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沈玺微抬着下巴,“你知不知道顾骁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亏你还想着和他结婚!”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要清楚。”奚宁蹙眉道:“你大中午跑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捕风捉影,中伤别人的话?”
她正为蓝樱的病情忧虑,不耐烦再听下去,直接转身就走。
沈玺当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奚宁甩开他的手,瞪他一眼,“我有没有说过,没事你不要再来找我,好好学习,等你考上A大了,再来跟我说什么未来。”
沈玺扳过她的肩膀,认真严肃地盯着她淡漠疲倦的眼睛,“我当然不会空口无凭,我知道自己没证据,你压根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相信我的话。”
“我本来想在手机上发给你的,但还是觉得当面告诉你最好。”他拿出手机,开锁后滑动了两下,递到了奚宁面前。
奚宁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见沈玺这般神色笃定,翻看起他手机里的所谓“证据”。
资料没有翻完,她心里已经有了数,将手机递回给他,面上还是非常平静,“这能算是什么证据?”
沈玺冷笑道:“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你,从你们交往开始,他就把你查了个底朝天。他对你的防心一点也不少,表面上装得倒像是个正人君子,其实背地里什么阴招他都会使,你日后就算被他卖了,还会给他数钱呢!”
奚宁沉默了几秒钟,才坦然回道:“就算他调查我,也不足以说明什么,他跟一个从来都不在他圈子里的女生结婚,提前做好对方的背景调查,才是明智之举。万一我有什么污点,对他不也是无妄之灾么。”
沈玺非常忿忿不平:“他调查你,你非但不生气,还这样护着他?!”
她忽然紧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调查我?从哪搞来的这些资料?”
沈玺顿了顿,眼神闪动了一下,“私家侦探,只要给够钱,他们什么犄角旮旯的事都能打听到。”
奚宁笑了,别样讽刺,“你派人去调查他,和他来调查我,本质有什么区别吗?男人应该学会用自己的实力说话,而不是做这种挑拨离间的蠢事。”
沈玺执拗地盯着她,目光压抑,又故作风淡云轻地说,“再卑劣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只要是为了你,我就是不能看到你跟他这样卑鄙的人在一起。”
奚宁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不要在我妈病情加重的时期,用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情来烦我。”
见她再次转身,沈玺冷然道:“就算你不在乎他调查你,可他阻止过你喜欢的那个人找到你,你也能不在乎吗。”
奚宁的脚步顿住。
她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沈玺,眼神中的愕然一闪而过。
沈玺扯了扯唇角,语气淡淡的,“我见过你偷偷藏着那个人的画,你不想让我看见,我也就假装我从来没看见过。”
他接着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顾骁白,你从来就不喜欢他这种人,你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脱离我爸妈,我理解你的压抑,所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出国,远离他们的是是非非,可你又偏偏不肯。你以为选择顾骁白,他就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吗,他只是想掌控你、占有你,将你牢牢控制在身边,切断你和我家的联系,切断你和那个人的联系,让你只能完完全全地依附他,就像你现在这样。”
少年的话像剑刃一样锋利,直插人心。
奚宁面无表情,语气有些森森的,“你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沈玺非常镇定,镇定地不像一个才满十八岁的少年,一字一句地说,“我庆幸这次找了私家侦探,不然我还不知道你跟顾骁白早就见过,他六年前跟你在一起学画画学了几个月,那个人找过你,但是顾骁白却刻意隐瞒了你的消息。你们的错过,完全是他一手为之,他压根就没想让那个人找到你。”
奚宁并不对此意外。
从那天顾骁白摊牌之后,奚宁就知道了自己暗恋过荣恺这件事,顾骁白心知肚明。
奚宁从不认为荣恺有多认真地找过自己。
顾骁白就算没有帮助荣恺找到她,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当时是局外人,没有这个义务。
但沈玺说顾骁白阻止荣恺找到她,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沉默了一会,并不想弄清这件事的原委,才漠然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插手管这些闲事,现在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让我妈的身体快点恢复好。”
沈玺抓住她的手指,用力攥在手心,气冲冲地说,“这算是闲事吗,顾骁白一直都在戴着面具,你为什么肯这么迁就他,他这个人城府这么深,根本毫无真诚可言,跟他在一起,你不觉得累吗?你不害怕会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吗?”
