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形成了一道水帘，涂抹了大片模糊不清的幻象，天边骤然划过一道惊雷，远方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将漆黑的走廊照得无比明亮，随后再次沉寂下来。
池湛仿佛被惊醒，稍微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该回去了。”
戚颂起身，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很自然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之后道：“陈澈他们在餐厅等。”
池湛原本只打算送了东西就走，正准备拒绝，戚颂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又道：“吃过东西，我送你回去。”
这下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餐厅里没什么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用餐，天气不好也影响了客流量，陈澈和文安等人已经在楼下了，见戚颂和池湛下来，还特意给戚颂和池湛留了挨在一起的空位。
陈澈有点垂头丧气，刚才被文安狠狠批评了一顿，因为打扰戚队谈恋爱了。
陈澈还有些不服气，戚队谈恋爱，那不就是一起打游戏吗？还能有什么？
陈澈对戚颂的评价，那就只有四个字：清心寡欲。
池秘书看起来也不像对谈恋爱有多热衷的样子。
然而等两人下楼，陈澈看到池秘书明显比平时要红的唇色时，突然间明白他们刚才在干什么了。
刚才真是感谢戚队……不杀之恩！
池湛点了餐，他的手机正巧亮了，是一通来自姜逸的来电。
这个时间点，玩家应该都下线了，姜逸还在线，只有一个可能，前不久才拜托姜逸查询的事情，有了结果。
池湛神色略微凝重，拿起手机离开，到僻静处接起，姜逸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客服刚才回我了，说不在服务区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网络质量差，掉线了；本人陷入沉睡，但意识还在游戏里，或者是设备有问题，才会显示不在服务区——”
“池哥，你看看是不是设备故障了？可以自助检测，如果有问题，直接上报系统，会自动修复故障的。”
池湛微一思索，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属于什么类型，但显然不属于掉线，即便掉线，也不会让玩家变成NPC的身份。
设备出问题倒有可能。
而本人陷入沉睡……这是最值得在意的一点。可一旦睡着了，又怎么能意识到自己在沉睡呢？
即便是知道，也很难清醒过来。
池湛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情况，他是做什么的，有没有朋友、家人，以及……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
池湛并不觉得自己会去主动玩一款同性恋爱游戏。
正在池湛思考的时候，姜逸又说：“今晚这游戏就要停机更新了，等会我就退出去了，池哥你也早点退出吧，否则不知道还会卡什么BUG，万一出不去就麻烦了。这游戏刚公测，BUG还挺多，说不定会有问题。”
池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间回过神来，一个惊诧的念头自心头升起，道：“……停机更新？”
“对，今晚十二点，据说是有玩家解锁了隐藏成就，三天后直接开新的支线副本，想继续呆在这个世界也不行啦。”姜逸没有注意到池湛的异样，道，“池哥你能退出来吗？如果不行，可以看下面板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强制退出按钮，可以紧急切断系统。”
池湛看了看自己的面板：“……嗯。”
众所周知，NPC不能“退出”游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强制退出按钮。
他更想问姜逸“在现实世界里，有没有一个叫池湛的人”，但这种事情听上去就很像惊悚灵异故事，何况还容易被系统注意到，倘若被消除记忆，就会完全处于劣势状态了。
停机更新对玩家来说，仅仅代表着三天不能玩游戏，以及可以领取更新奖励，但对于NPC而言，这四个字可就太意味深长了。
或许并不单单只是换个身份那么简单。
“隐藏成就是什么？”池湛打开NPC守则，细细寻找停机更新的相关规则。
“这我倒是不知道，应该只有那个玩家才知道吧。”姜逸说，“大家现在都很好奇，到底是哪个玩家解锁了，都想去问问他。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池哥呢，原来也不是吗？”
池湛冷静道：“不是我。”
姜逸失望地叹了口气，又说：“虽然我还挺很喜欢这个副本的，不过偶尔换换口味好像也不错啦。”
池湛继续翻阅守则：“你还会进下个世界吗？”
听到池湛这句话，姜逸险些就要喜极而泣了，恨不得说“我就住在游戏里了”，但这当然是不现实的，游戏有防沉迷系统，最多呆二十四小时，不出来就会被强制退出了：“会来会来，池哥也来吗？”
“会。”池湛的视线落在守则其中一行上。
当玩家开启单独副本后，NPC将全部归零重置，置入全新记忆，以符合当前剧情模板，开启副本后，原先世界将封存，不予开启。
修订版2.0
进入下个世界的时候，所有NPC的记忆都会清零……重置？
那么现在的进展同样会清零，在下个世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秘密了。
姜逸并不知道池湛此刻的沉默代表什么，依然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先下线吃饭去啦，三天后见。”
“等等。”池湛的语气急促，“姜逸，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姜逸：“当然可以！池哥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绝对会做到的！”
池湛默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你在下个世界遇到了我，对我说一句话吧。”
“你就说……”
“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姜逸简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而且他还是攻略对象，不会立刻发现不对劲吗？”
“我不能告诉你实际原因，”池湛顿了顿，“请务必告诉下个世界的我，可以吗？”
被池湛用恳求的语气拜托，姜逸一瞬间把满脑子的问号丢到八爪国，池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在下个世界，姜逸怎么也没想到，他连见池湛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挂断电话，池湛抬头一看时间，十点十五分。
距离凌晨十二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如果周围所有的人都会失去记忆，那么攻略对象也不例外。
而且以池湛现有的经历来看，系统消除记忆的手段非常利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好在这是一个开放式的世界，NPC没有记忆，玩家还有。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池湛思忖片刻，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受冷空气和辐射降温影响，今夜最高气温在冰点以下，有霜或霜冻，预计今天夜里有特大暴雨，请及时增添衣物，注意防寒保暖，遇见积水路段，不要盲目涉水……”
陈澈正在刷短视频，望了眼外面天气，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时候，即便餐厅里开了空调，仍然不温暖。
戚颂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起身离开了餐厅。
池湛家门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褚行宵抱着双臂，不爽地望着周宴行。周宴行扫他一眼，道，“我还想问，你没事在我男朋友家门口，是想做什么？”
褚行宵面色一变：“别胡说八道，池湛可不是你男朋友！”
周宴行：“呵，你这个假男友还当上瘾了是吗？不如等会你亲自问问池湛，我是不是说谎。”
褚行宵原本不觉得周宴行说的是真话，但看周宴行如此胜券在握，又不太确定了，气势弱了几分，说：“那你在这儿干什么？进去啊。”
周宴行原本冒了一肚子火，到楼下健身房发泄了一通回来，发现桌上有药膏，池湛原来不是离开了，只是去买药，没那么生气了，周宴行给池湛打电话，结果一直占线。
打了半个多小时还不结束。
周宴行来到池湛家门口一探究竟，结果就发现褚行宵这小子也在门口。
两个没有钥匙的人面面相觑，随后同时转身，掏出电话，给池湛打电话，结果得到了甜美女声一致的回复：
不好意思，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周宴行：“……”
褚行宵：“……”
到底是哪个孙子，一直在给池湛打电话？！
“阿湛，怎么了？你难得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岑迟轻笑道，“我这边很吵吗？现在在外面，雨声有些大。”
与话里的温柔笑意不同，岑迟身穿黑色风衣，全身几乎都湿透了，在他的腿边倒着一个人，倘若池湛在场，便会发现，那个人是齐文。
岑迟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则从齐文的脖颈处取下了一枚无形芯片，随手丢在地上，被雨水冲刷着滚进了下水道。
那是一枚自带窃听功能的芯片，完美贴合皮肤，倘若不了解这方面，根本发现不了。
想要逃过无形的“监测”，本人不能在场，那么就势必要用一些辅助手段了。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从他口中得出答案。
池湛道：“我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失忆了，还能打开那些封存的记忆吗？”
岑迟若有所思道：“……失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开。”
池湛：“没有其他办法吗？”
“想要解开封存记忆的锚点，并不那么简单，不过……”岑迟慢条斯理地道，“如果多花一些时间，或许也是可以解开的。”
岑迟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音中显得模糊不清：“阿湛，你的意思是，之后的我会失去记忆吗？”
第102章 chapter 102
池湛：“……我只是做个假设，你别多想。”
岑迟总是无比敏锐，有时候池湛觉得他不该是学医，而是学文，总能从不经意的一句话里得到某些非常重要的线索，每每和他对话，都要仔细斟酌一番。
岑迟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嗯”了声，当真没有继续计较。
池湛并不知道，岑迟从他这句话里得到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信息。
人的记忆是很复杂的东西，专攻此项的岑迟最为了解，想要清除记忆，无异于是逆转时间的难度，哪怕是神明也无法做到，可如果他们来自另一个维度，这似乎并非不可企及。
谁会对他们的记忆动手脚？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齐文动了动，似乎快要醒过来了。岑迟眸色微暗，道：“阿湛，明天有时间的话，和我见一面吧。”
或许有必要再检查一次池湛的记忆。
倘若那个锚点是曾经的他留下来的……
那必有破解之法。
“有什么事吗？如果可以，今晚十二点前——”池湛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他一怔，再看向手机，居然没信号了！
雨势太大，信号只有最低的一格，时有时无。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池湛又拨出去几次，仍然没有信号。
是系统发现异样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世界封存的前兆？
再拨也是无济于事，池湛转身，离开走廊，却在走廊转角处看到了戚颂。
显然是在等他。
“抱歉，打电话一时忘了时间。”池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冲戚颂道。
戚颂抬眼，沉静的黑眸中似乎蕴蓄了无数复杂意味，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带着池湛回去，池湛匆匆扒了几口饭，手机信号恢复了一格，突然间冒出来一堆新消息和未接来电。
来自褚行宵和周宴行。
陈澈：“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要不就住这里，别回去了吧？”
池湛勉强露出微笑，摇摇头：“还是要回去一趟。”
戚颂道：“我送你回去。”
车就停在旅店门口，原本就是方便出行用的，两人上了车，开了灯，小小的暖光一照，仿佛与外面的暴风骤雨完全隔绝，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安全的小小地带。
车上居然还有一个猫猫头的水晶饰品。
池湛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原本纷乱的心情，在嗅到了车内淡淡的好闻的熏香味道后，逐渐平静下来了。
正在这时，一侧的戚颂靠近了池湛，池湛以为他要提醒自己系安全带，戚颂道：“别动。”
池湛有点迷茫，戚颂一手按在池湛身后的座椅上，俯身亲住了他。
“唔——”
这个吻绝对是猝不及防的，池湛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偏头躲开，然而戚颂虽然很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深吻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
