好的人就该长命百岁, 寿终正寝, 无忧无虑, 等白发苍苍时带着眼角的笑意安稳地合上眼才是。
他得救柳绵!
楼谪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我们也去看看?”
“不好意思, 程少爷,我们院子已经卖出去了。”那牙人微躬着身, 讨好地说着。
县城不大,哪家发生点什么事几天就能传开了, 更别提他们做这行的向来消息灵通,程家大少恢复正常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前几日还在书院大放异彩了一番,人人都道程家又要出一个举人了。
“卖出去了?”程逍年的眉毛蹙紧,有些不悦。
“怎么卖出去了,昨天我们不就来看过了吗,怎么还能卖给别人。”柳宁道。
“是是,可是程公子昨日说考虑考虑,也没给个准话,今日我就又带人来看了,如今定金都付了,这…真是不好意思了。”牙人陪笑道。
程逍年面色有些沉,本来他觉得小县城一处院子而已,卖八百八十两有些贵了,他也不是缺那钱,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岂知回去考虑了一下,今日以来院子就被买走了,这让他穿到一个破县城后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
但他知道今非往昔,他没有皇子的地位无法再以权压人,柳宁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立刻善解人意地开口道:“逍年哥哥,可以问问是谁要买这个院子,咱们跟他商量一下,一般人不会不给您面子的。”
那日,他在程家目睹了程青山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立刻意识到程家背景不简单,后来精心设计了几次偶遇,尤其是程逍林这个已经中举了的二少爷,可惜程逍林对哥儿没兴趣,于是柳宁才把目标重心放在刚清醒的程逍年身上。
程逍年也有程逍年的好,长得俊美非凡和楼谪也不遑多让,家世又非凡,能嫁入程家他可就能真正地压柳绵一头了。
柳宁这样想着,语气温柔地劝说着。
程逍年虽没说话,但也觉得是如此,程家虽不显色,实则程青山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因为站错队,当今圣上登基以后自觉告老还乡了,圣上也乐得成全,程家如今在这小县城中确实可以说是土皇帝了。
他上一世是天潢贵胄,虽然最后夺嫡失败,但他前半生也是人上人,香车美酒不缺,住的宫殿更是金碧辉煌,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皇宫他一出生就在,如今想要个县城的破院子竟然还被抢走,程逍年冷哼了一声。
牙人抹了抹汗,“这…这我们有规矩,我们也不方便说啊。”
柳宁笑了笑,“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们就是聊聊天,人家自己愿意退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柳宁说着,余光无意间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形,高大的身形柳宁一辈子都忘不掉,上次把他按在地上毫不怜香惜玉地揍晕过去的人!
楼谪!柳宁气得牙痒痒,看到楼谪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时又不自觉地一颤,他现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可见楼谪有多残忍。
“怎么了?”程逍年注意到柳宁的不对,也看向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楼谪和柳绵。
柳宁往程逍年身侧躲了躲,眼神娇弱地看向程逍年,“那,是我哥哥他们一房,他们怎么在这,难道听说我跟你一起看院子…专门来捣乱的,是了,哥哥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想要的都会抢走,哪怕扔了都不给我。”
柳宁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地传递给了程逍年,言罢,抹了抹眼角,扯了扯程逍年镶着金边的衣袖:
“算了吧,逍年哥哥,我们再去看看别的院子吧,我哥哥脾气犟,是不会让步的。”
一个县城的小哥儿,再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程逍年拍了拍柳宁的手背,“无事,我们问一下。”
“楼公子。”程逍年冷淡地给楼谪点头示意了一下,楼谪外貌气质出众,那日来程府看过他,他自然有印象,昨日圣上亲自题字嘉赏之事更是震惊全县,程逍年想不知道都难。
“程公子,好巧,最近身体好些了吗?看你的气色好了很多。”楼谪浅笑道。
“已经好了,多亏楼公子妙手回春,你们在此处也是看院子吗?”程逍年问道。
“是啊,这是我和夫郎的新房,过几日办乔迁酒时程公子可以来玩。”楼谪道。
“哥哥,哥夫好。”柳宁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看了他们一眼。
