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苗疆凶蛊
四年后。
暴雨如注, 夜色中霓虹灯模糊闪烁,冲刷一片湿滑的路面。
“哎呦我去,这么重的烟味, 你们谁把□□放出来了!”一个穿着白T的青年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在大雨声中嘶声怒吼:“这还没到掩护的时候呢!”
“不是我们组放的!我们没投□□!”
“也不是我们组!”
“小林你问一下指挥官怎么办!硬攻还是——”
那个被叫做小林的青年顶着一脑门的雨水钻进车里, 气喘吁吁的转头问副驾上的人:“师父,怎么办?”
小林说着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 他下意识的有些怕这个神情冷淡的男人,或者说,全作战组上下应该没有不怵这位的。
四年前作战组高层更迭, 一口气改革了十几条规章制度, 其中就包括了组内合并的政策, 原先的一组二组三组四组统一合并成一个整体, 统称灵异事务处理部队, 摄魂组, 医疗组再单拎出来,归另一个部门管理。
而小林身边这位陈指挥官就是部队的总长官, 两年前他笔试第一被招进来的时候,陈指挥官过来巡视了一圈新人, 然后就朝李司令指了一下他。
“这个我要了。”
李司令和蔼可亲的冲他笑了一下:“喜欢就带在身边吧,师父带徒弟,一向是我们这儿的优良传统。”
于是林西同志就顺利的成为了总指挥的小跟班,平时喊师父,下班喊指挥官。
虽然林西有点怕他,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 他师父对他不错,该有的照拂和指点一样都不少, 就是不爱笑,加上他身形高瘦,常年一身黑色制服,气质冷峻,就让人无端的望而生畏。
就比如此刻,林西举着检测仪杵在他师父面前,战战兢兢:“师父?”
“那不是烟雾弹。”陈时越毫无起伏的开口:“那是瘴气。”
“瘴气?”林西一愣:“居民楼里怎么会有瘴气?”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陈时越简短的说着,一边推门下车,雨水溅落在他修长笔挺的裤子上,制服外的风衣一拢,裹挟起一阵寒凉的雨气,整个人看上去凛冽而利落。
林西在身后一路小跑跟着他,试图给他师父撑把伞,然而陈时越身高腿长,走的太快了,林西不仅没跟上,还在雨水里险些打了个滑。
陈时越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回过身来,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林西趔趄着站稳,脸红到了脖颈:“谢,谢谢师父。”
“不客气,现场情况再跟我复述一遍。”陈时越从他手里拿过伞撑开,示意他自己站好。
“哦,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附近一栋居民楼内出现大量爬虫,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净,越喷药越多,越喷药越多,泛滥成灾,但是说来奇怪,那些虫只活动于这一个居民楼里,出了大门,虫就不跟来了。”
“昨天当地居民已经拨打了119求助,进去一通扫射,结果把十几个火警折腾的够呛,虫还没杀完,总不能把屋子拆了吧,然后案子就到咱们这儿了。”
林西老老实实的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陈时越的脸色,庆幸的发现那张冷冰冰的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陈哥,现在怎么办?这瘴气大的根本看不清楼道,里面还有虫巢,要不申请一下把房子炸了得了。”另一边有手下提议道。
陈时越不咸不淡的瞥过去:“怎么?你是打算把这栋楼的拆迁费全算我们账上?”
“……当我没说陈哥。”
陈时越沉默着把外衣脱下来放在组员手上,然后稍挽袖子露出精悍而白皙的手臂,转头对林西吩咐:“走,来几个人跟我一起进去。”
“其他人在外边等我。”
小张微微瞪大眼睛:“陈哥你打算硬闯?”
这回不等陈时越开口,林西就率先出声:“去,有你什么事,让兄弟们原地待命。”
陈时越选了带他一道进去,说明师父十分的器重他,林西美滋滋的想着,随即脸色郑重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陈时越大步跨进了漆黑一片的单元楼里。
空气里有虫群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尽管外面雨声轰隆隆,但是林西仍能十分清晰的听到脚下细密的动静,可见虫群到达了一个多么庞大的体积。
“别看脚底下,大步跨过去。”陈时越在最前面沉声说道:“跟紧我。”
也许是害怕惊扰更多的虫子,他们谁都没有开灯,林西只能凭借微弱的夜视力,一步一步的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胆战心惊:“师父,市区里怎么会出现瘴气呢,那不是深山老林里才有的东西吗?”
“那就说明有人把深山老林里的东西带到了市区。”陈时越淡淡道:“而它恰好能在市区里存活。”
林西不解的挠了一下头:“哦。”
陈时越终于在四楼的一户人家门口站定了脚步,手腕上的检测仪滴滴作响,身后所有人寒毛一竖,瞬间严阵以待。
林西看着陈时越,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林西:“……”
这鬼地方根本没有人住了好吗!怎么还敲门问一下?
下一秒,门缝发出“吱呀”一声,往后缓缓的,向他们打开了门。
林西吓得血液都凝固了,险些没昏倒过去。
“谢谢。”陈时越冲着空气道了一声,然后就举步进屋,毫无芥蒂的在四周看了起来,他静静的将目光投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那里躺着三个人,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死状很奇怪,全部都是咧着嘴笑的状态,面部表情极其僵硬,笑的很瘆人,死前眼睛还是睁开的。
以至于林西一转头又活生生吓得一个激灵:“……我的亲娘呐!!!”
陈时越回头瞪了他一眼。
林西便硬生生将剩下的尖叫咽回喉咙里了。
这是一家三口,二十多岁的儿子,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是父母,三人都呈一个很诡异的形态瘫倒在沙发上,屋内的瘴气反倒是比走廊里淡一些,仿佛就是为了方便他们进来查看一般。
陈时越走到沙发前蹲下来,始终保持着那副又冷又平静的神色,仿佛眼前出现再诡异的事物,都触动不了他。
林西踩着小碎步挪到他师父身后。
“手电筒。”陈时越头也不回的伸出手。
林西迅速的把东西递给他,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十分两难的境地,他不敢离死人太近,怕诈尸,但也不敢离陈时越太远,怕没有安全感。
就在他一脸崩溃的进退两难时,陈时越默不作声的拔出刀,闪电般将面前的尸体剁开了,白花花的肠子和黑虫搅和在一起,狂涌出来,惊得林西一个暴起后退,不慎撞到了身后的衣柜,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陈时越很无奈的转身注视着他。
林西连连鞠躬表示抱歉,伸手就去扶那衣柜,被身边另一个同事大哥拍了一下手:“爪子缩回去!”
“陈哥,这就是这些虫子的老巢了吧。”那大哥低声请示道:“要抬出去么?”
陈时越摇了摇头:“就地处理。”
林西这才看清他手指间松松的握着一只打火机,时不时拨弄一下,焦黄和幽蓝相融的火焰就在他颀长的指尖跳跃。
“都出去等我吧,把门带上。”陈时越起身道。
众人明显一愣。
“老大,这么诡异的地方,我们还是跟您……”
“按我说的做。”他言简意赅的打断道。
林西只得跟着身边的同事一起退了出去,临走还十分不放心的盯着他师父的背影。
陈时越孑然一身站在原地,将打火机向上一抛,明亮的火焰顷刻间落在他漆黑的仿若幽潭的眼眸里,转瞬就又被无尽冷意吞没了。
门板合上,隔开了林西的视线。
“别担心他,咱们老大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身边那大哥安慰他道:“我们每次出危险的任务都是这样,他都自己处理,我们几个主要起到一个气势上的作用。”
林西还是不甚放心,他满脑子都是陈时越刚才孤身一人立在房中,漠然面对黑暗里未知危险的模样,坚无不摧,毫无破绽的强悍。
房间里隐约传来几声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人肉被火烧焦的气味顺着门缝传进来,闻的林西心里发怵。
心说他师父该不会是在里面切了肉然后烤了再吃吧,他一边想,肚子一边咕咕咕发出几声抗议。
一旁的同事匪夷所思的看了看他,感慨道:“小林,口味真够重的哈。”
林西:“……”
少顷,陈时越从里面推门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约有一整条胳膊长短的大白虫,滑腻皮肤上黑血滴落,一看就是从死人身上刨下来的。
这玩意儿有点过分恶心了,众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塑料袋。”陈时越扫了他们一眼,开口疲倦道:“这就是虫母,满单元楼的虫子都是它生的。”
林西瑟缩着朝他伸出一只塑料袋:“……师父,你这是……从哪儿逮来的?”
“那个儿子的肚子里,虫母以死人的血肉为食,快速繁衍后代,导致了楼里如今的局面,报告下周一交给我。”陈时越拿袋子把死虫子一装,然后就率先下楼了。
众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走出单元楼。
“就这么结束啦?”小张有点不可思议。
陈时越一挥手:“进去几个人把尸体和虫子收拾一遍,再喷一遍杀虫剂,林西下周一一并过来检查。”
林西忙不迭的应了,上前给陈时越拉开车门,让他师父在后座上坐好了自己才进去。
陈时越上车以后,有人一捅小张:“要不然人家是作战组二把手呢,实力摆在那儿。”
一路车队浩浩荡荡开回总部,林西坐在副驾驶上,不时拿后视镜偷瞄。
陈时越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也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单纯闭目养神,林西只能注意到窗外霓虹灯的光影在他脸颊上忽闪忽灭,暖黄的路灯光芒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射出小片阴影。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几声震动,陈时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消息。
“掉头,去夜江KTV。”他对司机道。
司机没有任何疑问,调转方向盘就按照他说的转过弯去,他们身后一众车辆虽然明显有点不明所以,但也齐刷刷跟着掉头,始终跟在陈时越车后。
“师父,我们去哪儿?”林西好奇道。
第一次跟陈时越出完任务,他已经没那么害怕这个大权在握的年轻帅哥了,甚至来说,他现在有点崇拜师父。
陈时越垂着眼看手机:“你刚才已经听到了,为什么还要再问我一遍?”
“你带我们去唱歌啊?”林西眨巴眨巴眼睛。
“想唱待会儿给你单开一个包厢。”陈时越活动了一下脖颈:“我去办事,你在我隔壁自己玩。”
林西觉得他师父指定是以前带过小孩,但又不知道具体怎么带,于是整个人就呈现出一种,全程冷着脸的宠溺感和庇护感,冷硬而可靠。
林西心里暖呼呼的,嘿嘿笑着道:“师父,你真好。”
陈时越无声的勾了一下嘴角,接受了这个赞扬。
“你家里是不是有弟弟妹妹啊?”林西乘胜追击:“不然怎么这么会当师父?”
“没有。”陈时越转头看向窗外,阴影和光线倏然从他俊朗眉宇间穿梭而过:“可能因为以前也有人这么带过我吧。”
车辆停靠在KTV旁边,陈时越推门下车,身上还有没抖落干净的雨水,他随手从手下怀里捞了一件西装外套,披在湿漉漉的衬衫上,换衣服的间隙,线条流畅腹肌分明的小腹被十分明显的勾勒出来。
陈时越是十分标准的腰窄腿长,肌肉线条匀称而力量感十足,就一刹那的功夫,林西几乎都能脑补出他在多少凶险的诡境现场里搏杀的场景。
他面无表情的穿好衣服,抬腿走进包厢。
直接进到里面的vip客房,出来迎接陈时越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借李有德的东风,重新当回灵异学院校长的魏南山。
也就是当年扣发傅云毕业证的那位。
陈时越挑了下眉,侧身进屋,直接朝着主位的沙发坐过去了,大摇大摆的二郎腿一翘。
“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163章 苗疆凶蛊(二)
“您坐, 您坐。”
陈时越并不清楚魏南山具体的年龄,但在傅云念书的时候,他就在灵异学院当校长了, 而傅云还比陈时越大七岁, 如今再怎么算, 也已经年过半百了。
魏南山此时笑的一脸褶子,端着酒弯腰躬身的站在陈时越面前:“陈长官, 您看是这样,费校长先前留在学校的那批人,对于我们教学工作还是十分的不配合, 您看能不能出面——”
“到底是不配合教学工作, 还是不配合你?”陈时越没有伸手接酒杯的意思, 心平气和的抬头道:“这两者差别可有点大了。”
魏南山满堆着的笑脸一僵, 险些挂不住:“能有什么区别, 我从教这么多年, 一心为了学生,他们因为原先费校长开出待遇好的缘故, 更倾向于前任领导,不肯服我的话, 那,那您说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学生嘛!”
“灵异学院是公办院校,工资待遇都是固定开出的。”陈时越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费谦本人自己出资给手底下的老师们提高待遇,一供还是三年是吗?”
“他到底是来当校长的,还是来当慈善家的?”
魏南山急的满头大汗:“陈小哥, 这话不能这么论, 不管费谦是谁,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 那我和老师们都得齐心协力对学生负责不是?”