提示系安全带的嘀嗒声一直在响，之后在轻轻“啪”地一声之后，彻底消音。
雨刮器不厌其烦地抹开车玻璃上的雨水，远处隐约亮着路灯，这条路似乎黢黑漫长，然而池湛现在除了喘息之外，完全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Seven的吻竟然也会如此热烈，如此强势，充满了疯狂的意味。
唇分，戚颂没有立刻离开，依旧留恋地蹭了蹭池湛的脖颈，这动作充满了温情，池湛却感觉到了另一种无法诉之于口的情绪，他甚至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池湛轻声问。
戚颂回到自己的位置，启动车子，路上没有人，只有远处的惊雷，时不时炸开银色的光辉，仿佛要撕裂天穹一般，路有些崎岖，猫猫头马上就要从架子上掉下来了，池湛接住，重新摆了回去。
“跟你失去联络之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戚颂开口，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你跟我的朋友一起打过游戏，但后来，他们都忘记了你。”
“忘记了你的名字，忘记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戚颂道，“他们和你接触过的痕迹，全部被抹除了，包括对战和聊天记录。”
“即使你的号还保留着，他们只觉得那是我为了愚弄他们所做出的小号，因为你没有再上线，我也无法和他们解释。”
戚颂这句话可谓是再次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然而他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池湛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发着抖：“……为什么？”
“我不知道。”戚颂简单说了四个字，却没有再提那段时间的事情，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停，竟是不知不觉，已经开到池湛家楼下了。
戚颂并没有说的是，在池湛离线后再也没有登陆的那一天，他和那些人一样，同样忘记了“CHI”，然而似乎是某种执念作祟，他登陆“颂光”的账号，并且对着和他关联了情侣关系的号，整整看了几个小时。
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CHI”是谁？
他们为什么会有情侣关系？
记忆被强行涂抹上白色，然而掩盖住的颜色有着破土而出的迹象，戚颂打开手机，不停地翻找，终于让他在隐藏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戚颂只觉得大脑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衡，仿佛闪电劈开了浑浑噩噩的神智，令他终于在下一瞬间清醒，压抑着的记忆复苏，将一切都记起来了。
或许那股力量唯一的败笔，就是没有检测到戚颂还有一个存放了照片的隐藏文件夹。
在戚颂询问周围人无果之后，他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而他善于蛰伏，善于隐藏，不到最后确认的一刻，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彻底忘记了池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而，在得知“CHI”再一次上线，并且不记得他时，戚颂的第一反应是：他果然不记得我了。
第二反应是：幸好他还在。
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
可命运却又如此残酷。
今晚零点之后，他又会再一次忘记池湛吗？
“听说过一句话吗？”戚颂忽然问，“时间是大脑思维的一种错觉。[注1]”
池湛迷茫了一瞬，然而他很快捕捉到了一个词语：时间。
他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
“即使再一次失去记忆，”戚颂道，“我依然爱你，无论现在、过去、还是未来。”
因为爱是超越一切的永恒。
——
楼道里的灯是明是暗，岑迟走上台阶，就发现池湛家门口立着一左一右两个门神。
“你怎么来了？”周宴行打量岑迟，这家伙难得狼狈一次，嘲讽道，“池湛家里是什么观光景点吗？闲杂人等能不能离开？”
岑迟猜到池湛加可能会有人，但没想到会是两个，还都站在门口，无奈一笑：“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那当然是因为——
没钥匙！！！
周宴行非常郁闷，身为男朋友的他，居然没有钥匙！但不知道是不是风把附近的信号塔和发电站一起刮倒了，根本没有信号，只能狂发信息，希望池湛能发现一两个漏网之鱼。
褚行宵冷冷一瞥岑迟，把头转向一旁，显然是不想和这两人说话。
“二楼的灯还没有修好，”池湛道，“等会可能……岑医生？周总？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周宴行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旁，故意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给池湛看，显然意思是“生气了，快来哄我”，而褚行宵则没有这么大架子，直接扑了上去，并且敌视地看了眼池湛身边的戚颂：“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岑迟不紧不缓，说了一句：“阿湛，时间已经不多了。”
戚颂冷淡地望着其他三个情敌。
池湛：“……”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先跟谁说话，又该说些什么。
“不用搭理那些没脑袋的。”岑迟道，“事急从权，今天必须……”
正在这时，池湛忽然间视线模糊了一下，眼前的景色朦朦胧胧，使他无法控制地倒了下去，他的身体仿佛化成了一缕烟，漂浮在空中，耳畔则响起了虚幻的声音。
“病人的意识正在恢复，加大药剂计量。”
“滴……滴……滴……”
“还没有醒过来吗？已经是正常水平，病人此刻应该处于苏醒阶段了。”
“他的家人呢？再次加大剂量需要家属同意。”
“……他的朋友……”
“池湛，池湛！！”周宴行的声音将池湛漂浮在半空中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池湛艰难地抬起眼皮，只觉得身体沉重，意识昏沉，仿佛熬了三天三夜，有气无力道：“别吵，耳朵都要聋了。”
“你到底怎么了？”周宴行皱眉道，“没吃饭吗？低血糖！”
岑迟让周宴行不要吵，简单检查了下，也很困惑，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池湛抬眼，正好看到了客厅的时钟。
居然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
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还能做些什么呢？
池湛道强撑着坐起来，四处寻找，周宴行从一旁拎起来个物件，道：“你该不会是在找它吧。”
池湛心头一跳：“你怎么……”“我怎么知道？”周宴行接了下去，冷笑道，“从第一次看到它，我就觉得这玩意面目可憎，天生跟它有仇。”
周宴行屈起手指，敲了敲外壳，意味深长道：“早就该把这东西扔了，免得它再找你麻烦。”
池湛迟疑地望着周宴行，却发现他的身体似乎闪了一下。
池湛：“？”
池湛不确定地眨眨眼，却发现其他三个人的身体似乎都间或一闪，似乎是错觉，又似乎不是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世界真的要崩塌了吗？
可他的身体为什么没事呢？
“出来。”周宴行道。
扫地机器人一动不动。
周宴行冷冷道：“如果不出来，我就把你的代码全部搅个稀巴烂，让你变成白痴系统，你说主系统会不会把你直接丢到废弃仓库，让你永远不见天日？”
这句话出口，池湛顿时惊诧起来。
机器人眼中缓慢地开始闪动红光：“清扫、开始——”
周宴行：“你想问它什么，尽管问，等会就没机会了。”
说这话时，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有点透明了。
池湛完全顾不得系统了，语气急促起来：“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系统的事？”
“现在是主系统更新的时间，只有现在出现，不会被它发现。”周宴行想了想，又道，“即使告诉你，等会你也会忘了，不过……”
“还是告诉你好了。”
“XM-G9。”
池湛：“什……什么？”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周宴行叹了声，“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系统：“发现BUG，发现BUG，正在清除中——”
“真吵。”周宴行道，很想把这个喧闹不安分的机器人给砸了，却生生忍耐住了。
周宴行眼中闪动着无数旋转的暗色代码，注视着系统，系统的声音逐渐消失，周宴行把机器人放下，又凑过来，看起来很想亲一下他。
“男朋友，都怪这个系统，我的试用期还没结束，下个世界能再续吗？”
池湛还未说话，室内的灯突然“嗡”地一声灭了，眼前霎时沉入了黑寂，就连窗外的雨声也消失了，池湛有些慌乱，起身想要走到光亮处，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别怕。”戚颂的声音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池湛攥紧了他的衣袖，仍然因为刚才的变故而紧张：“刚才到底是——”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眉心。
池湛的话戛然而止。
“你会知道一切的。”褚行宵道，“哥哥，下个世界见。”
倘若这时有人站在最高处的楼顶往下看，会发现自远处的边际线开始，建筑、植物全部都缓缓地消失，成为了画布上色彩模糊的区域，随后扩散速度越来越大，整个世界都仿佛沾了水，变成了一团不清晰的画卷。
“阿湛，记得来找我，取回你的记忆。”岑迟道，“我会一直等你。”
池湛朝声源处走去，却抓了个空。
他们都消失了。
“叮咚——”
黑暗中，有一片区域亮了起来。
那是池湛的NPC面板。
通知：
该世界还有五秒钟关闭，即将进行副本更新，请NPC做好准备，下个世界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距离身份及记忆重置还有三十秒……
下面有一行进度条，正在缓缓推进进度。
不、我不要忘记！
池湛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可他不知道究竟带走了什么记忆，而他的脑海中无法自控地飞速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池秘书，你对我是不是有意见？”周宴行指着自己皱成一团的领结，似笑非笑地问。
“池秘书，你是真想辞职么？”
“……不想。”
“这还差不多。”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为你做这些，是我心甘情愿。”
池湛慢吞吞地发出去一行字：“你可以继续做我的男朋友吗？”
“那要按以往的规矩来。”
周宴行故作随意地说“不如你暂时充当我的订婚对象，住在我家，也算合情合理……”
“我是池秘书的私人爱好么？”隔着屏幕，戚颂垂下眸，静静地问。
“如果是阿湛，也许会包容我的缺点，包括挑食的习惯吧。”
“谁让我，喜欢上了我哥的男朋友。”褚行宵借着醉意，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周宴行爱一个人，就会爱他一辈子，不管他是谁，是谁的男朋友。”
“我知道，有一个人会改变我的世界，那个人注定是特殊的。”岑迟望着池湛，他的眼睛里多出了不一样的色彩，微笑着说——
“只有你，池湛。”
“哥哥，我怎么没有呢？”
“好久不见，男朋友。”
“不分手，好吗？”
“即使再一次失去记忆，我依然爱你，无论现在、过去、还是未来。”
一切的声音、画面，都像翻书一般飞快地自脑海中掠过，随后按下了删除键，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玩家池湛，已完成隐藏成就，攻略对象黑化值均超过九十，正在开启隐藏世界。”
“世界危险等级SSS，调整玩家身份中……”
“调整身份为……更改为NPC模式，载入中……”
第103章 chapter 103
帝国军校情报学院。
三年级楼。
同一时刻，所有在校生都在智脑上接收到了一条紧急讯息。
“听说太子殿下今日要亲临军校，选择一名秘书官，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要是被选上，那可是无上的荣耀。”红发男生惊呼道，“得是多么优秀的成绩才能被看上啊！莫伊，你在我们系是第一名，被选中的几率可是非常高的！”
莫伊翻了翻讯息，显然并不意外，骄傲道：“那是当然了。”
“不过，也没说非要选第一名吧。”一旁的陶然听到这话，忍不住道，“要不是因为临时出状况，这次的第一名，理应是小池才对。”
“哼，那不如你去当太子，想选谁选谁咯。”莫伊只想翻白眼。
“你！”
三人险些吵起来，光脑上方立刻弹出了红色的感叹号：
戒严状态，请勿喧哗！
池湛从教授办公室出来，光脑一直在弹出消息，是陶然发过来的。
陶然：可恶，莫伊不就是笔试压你一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池湛回了个问号过去，陶然立刻巴拉巴拉把刚才的事情一箩筐全倒了出来。
陶然就是个直脾气的人，池湛有点无奈，又因为好友的维护感到了一阵暖意。
不过，莫伊……应该是玩家。
池湛是帝国军校情报学院的三年级生，今年马上就要毕业了，而他的身份，是一名最普通不过的NPC。
这是一款恋爱游戏，玩家进入世界，会自由选择和攻略对象谈恋爱，至于NPC的义务，则是充当助攻角色，要么当反派、炮灰或者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而像池湛这样的身份，则是随处可见，比大海中的一粒沙还要普通。
这个世界的NPC也有等级划分，高等级的NPC，跟攻略对象关系密切，而低等级的NPC，则完全见不到攻略对象的面，他们的作用只是维持世界真实度，至于恋爱剧情，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这个世界的玩家也很好辨认。