奚宁看着他,突然凉薄地笑了一下,“如果能骗到我一辈子,那也算是他的本事。至少现在,我没有精力去追究。”
他本想不依不饶下去,但见到她这样冰冷的笑容,不由心弦一颤,终究不舍得她难过,悻悻地松开了她的手。
沈玺黯然地停了停,“那我先回去上课,阿姨这边的病情,你不要太忧心了,我已经告诉了爸爸,他人脉广,认识很多医生,能帮得上忙的。你不用靠着那个姓顾的。”
奚宁没有回答,而是头也不回地回到病房。
她坐在角落里,发了很久的呆。
蓝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举目四顾,发现奚宁托着腮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流云般的长发披散着,衬得那清冷漂亮的侧颜犹如惊鸿一般,美得可以摄入人心。
蓝樱的心里生出一种骄傲又厌烦的矛盾,既骄傲于能生出这么美的女儿,可是又讨厌看到她身上这种清冽的中性气质,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清冽,使奚宁的美极具特色,但这种气质里有奚行朝的影子。
她没什么精神地问道:“沈玺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奚宁这才回过神来,见蓝樱已经醒来,便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帘,让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射进来。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就是问了两句我最近的情况。我已经很久没回沈家了,也很少看到他。”
随后奚宁坐到床边,捏着吸管,小心翼翼地给蓝樱喂了一点水。
医生嘱咐过,手术前,蓝樱的饮食要格外控量。
喝了水后,蓝樱苍白的唇才有了点光泽。
看着眼前像花朵一样绽放的女孩,蓝樱颓败而不掩绝色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得意,
“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可不是让你在一个男人身上栓到死的。”
听到蓝樱别有深意的话,奚宁愣了两秒后,淡淡地回:“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蓝樱幽幽道,“是啊,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蠢事,就是跟你爸结婚,但是如果没有他,我也生不出你这么美的杰作,这也是我的本事。你有这样的脸蛋,也是你天生的资本,沈玺跟你朝夕相处这些年,他不可能不喜欢你,你要是够聪明,就该拿他当作一个忠心的备胎培养,而不是就这样糊涂地一脚踢开。”
奚宁听得不由蹙眉,“妈,你刚才到底对沈玺说了什么。”
蓝樱露出娇慵狡黠的微笑,“我跟他说,你们青梅竹马长大,彼此性格习惯都磨合的很好,我很放心你们将来在一起,如果不是有那个姓顾的男生,我一定会让他以后做我的女婿,上一辈的矛盾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是一心一意地扑在你身上。”
奚宁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你不是不喜欢沈家的人?我们要跟沈家慢慢脱钩,就别再把他扯进来了。”
蓝樱轻哼了一声,语气极其冷酷傲慢,“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说这些是在为你好,京市这种地方不缺美女,这沈家的小子,不给他点盼头,他会乖乖跟在你身后吗,沈家也算是富豪了,这些年孟开筠更是没少挣,你把他们的独生子牢牢拢在手里,才真是你的本事。难道我的教训,你还没看够吗?”
奚宁无话可说,又将话题扯到了做心脏手术上。
蓝樱也不理会,而是自顾自地看起了狗血漫天的偶像剧,直到奚宁因为她看得时间过长,收走了她看电视剧的平板,她才肯忿忿不平地躺下休息。
奚宁从疗养院回到顾骁白买的那个房子时,天色已经漆黑。
顾骁白才进入律所工作,加班是常有的事情,回来都快凌晨了,所以他们这几天都是分房睡的。
喂完嘉宝之后,奚宁草草洗漱了一番,什么都没吃就躺下睡了。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缓解,她迫不及待地需要进入睡眠。
可惜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好梦。
今天他回来的倒是挺早。
她还在入睡阶段,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奚宁的睡意彻底跑光,即便身体疲乏,头脑依旧无比清醒。
外面的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她开了床头灯,坐在床头,拿起妆台上的卷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浓密的长发发。
头皮得到了短暂的放松,似乎神经也随之放松了。
晕黄的灯光笼罩在女孩身上,她长发如瀑,白裙纯美,就像一个如梦似幻的仙灵。
顾骁白打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身穿纯黑丝质睡衣的青年走近她,在暗夜里暧昧的灯光下,那张清冷俊美的脸,生出一丝禁欲般的诱惑。
他走到她床前,抚了一下她云堆般的长发,柔声问道:“今天回来的早些,怎么样,阿姨还好吗?”
奚宁偏了偏身子,躲开他的手。
她条件反射般的躲避举动令他有一丝不悦。
未待他开口询问,奚宁已抬起那双水光凛然的眸子,直直看向眼前的人。
那眼神,幽幽的发冷。
顾骁白轻轻皱了皱眉,奚宁此时的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她,让他心底生出了一丝怪异与不安。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奚宁,你怎么了?”