“你叫我什么?”陈时越反问道。
“……陈指挥长。”魏南山如同一个瘪了气的皮球,骤然垮下去,言语都变得低声下气了起来。
陈时越沉默的注视着他不说话,酒气充盈的室间气氛凝固的厉害。
最后魏南山没有办法,拿着酒杯一饮而尽:“拜托您了。”
陈时越笑了笑:“您这是干什么,搞得好像我欺负老人家似的。”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这事您自己处理,我今天来赴你的约,是有别的话要替司令问你。”
魏南山脸色一白。
“先前给学校批的那笔款,魏校长说是要建新校舍,但是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个学生入住进去。”
“……想等着甲醛味散一散再进去。”魏南山虚弱道。
“是吗?”陈时越叹了口气:“那下周我会派人去验收成果,麻烦您和诸位老师做好准备,听您话的那部分就行。”
“但凡中间有一点点的不达标,”陈时越顿了顿,没说下去,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已经溢于言表。
魏南山脸色苍白的目送着他出去。
“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一个人。”魏南山突然开口道。
陈时越停住脚步,听他把话说完。
“你像我二十年前最讨厌的那个学生,狂妄自大,以色侍人,不择手段……”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一枚锋利的酒瓶盖从空中高速旋转飞镖似的投掷过来,倏然刺中魏南山的额头,又带着血“咣当”跌落在地。
魏南山痛的闷哼一声,大怒出声:“你——”
“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贬低那个人的话。”陈时越掸了掸沾染酒气的手指,平和的问:“听懂了吗?”
“再有下次的话,我就把你和你那鬼知道掺和了多少破铜烂铁的注水校舍一起砸成碎片。”
魏南山捂着额头咬牙不出声。
“下周一我去检查校舍工程质量,你最好快点把贪掉的空缺,自掏腰包给我补上,否则我保证让你后悔从费谦手里抢这个校长的位子。”
包厢大门砰然合上,陈时越穿过灯红酒绿的走廊,沿途灯光五彩斑斓,伴着屋中劲爆的舞曲和吵闹声,人气十足,但林西感觉无论周遭热闹成什么样,都丝毫沾染不到陈时越身上。
他站在KTV的大门口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吩咐手下道:“时间不早了,让他们都各回各家,不用跟着我。”
众人皆是暗喜着应了声,数几十辆车尽数散去,只留下陈时越和他的小徒弟,再加上司机三个人。
“师父,您过两天真的要去灵异学院查他们的工程吗,您每天日理万机的,要不我替您去一趟? ”
陈时越瞥他一眼:“下周一是元旦,法定节假日,你确定你还来上班?”
林西:“……师父您当我没说就好。”
接下来的两天林西舒舒服服的在家休了三天假,完全把工作上的一堆事忘到了脑后,直到陈时越微信上问他要出任务的报告材料的时候,他才火急火燎的从床上爬到电脑跟前开始写。
“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发给您,我发誓。”林西一边狂敲电脑一边给陈时越发语音条发誓:“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嗯,行,不急。”陈时越那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只是背景声有点吵。
“师父你在哪儿啊,那边声音好大。”林西好奇道:“咱们单位举办什么活动了吗?”
“没有,我在灵异学院,今天是他们的毕业典礼。”
陈时越似乎很匆忙,说完就挂了,留下林西一个人对着手机一脸疑惑:“毕业典礼?怎么魏南山还邀请你了?”
陈时越当然不是魏南山邀请过去的,他难得一身便装,白衣黑裤休闲外套站在学校的草坪上等人,这身装扮很巧妙的中和了些许平日里周身强悍而冷峻的气势,将他整个人显得年轻了几岁。
今天是蓝璇的毕业典礼。
当年傅云从高三天台上拽下来的小姑娘大学毕业了,前几天刚过22岁生日。
时间和思念都是很玄妙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生活的片刻光影里,你又能清楚的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我们大合照拍完了,待会儿陪我去湖边合张影吧。”蓝璇一身漆黑学士服,顺手把学士帽摘下来放陈时越手上,让自己的脑袋透个气。
陈时越很有耐心的点了点头:“你就喊了我一个家属来?”
蓝璇梳理刘海的手一顿,有点心虚的道:“……还有成纱。”
正说着,一旁石柱后面就转出来一个打扮朴素,帽檐压的很低的女人。
看身形倒是窈窕挺直,作为曾经的同事,现在的对手,陈时越对成纱的身形说得上是很熟悉。
“提前说好!”蓝璇站在他俩中间,一手拉着一个人,神情紧张道。
“我不懂你们大人的事,但是今天你们俩来,不分阵营,不分敌我,就只是我的两个哥哥姐姐,好不好?”
成纱看上去整个人是紧绷起来的,双拳紧握,警惕的瞪着陈时越。
陈时越没搭腔,但还是没拂小姑娘的兴致,随意的点了一下头:“行,我配合。”
蓝璇又央求似的摇了摇成纱的手,成纱只得无奈的依了她。
蓝璇一手挽着他们一只胳膊,自己站在中间,对镜头笑的阳光灿烂。
“小陈哥,跟我比个耶。”
陈时越板正的举起两根手指竖在她脑袋上:“嗯,耶。”
“姐姐,跟我比个心。”
成纱提起嘴角,手掌微屈,陪她比划了一个完整的心形。
等到蓝璇被别的同学拉去拍照的时候,成纱和陈时越两人就只能相对冷淡的看着对方,丝毫看不出来一点当年并肩作战的情谊。
“叛徒,李有德的走狗,白眼狼一个。”成纱低声骂道:“当年老司令第一次招你进作战组,我就应该毙了你。”
陈时越对她这番狠话不以为意:“在你第四次刺杀李司令无果之后,你现在是作战组榜上有名的A级通缉犯,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晃悠,不怕被逮住吗?”
成纱闻言反唇相讥:“你在我们这边的暗杀名单上也位居榜首,今天一个手下都不带,不怕被人做掉吗?”
“做掉我?”陈时越短促的笑了一声,仿佛觉得她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自四年前冯元驹去世后,作战组正式归李有德管辖,以成纱李毅冉怀宸等人为首的原组员不服,带领一众旧部出走自立门户,编制也不要了,这么些年除了上门帮民众处理一些小鬼怪,剩下的全部火力都用来给李有德找麻烦。
陈时越是李有德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又是从旧部里背叛出去的人,自然受到的仇恨更多。
不过陈时越本人倒没表现出什么态度,口诛笔伐,骂他他就受着,执行任务中的刺杀他就毫不客气的刺回去,至于寄到公共邮箱里的恐吓信,揉吧揉吧让林西扔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
人生在世,身边的战友,亲人,爱人,都是走一程散一程的,执着自己的执着就好了,其他的随他去。
毕业典礼散场,成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群,也没和他们告个别,蓝璇失望的在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找见成纱的影子,只好闷闷的上了陈时越的车:“她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毕业之后什么打算?”陈时越升上车窗问道。
“没想好。”蓝璇如实回答。
“走吧,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一眼。”
“我不要去作战组工作。”蓝璇低声道。
陈时越没有生气,语气很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喜欢。”
陈时越沉默了片刻,启动了车子:“去成纱那边也行,让那帮人好好照顾你,万一哪天在战场上碰到了,当不认识我就行。”
蓝璇忍不住怒道:“你说什么呢!”
陈时越带着她七扭八拐,开到作战组总部,安保都认识他的车,陈时越一路畅通无阻行驶到最里层,那是一处铁门封锁的监狱,周遭戒备森严,起码有十几个持枪武警每隔几步一个站岗。
陈时越将车停在一边,直接刷脸进门,蓝璇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由得心里发毛。
他最后终于在一间牢房前站定了,对旁边随时候立着的狱警吩咐了句:“吧018号提出来,我有话要问。”
“是,长官。”
蓝璇随着他走到审讯室,隐约觉得这个018号犯人可能有点来头,门里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被狱警搀扶着拽到玻璃对面的人终于抬起头,撞进了她的眼帘。
“我靠……小季!”
018号囚犯不是别人,正是原摄魂组组长,季长风同志。
小季在看到陈时越的下一秒就猛然暴起,破口大骂:“姓陈的狗东西——你他妈怎么还活着,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没在你刚进来的时候弄死你!!别他妈碰我!”
两个狱警压都压不住他,不得已只好将他反缚了铐在椅背上,一棍子敲下去:“老实点!”
“你后半辈子就跪着给李有德当狗吧!你连我们冯组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陈时越挥了挥手,不耐道:“给我把他嘴堵上。”
蓝璇一脸惊恐的看着小季,又看了看陈时越,脸色白的吓人。
“这已经是我第七次把他逮进来,又放出去,又逮进来了。”陈时越在小季痛苦的呜呜声中说道:“你自己问问他,这是第几次潜伏在我上班路上拿枪想射杀我了。”
“前天早上差一点就击中了。”陈时越伸手拍了一下大衣上一块很明显的火烧痕迹,看的蓝璇胆战心惊。
“我没那个精力和你玩七擒孟获,你要是真想在这儿呆着,你就多住几天,这回不放你出去了,我最近工作忙,比较累。”陈时越起身示意狱警把他带回去,自己则慢吞吞的走出监狱。
蓝璇追上前去:“你带我来看他干什么?”
陈时越转过身:“小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手上没有能用的摄魂型人才,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偶尔来我这儿打打零工。”
蓝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翻译道:“那就是想让我跟着你干呗?”
陈时越不置可否。
两个人在监狱外安静的对视了一会儿,蓝璇忽然展颜笑道:“行。”
“这么痛快?”
“你如果想的话,随时可以在每次逮到季长风的第一时间击毙他,且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是你从来没打算伤害他们,包括成纱也是。”蓝璇诚恳的望着他的眼睛道。
“小陈哥,认识这么多年了,比起阵营,我更相信你本人。”
陈时越挑了下眉,摇头失笑。
“行,那你记得来上班。”陈时越道。
“哎有稳定养老没?”蓝璇打趣问道。
“没。”
蓝璇惨叫:“啊!为什么——”
“因为他干不长了。”陈时越安详而温和的说。
“谁?”蓝璇一怔,她敏锐的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李……”
“过两天见,自己打车回家吧。”陈时越转身进办公楼,懒洋洋的向后摆了一下手。
“怎么感觉这人位置坐的越高,精神越萎靡……”蓝璇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
陈时越回身合上自己办公室的门,随手扔了车钥匙,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呆滞的注视着漆黑空荡的办公室,毫无人气。
窗外隐约传来秋蝉细碎的鸣叫声。
这是傅云走后的第几个秋天了。
你走后,我身边空无一人。
陈时越抿了一下冰凉麻木的嘴唇,从柜子里翻出几个舍曲林片含在嘴里就水吃了。
趁着药劲没上来,他沉重的从沙发上起身,手机里弹出来几条未读消息。
“哥,樊老太太签证那事我帮你留意了,但是可能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办下来她也未必愿意远离故土,要不你先劝劝文雪阿姨?”
“趁着你现在在作战组还有实权,无论如何先保着他们出去躲躲,不然您在李有德手底下做事,一直殚精竭虑的提防着他找阿云的家人报复,实在太辛苦了。”
陈时越盯着手机上的消息,无声的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一下太阳穴,药劲上来了。
他慢慢的扶着沙发再次坐下来,眼睛一合,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李有德给他传来讯息,说那天的楼层上的虫没处理干净,让他再派人去一趟。
陈时越略微有些烦躁,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谁没事愿意去出外勤加班,满作战组应该也就他这一个孤家寡人过年过节没地可去,无人相依了。
于是他就只身一人回到了那栋单元楼。
临时值班的民警熟稔的和他打了招呼,就掀起警戒线放他进去了。
这种等级的鬼域,说实话陈时越没把它太当回事,一手拿着烧虫子的打火机,一手插兜,晃晃悠悠的就上去了。
那三具尸体已经被作战组拖回去了,满屋子里死人腐臭和虫卵尸体的味道却还没有散干净,陈时越拨着打火机,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在了道旁的一具衣柜上。
他走过去打开柜门,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衣服早已发霉长满了毛,蛆虫就在衣服堆里一波一波的蠕动。
陈时越蹙了下眉心,将点燃的打火机丢进衣柜里,虫群受到灼烧顷刻间四散开来。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陈时越猛然向后后退一步,下一秒漫天瘴气从衣柜中升腾而起,旋转绕屋三周,蔓延布满了这个单元楼,其中浓度最高的就是陈时越所在房间。
不对,这不是瘴气,陈时越心想。
这应该是那群虫排出来的毒气,杀伤力巨大,人一闻就头重脚轻,恍若有种飘飘欲仙的快感,就跟磕了药似的。
陈时越总算知道那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了。
他捂着鼻子,向后踉跄几步,刚想拿手机给总部求助,然而脑袋后忽然挨了一记重击。
陈时越登时就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室内,手腕上束缚着铁链,一动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地下室的门被人哗然打开,有人从中破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陈时越身前扬手一拳,又狠又重砸在他的面门上:“可算是找到机会了,今天看爷爷怎么把你千刀万剐!”