一般来说，他们的颜值都会高于普通NPC，并且说话直来直往，并不顾忌旁人眼光，且行事也很鲁莽，跟情报学院的作风大相径庭。
情报学院的学生，核心宗旨是成为边缘人，越不起眼越好，才更容易完成任务。
昨日是三年级开学测试，标准性考试在答完题的那一刻，自动出成绩和排名。这种考试一向难不倒池湛，然而昨天不知怎么，忽然四肢无力，眼前昏黑，连握笔的动作都几乎维持不住。
然而中途离场算作弃考，等于交白卷。
一场三小时的考试，池湛硬生生坚持了下来，然而仍然有一题没有答上，成为了第二名。
孰料第二天，便得到了太子殿下亲临军校的消息。
阴差阳错。
对于情报部的学生来说，能得到最好的职位，自然就是进入皇室，成为其中的一员。除此之外，哪怕是最佳岗位，也都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能够完成任务，并安全返回帝国的人少之又少，因而永远是报名人数最少，牺牲人数最多的。
昨日是笔试，今日则是格斗与体能测试，在测试馆门口的三维智能屏领取了对战信息，陶然伸头一看，顿时露出了晦气的表情：“池池，你怎么刚好又遇到莫伊啊！他还是个Omega！”
军校也是最近几年才允许招收Omega，要求会比普通人更严苛，且大多都是贵族子弟，进入军校也只是为了镀金，虽然进不了作战部和指挥战略部，进情报部和艺术部还是绰绰有余。
一般来说，安排比赛都会将Omega跟Omega放在一起，以示公平，但也不排除人数排不满，因而分到了和Beta一组的情况。
“等会他输了，该不会又拿你是Beta，刻意欺负他为理由吧？”陶然道，“池池你可千万因为不要因为他是Omega就手下留情！”
池湛“嗯”了声。
但仍然隐隐担忧，最近他偶尔会感到头重脚轻，到医务室看过了，却什么事都没有，最后只得拿了两片维生素C走人。
一道低沉的轰鸣声自头顶掠过，数百艘星舰于他们头顶划过优美的弧线，停靠在了星港上。
纯白星舰的舰身上有着金色旗帜与星图的标志，冰冷光芒一闪而过，代表着皇家旗舰队及其分舰，这也意味着，太子殿下即将抵达军校。
然而池湛来不及细看，他的考试时间已经到了。
只能带着三分惋惜，转身离开。
星港港口。
“殿下，您到了。”中央军校校长与在此等候的数人都将手执于胸口，鞠躬致意。
太子殿下行事很是不羁，自从上次执意率领军队与联邦一战后，大胜而归，此后没有人不敬仰他，也知道，将来的储君，必然会是他，而非二皇子三皇子。
所有人都知道该站在哪边。
太子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校长罗兹道：“今日是三年级生的测试日，殿下有兴趣看看吗？这一届的学生，都很有潜力。”
“那就看看吧。”太子意味深长道，“希望今天，能找到我所想要的那个人。”
中央军校坐落于艾尔洛斯星系的北双子主星，占据了最好的地段，分为战略指挥学院、医学院、机甲学院、礼仪学院与情报学院，源源不断地为皇室提供最优质的人才。
至于太子殿下，则是由皇室成员专门教导，老师均是各行业的佼佼者。
“殿下，这里是礼仪部。”罗兹道。
太子抬了下眉：“哦？”
进去一看便知道了，原来是各家优质的Omega，聚在一起学习皇室礼仪，以及各类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插花、服装搭配等技巧。
“不错。”太子殿下点点头，问，“他们之中，谁会用枪？打一个给我看看。”
罗兹：“这……这个，殿下，这些学生平时的练习内容里，没有使用武器这一项。”
太子微微一笑：“那倒是些无用的花瓶了，虽然好看，但我的秘书官是要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什么都不会，可不行。”
罗兹瞬间明白了太子话里的潜台词：
我是来找个正经的秘书官，不是来找美色胡玩的。
距离太子一战告捷，正式真正进入了众人视线的时间，只有不足一月，所有人都摸不清楚太子的脾气，更不知道他究竟喜好什么样的人，索性能塞一个塞一个，要是全收了，那倒也是不错。
不过看这架势，太子殿下怕是无心情爱，只醉心于政务了。
“那……殿下，情报部三年级学生正在进行格斗考试，我带您看看。”
军校内适合太子秘书官一职的学院并不多，战略和机甲学院都是作战系，且Alpha居多，大部分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秘书官，大多都是要独当一面的。
而太子殿下又不喜礼仪部，那么就只有情报学院最合适了，Beta学生居多，危险性不高，就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哪怕注定会成为皇室斗争的牺牲品，但仍然有人抢破了头，都想成为其中一员。
“池池，加油啊！”陶然心急如焚，赛场情况越发危急，原本占据优势地位的池湛，现在却成为了劣势方。
这场比赛，莫伊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随便打打就算了，直到系统突然提示他，攻略对象已经到场了，让他好好表现，赢下这一场，很大概率可以拿到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莫伊余光一瞥，果真看到了面容英俊冷漠的太子，在一众人里气场十足，正注视着考核场上的他。
莫伊顿时来了表现欲，但他又打不过池湛，这个人实在太强了，没办法，莫伊只得在商城里买了一个“迅捷如风”的道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
但莫伊没想到，池湛始终没有认输。
哪怕是身上纯黑的作战服已经破破烂烂，被汗水浸透，哪怕每一次的攻击都被视为无效，哪怕已经半跪在地上，直不起身，他那双平静的眼中却燃起了一束火，愈燃愈烈。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放弃。
这是格斗课老师教给他的道理。
情报部的学生需要拥有比常人更为坚韧的意志，才能保证他们即便被敌人抓住审讯的过程中，也不会因为怯懦而吐出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所以……只是身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莫伊原本胜券在握，然而到最后，也开始着急了。
他所买的道具只有五分钟的时限，这种道具很贵，已经花光了他的零用钱，再也买不起第二个了。
他一定要在最后十秒钟让这个NPC认输！
因而手下力道愈发不可控制。
然而就在这时，莫伊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冰冷的视线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那冷意仿佛浸透了他的灵魂，令他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0.01秒。
这0.01秒在外人眼里几乎都看不出来，但池湛得到了机会，下一秒，他反扣住莫伊肩膀，将他朝下狠狠一掷，因为用力过猛，手臂都在发抖。
全场无声。
就在这一变故之下，莫伊的道具失效了，他浑身酸痛，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十秒过后，蓝色显示屏上自动浮现出判定结果：
情报学院三年级生
池湛
胜
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池湛终于支撑不住，半跪了下去，一手撑在地上，同时剧烈喘息起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一道视线，饶有兴致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落在他半跪在地上，露出那截细韧的腰线上。
落在他因为剧烈运动，浮现在瓷白皮肤上的浅浅红晕。
落在他的脸上。
第104章 chapter 104
结束了格斗考核，池湛走出对战间时，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的，身上也很痛，但稍微休息片刻，又要去进行体能测试了。
池湛进入休息通道，陶然立刻窜到池湛面前，道：“池池，刚才我都要吓死了，莫伊平时格斗课都弱唧唧的，今天怎么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你没事吧？”
池湛轻轻摇头，这个动作令他感到一阵晕眩，仓促中扶住一旁的栏杆，但这个动作十分细微，并没有被陶然发现。
“快喝一点。”陶然递过来一瓶营养剂，池湛接过，他的手指还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发着抖，但勉力拧开瓶盖，“谢谢。”
“还好你赢了，要是被那小子赢了，还不知道要炫耀多久呢，虽然omega是应该被保护的，但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真让人喜欢不起来。”陶然脸上表情愤愤的，随后却是话题一转，用兴奋的语气说，“不过，池池你很有可能被选进皇家秘书团哦！太子殿下刚才正好来考核室，看完了全程呢。”
池湛拧瓶盖的动作一顿，脸上淡淡的表情化为了无法掩饰的诧异：“太子殿下……已经来了？”
他下意识地朝观众席望去，然而一块悬浮升降板隔绝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皇室所到之处，自然是要做清场隔离处理，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看到的。
对于刚才的考核，池湛只有四个字能形容：
糟糕透顶。
无论是从反应速度、格斗技巧、还是随机应变的方面，自己的表现……都很差劲。
完全不如平时训练。
而更糟糕的是，这一幕还被太子殿下全部看在眼里，即使是获胜，刚才的模样也很狼狈，完全看不出任何优秀之处。
看来这一次的秘书官选拔，他被选中的人概率极为渺茫了。
池湛在心里轻轻叹了声。
营养剂口感粘稠，味道很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里面有人体所需的全面营养因子，对于军校生而言，便捷跟实用性才是摆在优先位置的。
但不可否认，它真的很难喝。
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味道就更为苦涩了。
池湛慢吞吞喝了小半瓶营养剂，便不太想碰了，幸好也已经够用，刚才那股虚弱的状态已经退去，还能支撑自己挨过体能训练。
身体时不时传来的虚弱感，也许只是最近训练过度，太疲惫了。
格斗考核仍在继续。
罗兹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身边的太子殿下，希望能够从他的微表情中得到些许讯息。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太子殿下一手托着下颌，也看不出到底对谁更有兴趣，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子的表情始终没有更改过，这似乎是某种索然无味的信号，罗兹不得不临时调整考核顺序，将他们学校的“精英”放到前面表演，希望能勾起太子的兴趣。
“殿下，他们都是毕业生当中很有资质、成绩非常优秀的学生。”罗兹托了托眼镜，将电子资料打开，屏幕转到太子面前，介绍道，“尤其是第一名的莫伊，他虽然是Omega，但各项都非常优秀。”
军校与皇室的关系实际上是非常密切的，倘若学生能被皇室所青睐，对于校长来说，也是莫大的殊荣与肯定。
太子没有直接打开资料，反而问道：“情报学院的学生，是Beta居多？”
罗兹不清楚太子究竟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谨慎答道：“您也清楚，情报学院原本就比较特殊，这些学生大多都是从附近星球的孤儿院里选拔出来，第二性别大多是Beta，不过因为某些特殊需求，也有Omega。”
打开资料，扫了一眼，太子突然间笑了：“罗兹，你所说的第一名，只有笔试成绩吧？秘书官不是文职，虽然过去的确如此，不过我还是希望要一个综合素质看得过眼的人。”
罗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我明白。”
太子手指随意一划，正要划过去，目光忽然停住了。
透明的屏幕上，浮现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清俊的青年，他穿着正统的深黑作战服，皮肤格外白皙，身体笔挺，望向屏幕时微微抿着唇角，似乎并不擅长面对着镜头。
他的五官并不属于十分惊艳的类型，掉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了，就像一汪清水，无色无味。
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但刚才，可是凶得像小豹子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人了。
“他是……”罗兹注意到太子动作停顿的这几秒，正要介绍，太子却若无其事地翻过了这一页，令罗兹还未出口的介绍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了。
“殿下，刚才那是学院的第二名，叫池湛，是个Beta，成绩也很优异。”罗兹道，但显然没有谈起莫伊时那种急切了，只试探地问，“您刚过来时，他正好在考试，您觉得……他怎么样？”
“唔。”太子思索了下，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最后道，“挺好的。”
并不怎么有兴致的模样。
太子手里的毕业生信息，只有薄薄的十张，也代表了整个学院最出众的十个人，很快就翻完了信息，平淡地问了句：“只有这些么？”
“如果您想看更多的，我可以……”
“不，不用了。”太子翻回某一页，指骨轻轻敲击扶手，道，“他的详细信息发一份。”
他翻回的那一页，是莫伊的资料。
罗兹如释重负，心想，果然如此，他早该料到，Alpha怎么可能会拒绝得了Omega呢？选择Omega，本身就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规矩，即使是太子，也无法逃脱得了这一宿命。
这个社会的人类在十八岁那年，会逐渐开始分化出第二性别，即Alpha、Omega和Beta。
Alpha是天生的支配者，他们享有较高的社会权利，且体格最为健壮，精力充沛，而Omega则数量最为稀少，并且易孕，从分化以来，每年都会有2-3次的发热期，必须与匹配信息素的Alpha结合才能缓解。