奚宁垂下眼帘,让他看不到她此刻的眼神。
她的唇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清冷又缥缈。
“顾骁白,我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他极力思索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这几天没有陪着她,所以令她生了气。其实他是想一直陪着她的,但是奚宁并不肯,所以他才会去了律所。
但是一工作起来,难免会忘了时间,前两天他回来的很晚,奚宁都已经睡了,所以他今天晚上特意回来的早一点。
他自觉没有担当好未婚夫在关键时候的职责,极其认真地赔罪:“奚宁,是我做的不好,明天开始我还是陪着你。”
奚宁想到下午在沈玺那里看到的东西,心里怒火翻涌,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她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漂亮脱俗的侧脸被挡得严严实实,只传来讥诮冷漠的声音。
“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我识人不明,差点忘了你是学法律的高材生,最喜欢抽丝剥茧地分析案子,调查别人。”
他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听闻到她清冷带着讽意的声音。
他知道她大概是听说了什么,毕竟见不得他们好的人是大有人在。
顾骁白冷俊的眉宇微微蹙起,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奚宁,你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说。”
奚宁猛地翻身坐起,抬头与他对视,粉润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顾骁白,你查我。”
第102章
顾骁白微微一怔,随即蹙紧了眉头,“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掺了冰块一样,“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做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是你所谓的开诚布公?”
他沉默许久,才道:“我是做过调查,但只是想更了解你。”
“了解我?”她笑了一声,“你了解我就要把我从里到外查个底朝天,连我爸妈的隐私你都不放过?你对我和我的家人还有基本的尊重吗?还是你觉得揪住这些把柄,让我可以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顾骁白非常冷静,“我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免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问:“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并不回答。
奚宁自觉是他理亏,所以无言,冷笑道:“原来你也有语塞的时候,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言行不一的人,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也缓缓沉了脸色,显得冷峻逼人,“奚宁,不要说这样的话。”
见他脸色变了,奚宁心里火气才勉强压了一点下去。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私自调查过她,她曾经待过的学校,曾经打工过的地方,她爸爸生前的同事,包括她妈妈交往过的那些男人。每一个跟她有关的小事,都被他查的清清楚楚。
她一直在他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可是她还一无所知,自作聪明地对他百般伪装讨好,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把握住先机。
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自顾自表演的小丑。
奚宁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愚弄的白痴,竟然对顾骁白之前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相信他对她的爱情是纯粹的、真诚的。
她感觉自己不过是上了这个书里另外一个男主角的当。书里的自己被荣恺欺骗,而现在的自己被顾骁白蒙蔽。
愤怒和耻辱滔滔不绝地席卷而来,冲击得奚宁感觉到无比恶心。
她觉醒后就应该第一时间远离他们。她不应该被胜负欲冲昏头脑,选择利用顾骁白去报复荣恺,事实证明,她没有那个心机手腕和他们过招。
她把最珍贵的初夜给了顾骁白,虽是经过权衡利弊的选择,但在她心里,顾骁白的位置已经开始有了一丝不同。
她居然真的在报复荣恺的过程中对他有了一点动心,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才是被他权衡利弊的那一个。
没有那么多的情深不渝。只不过是她清纯漂亮会画画,投了他少年时的眼缘,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才有那么一点特别。
这就是他所谓的开诚布公。一切都是他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他把自己的感情包装的那么深情纯粹,连她都被他一时蒙蔽了,竟然真的想跟他好好在一起。对于奚宁来说,简直是一种人格羞辱。
她耻于承认自己真的动过心,嗤笑道:“你的调查不该那么快就停,继续下去你就会知道,一开始就是我主动亲的荣恺,我从不抗拒和他接吻,都是做戏给——”
“别说!”顾骁白厉声打断她,眼神晦暗又冰冷。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奚宁,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声音低沉沙哑:“我知道阿姨最近情况不好,你很难过,我们可以一起尽力治好她……”
“奚宁,不要再说出这种话来伤害我。即便我调查了你,你也不能否认我真的爱你。”
他冷静笃定的话突然将奚宁从怒火中点醒了。
她要医治好蓝樱,她不想要借助沈家和那个人,那她除了顾骁白,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此刻说出这话,也无疑是要点她。
奚宁垂下眼帘,突然笑道:“顾骁白,你不用这么底气十足,因为你不是那么不可取代,如果你不想帮我,你可以直说,我随时可以换别人。”
顾骁白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庞,清冷幽深的眼睛如寒星一般,紧紧凝视着她,“奚宁,你又要选择他,是吗?”