陈时越眼前被砸的一片血糊,他勉强辨认出来眼前这人的面容,是他反目成仇的老战友冉怀宸。
冉怀宸一拳打过去犹嫌不够,回身找工具,却被头顶一个声音喝止住了。
“行了,一会儿别真打死了。”
那声音温润而和煦,带着一丝那人特有的舒朗,是陈时越日思夜想几千个日日夜夜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顾不得脸颊上血水横流,拼命循声转过眼去——
下一个瞬间,傅云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身形清瘦,姿态和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优雅而挺拔。
陈时越张了张嘴,有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再也支撑不住,泪如雨下。
第164章 苗疆凶蛊(三)
傅云一出声, 冉怀宸已经扬起来的锤子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下了,掀起一阵令人胆寒的风声。
他恨恨的盯着陈时越,半晌缓和着喘过一口气, 放下斧头对身后的人恭敬的道了句:“傅哥。”
傅云手上端着茶杯, 在陈时越面前停住了脚步, 见冉怀宸还是紧握着锤子不放,便伸手把锤子从他掌心里拿过来自己拎着了。
“真要让你杀他, 你下得去手吗?”傅云神色平静的对他道:“四年前他不是还救过你么?”
提起这一茬,冉怀宸果然神色一怔。
四年前作战组在雪乡处理眼球疫病,集体中招奄奄一息, 离死神就差一步之遥。
靠的就是服用陈时越经过毒虫噬咬过后的血才得以保住一命。
冉怀宸慢慢的后退几步, 眼睛里仍然闪动着愤怒的火光。
“……可他为了一己私欲, 全然不顾老司令和冯组长旧日恩情, 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 在李有德手底下为虎作伥, 他不该死么?”
地下室门口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人,将屋外的天光密不透风的遮挡起来, 陈时越眯着眼睛看去,其中的大部分人他都认识。
都是作战组先前不肯归顺李有德的旧部, 他们自发的形成了一个组织,这些年没少给陈时越找麻烦。
现在他落在这群人手里,显然情况不妙。
不过陈时越眼下无暇顾及这群虎视眈眈随时预备着撕碎自己的老战友。
他的全服心神,都放在傅云身上。
“留着他还有用,让我先问几句话, 好吗?”傅云耐心道。
冉怀宸最后怒瞪了陈时越一眼, 克制道:“那你小心点傅哥,出任何情况及时喊我们。”
说完他一挥手, 带着一众围观的人出去了,地下室的门合上,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个。
傅云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陈时越,轻声感慨到:“好久不见了啊,陈时越小同志。”
“来,要不要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为虎作伥自甘堕落甘为走狗把老朋友们得罪个遍的?”
他说完之后停顿了几秒,自觉重伤昏迷这么久,还有如此强悍的成语储备量和记忆功能,看来万丈悬崖没把他的脑中枢神经系统摔的太磕碜。
傅云同志对自己的恢复能力感到非常满意,然后他继续低头看着陈时越:“问你话呢。”
“还是说也要我给你来一拳才肯张口?”
陈时越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两人目光交接的瞬间傅云神情一滞:“你……”
“不是,你别哭啊——”傅云着慌道:“我又没真动你?”
陈时越看上去很不好。
那状态激烈的几乎有点吓着傅云了,他蹙着眉心,极其痛苦的大口喘着气,眼泪急剧从眶中滑出来,因为喘息和抽泣的太厉害,他不得不低头撕心裂肺的呛咳出声。
傅云“咣当”一下扔了锤子,俯下身一迭声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哎哎——陈时越你别吓我!”
陈时越眼泪汪汪的抬起头,一行泪水就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滑下来,泪光将他清透而明亮的眼睛浸的湿润而脆弱,闪烁着满腔难以言喻的委屈。
傅云:“……”
老天爷,他看着有点可怜怎么回事?
像只被大雨淋湿的狗狗,因为在外面贪玩而溅了一身泥浆,回来被主人呵斥着拿铁链拴在门外,然后抬着他圆溜溜的狗狗眼,祈求的望着你。
傅云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几分。
但是又不能让陈时越看出来自己心软了。
于是他干咳一声:“你……先把眼泪收一收,我有话问你。”
“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不跟你动手,只要你好好回答,至于他们会怎么处理你,我就管不着了。”傅云强自淡定道。
“让我抱一下你……”陈时越小声说道。
“什么?”傅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你了,让我抱一下你,我就什么都说。”陈时越目光诚恳而充满祈求,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傅云站在原地没动,怀疑道:“我让你抱一下,你会趁机偷袭我吗?”
陈时越一听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沙哑而失落:“……你看我舍得吗?”
傅云依旧很柔和的注视着他,但却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只是微微俯下身子,像从前那样环过他的脖颈,将下巴在他肩头搁了一会儿,这就算是一个简单而蜻蜓点水的拥抱了。
“这不算,这是你抱我,我没抱上你……”陈时越委屈巴巴的挣动了一下被铁链禁锢住的手腕:“好歹放开一只手吧。”
“差不多得了。”傅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呵斥道:“我已经够优待俘虏了。”
“是吗?”陈时越语气不变,声音里还带着残存的哽咽:“老板,那我可能需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优待俘虏。”
傅云反应过来危险时已经迟了。
只听“咔嚓”一声,陈时越猝然拧断了自己的大拇指,电光火石间将右手手腕从铁链间挣脱出来,傅云分明听到了一声骨头脱臼的脆响,然而陈时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的将指骨按了回去。
脱索而出的右手爆发出强悍的灵力,一掌拍碎了左手的铁索。
然后顺势沿着傅云的腰身搂下去,力道强硬而不由分说,整个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他借着环抱傅云的姿势,顺手将刚刚拆下来的铁链还施彼身。
傅云仓促之间给了他一拳,但是毫无作用,陈时越轻轻松松抓过他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冰凉的触感贴着傅云的腕骨,他又惊又怒的挣扎却无济于事,陈时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用铁索将他反缚在栏杆上。
陈时越慢条斯理的揉着略显红肿的手指关节,眼圈还带着残存的红,他冲傅云微微一笑:“老板,你不会和他们一样,以为我这四年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全是李有德栽培吧?”
傅云的脸色因为用力挣扎而涨的通红,他实在没忍住,对陈时越怒道:“你他妈——放开!”
陈时越看着他愤怒而震惊的神情,很伤感的笑了一下:“你怎么能跟他们一起,对我刀剑相向呢?”
你甚至不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陈时越静静的注视着他挣动间逐渐因为脱力而苍白的面容,大概是重伤未愈的缘故,傅云比以前虚弱了不少,没过一会儿,就彻底没什么力气了。
只能就着这个被绑缚的姿势,仰视着陈时越,他微微喘息着道:“你松开我,可以挟持我离开这里。”
“没必要两败俱伤。”
陈时越解下自己的领带,心平气和的蹲下身平视着他:“很好的主意,不过我可能用不到。”
“因为我不会受伤的。”
傅云敏锐的意识到他动作的倾向性,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着躲避:“你干什么!”
下一秒他眼前一片漆黑,陈时越将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了他的眼睛上,傅云动弹不得,也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陈时越将他的视线完全遮盖住。
“陈时越,你别——”他努力发出点动静来,试图向上面的人求助。
“嘘。”陈时越将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老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我去把你的那些小朋友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不会太久的。”
“画面会有点血腥,你就不要看了。”
傅云心底骤然一凉,惊喝出声:“你别乱来!那都是你以前的朋友!”
这句话的音量骤然拔高,终于惊动了上面的人,冉怀宸率先一脚踹开门:“傅哥!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脖颈上就猛挨一记手刃,连声都没吭一下,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陈时越跨过冉怀宸倒地的身体,迎面而来的齐林和邱景明大喝一声对他拔刀相向,陈时越仰面躲过两刀砍杀而来的锋刃,掌心一翻,狂暴灵力隔空正中刀柄,顷刻间将两人的武器打的脱手而出。
刀刃落地的瞬间,灵力余波犹在,不偏不倚刚巧撞在齐林和邱景明的脑袋上,两人皆是浑身一颤,颓然倒地。
都是曾经在作战组训练场上搏杀过的人,他们的一招一式,陈时越再清楚不过了。
他将三个昏迷的老战友拖到一边,抬头冲着眼前一众全副武装披坚执锐的李有德反对党们和气的点了一下头,里面还有不少他曾经熟悉的面孔,成纱也在。
“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偌大的屋子里喊杀震天,碰撞的灵力和怒气席卷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成纱第一次正面见识到陈时越火力全开的武力值强度。
简直堪称恐怖,对力道的把控,角度的精准,还有混乱战场中随机应变,招式突变的反应能力,都堪称一绝。
跟四年前那个跟在傅云身侧的小年轻全然不一样。
她一边抵挡着后退,一边心底暗暗咂舌。
房中桌椅板凳沿途爆裂,噼里啪啦滚落一地木屑粉末,陈时越单膝点地,眼神如锋刃锐利淬冰,单手拎起桌畔花瓶裹挟强悍灵力猛甩出去,乒铃乓啷砸昏数十个对手。
成纱彻底放弃抵抗般在他眼前站定了脚步,眼睛一闭道:“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时越没什么表情的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指着倒了一地的人对她道:“自己安顿他们去疗伤,我和傅云在地下室。”
“一个小时之内,不要来打扰我们。”
……
傅云费劲在身后挣动铁链,不多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与此同时陈时越慢吞吞的推开地下室的门走了进来。
傅云听见了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眼睛上被蒙着领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对方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辨认来人的身份。
陈时越最终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好半晌却都没有任何动作。
他身量很高,傅云尽管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那人极强的压迫感。
四年而已,陈时越变的太多了,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这是当年那个尚且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小青年了。
陈时越伸出手,动作很轻柔的解开了蒙住他眼睛的领带。
然后将手伸到他背后去,傅云哆嗦了一下,似乎有几分抗拒。
“别动,我在解开它。”陈时越耐心的对他解释道,动作意外的温柔而小心翼翼。
傅云动了动嘴唇:“谢谢。”
缚在他手腕上的铁索应声而落,傅云转动了一下被硌的生疼的手腕,神色流露出一丝痛苦。
陈时越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我弄疼你了吗?你等我一下,我身上有带药膏。”
“不用。”傅云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陈时越伸出去的手又僵在半空。
“我现在是完全受制于人了,对吗?”傅云对他苦笑一声,摊手道。
陈时越收回手平静道:“不是。”
傅云挑了挑眉。
“你在我这里永远站上风。”
这话着实出乎傅云的意料,他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作何感想。
陈时越蹲下身,和他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目光复杂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傅云,用目光反复描摹眼前人乌黑秀丽的眉眼。
傅云和他对视着,然后无奈的笑了:“……你怎么又哭了?”
陈时越不说话,转眼间眼泪再次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颤抖着手,一把握住了傅云的腕骨,再也克制不住的呜咽出声:“……我很想你。”
一颗泪水打在傅云的手臂上,烫的他从里到外一阵极其剧烈的战栗,仿佛顷刻间融化了两人之间冰封的四年,化作汩汩暖流在傅云心底流淌。
傅云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扶起陈时越湿漉漉的脸颊,柔声向他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很想你。”
我这辈子从没再奢望过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就算今天阵营两立,刀剑相向,只要傅云好好活着站在我面前,四年隐忍误解,枪林弹雨,口诛笔伐,就都不会再伤到我了。
陈时越哽咽的喘过一口气,眼泪掉的越发汹涌,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刚才楼上那个一人干翻几十号对手的疯狗不是他一样。
傅云拿他毫无办法,打也不是,哄也不是。
“好了,好了……知道这几年你受委屈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哎呦祖宗,别哭了。”傅云到最后简直手足无措了:“陈时越小同学你给我收敛一点!”
陈时越“嗷”的一声终于彻底释放出来,一个猛扑嚎啕大哭着扎进傅云怀里,肩膀耸动拼命闻着傅云身上熟悉的寒香气。
成纱颤巍巍的站在地下室门口往里看,刚巧和傅云对视了一眼。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过来看的,你们俩动静有点太大了。”
傅云一只手抱在陈时越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安慰,一只手冲成纱挥了挥,一脸头痛的示意她关门出去。
成纱翻了个白眼回身关门,末了最后探头对傅云道:“你让他小声点哭!待会儿刚才被他打晕的人又被他自己吵醒了!”
傅云瞪大了眼睛,把陈时越从自己怀里拎起来:“你打晕了一屋子的作战组前成员?”
陈时越小声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故不故意的问题,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人体改造吗?武力值怎么提升的这么恐怖?”
陈时越将脑袋继续往他的颈窝里埋,闷声闷气道:“成纱那群人一个星期刺杀我八次,武力值再低也练出来了。”
得,他还给委屈上了。
傅云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生我气,觉得我是叛徒……”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觉得你是叛徒了?”傅云似笑非笑,歪头逗他道。
陈时越泪眼汪汪的抬起头:“啊?”