在旧时代，Omega成年后便要被中央系统强制匹配，和Alpha结婚，但现在的新时代，科学在发展，已经研制出了抑制发热期的药剂，虽然仅仅是延缓作用，但足以让Omega逐渐进入社会，担任各类工作。
而Alpha每年也有一到两次的易感期，这期间他们暴躁、易怒、冲动，他们同样需要高匹配度的信息素来缓解症状。
而Alpha的易感期虽然也有专用的抑制剂，但对精神性损伤是不可逆的，因而成年后，Alpha便会自发性开始寻找命定的伴侣。
区分第二性别的关键标志是信息素。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味道都十分明显，尤其在情绪波动，或是在发热期和易感期时，他们会无法控制自身的信息素，好在现在发明出了阻隔贴，可以掩盖他们的味道，不至于在公众场所泄露信息素，造成恶劣影响。
至于Beta，则是这个社会中数量最多，也最不起眼的性别了。
因为体力没有Alpha强，又不易受孕，且信息素通常寡淡如水，也不容易被标记，虽然智商平均值比Alpha要高那么一点点，但差异不大，因而Beta在社会上大多都是做一些平平淡淡的文职工作，无法成为核心领导人物。
至于谈恋爱呢，因为无法吸引Alpha，也无法满足Omega，所以大多会选择跟同性别结婚，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个例，不过后果都不太好，都成为父母当做反面教材教育子女的例子了。
“那么，我再带您四处转转？”罗兹解决了一桩难题，松了口气，道，“今天晚上，艺术部专门为您排练了几个节目……”
“不急，我想你今天还有的忙。”太子抬眼，不紧不缓道，“虽然暂时敲定了人选，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优秀的学生很多，总要让大家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是么。”
罗兹疑惑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太子轻描淡写道：“军委科学部最近新升级了中央匹配系统，据说匹配参数的结果误差不超过0.0001％，正好可以拿来试验一下。今天就发公告吧，大家都可以报名，至于最终系统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我也很好奇。”
罗兹一愣，随后不可置信道：“殿下，您要用系统匹配来选择秘书官？”
中央匹配系统，这个词对于所有人来说，应该都不陌生。因为这个系统，最开始设计初衷是为了匹配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且在一代代的调试过程中出结果越来越精准，到目前，匹配系统应当算是全帝国最为公平公正公开的系统了。
只要将自己的个人信息投放到系统上，按照匹配的难易程度，最多三个月，就能匹配到合适自己的那个人。
可这个系统用来选拔秘书官……是怎么个道理？
罗兹：“殿下，这系统用来匹配信息素还有科学依据，可匹配秘书官……又需要哪些参数呢？”
“自然是跟我合不合适了。”太子几乎是傲慢地道，“以后他是要与我同吃同住的，倘若我不喜欢他的为人，辞退他也是早晚的事，我所要的，是一个与我灵魂契合、心灵相通的人。”
罗兹嘴角抽搐：“……”
知道的是挑选秘书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选拔太子妃的流程。
如果把太子的话原模原样地告知大众，谁还敢去参加选拔？
不。
换个思路，说不定想参加的人反而更多了。
同吃同住，这可是连太子妃都不一定能拥有的待遇啊！
第105章 chapter 105
军校所有学生的体能训练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无论哪个学院，都要考核体能，并且会将该项成绩的比重列为最高级别，没有优异的体格，即使再聪明，也难以达到之后的目标。
体能考核分为四个部分，依次是耐力、力量、平衡跟柔韧考核，Alpha考核前两项，Omega考核后两项，至于Beta，则是四项都要考核，考核则采取淘汰制，倘若考核排名掉到倒数一百名以内，会推迟毕业。
这条规矩只针对人数较多的Beta，为了挑选出精英，只有名列前茅者才不会被淘汰。
因此在体能考核区，赫然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派是悠闲自在，把考核当游戏的学生，另一类则是眉头紧锁，愁容满面，那一定是Beta。
这次的考试很重要，池湛已经高强度训练了几周，原本该是胜券在握的事情，然而站在考核场上，仍是忍不住出神了一下。
不行，不能再继续回想刚才的事情了，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准备现在的考核。
考核全程共计一小时，池湛从考核场所出来，电子屏幕显示出一个鲜红的数字：2
在目前所有考核的Beta学生里，他排在第二名。
池湛抿起了唇。
虽然有赖于那一小瓶营养剂的功劳，不适感稍微弱了些许，但池湛心里知道，他今天的状态，还是很不对劲，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像是被无形的罩子笼盖住，使不上劲，偶尔有酸软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流过，转瞬即逝。
“池池，你考完了吗？我考了第五十六名，太好了，终于不用延毕了！”陶然兴高采烈地过来，他一向是体能困难户，能过考核就谢天谢地了。
系统大屏上正在轮转学生的成绩，陶然抬头一看，池湛的名字挂在第二行，第一名是一个叫“唐翎”的人。
怎么会这样！池池居然不是第一名！陶然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睨池湛。
他知道池湛为了这次的考核，付出了多少努力，全天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训练了，只有第一名才有优先挑选毕业工作的权利，当然，为皇室服务的概率也要更大一些。
谁不想为太子殿下工作呢？
池湛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见陶然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开口安慰道：“我不是因为比赛成绩而难过，你别担心，只是有点不舒服。”
陶然：“池池，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你的脸好像有点红。”
池湛眨了眨眼，抬起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迷茫道：“我并不觉得热，应该不是发烧。”
陶然：“你身上这么多伤，要赶快去医疗室看看啊。”
池湛笑了笑：“只是小伤，没必要麻烦医官，我去清洗一下。”
正说着，池湛跟陶然的通讯手环轻微一震，陶然打开一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池池，太子殿下决定用中央匹配系统选择秘书官，所有三年级生都可以报名参与。”
池湛则若有所思：“中央匹配系统……”
这种系统该怎么和秘书官的职位进行匹配呢？
陶然：“人人都有机会被选上，这样可比人工选拔要公平得多了。”
池湛微哂。
陶然没有注意到池湛那极为微妙的表情，说：“池池，你这么优秀，一定会被系统选中的，来报名吧！”说着又好奇道，“都需要提交什么信息呢？”
点进匹配信息，输入个人资料的部分竟然有足足三大页，从家庭背景到祖宗十八辈，从性别血型到兴趣爱好，就连从小到大所有的居住地点都需要填写，看得陶然瞠目结舌：“怎么这么麻烦？”
极为严苛的审查。
意料之中。
池湛朝下翻了翻，在看到Omega将获得50％的权重加成时，目光微微一黯。
看来太子殿下，似乎是想找一位Omega秘书官，而他和这个要求，相差得实在太多了。
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弥补的巨大鸿沟，已经在还未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残酷地摆在了所有Beta面前。
即使付出再多，再努力，也只不过是这个社会上最为平庸的一部分，他们可以去做最为危险的工作，却永远得不到赏识，军部高层与社会上层阶级，永远都不会出现Beta。
罗兹原本的计划，是让太子殿下欣赏校区内优秀的学生，最好是Omega，倘若能看中，当然是好事，之后呢，再看一场精心排练了三个月的文艺演出，最后安排舞会，完美结束。
这也并非是罗兹小看了太子。
皇室的奢靡享乐之风，已经是从很久之前便流传了下来，拥有着先辈传承下来的高新技术，与绝佳的军备武装力量，即使整天碌碌无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这样轻松缓慢的氛围。
但从如此太子的作风来看，似乎又不太一样了。
太子殿下下令后，罗兹立刻安排人去准备这件事情，随后太子道：“辛苦了，今天可以结束了。”
罗兹道：“好的，殿下，休息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我带您过去。”
“不必，”太子抬眼，凌厉的眼神扫过罗兹，随后弯了弯唇角，“我不喜欢被别人安排。”
“也不喜欢有人跟着我，打探我的一举一动。”太子笑着，语气却很冰凉，“如果被我发现小尾巴，恐怕我也要不顾皇家礼仪了。罗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一刻，罗兹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周身冰冷，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太子已经转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徽章：“等匹配结果出来，还要你多上心了。”
“是，太子殿下。”罗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明白。”
太子起身，随后被罗兹毕恭毕敬地送走了。
罗兹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抬手在通讯器上输入一串数字，随后发送密文通讯。
当今的医疗设施非常完备，以医疗舱体的科学治疗代替了绝大多数人工操作，像外伤的处理更是简单，只需要喷一点恢复喷雾，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前提是要清洁好伤处，以免二度感染。
池湛的作战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很不喜欢出汗的感觉，正好考核场所旁就有无菌清洁室，方便学生自行处理。
清洁室里空无一人，大概都回去填写报名资料了。池湛脱下作战服外衣，只穿着深黑色的军用T恤，那T恤似乎有些大，扎进裤腰里，仍然有一小部分的空余，衬得腰细腿长。军校生站立时的姿态非常好看，习惯性地挺直脊梁，肩胛骨的形状从单薄T恤中隐约显露出来，四肢修长匀称，然而手臂上的擦伤与撞击伤则更是白玉上的瑕疵。
格斗产生伤痕，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池湛的体质有些特殊，哪怕是很轻的红痕，也要好几日才能消下去，看上去便有些触目惊心。
池湛将外衣悉心折好，放进储物柜里，随后正要褪去宽大的T恤，忽然间动作一顿。
他微微眯起眼睛，从储物柜银色触摸屏的反光之中，看到了一个人影，正悄无声息朝他的方向走来。
刚才明明没看到人。
池湛神色如常，继续脱上衣，这时候听到了一阵厉风朝他袭来，心头一跳，手一松，刚刚被撩起来的衬衫轻飘飘地落下，挡住了那截细韧白皙的腰肢。
随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想也不想，胳膊肘朝对方面门处狠狠一击，倘若是普通人，大概会直接被这一击揍到直不起身，然而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轻而易举便躲开了这迅猛的一击。
下一秒，池湛的胳膊被人扭住，顺势朝上握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扣，池湛用力往回扯了两下，居然完全挣脱不了，对方显然不比他弱，或者说，要比他强得多！
但池湛是绝不会轻易甘拜下风的性格，当机立断，抬腿朝对方的要害处踢去。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攻击最为有效。
平日里池湛不会用这种法子，但一来对方是无缘无故的偷袭，本来就不占道理，二来，池湛非常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然而池湛还未实施成功，便被一只宛若牢固铁钳般的手紧紧扣住了脚腕。
池湛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出，一时间又气又恼，无法维持平衡，身体踉跄着，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和那人竟是换了个位置。
对方似乎是刻意使用了巧劲，全程都只是猫捉老鼠似地逮他，铐他，全程都没有弄疼他，或者留下一点印子，但池湛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打赢对方，已经快要上头了。
池湛一头栽到对方胸口，头晕目眩，眼前直冒小星星，好半天缓过来，抬头看向对方，怒道：“你——”
等到池湛抬眼，终于看清那人真容的时候，剩下的话便全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会是……
池湛眼中的震惊一点点放大。
被当成了人肉垫子的男人似乎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下意识做出了保护性的动作，但似乎也并不后悔。
地板太硬，小朋友又这么脆，摔倒了肯定会哭吧。
“……殿、殿下？”池湛不可置信，犹在梦中，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来洗个澡，居然会遇到太子殿下，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
太子殿下那张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
不得不说，小朋友手劲挺大。
第106章 chapter 106
为什么不疼……难道他真的在做梦吗？
池湛心下诧异，又捏了捏，突然发现手下触感很陌生，并不是军校所发制服那种厚重结实的布料，指尖丝滑冰冷，光是摸起来便是十分名贵的丝绸质地。