给柳绵看得稀奇,这家伙除了在柳成面前装成这样,平时都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的,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准没好事。
柳绵冷淡地点了点头。
柳绵本就相貌明艳带些锐利,面无表情时便是天生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程逍年看柳绵这样,一下就坐实了柳宁说他高高在上,眼高于顶之事,心中更加不满,一个哥儿,还拿起乔来了。
“楼公子,你说巧不巧,这院子我和宁儿昨日也来看过了,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你开个价,我再买下便是。”程逍年大手一挥道。
“程公子说笑了,我们不缺钱,这院子即说买下,那哪有转手的道理?我和夫郎也很满意此处,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分了,在眼光上也不谋而合。”
楼谪还是笑着,但明摆了不让步的意思,程逍年没想到楼谪一点面子不给,脸色有些沉了,顾及着楼谪昨日才受嘉赏才勉强没有发作出来,不然谁要跟他们这两个村夫不谋而合。
小地方的人就是目光短浅,粗鄙不堪,这么好的结交机会竟然寸步不让,程逍年冷哼一声,摆袖离去。
柳宁没想到上次被程家拿捏得死死的楼谪,这次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程逍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去追程逍年了。
一个照面的功夫,楼谪已经差不多能从程逍年的神色行为中摸出他的性格了,刚愎自用,自命不凡的自大狂,如果不是原书的主角光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官拜宰相,另扶新帝。
楼谪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直擦冷汗的牙人,“你去忙吧,有事我们会找你的,明日带着契书来柳家找我们即可。”
牙人如获大释,忙感谢了一番跑走了,真是要命,一个程逍年的气势就很逼人了,结果看着温文尔雅的楼谪刚刚跟程逍年照面的功夫也不遑多让,气势上甚至还压了程逍年一头。
柳绵有些忧心,能成功分家他就很知足了,搬出来后他就想带着爹亲和安禾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总感觉刚刚程逍年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其实让了这个院子也行,我们再找一个也行,之前那个就还不错,有现成的池塘,程逍年毕竟是程府的大儿子,上次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家有点莫名其妙,这程逍年说是恢复了,也不知道这性格正常不正常,会不会又因为这事发难啊,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绵如画的远山眉忧愁地压低,楼谪更是心里难过,柳绵从来都不想招惹是非,一直顽强倔强地向上生长着,可是却得到那样凄惨的下场,楼谪揉了揉柳绵的眉心。
柳绵没有上帝视角,他以为自己避开这些是非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楼谪知道,即便没有今天这件事,未来程逍年也会因为另一件事讨厌上他,柳绵就是被设定成了一个恶毒的反派,想躲也躲不开。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抗,将百变的情况掌握在自己手里,楼谪柔声道:
“可是那个带池塘的院子很小,基本上一般都是池塘了,还很旧,池塘里脏兮兮的,到时候蹦出来几个癞蛤蟆到卧室里你怕不怕?”
柳绵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他也不是怕,就是恶心,一下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忙夸赞楼谪:“还是你想得周全。”
其实还有别的几个院子也挺大,可以新挖池塘,只是没有这块的风水好,不过他听出来了,楼谪就想住这里,他就没有多说了,既然楼谪喜欢那就住,买都买了,再说七说八的多煞风景啊。
到时候如果真的又被程家盯上了,柳绵抿了抿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自己选的夫君,哪能让夫君连想住的地方都住不上啊?
“那我们去集市看看家具?”楼谪拉住柳绵的手。
柳绵立马把那些忧心抛之脑后,开心地点了点头。
琉璃店也快开张了,楼谪寻思着还得搞点什么出来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上一辈子赵安平没夺嫡成功,说明现在那个皇上并不属意他。
楼谪不想走科举路线,他是偏自由的个体,不想被朝堂束缚,但如果程逍年这一次也中了状元,那对付起来真的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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