“我去看过老太太和妈妈了。”傅云温声道:“她们很好,并且让我代为转达对你的感谢。”
“这几年辛苦了啊,小陈同学。”
第165章 苗疆凶蛊(四)
这厢陈时越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哽咽抽泣等极其没有出息的模样中缓过气来。
那厢地下室的门被人再次轻轻开了个细缝, 有人从中探出脑袋来。
“陈时越小同学,你的血腥清剿行动好像有漏网之鱼啊。”傅云揉着他的脑袋笑道:“怎么回事,见到我太激动, 反侦察能力退化了。”
陈时越呜咽一声, 不想理会身后的事。
“宝贝, 我肋骨要断了,你再不松开点的话。”傅云低头“嘶”的一声, 神情痛苦的回握住陈时越搂着他死不松手的爪子,虚弱的推拒道:“乖,轻一点。”
陈时越闪电般松懈了力道, 但还是没将傅云放开, 以一个禁锢的姿势将他困在臂弯和墙角之间, 低头抹了一下眼泪, 又小声重复道:“对不起。”
“没事。”傅云无奈道。
“没事个什么啊!阿云你别让这小子给骗了!他刚才一个人撂翻了咱们上上下下几十号人, 打完了这会儿在这儿开始抹眼泪了?”澹台公隆老爷子举着个锅铲气势十足的站在地下室门口:“放开阿云, 给我过来!”
“我说我没事,又没说他们没事。”傅云哭笑不得, 陈时越拱在他身上,搞的他起不来身也动弹不得。
陈时越委屈的伏在傅云怀里不出声, 默默流泪。
本来想着把他绑回来以此和李有德方谈条件,结果真把陈时越弄回来了,发现打也打不过,哄也哄不好,还是个大麻烦。
傅云冲澹台公隆无可奈何的摊了一下手, 示意他也没办法。
澹台公隆拿食指警告性的指了指他:“待会儿这小子把你阴了, 给咱们这儿来个一网打尽,你就老实了。”
陈时越猛然起身, 眼泪一抹正色问道:“从我昏迷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傅云想了想:“二十多个小时吧。”
陈时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全身上下的所有衣服裤子口袋全摸了一遍,发现空无一物。
“我手机呢?”
傅云和澹台公隆面面相觑。
“好像是在小冉的口袋里。”澹台公隆迟疑道:“怎么了?”
“去帮我把手机拿过来,然后让成纱把所有人喊醒,十分钟之内顺着这栋房子里的密道有序撤离,不要发出声音。”陈时越果断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
“地下室的地板是空心,我站起来第一秒就发现了。”陈时越语气极为严峻:“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快去!”
他在高位处坐的久了,说话时的口吻自带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威严感,澹台公隆深吸一口气,下一秒竟真转身按照他说的办了。
傅云微微仰头看着他,神情复杂。
“怎么了?”陈时越注意到他的神色,一边询问一边跟他解释:“李有德二十四小时之内打不通我的电话,会根据我们身上装的定位芯片找到我的位置,你说我已经失联二十多个小时了,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出事了。”
陈时越从隔壁的偏卧里掀起一张床单,拎起来抖落抖落然后夹在怀里,继续对傅云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
“这四年,你好像变了很多。”傅云轻声道。
陈时越闻言不置可否,良久低头风轻云淡道:“生活所迫嘛。”
成纱已经叫醒了所有被打晕的人,众人揉着剧痛的脑袋来不及找陈时越算账,就被成纱和澹台公隆一个一个拽进了密道里。
“好了同志们,我知道大家想复仇,想跟李有德拼命,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听话,先安全撤离,保全我们的人最要紧。”
冉怀宸最后一个钻进密道,临走时回头催促傅云:“傅哥,快走啊!”
陈时越一边拿手机回工作群的消息报平安,一边伸手将傅云拦腰一捞,强行锁在自己身侧,头也不抬道:“你留下。”
“姓陈的你安的什么心!现在除了我们外面没有人知道傅哥还活着!你——”
“我要是不安好心,你们现在一个都走不了。”陈时越反手一指窗外几束强烈刺眼,破窗而入的探照灯,低声对他道:“看在从前几年战友情的份上,别逼我把你亲手送到作战组的刑讯室里,和季长风当邻居。”
成纱回过身将他拉走了:“哎呀,你快点的吧,他害谁都不会害傅云的。”
陈时越上前合上了密室的门,再仔细藏好了入口的位置。
“你真打算今天晚上就让我见李有德?”傅云笑道:“太仓促了吧。”
陈时越瞥他一眼:“当然不是。”
“陈指挥长!陈长官——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装甲车逐渐逼近的轰隆声,数十个穿着作战组黑色作训服的人持枪带盾,呼啦啦将各个入口围了起来,为首那人举着个大喇叭朝里面喊话。
陈时越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前,居高临下推开窗户:“我在,找我什么事?”
底下人陪笑道:“害,没什么事长官,就是您这几天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司令担心您,让我们过来接您一下。”
那人周围一圈手下朝着屋内探头探脑。
陈时越神情冷若冰霜,眉心微蹙的俯视着他们,周遭气压一瞬间就降了下来。
“长官,您在屋子里这是……来休息来的,司令说他不记得你在这一片地方有房产。”那人试探的问道:“屋子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我们还接到命令,要进去搜查一圈,以保证您的安全。”
陈时越移开目光淡漠道:“可以,我的人和车到了吗?”
“到了到了,林西!过来接你师父下楼!”
林西火急火燎的从车子的队尾狂奔过来:“来了,师父——”
陈时越站在二楼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别急,把车开过来,开到门口,屋里有人,我要带回去。”
林西:“……啊?”
刚毕业入职的大学生有一点好处,就是够清澈,通俗来讲就是够傻。
林西虽然疑虑,但并没有想太多,自然也想不到陈时越失踪两天之后,现在莫名其妙要带个人回去,这件事的奇怪性。
他立刻转身照办,留下一众惊疑不定的作战组手下。
陈时越懒得解释,反正在他下楼上车之前,这帮人不敢进门来查屋子。
傅云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待着看陈时越怎么解决。
林西很快将车停到了楼下,然后火速下车高高兴兴的道:“下来吧师父!”
陈时越转过身,溜达着走到傅云身前,傅云眼中流露出一丝警惕。
“你干嘛?”
陈时越将指尖伸向他的上衣衣领,从上到下用力一扯,登时将傅云里面的衬衣撕的破烂不堪,几缕布条飘在地上。
傅云惊得目瞪口呆,他发现四年不见,陈时越已经不是变化大了,这小子可能发育的有点变态了!
从体力到思想,到脑回路等各个方面上的变态。
陈时越一手按住他老板闪身就想蹿的身形,硬生生将傅云拖回床榻上,和颜悦色的安抚道:“别担心,他们不会认出来你的。”
“我他妈信你个……”傅云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气急败坏的怒斥来,不过很显然他此刻反抗无效。
陈时越用床单将他从头到尾一罩,傅云所有的挣扎和愤怒被摁进被子里,下一刻他整个身体骤然一腾空——
陈时越直接将他连人带床单扛在肩上,步履轻快的下楼出门,迎着手下们瞠目结舌的脸色,大步流星的打开车门,将傅云扔进了副驾驶坐上。
“长官……这这这……这是?”
陈时越合上副驾驶的门转回身,气定神闲的对手下道:“诸位帮我转告司令一声,就算我干活儿好使,作战组也不能真给我当驴使啊,工作难得清闲几天,在荒郊野岭找点刺激——”
他说着神色暧昧而风流的往车窗内瞟了一眼,周围手下瞬间心领神会,发出阵阵哄笑。
“有什么问题?”陈时越抱臂问道。
“没有,没有!”
“当然没问题了哥!陈哥你玩的开心就好,司令那边我们如实汇报!”
“看不出来啊陈哥!”
……
陈时越嘲弄似的笑笑,冲林西一招手:“走了,上车。”
汽车驶过郊区空无一人的马路,空气里无比安静,只能听到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傅云艰难的从被单里挣扎出来,前襟被扯的支离破碎,他没好气的骂了陈时越一句:“有病似的。”
陈时越一边开车,一边笑出了声。
似乎对被傅云骂的这件事表示很愉快。
林西一脸好奇的在后排打量傅云,转头兴致勃勃的对陈时越道:“师父,这就是你包的男模吗,长的真不错!”
傅云:“……”
陈时越终于彻底忍不住了,一脚踩下刹车,伏在方向盘上笑的浑身颤抖,直不起来腰。
傅云忍无可忍裹着被单一巴掌抡上去,咬牙切齿道:“陈时越,你没完了是吧?”
三人终于安全到达了目的地。
陈时越现居的家,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小别墅,外观精致洋气,围墙上挂着打理精致的爬山虎和牵牛花,院落秋千石桥小亭子一应俱全,装潢看着奢华大气。
不过傅云一进门就看出来这屋子平时不常有人住。
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空荡荡的沙发和桌椅摆在客厅里,玄关柜台处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装修比410豪横多了,陈时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享受呢?”傅云四下打量着房间感慨道。
“单位分配的。”陈时越简略道:“我平时不住。”
“为什么?”
“太大了,害怕。”
傅云沉默半晌,回忆了一下半个小时之前的战况:“……你认真的?”
陈时越笑了一下:“嗯,但是有你就不怕了。”
林西看看陈时越,又看看傅云,犹疑不决道:“师父,你确定这是你包的男模吗?”
“你们现在的成人产业光走肾已经不够了,都开始走心了?”
傅云朝他微微一笑,温和道:“小朋友,告诉你个秘密,只有走不了肾的客人才会退而求其次,跟我走心。”
林西瞳孔地震!!
紧接着他一脸悲怆的转向陈时越:“师父,原来你不行啊!”
陈时越:“……”
傅云今天晚上总算扳回一局,挑衅的冲陈时越昂了昂下巴。
陈时越伸手点了点林西,警告道:“你该去睡觉了。 ”
“你。”他将傅云的手腕一抓,皮笑肉不笑道:“我负责让老板见识见识,我到底能不能走肾。”
傅云被他一路跌跌撞撞拉进卧室,又被他不由分说的往床上一推,倒在软乎乎的被褥里。
“早点睡,我去给你拿衣服,撕坏的脱下来我待会儿扔。”陈时越嘱咐道。
“不让我见识一下走肾的威力了?”傅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笑道,他舒展时半截腰身不经意间被柔软的衣料勾勒出来,瘦削而线条流畅,从陈时越的角度看去,还能瞥见他塌陷下去的腰窝。
陈时越喉结滚动片刻,然后逼着自己移开眼睛,冷静的道:“那你最好还是祈求我念在旧情的份上走点心。”
“毕竟有些人还没有给我交代,他是怎么骗了我整整四年,然后又死而复生的。”陈时越直起身子道:“傅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完全不生气?”
傅云托腮仰视着他,慢慢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弯了下来。
他伸手一拽陈时越的衣领,将他猝不及防拽到在自己眼前,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你想让我怎么交代,嗯?”
第166章 苗疆凶蛊(五)
陈时越眼神暗了暗, 下一刻他单手扣住傅云的手腕,一把将他推翻在床上,低头凶狠的堵住傅云的嘴唇, 以一个不容反抗上位者的力道在那人身上肆意掠夺。
傅云断断续续的喘息着, 眼角洇出了泪光, 很快被陈时越用粗糙的指腹揩去。
傅云比四年前更清瘦了,大病初愈, 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声单薄,陈时越的掌心虚虚的扣在他凹陷下去的锁骨上,目光如炬寸寸侵占。
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 无论是体力, 还是地位, 亦或者手中的筹码, 博弈的算计头脑, 此刻的他终于和傅云强弱调换过来了。
四年前的陈时越最渴望的, 就是能一夕之间变的很强大,然后将想保护的人统统罩在羽翼下。
四年过后, 他终于做到了。
笔墨间一笔带过的四年看上去永远那么清浅,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知道个中苦楚辛酸, 原来年长者所有的游刃有余和胸有成竹,都是拿无数个殚精竭虑的过往换来的。
陈时越描摹着他修长脆弱的脖颈,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傅云如今的体力确实大不如从前,跟他闹着玩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扶着陈时越的手臂,求饶道:“祖宗, 我知道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但来日方长,我今日在床上咽过气去了, 咱俩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你再守四十年寡么?”
陈时越气的一噎,没忍住俯下身,又在这人嘴唇上蹂躏了片刻,恨恨道:“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过他显然被“咱俩以后的日子”这句话取悦到了,于是不情不愿的起身,放傅云去洗澡。
“衣服放柜台上了,热水也放好了,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去把楼下另一个祖宗安顿一下。”陈时越说着披上衣服下楼去了、
傅云盯着他高瘦而肩宽腿长的背影,不由的失笑出声。
小崽子长大了。
“车钥匙给你,今晚回总部睡,明天一早司令那边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陈时越把林西送到门口吩咐道。
林西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师父,你谈个恋爱,怎么对司令这么如临大敌啊?”
“司令认识这帅哥?”
小兔崽子一语中的。
陈时越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看的林西心里发毛。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多嘴,该打——”
“行了,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吧,明天早上指着你给我通风报信呢。”陈时越不由分说将他推出门,最后叮嘱了一句:“别睡太死。”
“知道了师父!”林西摆了摆手,跨出院门。
陈时越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便关门进屋。
楼上传来哗哗的水声,陈时越抬头望了望主卧的方向,下意识地去摸烟盒。
但又想起来傅云身体不好,或许不能闻烟,于是便又将手收回去了。
他在客厅里倒了杯水,自己站在玄关旁慢慢润着喉咙,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默良久。
陈时越仰起头,在黑暗中再次湿了眼眶。
“咕咚——”
楼上石破天惊传来一声响动。
陈时越:“!?”