居然捏错人了。
池湛迅速收回手，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大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或者直接找个洞钻进去，然而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只有微红的耳朵尖和闪烁不定的眼神表示出此刻的略微窘迫的情绪。
他轻轻别过脸，抿了抿唇，道：
“抱歉，殿下，我并非有意要……冒犯您，请原谅我的失礼。”
太子心下好笑，面上仍然保持着皇室的礼仪风范，道：“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检阅罢了，看来帝国军校平日里的训练章法还算合格。”
池湛愣了愣，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谨慎地应了声，随后转过眼，才发现他跟太子殿下现在的姿势未免有些……不堪入目。
池湛心头一跳。
刚才那一摔要是摔实了，虽然不至于骨裂，但也会让他好半天都起不来，结果现在，他毫发无损，反倒是太子殿下承受了大部分的冲撞。池湛几乎是埋在男人身上，摔懵了后又撑着对方的胸膛起身——
所以此刻，他是以跨坐在对方腰腹处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跟太子殿下谈论刚才的事情。
这可是大不敬。
这下不止是耳朵尖，连脖颈处都开始泛红了。
太子殿下已经脱去了礼仪制服，只着一件真丝衬衫，与长裤，一腿屈起，扫过池湛的脸。
明明刚才在考核台上那么凶狠，现在却变成了柔软无害的小兔子。
太子那双惯常只会暗含审视的眼神，难得柔和了几分，打量眼前的军校生，见惯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可真是难得看到一个单纯又可爱的人啊……
池湛轻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起身，后腰却忽然被揽住，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他朝前一按，池湛猝不及防倒了下来，幸好他反应快，一手及时撑在地上，避免了再次冒犯太子的惨案。
然而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池湛表情是没有任何伪装的茫然。
他的腰肢非常细，仿佛单手就能圈住，从手掌下的身躯能够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生机活力，而这是一潭死水的皇室所没有的。
太子慢条斯理道：“明明刚才的反应那么敏捷，还能在我手下过两招，为什么刚才在格斗场上，被那个Omega压着打？是他比你强，还是说……你喜欢他，故意放水？”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了信息素，犹如无形的屏障，将这个年轻的军校生包裹了起来。
池湛完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问出这么一番问题，而后半句更是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会故意放水……这跟是否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从客观意义上来说，倘若是给池湛刚才的表现打分，绝对是要比刚才在考核时分数要高得多，
能够在太子二招之内不被击倒，已经打败全帝国95％的人了，剩下的皆是帝国精英。
虽然在星际战场并不太需要赤手空拳和敌人对打，但倘若没有健壮的身躯，敏捷的反应力以及极高的精神力，在浩瀚无垠的战场上只会有去无回。
也正因危险性极高，在整个皇室中，亲自担任总指挥并且上战场的人，就只有他一人。
所以池湛才会那么崇拜他，这也代表着腐朽的帝国制度，或许即将迎来全新的转变。
池湛道：“殿下，我绝不会在战斗中放水，那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但……”他抿起唇，艰难道，“在考核时，我的确险些失败，是我技不如人。”
池湛从来不会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也不会提起自己身体不舒服之类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承认错误，之后加倍地练习，把落后的部分补回来。
非常倔强、认真的表情，又带着些沉重与懊恼，显然是在反思自己。
太子全部看在眼中。
“不用这么紧张，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人都会犯错，古时有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苛求完美，也并非是好事。”太子慢条斯理地说，他的语气放得很慢，自带着皇室的优雅与威严，然而余光却在打量池湛，观察他有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
什么反应都没有。
太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一种极为微妙的不甘与懊恼，促使他再一次加深了信息素的浓度。
但注定是徒劳无功。
池湛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感觉不到空气中蠢蠢欲动的信息素，已经试图透过衣物，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了。
果真如资料所说，池湛是一个Beta。
一个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的，迟钝的Beta。
Alpha的等级也有区分，区分方式便是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所带给人的威压感越重，则表示精神力越高，决策力越强，日后的社会地位越高。
哪怕是一个贫民窟的臭小子，倘若信息素质量检测超过正常值，也会立刻被送往最优质的贵族家庭，从此生活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等级越高的Alpha，越不容易被Omega的信息素所引诱，他们想要找到匹配信息素的难度也会更高。但低等级的Omega会更容易被高等级的信息素所引诱出发热期。
而作为两者之间的Beta，位置便尴尬起来了。大部分Beta自身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有些Beta体质敏感，可以闻到10％浓度的信息素，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很显然，池湛并不属于体质“敏感”的Beta。
池湛认真听完太子殿下的“教诲”，轻声道：“殿下，我知道了。”
太子终于放开了禁锢着池湛的手，池湛连忙起身，虽然并没有刻意感受，但太子殿下的身材的确锻炼得很不错，跟那些成天病恹恹的贵族青年不同，不但拥有宽肩窄腰大长腿，胸肌腹肌一应俱全，且手感极好……
被迫坐在太子身上的十分钟里，即便是不用心感受，依旧用某种方式让他切身体会了一下——
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胸口在震动，手下的肌肉非常有弹性，很结实，而且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量。
池湛的手指都仿佛被烫到了。
即使抽离，高热温度依然挥之不去。
太子殿下终于可以从冰凉的瓷砖地板上起来了。
活这么大，能让太子毫无形象且心甘情愿躺在地上的人，恐怕也只有池湛一个了，至于其他人，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池湛当然也没有。
但太子殿下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厌恶，反而在和他讨论考核内容，池湛不知不觉就把惊慌失措的情绪抛到脑后了。
“有没有填写中央匹配系统的资料？”太子一边系着自己不知何时松开的腕扣，一边问道。
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让池湛心跳停了一拍。
“还没有。”池湛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我准备回去填。”
“虽然需要的资料很多，但还是好好对待吧，审核会很严格，不过……”说到这里，太子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池湛的眼睛，道，“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么？”
池湛微微一怔，太子扫了眼，池湛的手腕戴着一枚智能通讯手环，纯黑色，更衬得腕骨清瘦。
太子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离开之前轻描淡写道：“秘书官审查要求的标准，仔细看清楚了。”
太子出了门，立刻有皇家侍卫自一旁出现，他们始终守护在各个隐蔽角落，一旦有人踏入区域一米，便会立刻出来警告。
也正因为如此，清洁室里才会空无一人。
池湛是唯一被允许入内的人，但他对此一无所知，他没有直接进入清洁室，反而开始思索太子殿下刚才的话，似乎暗藏深意……
是他想多了吗？
一边想着，池湛再一次打开资料，认真查阅，这才发现，附件里面有一份秘书官审查标准，其中有一项是体重要求。
绝对不达标。
池湛：“……”
从现在起，要多吃东西了！
皇室专用的悬浮飞艇停在不远处的通道，并自动打开了门。
“中午好，殿下，据气象监测显示，今日午后主城区气温23.4℃，吹东南风，风力二级，适合小憩片刻。”光感屏幕打开，车载智能机器人雷蒙道，“请输入您所要去的目的地。”
“暗港。”
“从帝国军校西区门口至暗港，正在为您规划路线……叮咚，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
“检测到您的心情阈值较低，是否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即将为您播放当红歌手萧行的流行音乐《一刀两断》，希望您也能和烦恼的问题一刀两断。”
“换。”
“您是否想要就医？最近的医院在帝国军校北区，重新规划路线中，预计一小时零二十五分钟后到达。”
“换。”
“即将为您播放《Beta怎么分化成Omega了？》，愿这个狗血小故事能够温暖您的心。”
“第一章 第一节，分化前兆。”
“自从在路上遇到那个Alpha后，他就隐约感觉不舒服，全身无力，体温升高，心跳加速。他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绝症？然而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分化成Omega的前兆，可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一个Beta身上？他明明已经分化完成了！在他正要……”
太子脸上表情骤然阴沉下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我把这些异想天开的狗血小说，全都从资料库里删了，别再让我听到。”
第107章 chapter 107
池湛从清洁室出来，正准备从柜子里拿喷雾，却发现之前领的喷雾已经用完了，他不死心地摇了摇，只喷出了一点微弱的气体，聊胜于无。
每个学生每月仅能领取一瓶恢复喷雾，原因很简单，虽然当下医学技术飞速发展，但毕竟是药，都具有副作用。而恢复喷雾既有快速愈合细胞的功能，还带镇静作用，用多了会让痛觉神经迟钝，并且还会缓慢地对精神力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池湛有点郁闷，他已经尽量少用喷雾了，但最近一直到训练室跟人对打，受伤次数是之前的数倍，就算一点点节省地用，也用光了。
回到宿舍，池湛坐在书桌前，打开匹配系统，开始认真填写资料。
并且有一种非常新奇又陌生的感觉。
对于Beta而言，中央匹配系统是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打开的东西。
一个普通Beta的信息素含量，只在5％左右，而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最低也在70％，对于完全凭借信息素进行匹配的系统来说，不匹配Beta信息素的原因，只有三个字：
没必要。
界面上不断弹出xx和xx信息素匹配成功，匹配度高达80％等信息，池湛心无旁骛地点开秘书官职位匹配界面，开始了冗长繁多的填写工作。
兴趣爱好，喜欢吃的食物，想到哪里旅游，如果结婚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简直越填越像相亲。
最后一项要求是……
请提供您的信息素样本。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他们的信息素样本自分化后那一刻，就已经相当于是身份证了，但对于Beta来说，并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信息素是什么种类，什么味道，反正也闻不到。
所以Beta是没有信息素样本这种东西的。
池湛打开另一个网页，在教务系统预约医务室的信息素采集服务，孰料页面打开，显示今日的预约已满，请明天再来。
池湛：“……”
陶然拎着零食走进来，兴高采烈道：“今天商店进了新口味的麻辣小龙虾味薯片，快来尝尝……咦，这不是医务室的预约系统吗？池池你要做信息素采集？”
池湛“嗯”了声，下拉看报名截止日期，三天后截止报名。
三天……信息素采集之后，做成样本，最快也需要三天。
这就有点麻烦了。
帝国军校纪律严明，在校生除周日外，一概不能出校，即使打假条也需要合理的理由，并经过层层审批才能离校。
现在申请假条的话……
不对，池湛忽然又想起来了，因为皇室亲临，学校进入戒严状态，任何人不得请假外出。
彻底把后路堵死了。
陶然在一旁“咔呲咔呲”吃薯片，又递给池湛一包，见他一脸郁闷，思考了下，道：“信息素采集的工作，医学院的学生应该会吧？听说他们开学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如何采集信息素呢。”
池湛犹豫一下：“你是说……”
“是呀，我们宿舍不就有一个医学生吗？”