这样的他有一点反常,可她还没有领悟出来,他口中的那个“又”字是何用意。
她没有过于联想,被欺骗的愤怒和恶心急切需要宣泄,所以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你这么防备我,还这么咄咄逼人,我们并不合适,爱选谁是我的自——”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话还没说完,他把她紧紧捞进怀里,将她的后脑按捺住,开始辗转猛烈地吮咬着她的红唇,趁她因惊愕而失守,迅速侵入了她的口腔,吸吮她的香津。
他就像巡视领地的雄兽一般,舔过她口腔里的任何一处,都要反复品尝。
她刚才那句挑衅的话,令他坠入寒窖一般,只觉得彻骨的冷。
他以为,他们都有了改变,可为什么一切还是走向了原点。
他烦躁地想着,动作愈发狂热。
她睁大了眼睛,用力抵住他压过来的胸膛,他近在眼前的眉眼依旧是那么英俊深邃,极黑的眼瞳紧紧盯着她,里面是她看不懂的一团暗色,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气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将她全身沾染。
此刻他的狂乱让奚宁只能呜咽着捶打他。这是一场强悍漫长的令她几近窒息的索吻。
隔着薄薄的衣物,两个人肌肤相近,旖旎的温度在他们间不停攀升。
她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来气了。
他觉察到了,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桎梏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举过头顶,开始专心致志又细密地吻她,从额头到鼻尖,到下颚。
她的每一处,他都不会放过。
这样放纵的他,让奚宁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害怕,终于,在他又吻上她唇瓣的那一刻,趁他放松警惕,她狠狠咬破了他的唇。
被这痛意一激,他终于冷了下来。
他慢慢松开了身下的女孩子,只见她脸庞潮红,黑清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呼吸急促,米白的睡裙一片皱乱。
他眸色沉沉,不得不移开了视线,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嘶哑:“对不起……”
黑衣墨发的男人站在床前,唇上沾染着一丝血红,像月光一样清冷深邃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出一丝绮丽的诱惑。
奚宁狠狠地擦了擦被吻咬得微微肿起的唇,将床头柜上嘉宝的毛绒玩具用力朝他身上扔,“滚出去!”
顾骁白没有闪躲,身形挺拔得像雪松一般。
他讳莫如深地盯着她,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起伏:“奚宁,我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承认,在我们交往之初,的确调查过你,但是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我想认真地全面地了解你,我希望可以避免错误,让我们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这是我调查你的初衷。毕竟我知道,你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我。”
“我也想过你知道了会很生气,因为你的骄傲不允许别人侵犯你的隐私。但我还是这样做了。我只是想弥补曾经的错过,因为你的过去没有我。”
奚宁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平复了许久,才出言道:“你就不该选择我,如果你选择和你同一圈层的女孩,你就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了。学长调查完了,应该知道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刚跟你在一起时,我对你百般讨好迁就,就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点。至于喜欢,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我跟你接吻,跟你上.床,都不过是为了从你那里拿到更大的好处。”
他眼帘低垂,像一尊英俊完美的人形雕塑,立在她的床前。
奚宁瞥了他一眼,补充道:“我一开始对你的生理抗拒,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一秒,她漂亮的下颚被他箍住抬了起来,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奚宁,你故意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是做好跟我分手的打算了?”
奚宁盯着顾骁白,终于说出了萦绕在心头整整一天的念头,“我不想再戴着面具敷衍你了,你也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妈妈的病,谢谢你帮我联系了约翰医生,如果你今晚还想继续跟我发生关系,我不会拒绝,当作是我报答你的,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跟你结婚了。”
她闭了闭眼,声音又冷又倦:“我们的婚约结束吧,后面的事,等我妈做完手术再说。”
很久很久的沉默。
寂静的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弥漫着压抑和焦灼,他轻轻笑了起来,“奚宁,你说的真是轻松。”
他盯着那张宛如天成的脸,面沉如水。
“你没有权利结束我们的婚约。”
那双审视她的眼睛漂亮至极,眼尾的弧度狭长逶迤,瞳仁极黑,他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扇形的影子。
两个人无声对峙了半晌,他才徐徐道:“看来你还是想和荣恺在一起。”
顾骁白低沉的声音里有种冷酷的意味,“他一个满身骄傲、眼高于顶的人,不过年少时对你心有不甘,等他真的得到了,他会怎样对待你?奚宁,你到现在还不死心。”
她没有精力再和他争辩,只是静静地反问:“难道你和他有区别吗?为了不让他找到我,你不是也煞费苦心吗?”