他一个箭步火速上楼,站在浴室门口彭彭拍门:“傅云!傅云你没事吧!?”
里面水声骤停,紧接着传来傅云有点艰涩的声音:“进来帮我一下。”
陈时越不敢犹豫,一把推开浴室门,里面蒸腾的雾气迎面糊了他一脸,不过陈时越顾不得这些,他快步推门进去,拎着浴巾裹到傅云身上,将他整个从地上捞起来,顺手一关花洒。
“你怎么回事,洗个澡还能把自己摔地上?”陈时越匪夷所思。
傅云闭了下眼睛:“……低血糖。”
“嗯。”陈时越将他打横一抱,走出浴室直接放到床上;“光顾着组织人手绑架我了,忘记吃饭了是吗?”
傅云靠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是嘴唇还泛着刚刚被亲吻过的嫣红,他疲倦的笑了笑:“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距离我挣脱绑匪突围成功,这才过去两个小时不到!”陈时越没好气道:“你先躺着,我去厨房看看。
片刻之后,陈时越在楼下叮铃哐啷一听折腾,最后端上来一碗糖水。
“家里就放了两个罐头,我全倒进去了,你先垫一下,我现在叫外卖。”
傅云从床上支起身子,费力道:“不用那么麻烦,罐头就够了。”
陈时越显然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一边低头下单,一边又从一旁拎了毛毯过来,将傅云又包裹了一层。
傅云披着毛毯喝完了糖水,脸色微微恢复了些许红润,眼睛一闭就打算睡了。
“哎?”陈时越一个翻身上床,压在傅云身上,不满道:“你还没告诉我,当年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傅云把脸往被褥里埋了埋,含混道:“那就没死成呗……”
陈时越看他实在疲惫,也就没打算再问下去了,于是探头恋恋不舍的又在傅云唇间轻啄了几下。
回身下床的间隙,他手肘不慎在傅云的胸膛上磕绊了一下,然后就听身下人发出“嘶”的一声带痛的闷哼。
陈时越慌忙把自己从傅云身上撤下来,伸手就要掀他被子:“怎么了这是,你胸口有旧伤?”
原本昏昏沉沉的傅云察觉到他的动作,忽的爆发出力气来,一把抢过被子边缘,不让陈时越扒拉:“哎哎哎——陈时越小同学,久别重逢不是你耍流氓的理由,自重一点。”
“我里面没穿衣服!”
陈时越哪里肯给他打岔混过去的机会,一手擒住他手腕别过去,一手拎起被角猛然拉开。
然后他就呆立在原地了。
那人从小腹到腰身瘦削而苍白,数道又深又重的缝合痕迹,还有几个明显是贯穿伤所致的疤痕触目惊心,陈时越颤抖着手去触碰他的躯体,然而傅云喘息了两声,很快把被子裹好了。
他疲惫的垂下眼睛:“看完了吗,看完把衣服给我。”
“这都是你摔下悬崖的时候伤的吗?”陈时越没有动作,坐在床塌的边缘问他。
“嗯。”傅云平复了一下呼吸。
“没事,都是几年前的旧伤。”他道:“早就没感觉了。”
陈时越不说话了,揽着他慢慢的躺回床上,无声无息的红了眼眶。
傅云被他从后面抱住,自然看不清陈时越脸上神情,他只能通过这人忽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判断出陈时越起伏的情绪。
傅云很无奈:“你又怎么了?”
“真的没感觉,当年我摔下去以后就彻底没意识了,可能睡梦中有点疼吧,我记不清了,跟你姐姐一样,当了几年植物人,再醒来的时候全身就打满钢板了,恢复复健了两三个月,身体的各个部位才慢慢愈合好。”
“澹台公隆那个老头把我从悬崖底下捞出来的,他和他几个夕阳红旅行团认识的老伙计到雪山那边登山,走到山脚下准备上去的时候,他突然嫌累反悔,就打发他几个老伙计先走,他在山底租了个民宿看风景等他们。”
“然后就碰见我从天而降,摔的半死不活,他懂点医术,给我吊了最后一口气,当时李有德已经占据了作战组的高位,你们又一直在那里驻扎,他不敢直接送我去附近的医院,后来那几个老头坐着旅行团的大巴,顺道给我运回澹台公隆的老家。”
“昏迷,打石膏,手术,复健,四年下来欠了老头几百万医药费吧,不过我暂时身无分文——”
“我明天就给他打过去。”陈时越打断道。
傅云侧头碰了碰陈时越的额角,带着一种很温柔的安抚意味笑出了声:“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伤口也就长好了。”
陈时越伏在他肩头,泪水汹涌。
夜色寂静,幽深无垠。
第二天一早,林西小同志非常及时的给陈时越传来了微信。
“司令来总部了,师父你赶紧过来!”
陈时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无意识的就将傅云整个揽在自己怀里,他一动傅云也就醒了。
“你要去给李有德汇报工作了?”傅云躺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他火速穿衣服系皮带。
“是啊,毕竟我是他的走狗。”陈时越漫不经心道:“你们昨天不都说了吗。”
傅云将被子往身上拽了一点,叹息道:“陈时越同学,你要是再这么记仇,我就——”
“你就怎么样?”陈时越从卫生间洗漱完钻出来,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挑衅他道。
“我就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
这人语气里带着他惯常那种无奈的宠溺感,听的陈时越心神一荡,嘴角噙笑俯身在他颈窝里磨蹭了两下:“走了。”
“哎你别蹭——怎么跟条狗一样。”傅云哭笑不得。
“你不在的时候为了保全樊老太太和文雪阿姨,还有410那帮狗咬吕洞宾的孙子,我可以暂时给李有德当当狗,但是现在你回来了。”陈时越摊手道:“那我就给你一个人当狗。”
“我不养狗,你当个人。”傅云困顿的挥挥手:“上班去吧,我要继续睡了。”
陈时越一脚油门蹬到了总部,说他这会儿心里不忐忑绝对是假的,李有德当年能靠一己之力颠覆整个灵异界的政府系统,当然有他自己的两把刷子,眼下虽然跟傅云解开了误会,但是说到彻底跟李有德割席造反,还是为时过早。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楼敲响了总司令办公室。
“进来。”里面传来男人沉稳而厚实的声音。
陈时越整了整板正的制服,推门而入:“司令,您找我?”
李有德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面容和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保养的非常好,除了眼角几缕自然老去的皱纹,其余都挑不出毛病,甚至从他这个年纪的角度来看,李有德的身形和肌肉,都称得上一句精悍。
“听底下人说,你谈恋爱了?”李有德微笑着道。
陈时越给自己拉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您那一辈人,管随便包个人玩玩叫谈恋爱?”
“不对。”李有德伸出一根手指严肃道:“我们那个年代啊,叫乱搞。”
两人对视半晌,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表面气氛十分融洽。
“年轻就是好啊。”李有德感叹道:“还有大把的时间,怎么玩怎么闹都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只能对着老照片怀念旧人了。”
陈时越笑笑不说话。
“言归正传,我今天喊你来呢,是说魏南山的事。”一旁的水烧开了,李有德起身给他和自己倒了茶。
“怎么?”陈时越伸手接杯子:“魏校长这是,给您告我状了?”
李有德伸出食指对他指指点点:“你看,这叫什么,这叫自爆。”
“人家可什么都没说,你这不就是间接承认,你去找他麻烦了吗?”
陈时越提起一口气辩解道:“司令,那老头不安分的很,咱们批给灵异学院的款他大概率吞了不少,我要是不再敲打敲打,我看他是要上天了。”
“什么话你这是。”李有德不满道:“再怎么说魏校长是前辈,你我都还没冒头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灵异道上混了,况且老魏是个软的,他在这个位置上,比费谦合适的多。”
“您也说了,他是在灵异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一校之长,教书育人的事业,您用一个老混混,那多少也不合适。”陈时越罕见犀利的对李有德指出这点。
陈时越原本以为李有德会再置若罔闻,将他的意见压回去,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李有德变换了一下手指交叉的姿势,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等这次的事了了,我再考虑考虑。”
“这次什么事?”
“这次的事还得麻烦你处理。”李有德将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看看。”
“一个月之前,灵异学院24级毒蛊制药专业的学生组织了一次研学活动,是去苗疆的一个大型景区采风,了解专业背景,一共去了二十四名学生,去的第二天开始彻底失踪,怎么都联系不上,家长来学校闹事,魏南山派了几个老师过去找,结果老师也失踪了。”
陈时越蹙眉沉思着。
“现在距离学生失踪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天整了,魏校长看实在没法收场,现在才把事情上报上来,还得你带人去解决一趟。”李有德将地址发给他:“事态紧急,今天下午就出发。”
陈时越一惊:“这么着急?”
“按照我对那边地区中各种毒虫瘴气巫蛊习俗的了解,我们的人失踪在那里,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你尽力把遗体带回来吧。”
陈时越点点头:“行,我现在去准备。”
“还有。”李有德又道:“我有一个私人的不情之请要麻烦你。”
“您说。”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故人,就是靠苗疆那边的方子救了我的命,我很感动,他在他自己血亲骨肉和我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李有德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陈时越已经隐约猜到他那位故人是谁了。
“这是他的照片。”李有德将一张黑白四寸照片递给他。
陈时越低下头,只见傅自明冷淡而阴鹜的看着镜头,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你在办这个案子的同时,记得帮我走访一下附近的老人,看看他们有谁还记得他,有的话,把人给我带回来。”李有德安详的微笑着,眼中闪过的一丝幽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陈时越低声道:“是。”
“对了,你在外面包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看。”李有德在他身后道:“我帮你掌掌眼。”
“你和傅云谈过,按理说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啊,他长什么样,我还蛮好奇的。”
陈时越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是“傅云”二字从李有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全身血液几乎都要炸开了。
“行,等我从苗疆回来,就带他见您。”陈时越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表,匆匆推门出去了。
李有德站在他身后,笑容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时越回到家一边打电话吩咐手下收拾装备准备出发,一边俯身迅速把傅云从床上捞起来:“你得跟我走一趟,留在这里不安全。”
“去哪儿啊?”傅云显然还没休息好,略显不耐烦的问。
“贵州,苗寨。”
第167章 苗疆凶蛊(六)
“喂蓝蓝, 你现在订最近的一班火车去贵州,别问原因,也别给别人说, 带上装备现在就出发。”
“……你至少告诉我贵州哪个市吧。”
“你等等啊, 我看一下。”陈时越一边开车, 一边夹着电话报了个具体景点的名字。
蓝璇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道:“小陈哥,你这是带我去旅游啊, 体验民族风情?”
“你就当是去旅游的吧,挂了啊,开车呢。”陈时越把手机放下, 往副驾驶上瞥了一眼, 不满道:“您多少能搭理我一下吗, 回别人的消息就那么着急?”
傅云在屏幕上最后敲了几个字, 然后熄屏道:“小冉和小齐担心我被挟持成人质, 这两天一直想方设法联系我, 如果我再不回他们,他们就计划着在你的地下车库里埋炸药了。”
“呵。”陈时越冷哼一声摆手道:“埋, 随便埋。”
“能炸死我算他们本事,你没问过他们这些年暗地里给我搞了多少小动作吧, 得手过一次吗?”
傅云没吱声,良久叹了口气道:“你何苦让自己一直被误解呢。”
陈时越侧目笑眯眯道:“你心疼我啊?”
傅云转头将目光放到窗外,看着不太想搭理他。
陈时越察觉出不对来:“怎么了?”
傅云缓和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再次将目光转过来:“你敢保证他们一次都没得手过吗?”
“当然了。”陈时越毫不犹豫。
“肋骨,左上方, 那到疤痕。”傅云没什么起伏的道:“还需要我提示的更明显一些吗?”
陈时越一怔, 想起来冉怀宸他们还真得手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陈时越刚提拔成最高指挥, 有一天去原先老司令在位时的旧基地盯着手下翻新,当时山里的这处基地刚改造完成,用以存放机密材料和高火力武器,还差最外层的电网没修好。
陈时越去的时候就顺道上了一趟高台,检查电网的铺设状况,临到边缘的位置,有一处铁丝外翻的漏洞,他就走过去想示意手下把那处修补完全。
他这一过去就察觉到不对,身后风声和火药气息同时俯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陈时越侧身一避,躲开了那枚子弹。
紧接着他重心不稳,直接从铁丝网的空隙间摔翻下去,地面上竖着一根尖锐的木刺,直接插进了他的肋骨附近,险些没给陈时越疼昏过去。
不过好在木刺堵住了他的血口,失血不算多,赶在众手下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到医院之前,还留有一丝清醒的意识。
陈时越那时候是真以为自己要玩完了,他拼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跟救护车上的手下讲:“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个旅游团的电话,帮我打过去,不用说话,接通就行。”
那是陈时越暗中收买的线人,一旦事情有变,他们立刻想办法转移樊老太太和安文雪,偷渡也好藏起来也好,这些陈时越已经没力气操心了。
等他从医院床上醒来的时候,手下告诉他,他们在基地不远处丛林的树干上,找到了偷袭他的那枚子弹。
陈时越武力值是作战组公认的高,冯元驹在世时也变相承认过,没人会傻到选择和他贴身肉搏,于是放冷枪才是最好最万无一失的选择。
手下很惭愧的跟说,他们没能抓到开枪的人,周边地形复杂,大山起伏,树丛密布而枝叶葱郁,放一枪立刻就藏起来,要想在这地方抓人属实是太难了。
不过陈时越躺在病床上,看了一眼那子弹的型号,就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不用追究了。
那子弹型号太过熟悉了,是上一届作战组统一配发的专用步枪,子弹和材料都是特质,人鬼皆可射杀的朱砂子弹,李有德上任后所有武器火药统一换新,除了作战组冯元驹的老部下,没人会有这个子弹了。
陈时越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你差点死了!”傅云倏然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自己当一回事?”