Beta宿舍是四人间，搬进三年级楼后，池湛跟陶然分进了一间宿舍，其余两个床位空了出来，前几日则住进来了一个人，不过因为大家都忙于考试，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池湛沉默地吃薯片，舌尖都是麻的，但是很过瘾。
两人正谈论着，门被人推开了。
那人走进来，见池湛跟陶然都在，便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池湛迟疑了下，对于新室友还有些陌生，而且对方虽然很礼貌，而且总是微笑着，池湛却直觉对方不太好接近，便不太好意思提出请求。陶然暗暗戳了他一下，眼神示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脸皮太薄可不行，抓紧机会啊池池！
但池湛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回到了桌前，似乎打算整理一下资料夹。
“犹豫就会败北！”陶然在池湛耳边道，“只是请他帮一下忙嘛，如果你不找他，就与秘书官的职位失之交臂了。”
是的，秘书官的职位，即使选不上，也要努力试试。更何况……
太子殿下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似乎饱含深意，虽然殿下似乎更倾向于选择Omega，但他也并非没有机会。
池湛这么想着，起身朝新室友走去。
他记得新室友的名字应该是叫……
“岑迟，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池湛认真地冲新室友说，“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岑迟手中动作微一停顿，将一个人体模型随手放回柜子，转身面对着池湛，微笑道：“不用这么客气，请说。”
“我想请你为我采集信息素，可以吗？”池湛道，“本来想去医务室的，但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明天恐怕会赶不上时间。”
“采集信息素吗？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岑迟点了点头，视线扫过池湛的脸，“不过，采集信息素需要申请采集器，会花一点时间。”
池湛没想到岑迟居然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惊喜道：“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说着，他拿起一旁的薯片，想要分享给岑迟，岑迟拒绝了。
“只是举手之劳。”岑迟笑了笑，“不用客气。”
“不过，采集信息素，是需要做什么呢？”
岑迟会产生疑惑也很正常，毕竟Beta确实不需要采集信息素。
“报名选拔太子殿下秘书官的页面，无论性别需要提交信息素样本。”池湛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岑迟轻轻笑了笑，“那的确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位，不过，报名的人想必会很多，落选了会很不好受吧。”
“总要试试。”池湛道，“如果选不上，就再努力，总会有机会的。”
岑迟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而是拿起通讯器，操作了几下，说：“等仪器来了，我再帮你做。”
“好的。”池湛想了想，最后道，“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岑迟的语气轻飘飘的，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但池湛并不只是随便客套一下，他已经在软件上看高级餐厅的评价了。
虽然并未太关注过新舍友的生活，不过陶然的父母是做奢侈品的，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说岑迟的行李箱与日常服都是定制款，平时也不见他在平价餐厅吃饭，偶尔遇到他从学校的餐厅三楼下来。
餐厅三楼的价格十分昂贵，选用的也都是高级食材，价格高到光是说出来就会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池湛看了预定价格，简直令人咋舌，但还是选择了一家评价不错的餐厅。
这个月学校的补贴与奖金全部加起来，节衣缩食，应该可以凑出一顿饭的钱吧。
岑迟虽然是个Beta，但他的模样十分俊美，倘若大家的平均颜值是4，那岑迟怕是已经超过10了。
甚至跟太子殿下也不相上下。
但岑迟并没有太子那种凛然锋利的气势，而且平时又很低调，压迫感几乎等于零。
池湛思考的时候，岑迟则拿起一本医学资料，随意翻看着。
选拔秘书官……他倒是很好奇，那个眼高于顶的太子，究竟最后会选出一个什么样的人。
通讯器一震，岑迟点开，是一串加密频道的密文，看了一遍，岑迟便把这条信息删了。
空调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大概是紧张之后又放松下来，池湛这才感觉到热，他脱了外套。
“池池，你怎么没处理伤口啊。”陶然说，“再不处理，过几天就不好恢复了。”
池湛无奈道：“我的恢复喷雾用完了，只能等下个月了。”
“下个月还有一周呢，你用我的吧。”陶然四处寻找，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糟糕，我的喷雾好像是在比赛场丢了！”
陶然是个丢三落四的性子，昨天丢雨伞，今天丢外套，丢一瓶恢复喷雾也不奇怪了。
“只是小伤而已，不严重。”池湛正说着，却听岑迟的声音道，“用我的吧。”
身为医学生，他们的桌前永远是无数个瓶瓶罐罐，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剂，且比常规的药剂限额量要多。
池湛正想拒绝，岑迟却已经将喷雾抛过来，池湛只好接住，说了声谢谢。
岑迟给的恢复喷雾似乎比他们的更高级，带着浓重酒精气味的喷雾更为细密，喷在伤处也没有火辣辣的感觉，反而十分清凉，才喷了几分钟，伤痕便迅速消失了。
不愧是医学生。
陶然吃了会薯片，道：“有人说看到了我的喷雾，我过去看看哦。”
屋子里只剩下池湛跟岑迟两人。
门铃响起，是送采集器的人来了，岑迟拎过箱子，随后在桌上打开。
信息素采集器是一套非常精密的设备，配备了采集针、蒸馏仪跟过滤器，岑迟仔细给针消毒，随后瞥了眼一脸茫然的池湛，道：“脱。”
“采集信息素……需要脱衣服吗？”池湛问。
岑迟耐心道：“Alpha跟Omega的采集点在后颈，但Beta不太一样，他们的信息素寡淡，需要同时在多处采集，才能采集到标准量的信息素，也就是你的后颈，肩膀跟后腰处，不脱衣服，不太好操作。”
“我明白了。”池湛点头。
池湛很利索地脱掉T恤，岑迟道：“先躺在我床上吧。”
岑迟住在下铺，的确会比较方便一点。
岑迟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他的生活区域一尘不染，池湛趴在他的床上，抬眼便能看到他搭在一侧的白大褂，与一种淡淡的香味，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很好闻。
感觉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
池湛正在思考，岑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别紧张，可能会有一点疼，不要乱动，否则针会扎歪，知道吗？”
池湛紧张道：“我知道了。”
池湛有点怕针，尤其是从背后扎，什么都看不到，未知的恐惧反而扩大了数百倍。
岑迟却没有直接下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放松。”
池湛将头埋在臂弯，闷闷地“嗯”了声：“我努力。”
岑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失笑，他俯下|身，正要专注地寻找位置，鼻尖忽然间弥漫过似有似无的味道，夹杂在喷雾的酒精味中，宛若错觉。
岑迟微微皱眉，见池湛并未注意，又轻轻低头，再次闻了闻，终于嗅到了明确的味道。
这次没有错了。
岑迟能确定，那是太子信息素的味道。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池湛的身上？
第108章 chapter 108
池湛趴在床上，脊背肌肉紧绷起来，平日里高强度的训练使他的身体线条十分流畅，未知的恐惧最为致命，何况采集针的针头很尖，看起来就有点恐怖。
但许久都没有动静。
池湛忍不住回头看，正在这时，肩膀一凉，似乎是蘸了冰凉酒精的棉花在背部擦拭，力道极为轻柔，像拂过肩头的枝叶。
动作也很细致。
但四周似乎过于安静了，只有仪器运转时沙沙的声音，反而更紧张了。
“今天学校里很热闹，都在讨论太子殿下亲临选拔秘书官的事情，还在礼仪部停留了一段时间。”岑迟温和的声音道，“大家都猜测，太子会选择一名漂亮的Omega作为他的秘书官。”
之前皇室的秘书团，都是清一色的Omega，前任太子荒唐度日，整天和秘书缠绵，已经成为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现在的太子……他不一样。
池湛在心里反驳道，上一任太子会亲自指挥舰队迎敌吗？当日的作战路线，池湛都已经看了数百次，太子的操作技术让众人都为之惊叹，简直就是可以写进教科书的标准操作，若是不学无术，沉迷美色的人，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
池湛没说话，但岑迟依旧从他微微拧起的眉头和抿起的唇线敏锐察觉出了他的态度。
他的眸光微微一深，继而笑着继续说：“而且，以太子如今的年纪，很快就要到第一个易感期了，如果再不娶太子妃，恐怕信息素会失控，精神力也会下降。”
“……是吗？”池湛对Alpha的生理结构不甚了解，但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如果太子殿下果真要选择一个Omega，为什么还要对他说那些话呢？但那些话里，也并没有说会选他，或许殿下只是单纯地鼓励他。
正在池湛沉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传来了刺痛感，并非无法忍受，但他仍然不可避免地僵硬了。
“深呼吸，放松。”岑迟温和地告诫道，“否则无法提取出信息素。”
池湛如他所言，做了几次深呼吸，而在这时，感觉到岑迟的手指下滑，移到了腰部。
指尖下的肌肉再次紧绷了起来。
岑迟没有催促，也并不急着动作，反而又开口道：“不过也不一定，情报学院的学生，想来也很受皇室青睐，毕竟他们身兼数职，而且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需要足够的谨慎才不会丧命吧。”
“今天太子殿下的确来我们学院了，并且观看了考核过程。”池湛疑惑地问，“可是，皇宫里为什么会有危险？难道不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都是些小道消息罢了，只作坊间传闻，至于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意呢？”岑迟垂下眼，睫毛在眼底罩下一片晦涩难明的阴影，“不过，据你所说，你今天应当是见过太子了，是吗？”
池湛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一点警戒情绪，虽然新室友给他的感觉非常温和善良，但总有种被套话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
池湛想了想，道：“只是碰巧遇到了。”
这种含糊其辞的话语，岑迟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他没有追问。
池湛的皮肤原本就白，而上身常年不见光，更是无比细腻如玉，但岑迟却瞥到了后腰处一片不太正常的青色，他微微按了按，池湛立刻轻轻地“嘶”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声音。
是碰撞造成的淤青。
受伤其实对于军校学生来说司空见惯，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不过池湛在一种皮糙肉厚的学生里，显得异常……特殊。
“很疼？”岑迟问，“你应该在考核之后去约治疗仪，恢复喷雾只能治疗外伤。”
这件事情，池湛自然知道。
但治疗仪并不属于军校配给，预约一次的价格很昂贵，抵得上池湛小半个月的伙食费，总归没有大碍，反正自己年轻，很快就会恢复了。
“唔……没关系，不是很疼。”池湛模糊地说，“忍一忍就好了。”
在池湛看不到的地方，岑迟用一种探究式的目光打量着他，并且在思索着某些事情。
搬进宿舍以来，他并没怎么关注过两位室友，只记得其中一个总是很吵，而另一个则非常安静，但没有太深的印象。
而在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岑迟却发现，池湛其实长得很好看，并不是初见很惊艳的类型，反而像是在地窖藏了百年的古酒，开盖时，才能闻到扑鼻的酒香。
脾气很好，而且还很单纯。
可他只是个Beta。
无法释放出信息素，不能安抚易感期，甚至连标记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他现在行事，都这么不谨慎了么？
不过，如果是Beta，闻不到太子的信息素，只有靠得很近的Omega或者Alpha才能闻到。
岑迟心中千回百转，手下却很利落，迅速地做采集工作，池湛则轻微发抖，尤其是在采集针穿入后颈的时候，简直是钻心的疼痛。
但采集信息素不能使用麻药，否则采集到的信息素不纯粹，还要重新采集。
直到岑迟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担忧地问：“还好吗？”
岑迟给Beta做过信息素采集，他们对于痛觉的耐受性普遍比较强，所以采集后的描述大多是，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Omega则会更加敏感，采集过程会比较困难。
但岑迟没想到，池湛会痛到这个程度。
池湛额前的黑发都被冷汗浸透了，脸颊苍白得几近透明，眼中浮现出一层蒙蒙雾气，像是古时易碎美丽的玻璃制品。他听到岑迟的声音，才勉强开口，道：“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没事了。”岑迟安抚道，想起什么，起身在桌前取了个东西。