傅云看起来格外不悦,嘴唇紧抿压抑着怒火。
陈时越不敢吭声,但是眼神偷偷觑着他,心里喜滋滋道:他就是心疼我了。
傅云这一路再没跟他说话了。
一直到四个小时之后车队行驶到贵州境内,陈时越下车吩咐手下买景区门票,他把门一关,傅云隔着车窗能听到他分配任务的声音,语气骤转冷淡强势。
“进景区之后按计划分小组行事,所有人记住自己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来的,不要出纰漏容易引起恐慌,有任何发现群里汇报。”
“是!”
陈时越回身上车,浩浩荡荡一排车队就此分散开来,各自开往景区。
“诺,戴上。”陈时越拎着墨镜递给他。
傅云奇怪:“戴这干什么?”
“我这次带出来的手下都不认识你,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遮挡一下,万一有人问上,就说长夜漫漫,空虚寂寥,所以我找了个傅云的替身。”
傅云:“……”
陈时越在前台办好了手续,两人拎着一点轻便的行李就直接入住二楼了。
酒店门一打开,一股经年不曾见过阳光的霉湿气息扑面而来,呛的傅云没忍住咳嗽了一声,皱眉道:“你这订的是什么房子?”
“放心吧,你今晚睡不了觉的,我们只是把行李放这儿,我这两天临时喊他们来开个会而已。”陈时越拉开窗帘让房间里透透风:“住的地方另有安排。”
傅云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就随他去了。
陈时越进卫生间去烧开水,末了提着一壶水又走进来,问傅云道:“你昨天跟我说,是澹台公隆老爷子救了你。”
“你确定是他吗?”
傅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家老太太也是澹台公隆救的。”陈时越道:“咱外婆的公司总部和你同一天遇袭,老太太当时给压到废瓦房底下了,作战组救援队把她抬上来的时候就是和澹台公隆一起抬的,如果按你这边的时间线,这老头是先守在公司总部救完咱外婆,然后再飞快坐飞机到雪山脚底下去捞你……”
“整个过程还都悄无声息,基本没什么人注意到他。”陈时越狐疑道:“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就感觉像是,这人事先知道了安颜欣的全部计划,然后在各个关键节点埋伏好,守着危机时刻把你们捞上来。”
傅云闻言也是有些茫然:“倒是没人跟我说这些,回头我问问。”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景区外围古朴的建筑一路排队进景区,这个时候天已经黑的完全了,恰逢旅游旺季,景区人挤人挤人挤人,摩肩擦踵,游人如织,陈时越比身边的人高了小半个头,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把手搭在傅云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前走。
“陈时越同学,注意你的分寸,我跟你和好了么?”傅云低声问道。
“你都跟我说话了,怎么不算和好呢?”陈时越同样小声回到。
“把你的爪子放下去。”傅云不动嘴唇的命令道。
陈时越笑出了声,将脑袋微微倾向他那边,手上将他肩膀箍的更紧:“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人质。”
“人质就要有人质的自觉。”
傅云侧头看他,然后伸手把陈时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甩开,皮笑肉不笑道:“我今天还真就没有自觉了,我看你打算怎么撕票。”
说完他转身就走,陈时越只得一边笑一边追上去。
“哎!等等,我开玩笑的,这不是怕你丢……”
苗寨景区最好看的是夜景里的灯火,两侧群山相对而立,晚上暮色四合,天光云影皆歇之时,藏在群山之间的景区亮起大片大片如星光点缀的灯火。
举目望去,只觉漫天璀璨入眼,咫尺便是群星,繁华而壮阔。
陈时越快走两步,将他老板的手腕重新攥回了掌心,温润冰凉的触感仿佛石子投湖,在他心底荡开波澜涟漪。
“傅云。”
“嗯?”
“我想亲你。”年轻人略带撒娇意味的摇着他的手道:“可不可以?”
傅云站定脚步,抽回手来抱臂道:“我记得你是来查案的。”
陈时越眼巴巴的上前一步:“谈情说案两不误。”
“误。”傅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形状优美的眼睛里带着调笑而勾人的意味:“你从前跟我的时候,可没这么不听话。”
“所以我听的是你的话,又不是他李有德的话。”陈时越伸出手臂,将他抵在景区里凹凸的山崖壁上,俯身离傅云越来越近,目光灼灼,饥渴而祈求的盯着他的嘴唇。
傅云被他禁锢在一方安静狭小的天地里,避无可避,眼前是年轻人灼热的目光,身后是毫无退路的石壁,按理说这是一个受制于人,很局促的姿势。
然而傅云放松身形,懒懒散散的靠在石壁上,仿佛时过境迁,他还是那个倨傲而俊美,胸有成竹神机妙算的傅老板。
“可不可以?”陈时越没放弃,小狗似的在他眼前晃动磨蹭:“就一下,不过分。”
傅云终于愉悦的勾起嘴角,猝然一拽陈时越衣领将他拉下来吻了上去。
身后星河闪烁人潮汹涌,苗寨小镇的灯火格外好看。
陈时越手掌扣着傅云的腰身,辗转着吻他,力道之大恨不得把他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傅云仰头回吻,唇齿流连间仿佛四年的分离和苦难尽数烟消云散。
人生前几十载波折和怅惘,全部融化在炽热的亲吻之中。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快门按下的声音。
陈时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傅云的头按下去,抬眼警惕道:“谁?”
第168章 苗疆凶蛊(七)
“哇哦~你们这些玩的花样繁多的大人, 我说怎么大家都在西安,某些人就是不肯让作战组的车捎我一程,非要我自己买火车票过来呢, 原来是另有所图……”
蓝璇一身当地苗疆少女的服饰, 头顶银冠, 银片闪闪光影四射,她举着相机, 在他们头顶的阁楼边上冲着傅云和陈时越笑。
傅云脸颊上泛出一点寡淡的红意,他将陈时越推开了点,没好气的抬头道:“把你那张牙舞爪的帽子摘了, 晃我眼睛。”
“不要啊老板。”蓝璇捧着脑袋上的苗疆少女银冠笑眯眯的道:“多好看。”
陈时越伸手将他的脸颊转过来:“那你不看她不就好了?看我。”
“哦哟~”蓝璇在楼上配合的起哄道。
“哎不对——”陈时越突然抬头:“你怎么看见他活了, 一点都不惊讶?”
“我为什么要惊讶, 我早都知道了。”蓝璇坦然道:“成纱早就跟我说了。”
“再说呢, 我已经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成年人了, 遇事冷静, 波澜不惊是我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时越:“……”
傅云冷笑一声:“拉倒吧, 你信她说的。”
“她刚开始在复健病房里见到我的时候,哭的比你还惨烈。”
“所以从头到尾, 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这么久?”陈时越盯着他质问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全然不知情,你始终以为,我是那边的人,对吗?”
傅云语塞:“那……不也是事出有因吗,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陈时越深吸一口气, 压抑了片刻情绪, 眼眶隐隐有点湿润,不知道为什么, 他在傅云这里永远像个小朋友,稍不留神,就容易委屈。
傅云观察着他的脸色,伸手去握他:“真生气啦?”
陈时越冷冰冰的抽回手,拂袖而去。
傅云:“?”
蓝璇:“?”
“我说错话了?”蓝璇茫然道。
“不知道,你先自己玩,我去问问他,快三十的人了,越活越回去。”傅云摁了摁眉心,看着有点糟心。
傅云快步跑去追他,不料陈时越走的很快,且周遭人群拥挤,他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挤到陈时越跟前去。
好在陈时越身量极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傅云才不至于把他跟丢。
等到他终于从人潮之中脱身出来,就看见陈时越孑然一身靠在车边,手中打火机一响,低头点烟的姿势娴熟而利落,小镇景区灯火的光影勾勒出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姿。
烟灰抖落间他抬起眼睛朝傅云望过来,那目光清澈凛冽,透出完全不一样的伤感,和这两天在他面前的神色截然不同。
傅云心神一晃,他似乎从这一瞥的光景里,隐约描摹出陈时越这四年变化的轮廓。
傅云叹了口气,朝他走过去:“还生气呢?”
陈时越没说什么,十分安静的靠在车门上抽烟,半支烟的功夫他已经完全平和下来了,面上看不出丝毫悲喜。
“没有,我解个乏,很快就好。”
傅云盯着他看了两秒,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烟,就着陈时越嘴唇碰过的地方,用力吸了两口,然后徐徐吐出来,烟雾缭绕间,两人相对沉默着。
四年的隔阂这时候才慢慢从相处间显现出来,人总是这样,傅云和陈时越长到如今这个岁数,谁都不能说谁容易,人情冷暖,亲故背叛都是家常便饭,人心易变,彼此心里都清楚。
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河流如此,谁又能保证如今站在你身边的人,始终和四年前一样同心同性?
傅云夹着烟,在一片朦胧间思索着。
分神的间隙,一口辛辣的气息直冲喉咙,瞬间呛的他俯身咳嗽起来,陈时越下意识便去扶他,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片刻,陈时越整个人就神情一顿。
也许是咳嗽的太厉害了,傅云被呛出了泪水,秀长手指松松散散的握着烟垂下去,眼尾隐隐透出生理性泪水的红痕。
陈时越冷着脸,将他手中的烟头拨下去,另一只手给他顺了顺气,然后仍然维持着冷淡的神情,转身上车。
傅云一急,担心他把车门锁了,连忙紧随其后,连呼吸都没有缓和平复,就也跟着他上去了。
“陈时越!”
傅云钻进后座关上车门,转身就跟他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最开始也不知道你们阵营那么分明,等我搞清楚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想办法——”
陈时越单手捂住他的嘴,将傅云剩下的话强行堵回去,动作很粗暴,噎的傅云险些没上来气,车内空间很狭小,他后退间后脑勺不慎撞在窗沿上,登时痛的眼前一黑。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无意识的顺着对方的力道沿着后座被放倒在椅子上了。
陈时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睛中的伤感和委顿一扫而空,他勾着傅云的皮带,手指伸进他的衬衣里面,一点一点加重摩挲的力道,其中引导和诱惑意味十足。
怀揣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傅云一个哆嗦的挣扎起来,却被陈时越一只手就摁了回去,他躺在陈时越身下剧烈喘息,却动弹不得。
“你他妈每次发情选的地点能不能都正常点!”傅云崩溃道,他手腕被陈时越并在一起举过头顶,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只能任由陈时越一点一点的褪去他的衣服。
敢情这孙子刚才所有的伤感和惆怅全是装的,为的就是让傅云产生愧疚和怜惜的心理,从而把他骗到车跟前。
“我发誓,我下次如果再信一次你那副可怜巴巴的鬼样子我就是狗,陈时越你他妈——”
陈时越笑了笑,低头去吻他,傅云彻底一声都发不出来了,他被陈时越按在车座的皮椅上亲的浑身发软,意识昏沉,只能晕乎乎的仰着头,顺着他的力道接吻。
“老板,你不是心疼我么?”陈时越在他耳畔柔声道:“那你补偿我啊。”
“我后悔了,行吗?”傅云咬牙切齿的骂他。
陈时越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并且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那你现在打电话给你的小冉和小齐,让他们来救你。”陈时越和煦道:“是的,我知道,他们跟了我们一路,现在就在这附近。”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几个老朋友以前在作战组追踪侦察课程就是倒数第一,他们刚上高速,我就察觉到了。”
傅云闭了闭眼睛,反手把手机推开了。
紧接着他用力将陈时越的脖颈勾下来,又狠又重的吻回去,冰凉指尖划过陈时越滚烫的下颌和嘴唇。
“来,补偿,想要什么补偿自己拿。”
陈时越身体里的血性和灼烧感轰然炸开,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
他感受着身下人痛苦和欢愉交织的颤栗,陈时越断断续续的俯身安抚,傅云最开始还有力气伸手攥紧车座的软垫,不过很快就被陈时越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强行十指相扣,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着青白。
到后面傅云意识越发昏沉,也就随他摆弄了。
车窗外路灯明亮,车内是化不开的旖旎缱绻。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蓝璇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方才还人满为患的景区,不知道为什么,人一下子少了大半,街道变得清冷了起来。
第169章 苗疆凶蛊(八)
“景区里还有未开发的地段, 这个先决条件为什么事先不上报?!”林西站在景区负责人办公室对几个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怒道。
“领导,那未开发的区域围着铁栅栏封的死死的,任谁来了他也进不去啊, 何况你们找的是那么多学生和老师, 我们这里进景区都需要身份登记的——”
“监控调了吗?”林西打断他。
“调了啊, 第一批警方来问询的时候就全部拷贝过了。”
“我说的是未开发地段的监控。”林西深吸一口气,焦躁道。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未开发地段, 怎么会有监控呢?”
林西:“……”
“先给陈哥打电话问一下吧,等他到了再说。”一旁同事提议道:“他不带队,我们也不敢随便进去啊。”
林西给陈时越一连拨了几个电话, 对面都没人应答, 最后陈时越的手机大概是被他打没电了, 彻底对方手机关机无法接通。
这简直是天崩地裂。
“无人开发的地段在哪儿?给我们指个路。”
“诺, 就是那片完全没灯的山路, 对面半山腰那块, 看见了吗?”景区工作人员给他指到。
林西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漫山遍野商业化的灯光和商铺民宿, 只有他指的那处漆黑一片,在灯火辉煌的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林西注视着对面, 默默的咽了一下唾沫,心里胆怯之意陡生。
“怎么了小林,现在要不要给总部回电申请增援?”
林西眼睛一闭牙一咬,下定决心气势十足:“不行,我们怎么可以什么事都依赖师父!师父不在就依赖增援, 这像什么话?”
“所有人听我指令, 跟我一起进山!”
一队作战组新人被他这股精神鼓动了起来,纷纷兴致高昂的带好武器和通讯, 浩浩荡荡跟着林西一起进山。
蓝璇靠在边上听墙角,一直目送着这帮二傻子进山,末了才很无语的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破计划。
她跟在林西那群人身后,沿着桥梁一路走到山对面。
未开发区是彻底被铁栅栏和断崖与游客区隔离开来的,走到临近目的地时,因为灯光暗下来且山路没有经过修缮,游人已经很稀少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开门进去。”林西摩拳擦掌站在门前。
“进不去啊,我们没有钥匙!”手底下的一两个小弟茫然的对林西道。
林西:“?”
“不是,我们是来进去查案的!你们为什么不管他拿钥匙?!不拿钥匙我们怎么进去!”
林西今天晚上已经不能用糟心二字来形容了,他第一次脱离陈时越带队出外勤,整个人就一团乱麻,恨不得把身后这帮不长心不长脑子的手下全部团吧团吧塞到垃圾桶里去。
“这就是陈时越手底下那批小朋友吗,作战组这些年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簌簌的脚步声重叠起来,越靠越近。
林西警惕回头,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数十个便装年轻人,为首那人单手持枪,松松垮垮的系着一件老式的黑色作训服,林西认得那衣服,据说上任司令在位时,组员们穿的就是这个款式的统一制服。
暗中的蓝璇也循声回望,不过她看到来人时却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老熟人,身后那队依次是冉怀宸,齐林,成纱,邱景明,以及余下的几个反叛组织精锐,大概是跟着陈时越的车追过来的。
“小朋友们,如果实力不行呢,就不要硬把活儿往自己身上揽,省的到时候丢盔弃甲的回去,还给你们李司令和陈指挥掉面子。”冉怀宸讥笑道。
“你们谁啊!作战组执行公务,闲杂人等回避!”这边立刻有人作势举信号弹叫增援。
然而不等他们动手,对面咔咔几声子弹上膛,对着这片毫不客气横扫过来,众小朋友的尖叫登时此起彼伏,随即身子一歪,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了。
冉怀宸收了枪,不屑道:“一群废物。”
“行啦,赶紧进去吧,待会儿陈时越追上来你就老实了。”成纱在一旁催促道。
蓝璇看见这群熟悉的面孔,心里放心了不少,高高兴兴举步就要过去。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反锁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门缝之间泄进来的却不是天光,而是更深一层的幽暗。
和一个身形枯槁的老太太。
蓝璇定睛细看,那老太太蓝衣黑裙,手提一盏古朴油灯,缓缓从门中跨出来。
“不能进去……”
“午夜十二点之后,不能进入禁区……”
“走啊,你们走啊……”
老太太的嘴一张一合,牙床上已经没有牙了,光秃秃的一片,口齿不清,但还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话。
然而那帮人却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打开门进去了,全程看都没看老太太一眼。
蓝璇恍然惊觉,该不会是,只有她能看到老太太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璇又确认了一遍冉怀宸他们的人数,这些人中,确实没有特别擅长摄魂的,老太太大概死了有几年了,本身怨气也并不重,灵体虚无缥缈一点,寻常不精于摄魂的人看不见也正常。
她猛然起身就要奔出去提醒他们,然而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蓝璇闪电般拧身刀锋直刺出去:“谁!”
锋刃在空中被人稳稳架住,黑暗中对方力气极大,带着她的动作顺势在半空划拉出一道雪弧光。
蓝璇借着刀刃上反射出的那一抹光亮,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候雅昶?”
那人并不答话,架着她的刀柄往墙上一戳!另一只手直取蓝璇面门。
电光火石一刹那,蓝璇拼尽全力仰身而下,借着巧劲在半空中飞起一脚,踹向对面手腕。
只听地上响起“咣当”一声,两人手中刀身同时脱手而飞,清脆落地。
两人在暗巷里对立着,蓝璇因为剧烈的打斗而略微有点喘息,她扶着墙,已经在心底酝酿起摄魂的念力了。
“几年前医院里陪护阿云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候雅昶倒是很松散,他也没急着俯身去捡武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在灵异界认识的人不多,记得你没什么可奇怪的。”蓝璇和缓着呼吸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出手?”
候雅昶笑笑:“打个招呼而已,我记得你很厉害。”
蓝璇的心弦又紧绷了几分,她从候雅昶话中感觉到几丝别的意味:“你什么意思?”
“你能看见她。”候雅昶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语气十分肯定。
蓝璇讶异道:“你也能看见那个老太太?”
“当然。”候雅昶平心静气的道:“我很久没有遇到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蓝璇懒得分析这人神神叨叨的言语,眼睛专注的盯着那蓝衣老太太,她依旧拄着拐杖和灯盏站在门口,颤颤巍巍的想拦人。
然而所有活人都从她面前穿身而过,一个都拦不下。
“你不好奇好奇,我上一次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什么时候?”候雅昶侧目对蓝璇道。
“不好奇,但如果你想告诉我,我也没意见。”蓝璇漫不经心的答道。
“上一次是在五年前,我的一缕灵魂被人用小刀切割成三十几片的时候,疼到头痛欲裂,那种感觉真是让人毕生难忘。”候雅昶慢慢的伸出食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凹陷的地方。
蓝璇闻言心神一震:“什么时候?”
五年前?
“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体会体会那个感觉。”男人俯下身子,一寸一寸的靠近小姑娘的面庞,声音低哑而沧桑。
蓝璇倒退几步,伸手隔空收回雕刻刀,镇定自若道:“嗯,好,感谢安利。”
她退开几步后迅速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候雅昶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蓝璇蹿的比兔子还快。
候雅昶这话莫名的很熟悉,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蓝璇一路飞奔回景区入口处的地方,然后一眼看见了陈时越的车,车身隐隐颤动,灯头打着双闪,一看就是有人在里面,她瞬间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狂敲车窗。
“小陈哥!在不在!”
她在车窗外看不清里面的场景,着急的转圈圈。
片刻之后,陈时越才不紧不慢的降下车窗:“怎么了?”
蓝璇语速飞快的把刚才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了候雅昶的行动和言语,一整个着急忙慌。
“小陈哥,你快去救救他们吧,我感觉要出事!”
陈时越眨眨眼睛,反应了两秒:“嗯,你的意思是说,进去的是冉怀宸,林西他们没进去?”
“是的是的……不是你这什么关注点?”
陈时越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对她“嘘”了一声,紧接着低头给蓝璇微信上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蓝璇低头一看手机:“?”
“自己找个好一点的酒店休息一晚,我们明天晚上再干活儿,乖。”陈时越用气声道。
蓝璇;“?”
“不是哥!什么意思,你真打算见死不救!?”
“我说了小点声!”陈时越小声呵斥道:“你自己也说了,进去的是冉怀宸那帮人,他们自己应付的来,用不着我充好人。”
蓝璇:“……”
蓝璇无奈,只得转身一脸哀怨的撤了。
一直到蓝璇走远,陈时越才低下头轻轻拍了拍伏在腿上已经睡过去的人:“老板,老板起来了。”
傅云疲惫的一点力气都不想使,被陈时越扶着抱起来,靠坐在椅背上:“别动,还嫌没折腾够……”
“够了,够了。”陈时越笑着哄他:“不折腾你了,但是还是得洗一下,不然留在里边会生病的。”
傅云睁开眼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按理说这个眼神应该很有威慑力的,但是他的眼尾还残存着没擦拭干净的泪痕和红晕,其中愤怒的成分便消减了大半。
一眼望过去,就莫名带了几分被欺负狠了的恼怒和嗔怪。
看的陈时越浑身一激灵,连忙用外套将他全身一包,推开车门半扶半抱着带他下去。
“能走的动吗?”陈时越对他耳语道。
“能。”傅云咬牙坚持着迈了两步,然后一个趔趄腿一软,就往下倒。
陈时越及时在旁边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整个架了起来,卸去了傅云所有的力道,带他直接上楼刷开房门。
“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傅云进门定定的瞪了他几秒:“你敢进来,陈时越,你就完了。”
陈时越举手投降:“行,行我不进去,你自己洗。”
“我就是担心你弄不干净……”陈时越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心我让你彻底干净了!”傅云在浴室里怒道。
陈时越:“……”
第170章 苗疆凶蛊(九)
翌日清晨, 陈时越一掀开帘子,就看到楼下一脸幽怨看着他的蓝璇。
陈时越:“……”
四年来他破天荒的头一次思念起了成纱,这姐们去哪了, 怎么还不来帮他带孩子?
陈时越打开窗户, 往下给她丢了几张百元大钞:“自己吃早饭去, 有需要的时候联系你。”
蓝璇苦等一早上原本一肚子怨气,陈时越用几百块钱又硬生生把她的怒火拍了回去, 熄灭了个彻底还在火堆上踩了两脚。
“谁啊,蓝蓝?”傅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嗯,让她自己玩去, 咱们不着急, 据我推测, 那地方晚上才能进去。”陈时越调试了一下检测记录仪, 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我不在这几年, 确实是苦了410这些老人了。”傅云叹了口气;“也得亏有你照顾。”
“他们苦啥啊, 安迪研究生都毕业了,白喆在410跟前又购置了一小院子, 种花养草喂猫,宁柯跟他住, 日子过的比我舒坦。”陈时越靠在门边给他细数道:“蓝蓝也挺好的,今年灵异学院本科毕业,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可以进作战组跟小季共事。”
傅云洗手的动作一顿,平静道:“你的这个尘埃落定……指的是怎么个落定法?”
“还本溯源, 天下大同。”陈时越对他做了一个举杯庆祝的手势, 混不吝的笑道。
“拉倒吧。”傅云翻了个白眼:“孔子都没做到的事,你倒是想上了。”
“开玩笑的。”陈时越的目光悠远而静谧:“我只要我身边这几个人, 都平安顺遂就好。”
傅云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
“不过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傅云又道:“你打算跟李有德撕破脸么?”
陈时越的神色里流露出一丝悲哀,不过他吃饱喝足之后倒是没再作妖,只是平淡的说了句:“阿云,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信我。”
傅云茫然:“我怎么就又不信你了?”
“不是,陈时越我发现一晃四年你怎么变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疑神疑鬼矫揉造作,人蓝璇高三跟她那数学老师分开以后就不这样了,你怎么回事?”
“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跟冯小银不一样,我始终站在你这边,无论有没有更好的人出现。”陈时越将车钥匙一拎:“我去开车,楼下等你。”
傅云站在原地一脸无奈,半晌小声嘀咕道:“……又哪根筋搭错了?”
两人开着车在景区里溜达了几圈,没看见一个熟人。
“按照林西昨天调查的结果来看,那些失踪的老师和学生应该都是进了未开发地段,今晚我们同样时间进去。”陈时越坐在驾驶座上翻看景区地图。
“你那小徒弟没什么事吧?”傅云问道。
“没事。”陈时越心不在焉的用手机给图上的几个重点区域勾勾画画了几笔:“就是被冉怀宸他们几个用麻醉枪射中了,昨晚上昏迷了半宿,今天早上微信几十条语音过来给我告状。”
傅云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那……正当防卫,也不能怪他们。”
陈时越“啪”的一声把地图一扔,不满道:“你这次回来就完全护着他们了,是吧?”
“我没有!”傅云实在是怕了他了,连声告饶:“真的没有。”
“我也是担心他们真死里边了,你会有负罪感。”傅云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陈时越从口袋里捞出墨镜,一脸冷漠的怼在脸上。
傅云:“……”
“那你想多了。”陈时越简短道。
陈时越带着墨镜单手把住方向盘,动作潇洒的开车。
傅云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探过去,将掌心放在陈时越的大腿上。
陈时越猝不及防一个激灵踩下刹车:“你干什么?”