池湛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丢人，差点要疼哭了，幸好忍住了。他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离了，采集信息素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起来了。
这时，一根吸管递到池湛的唇边。
“是补充体力的能量饮料。”岑迟道，“Beta自身的信息素不多，产生疲惫无力感是很正常的现象，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
池湛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只觉得他的新室友简直太好了，就像传说中的天使一样，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太谢谢了。”池湛道，他正要抬手接过，岑迟却摇头道，“你现在还没有力气，这些事应当由我来做。”
池湛愣了愣，道：“不用了，这实在太……”
“正规流程中，医生有义务进行善后。”岑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又往前递了递。
还有这种义务吗？池湛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咬住吸管，吸了一口。
是酸甜的柠檬味。
池湛又喝了几口，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果粒！口感也很好，似乎是新鲜的柠檬汁与能量剂所做出来的高级能量饮料。
“对了，”岑迟看着池湛喝东西，腮帮子鼓起一点点，还有些可爱，甚至有点想戳，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一张治疗仓的体验券，如果这周不用就过期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如就拿去用吧。”
池湛：“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原本也用不到，最后只能变成一张废纸，给你用总比浪费了好。”岑迟道。
对方帮了他这么多，池湛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给对方送礼物吗？但岑迟喜欢什么呢？请他吃饭，对方似乎也并不太感兴趣，他们两人的学院八竿子打不着，即便是想帮助对方，也根本找不到方法。
但池湛绝对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帮助。
见池湛一脸为难，岑迟适时道：“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
岑迟没有拒绝他的邀请，真是太好了。池湛松了口气：“那我来安排餐厅吧，你有什么忌口吗？”
岑迟沉思片刻，道：“不吃任何动物的皮与内脏，不吃青椒、茄子、白萝卜跟丝瓜，带肉末的菜不吃，姜也不吃，还有……”
池湛：“……”
但转念一想，岑迟是医学生，挑食这件事似乎又变得合理起来了。
喝过能量饮料，池湛趴在床上，晕晕乎乎地快要睡着了，岑迟则是在一旁操控仪器，使采集的信息素从气态变为液态，才好送去检查中心。
一遍遍地过滤、蒸馏，原本无色的信息素逐渐变成了淡淡的蓝色，进入密封罐，像碧波万顷的海，颜色非常漂亮。
岑迟却是缓缓拧起眉，迅速瞥了眼昏昏欲睡的池湛，随后将密封罐装进了不透明的盒子里。
这不正常。
Beta的信息素，即使化为实质，也是无色无味的，或者说会有淡淡的颜色，肉眼无法辨认。只有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才会凝聚出颜色，而信息素级别越高，颜色也会越漂亮。
可池湛不是Beta么。
难道他其实是Omega，伪装成Beta？
岑迟完全想不到池湛这么做的理由。
但如果这么说，一切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他那位好大哥在学校里有一个假扮成Beta的Omega情人，并且想要以权谋私，把他选进秘书团，并且处于某些原因，不能被别人发现他和情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才会虚晃一枪，先到Omega众多的礼仪部逛了一圈，再到自己真正想去的情报部门，借此掩人耳目。
毕竟，身为皇室成员，自身的软肋一旦被别人发现，就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了。
不过，他跟太子不愧是兄弟。
就连喜欢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样。
是抢，还是不抢呢？
第109章 chapter 109
悬浮飞艇无声地飞驰，停在名为“黄昏”的酒吧门口。
“目的地已到达，检测到您在飞船上存在裸|奔状态，是否需要为您打开双面窗户，满足您不为人知的癖好？”
“闭嘴，关机。”太子冷冷道，现在只想把给他装了这个智障系统机器人的军备处负责人暗鲨掉，说是最新型科技，然而除了嘲讽他和阴阳怪气之外，再无别的用处。
从车上下来，不再穿着华贵出众的皇室制服，而是改为了简单低调的黑衬衫，完全变了张脸，不如之前那么锋芒毕露，反而有些普通的男人，将通行证递给酒吧门口的侍应生。
虽然是侍应生，但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枪，全都是武力值极高，有着多年对战经验的老兵，如果想不经允许就进入，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进入酒吧内部的程序极为繁琐，不但需要搜身、取下武器，还需要被蒙住双眼，由专人领着进入，然而在看过纯黑烫金的通行证后，侍应生立刻弯腰，将一枚铭牌递过来，低声道：“请您这边走。”
周宴行随手将那枚绘制了黑色恶魔头的牌子戴上。
“周，你迟到了五分钟。”吧台前坐着的金发男人悠哉悠哉地品尝着一杯鸡尾酒，道，“你一向最准时，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跟你无关。”周宴行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那边有消息了么？”
“你那个便宜弟弟，消息倒是灵通，要说帝国军校里没有他安插的眼线，我是不相信的。”莱伊笑了笑，慢悠悠地道，“他现在已经开始招揽你想要的那个军校生了，给出的条件嘛……啧啧，就连我看了也会心动。”
“是吗。”周宴行啜了口高浓度烈酒，“并不意外。”
“不过，这种疯狗精神和你也有点像，只不过，你隐藏得比他们更好。”莱伊摇了摇高脚杯，忽然道，“所以，你就一点不担心看中的秘书官被抢走吗？还是说……”他若有所思，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某些事，“那个叫莫伊的人，其实就是你故意假装感兴趣，好让你那个便宜弟弟摔个大跟头吧。”
“他不是喜欢从别人口中抢吃的吗？”周宴行冷冷道，“那我就成全他。”
“我倒是很好奇，你有没有看上的人呢？”莱伊道，“帝国军校属于储备精英人才的第一梯队，人才济济，总会有一个能入你眼的吧。”
周宴行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莱伊一眼，周围气压一低，莱伊立刻双手举起，作投降状：“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不过，你那个弟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招揽了莫伊，但说不定还会查到其他信息，防患于未然嘛。让我猜猜……也是情报学院的学生？”
周宴行没有说话，但这已经算是无声的答案了。
莱伊道：“那你可要看好了，万一是Omega，难保你弟弟不会强行……”
“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周宴行打断他，道，“他是一个很强的……”他顿了顿，道，“小家伙。”
虽然现在技巧方面还有些青涩，但好好调|教一番，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弱。
太子可是极少会对别人作出这么高的评价，如果他这么说，那对方想必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
“是Beta？”莱伊意味深长道，“Beta好啊，没有Omega那么娇弱，平时应该挺耐|操的。”
莱伊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经得起太子的操练，当过他麾下士兵才知道，这家伙完全就是个魔鬼教练，要求极其严苛，且要求完美，连Alpha都有被练哭的，这要是个Omega，恐怕呆不了三天就得辞职。
而Beta呢……似乎意志力都比较顽强，虽然平庸，但很坚韧，不像Alpha秉性易怒、狂躁，也不被信息素所制约，从这个角度来说，Beta才是最无敌的。这也是情报学院通常都招收Beta学生的原因。
周宴行对此没有作出评价，将一杯烈酒喝完，眼神仍然无比清明，道：“没有其他要汇报的了？”
“还有一件事。”提回正事，莱伊的表情略微严肃了些，“你可能……要多出一个新弟弟了。”
“虽然还没有拿到明确的证据，不过对方极有可能就在帝国军校就读，而且大概率也已经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孩子，至于为什么没有正面交锋，大概是怕你这个太子肚量狭小，容不得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夺权的私生子吧。”
莱伊的语气逐渐轻松，甚至有点看好戏的意思，在光脑上操作一番，随后道，“资料发给你了，我查得很小心，对方应该没有发现我，不过，流淌着皇室血脉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周宴行简略扫了几眼资料，目光落在某一行时，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眉毛轻微抬了起来。
……跟池湛是室友？
他是今日抵达军校，正巧遇上了格斗考核，并且看上了池湛，而对方则是开学时便已经搬进去了，显然，这并不是针对他而谋划好的一套计划。
但太子殿下的心头，仍然微妙地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仿佛自己盯上的肉骨头，却在不久前已经被另一只不怀好意的流浪狗盯上了。
Alpha的占有欲的确非常强烈，他们具有私人领地意识，并不只是自己的卧室不允许外人入内，包括看上的人，都不允许其他人觊觎。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兽性天性了。
但周宴行还是硬生生压制住了自己想要立刻把这家伙从池湛身边赶走的想法。
资料上注明这个私生子是Beta，也就代表，他不会跟池湛发生什么，如果强行赶走，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另一方面……池湛现在还不是他的人，他无权干涉对方的生活。
虽然很不甘心，但皇室融入骨血里良好的礼仪家教与克制仍然让他冷静了下来。
还有一学年，池湛才会毕业，在这期间，他不能擅自去打扰他的生活，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意外发生，也不至于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池池，我找到喷……”陶然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便看到池湛坐在岑迟的床上，正在穿上衣，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了，“喷……喷雾了。”
“找到就好。”池湛道，“以后东西记得要收好，天天去找不是也很麻烦吗？”
陶然挠头：“我知道啦。”
说着，视线扫过一脸淡定的岑迟，跟一脸平静的池湛。
池湛总想摸后颈，缘由是因为采集过信息素后，岑迟说后颈容易受到感染，于是从抽屉里找了一个消毒贴，让他贴在后颈上。
池湛看着消毒贴，表情非常奇怪。
那是一枚粉粉嫩嫩的，绘有草莓图案的消毒贴，这也就算了，包装纸上还标注了“O用”。
岑迟对此的解释是：O用的消毒贴防护性更强，而且自带杀菌镇定作用，池湛出现疼痛感可能是应激反应，舒缓的消毒贴可以让他好受点。
自从采集了信息素，池湛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脖子的存在感那么强烈，偶尔便刺痛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贴上了消毒贴，果真感觉好多了。
池湛这才想起来，他的信息素样本还在岑迟那里：“信息素……”
岑迟道：“我有朋友在样本中心工作，他要过来一趟，我顺便给他，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池湛眨了眨眼睛，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岑迟到底是什么绝世好室友！不但给他做采集，请他喝饮料，还一条龙服务，直接把检测的工作也揽下来了。
岑迟笑了笑：“我们现在，应该是朋友吧？为朋友做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陶然在一旁看着，嘴都要张成O型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池池最好的朋友了吗？！
好在池湛并没有跟岑迟去吃午餐，而是依旧和陶然一起吃饭。
陶然咬着筷子，犹豫道：“池池，岑迟该不会……是在追你吧？”
池湛一怔，继而哭笑不得道：“你想太多了，我们也是今天才说上话的，他也是好心帮我而已。”
“哼。”陶然道，“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不傻。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吗？转到我的时候，虽然也很礼貌，但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有吗？”池湛疑惑地想了想，并没有感觉到其中的差别，“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陶然：“当然有！我这就是旁观者清，你是当局者迷啊！”
池湛扶额：“不可能，我们都是Beta。”