“那我今晚再哄哄你?”傅云加重了手指的力道,握在陈时越劲瘦修长的大腿上,语气带着轻松的调笑。
“哎行行行,你拉倒吧。”陈时越没好气的拎着他的手腕,丢到了一边:“就你那身子骨,看来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清晰。”
“昨天晚上到最后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的人是谁?”
傅云脸庞薄红,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车辆最终在未开发封锁地区的大门前停下了。
陈时越下车凑到近前去拨弄了一下门锁,发现这锁完全就是个摆设,门栓是从里边被焊死的。
很好,那昨天晚上冉怀宸他们是怎么从这地方进去的,就很值得深究了。
“据蓝璇所说昨天是个老太太给他们开的门。”傅云紧随其后也从车里下来了:“不过那老太太是真实存在还是她精神错乱,还有待考证。”
“你才精神错乱!”旁边草丛里传出一道尖锐愤怒的声音,蓝璇小同志蹦跶着从藏身处跳了出来,一脸沧桑疲惫。
“二位,我这一天一夜都是守在草丛边上的,给我赔点加班费吧。”
陈时越匪夷所思:“你还没入职呢,哪来的加班费?”
蓝璇转向傅云,阴测测的道:“410的加班费。”
傅云皮笑肉不笑:“你大学四年的学费走的都是我的账户,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蓝璇:“……”
她举起手,示意放弃挣扎,乐意奉献。
“行了,既然这地方只有晚上能开,那咱们就先在这儿等等吧。”陈时越回车上拿了点水和吃的分给他俩。
“哥,你车上有草莓软糖吗?”蓝璇仰头充满希望道。
“你野餐呢?要不要再给你拿一毯子和烧烤架?”陈时越呵斥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蓝璇拆了包薯片塞进嘴里,笑的见牙不见眼:“也行。”
傅云被她笑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蓝璇揉着薯片袋子,把里面的薄脆都碾成了碎渣渣:“没事,难得你们俩都在,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十八岁那年刚进410的时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能有和你俩重聚的一天。”
她拿手掌撑着下巴,闷闷的冲她老板和小陈哥弯了一下眼睛,这回倒是没让泪水淌出来,只是亮晶晶的看着他们笑。
傅云像过去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蓝蓝,我们不回头看。”
“你今年去给你数学老师上坟的时候,记得给老冯也烧点纸。”陈时越在地上坐下来:“他当年临死前几天,还记挂着你跟顾同学那事呢,托了一堆关系把官司给你压下来了。”
蓝璇点了下头:“放心,不会忘的。”
陈时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瓜子,这几年他对冯元驹的态度很复杂,有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跟傅云开口。
冯元驹用命换了他四年的前程,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才有机会保下樊老太太文雪阿姨,以及410一干人等,但是这人当年对傅云干的事是真畜牲,陈时越又实在没办法真心实意的感激他。
人性复杂,人的爱恨亦是如此。
好在蓝璇及时岔开话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到顾同学,这里还真有几个我没太想明白的点。”蓝璇道:“当初我数学老师去世前两年,我有段时间想不开,就想办法去查了下顾祺他们家的资料和信息。”
“然后呢?”傅云问道。
“然后我不知道他们是被保护起来了,还是别的什么,顾进哲死后,顾祺和她妈妈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蓝璇犹疑的道:“怎么都不见踪影,她们家以前的领居,还有高三带过我们的老师,我都去问了一遍,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们说不记得这个小姑娘。”
陈时越皱起眉头:“你确定吗?这种长相的小姑娘,见一次就不会忘的,他们怎么可能都不记得顾祺了。”
“我当时属实是吓坏了,我以为他们跟我开玩笑呢,但是一两个人开玩笑可以理解,我花了大半年时间打听了几十号人,就差夜闯公安局差居民信息了,他们硬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顾祺是哪号人物。”蓝璇凝重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陈时越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万一是有预谋的大型谋杀呢?”
“你可拉倒吧,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傅云蹙着眉心,半晌没说话,蓝璇和陈时越同时发现了他神色不对,于是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了?”
“听你这个描述,很像是摄魂术里最高阶的一种术法。”傅云慢慢道:“叫痕迹抹杀。”
“指的是施术者全方位的在社会各个角落层面抹杀某个人的生活轨迹和人际关系,最终达到被施术者处于完全真空的社会环境里,他虽然活着,但周围没人认识他,没人会记得他,同样没人会爱他。”
“只有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知道他的存在。”傅云解释道:“很恶毒的一种刑罚,人是群居性动物,一般来说被施术者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崩溃自杀。”
陈时越和蓝璇面面相觑。
半晌,陈时越开口道:“蓝蓝,你确定这事不是你自己干的吗?”
蓝璇:“……”
“我有那么缺德!”蓝璇怒道。
“按照摄魂专业和你跟顾祺的过往来推断,这事很像是你能干出来的。”陈时越侧目道。
蓝璇:“……陈时越,多年情分你就这么怀疑我是不是?”
“不是她。”傅云打断道。
“痕迹抹杀需要极其强悍的摄魂能力,她还达不到。”傅云把巧克力丢给陈时越,示意他啃着冷静冷静。
“还是老板爱我。”蓝璇泫然欲泣。
“那倒也没有,主要是我太清楚你们几斤几两了。”傅云安详道:“回头去问问冯元驹父亲吧,老爷子以前跟顾进哲是老朋友,如果连他也不记得,那十有八九,他们家就是被人抹杀掉了。”
三人在草坪上呆了大半天,一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下来,陈时越才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面铁制的大门缓缓开启,从中透出一丝缝隙。
“来了。”蓝璇小声说:“是昨天晚上那个老太太。”
“不能进去……”
“十二点以后不能进去……”
“快走……”
“不管她,先进去再说。”傅云催促道:“冉怀宸他们在里边困一天一夜了,别真出什么事。”
三人直接越过老太太,顺着铁栅栏的缝隙一一钻了进去。
蓝璇战战兢兢的从老太太身侧擦肩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老人眼球混浊茫然,但是却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一个方向。
她在看傅云。
蓝璇心里毛毛的,不过她来不及深究,就被陈时越在身后一推,跨进了铁栅栏。
这里和景区外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空旷,荒芜,毫无色彩,傅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前照去,土地贫瘠寸草不生,荒凉感扑面而来。
“这片山头怎么一点草都不长?”陈时越奇怪道:“是贵州没错吧,又不是西北黄土高原。”
“黄土高原也有草的好吗,有点常识。”傅云低声道。
四周太安静了,按理说这么大的苗疆景区,就算有一两处未开发地段,也不应该一点商业化都不沾啊,它到底是为什么被围起来的?
“老板,我好像看到丛林了。”蓝璇指着前面道。
陈时越和傅云顺着看过去,果然,不远处有一小撮稀疏的林子,阴森树影迎风招展,活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龙,冲他们示威。
三个人快步走过去,刚一穿进丛林,就见原来最前面的树林只是冰山一角,林后草丛和枝叶掩映,正对着的是黑漆漆的山洞入口。
“我打头阵。”陈时越果断道:“蓝璇断尾。”
“你刚出院不久,在中间跟着。”他吩咐傅云道。
傅云明显不适应这种被保护的地位,他想说点什么,却被蓝璇和陈时越不由分说一齐夹在了中间,排队一推搡就往前走了。
“哎呀老板,不要不好意思嘛,让你见识见识四年后我的水平。”蓝璇笑眯眯的道。
傅云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俩去了。
山洞成一个狭窄的地下通道状,越走越窄,四周几乎没有光线。
“我们为什么不开手电筒?”蓝璇悄声问道。
“这里是苗寨,你就不怕惊到什么虫子吗?”陈时越在前面回答道。
“你说得对,看来是真的被雪乡那些恶心的眼球伤到了。”蓝璇小声赞同。
“你俩能不能唠点我听得懂的磕?”傅云不满道。
“不能,您不在的这四年,我俩属实过的有点苦逼,害怕说了你心疼我俩。”蓝璇继续小小声的解释道。
“蓝璇小同学,你要再这么不着调的话,我就把你学费利息翻倍了啊。”傅云威胁道。
“哎呀别嘛……”
陈时越在前面突然停住了脚步。
傅云险些撞到他背上:“怎么了?”
“开手电筒吧,我好像看到点恶心的东西。”陈时越镇定道。
三道手电筒的光束一齐打在对面,众人皆是到抽了一口凉气。
目之所及是十几个庞大平坦的石台,每一个上面都躺着人形的东西,空气里腐烂气息弥漫,渗透着阴冷的色彩。
“一二三四……二十五。”蓝璇一个一个往过数:“完蛋了小陈哥,刚好和失踪学生的数量对的上。”
“去检查一下还活着没。”陈时越果断道。
蓝璇和傅云立刻分开检查,挨个往过探鼻息,每看一个,就摇摇头。
陈时越的心越来越沉。
如此看来,灵异学院失踪的二十几号学生全部遇难,无人生还。
傅云走回来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死因能看出来吗?”陈时越戴上手套,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前,俯身观察着。
傅云帮他把尸体翻了个面,打着手电仔细检查了一遍,蓝璇躲在旁边,恶心的不想过去。
“外表没有伤口,毒死的?”
“看样子是,结合这是苗疆地带,不好说是不是什么蛊虫。”傅云直起身子道。
陈时越沉吟半晌,掌心朝上,对着蓝璇一伸。
蓝璇:“你干什么?”
“别装傻,刀给我。”陈时越道。
“哎呀你下次能不能自己带,我刀前两天才洗过你又拿它切恶心的东西。”蓝璇一边抱怨一边还是将雕刻刀递给他了。
陈时越拿着刀柄,自上而下用力一划——瞬间将眼前尸身开膛破腹。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学生,死时五官扭曲,显然是痛苦到了极致,傅云在一旁掌心合十,轻轻的念了几句祷告。
陈时越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手提刀,一手照手电,末了将手机放一边,还伸手在腹腔和内脏里掏一掏。
傅云看着他稳如老狗的一番血腥操作,莫名的低落了起来:“我不在的这四年,委屈你们了。”
蓝璇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明白了傅云觉得他们委屈的点在哪里。
四年前傅云离开前,她跟陈时越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拉垮菜鸡,遇事从头打颤到脚后跟那种;
四年没人庇护没人带路的时间过去,成长速度快的让人诧异。
没有人是可以无痛成长的,但是有人心疼你的成长,总归是一件好事。
陈时越不动声色的放慢了开刀的速度,嘴角微微一勾。
“嘿嘿老板,不委屈不委屈,陈哥这是释放天性呢。”蓝璇在旁笑道。
“……你才释放天性呢。”陈时越恼火道。
“行了,都离远点看。”陈时越将刀尖一抖落:“我找到致死原因了。”
蓝璇和傅云当然不听他的,呼啦一下两人都围上来了。
陈时越:“……”
他只好自己把尸体挪的离两人远了一点,刀尖拨开腹部的骨肉,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爬行虫来,个顶个的硕大饱满,仿佛是吸饱了血,餍足的在尸体里筑起了巢。
“蛊虫。”陈时越挑起了几个块头最大的:“以尸体为器皿养蛊,够缺德。”
傅云凑近了细看半晌,缓缓的摇了一下头:“不对。”
“他们不是死后被做成蛊虫器皿的,是生前被种进去,身体承受不住才死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陈时越和蓝璇同时侧目过去。
傅云微微一笑,挽起自己衣袖,上面还有针孔的残留痕迹。
“因为我不幸承受住了,所以活到了现在。”
他这话一出,仿佛顷刻间点醒了陈时越,他看了看石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傅云。
紧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匆忙道:“我打个电话,等我一下。”
蓝璇:“……这里居然有信号?”
“喂,沈题,是我。”
“是这样,司令上次体检的各项指标可以发我一份吗?”陈时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
沈题在那边漫不经心的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关心他身体健康。”
“别扯淡。”沈题简短道。
陈时越:“……”
“你我四年多的合作盟友,如果他不行了,我是不是得给咱俩找找下家。”陈时越冷冷的道。
沈题在那边很温柔的笑了,叹息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肝癌晚期,年轻时候抽烟喝酒落下的毛病,大概率没得治了,但是也不好说,万一民间有什么古怪且有效的方子呢?”
“我也不知道,我学的是西医。”
民间,古方,有效,不治之症。
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简直如同一个惊天大雷炸响在三个知情人的耳畔。
“怎么了?”沈题的声音还在那边追问:“你是怎么发现李司令身体出状况的,这事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傅云站在一旁,略带悲悯的扫视了一圈四周被蛊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尸体。
他是他们中间唯一的幸存者。
所有的线索结合起来,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了了。
时隔多年,李有德旧疾复发,危在旦夕,但是此时却再也没有第二个傅自明会献祭自己的儿子来救他了。
当年的救命稻草傅云也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于是他只能在景区,那傅自明救他的那种蛊虫炼制了这些学生,还全给炼死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傅云,也只有一个爱他的傅自明。
“你说如果李有德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感到很惊喜?”傅云笑道。
陈时越和蓝璇一个都笑不出来。
“我看他叫李缺德差不多。”蓝璇骂道。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想办法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傅云本人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神色如常的伸手将石台上的尸身拖下来。
然后他目光一滞:“等等,这石台底下好像还有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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