“Beta和Beta谈恋爱才不奇怪呀，跟Alpha谈恋爱才奇怪！”陶然振振有词，“而且他有洁癖诶，他居然让你躺在他的床上，这难道还不是喜欢吗？”
“那只是因为……”池湛只觉得陶然是想得太多了，但解释了半天，最后道，“在没有得到明确结论之前，不要乱说，万一被听到，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池湛的朋友不多，除了陶然，岑迟算是第二个。
他很珍惜现在的友谊。
与此同时。
岑迟与林风约在“寒庭”见面。
“这么急着找我，还约在私密的包厢里，只是为了让我检测一管信息素？”林风错愕道，“是有什么秘密吗？需不需要我再做个基因对比，或者皇室血统的检测？”
“不需要。”岑迟打开盒子，将其中的密封罐取出，道，“我只需要你帮我检测，这管信息素主人的第二性别。”
林风：“？？？”
第110章 chapter 110
太子殿下挑选秘书官的事情已经在学生之间流传开了，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都能听到周围的学生在谈论此事，而且都在传莫伊已经被太子殿下选中的事情。
“他们在说什么啊。”陶然气鼓鼓的，“明明是很严肃正经的职位，被他们说得仿佛新娘预备团似的。”
反倒是池湛开始安慰他了。
太子这一次到来，完全是意料之外，秘书官极少有公开招募的时刻，但每学年末，都会综合过往成绩来确定毕业分配地点，只有最优秀最拔尖的Beta才有资格进入皇室，至于Omega，则只选最好看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说社会偏心Omega，也不尽然。毕竟相貌是天生的，已经不能再改变了，但实力却是可以逐渐增强的。
“池池，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刚才采集信息素消耗太大？感觉好像被人吸光了阳气似的。”陶然担忧道，“多吃点，要不再点一个猪肝炒肉？补血的。”
池湛哭笑不得：“我只是采集信息素，并没有抽血，只是感觉有点疲惫。”
池湛不时想要去摸自己的后颈，现在已经不是很疼了，但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适感。
此时，一位和池湛同班的Beta同学坐在他们旁边，随口道：“池湛，你没去医务室采集信息素吗？现在那里排好长的队，如果现在不去怕是来不及了。”
“已经采集过了。”池湛道。
“那你还挺快的。”那人伸了伸懒腰，又歪了歪头，“我刚采集完，可算是出来了，闷死我了。”
这位同学神采奕奕大大咧咧完全没有一点不适的模样，跟池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难受吗？”池湛有点疑惑。
“不啊。”Beta同学说，“采集还没有我打针疼呢，而且护士动作超级快，唰地一下就做完了，我周围的人都和我差不多，就像蚊子叮了一下……你觉得疼吗？”
“还好。”感觉很疼的池湛只好道。
“离开前，护士还给我看了信息素的颜色，虽然颜色很淡，也就比空气稍微多了一丁点颜色，真奇妙啊。”
他的信息素是……池湛忽然意识到，岑迟没有给他看自己的信息素颜色。
不过想来和大家应该都相差不大。
“我上一个人是Omega，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娇气，在医务室里一直喊疼，不过他的信息素颜色是很好看的粉色。”Beta同学感慨道，“有时候，我也想当Omega看看到底是什么感觉。”
池湛：“……”
“哼，Omega都是娇滴滴的小公主，我跟他们完全无话可说。”陶然冷哼一声。
池湛非常奇怪，为什么只有他感觉很疼？难道是因为本身的体质原因吗？
这时，陶然点了点自己的手环，“咦”了声，震惊道：“明天居然就要开始野外演习了？！”
野外演习，是帝国军校三年级生的传统科目，虽然说是“演习”，但实际上要比想象当中要危险得多，所有三年级生都会被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进行考核。
虽然考核内容不能透露，但已经考核过的三年级生仅仅只言片语，便可以知道这种考试并不容易过关，每年的合格率仅有43％，连一半都没有。
只有通过的人才有资格竞选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因而也不乏中途放弃，或者浑水摸鱼的人。但能走到最后的人，实力必然不凡。
这种时间进行演习，对于池湛来说，则是完全的劣势，他的身体状态并没有达到最好的状态，不过，军人的唯一使命就是服从，哪怕遇到再艰难的时刻，也要咬牙撑下去，不能给自己找理由。
“这次能和你一较高下的，大概就只有二班的唐翎了吧。”同学说，“他真的很强，而且颇受Omega欢迎。”
“他好像是转校生吧，才转来几天，就已经成为年级第一了，实力相当深不可测啊。”旁边的同学插话道，“而且他的泪痣真的很好看，我一个Beta都要被迷倒了。”
“唐翎现在都被Omega封为高冷男神了，就连校花都天天给他送吃的，吸引力可见一斑。”
“又不是靠脸打架。”陶然很不屑，“就算要比，池池也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叫唐翎的人。”
池湛反而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竞争对手很是看中，他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遇到对手的兴奋感。
唐翎肯定很强。
如果有机会，可以和他切磋一下，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同时出现的，还有太子殿下。
虽然并没有和殿下过几招，但已经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池池，岑迟不是有给你治疗舱的券吗？你先去治一下身上的伤吧。”陶然说，“明天要健健康康地去参加演习，你肯定会得第一名的，我还指望着你带我躺赢呢。”
池湛点点头。
采集信息素的窗口人满为患，治疗室里倒是空空荡荡，池湛选择了其中一个治疗舱，开始脱衣服。
治疗仓是全自助式的，只需要设置好使用者的个人信息，之后全身无衣物地进入舱体，选择治疗项目即可。
池湛躺进治疗舱，没入冰凉的修复液中，眼前闪动着的光亮逐渐被黑暗代替，灌入耳中的“治疗即将开启”，也逐渐陷入了沉寂……
“嘎吱”一声，两个人走进治疗室，并迅速带上了门。
一步步朝着唯一运转着的治疗舱走去。
“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吗？”其中一人怀疑地注视着舱体里的池湛，然而在看到他的长相时，他眼中的疑虑忽然间转为了极度的震惊。
“真的好像……”他几乎鬼使神差地凑前一点，目不转睛，仿佛要以目光细细临摹池湛的面容轮廓，那张俊美的面孔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是他！我能感觉得到。”
足足停顿了三秒钟，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在治疗舱的玻璃上，仿佛能够借此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眼角下的泪痣熠熠生辉，喃喃道：“哥哥……”
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强行拉到了一旁。
“别打扰他。”
他冷哼一声。
虽然这么说，但你还不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哥哥？
“我看你才是别打扰他，万一等会被发现了，你该怎么解释？”他语气非常不好地道，“我看你恐怕不到十秒钟就会露馅。”“我不是你。”
“呵，你最好是。”说罢，他扭头继续望着池湛，生怕漏掉任何一点可以看他的时间，悻悻地道，“我总能找到机会的，反倒是你，可千万别搞得像搭讪一样。”
不过……
他眨了眨眼，扫了眼治疗仓外的信息屏幕，看到第二性别一栏时，有点失望地说：“哥哥为什么是Beta……”
虽然Beta并没什么不好，更确切地说，Beta不被信息素所牵引，反而称得上是这个世界最为理智的一类人了。
他们没有发热期，也没有易感期，情绪永远稳定，即使是再强的Alpha，想用信息素去勾引对方，也是无济于事。
但即使不是Omega，即使只是安静而不知世事地躺着，依然像一块香甜的小蛋糕，具有令人痴狂的魅力。
“是什么性别，都没关系。”
“你这家伙，表面上还真是装得道貌岸然，明明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还能忍得住沉下气，我还以为你会忍到哥哥毕业呢，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告诉他真相，只会让他犹豫痛苦。”
“但等到那时候，哥哥会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从入学以来就极为优秀的成绩，对帝国的忠诚，宛若一把利刃刺入身体，时间越久，伤口便愈发难以愈合，可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能够希望的，就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不要那么难受吧。
要怎么告诉哥哥，你其实是联邦将军的孩子，你本该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而不是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牺牲者的军校生呢。
情报学院，可是帝国显而易见的炮灰学院啊。
一想到这件事，心脏就忍不住被狠狠揪住了，泛着一阵阵疼痛感。
“池、湛。哥哥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啊，我记住了。”
“时间快到了。”
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他们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在这里静静地看了几个小时。
“监控都处理好了吧？可别让人抓住尾巴。”
“别废话。”
依依不舍地望着池湛，攥紧了拳头，但现在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即使再不舍也要离开了。
麻醉剂的功效渐渐散去，池湛的意识缓缓苏醒，然而身体发软无力，在舱盖自动打开，天花板刺目的灯光打在脸上时，池湛仍是无法行动。
很像被鬼压床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池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他试图保持冷静，紧急按钮在哪里？应该在侧边，可现在完全动不了，他应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
“需要帮助吗？”
池湛的眼皮颤动着，下一秒，有人一手绕过他的脖子，让他坐了起来。
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池湛终于恢复了意识，并且不小心呛到，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他全身都湿漉漉的，黑发朝下不停滴着水，白皙皮肤覆上了层浅浅的潮红，对方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并且道：“新的。”“……谢谢。”池湛终于能够正常说话了，但声音还很沙哑，“抱歉，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对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太在意。
池湛用宽大的毛巾擦拭了下头发，正想起身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而对方又离他很近。
池湛一顿，打消了从治疗舱出来的念头。
虽然平时偶尔也会在宿舍里赤|裸上身，但在自己身无寸缕而对方衣装齐整的时候，还是会有种羞耻的感觉。
池湛很少在非格斗场所和别人的距离这么近过，不太自在地微微往后一仰，赤|裸的脊背便贴在了治疗舱体上。
没有办法再继续后退了。
幸好对方的视线很礼貌，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不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池湛轻咳了一声：“谢谢你帮我，刚才我差点以为出不来了。”
“第一次用治疗舱，容易出现不良反应，例如昏厥、行动不便等应激反应，因此建议朋友陪同。”对方的语气仿佛在背诵治疗仓使用手册般平静无波，缓和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治疗之前，池湛也看到了这条注意事项，但因为陶然有事，池湛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觉得不会出问题，才独自一人过来。
没想到……还是出糗了。
池湛打量对方，对方的神情始终很冷淡，但似乎怕他再出现什么意外，并没有立即离开，只微微垂眸，眼睫毛纤长。
池湛注意到，他的左眼眼角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中和了些许冰冷意味，反而变得有点温柔了。
泪痣……？
池湛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午餐时，Beta同学随口说过的话——
“而且他的泪痣真的很好看，我一个Beta都要被迷倒了。”
学校里有泪痣的人，似乎并不多。
比如被池湛视为这次野外演习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唐翎。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池湛正思忖着，这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转回眼，似乎是因为池湛迟迟没有动静而误解了某些事情，再次开口：
“需要我抱你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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