顾骁白顿了顿,缓缓露出一个冷峻的微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今晚这么生气,是因为觉得我阻碍了你跟荣恺,对吧。”
他沉沉地盯着她,连空气中凝结着一种压抑的沉闷。
他们谁也不出声,只听闻到彼此略沉重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奚宁冷然一笑,“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们也不必继续在一起相看两厌了。”
她从床上下来,迅速地收拾行装,拿起外套和背包,想要离开这所房子,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扣住了腰。
奚宁没有挣扎,只是不耐:“你要做就快一点,我还要回学校。”
顾骁白垂着那双矜贵清冷的眸子,近乎阴沉地问,“你厌恶我了?奚宁,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贴到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耳廓,异常的酥痒。
他轻而易举制住她举起的手臂,含着她漂亮的耳垂细细吻咬。
“为什么你要选他,为什么你总要伤我的心,我哪里比不上他?”
奚宁冷笑着给出回答,“你不用急着来给我扣帽子,你有发自内心地尊重过我吗,从我们相亲见面那天开始,你从来就没有真诚过,你一直在怀疑我,一直在怀疑我和荣恺的关系,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我累了,我不想再被你这样爱着怀疑,所以我选择结束。”
他低低地笑了。
那低冷的笑声让奚宁心里发寒。
突然,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她悚然一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
“放开我!”她回过神来死命挣脱,却根本拼不过青年男子怒气之下桎梏的力量。
他抱着她走进那间摊牌过的书房,走到那幅绿裙少女的油画面前。
看着奚宁十五岁时的画像,他诉说的声音很低,像是在缅怀:“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夏至的傍晚,走进画室时,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角落里手执画笔的你,那么闪闪发光,像油画里的小仙女,不对,连画里的人也没有你这样漂亮可爱。”
他低下头,吻她偏过的侧脸,声音变得更低了,近乎自语,“你知道吗,那时我就爱上了你,奚宁,我从来没有变过,不要再否认我对你的爱,那对我太残忍了。”
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隐着一丝被抑制的欲,异常的低沉:“如果我不在意你,我就可以将你关在这个房子里……”
“我会做到自己满意为止,用那些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姿势你会不会疼,你受不受得了,我不在意,随时,随地,我都要。”
他强硬地扳过她的脸庞,她被迫仰视着他英俊逼人的脸庞,不同的是,他黑沉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夜细致虔诚的温柔,而是蕴满了肆无忌惮的占有欲。
他说话的语气那样冷,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淡,再也没有一句柔声抚慰,没有一丝迁就讨好。
她的神情终于破冰,有了一丝骇然。
顾骁白轻轻笑了,又变得温柔款款,“别怕,我不舍得这样对你。但我不舍得,不代表其他男人也不会。”
他脸上笑意发淡,“奚宁,我相信你不会重蹈覆辙,跟那个欺骗过你、伤害过你的人在一起。你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奚宁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颤,“顾骁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冰冷又缱绻的吻。
“晚安。”
说完,他推门离去。
第103章
一夜无眠。
翌日早晨,奚宁起床后,看着妆台上那张因为失眠而失去血色的脸庞,用卷梳狠狠梳了几下长发,她头发浓密,因为一下梳得太多,发丝搅在一起怎么也梳不通了,她扯出发丝,将梳子用力丢到梳妆台上。
她漠然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心内充斥着一种局面失控的焦灼感。
她现在很确定,顾骁白一定也是知道了原剧情的,只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也许他也和她一样,觉醒了原剧情中的意识。
想到顾骁白知道自己在原剧情中背叛过他,奚宁心里有种不寒而栗,但她已经泥足深陷,和他产生了这样密不可分的纠葛。
昨晚的谈话不欢而散,看眼下情形,他是不允许她主动解除婚约的。
但是和这样的顾骁白在一起长久的生活,实在太挑战奚宁的心理素质了,她可以接受自己戴着假面和他生活,但不能接受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眼皮底下,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更别提,他还知道她背叛过他。
这太令她窒息了,这根本不是她能自由掌控的生活。
她怎么样才能在解决好蓝樱的手术问题之后,尽快脱离顾骁白,在脱离他之后,怎么才能远离荣恺和沈玺这些人带来的麻烦?她绞尽脑汁地想这些问题。
奚宁怀着这些忧心忡忡、迫在眉睫要解决却又难以解决的问题,烦躁地将还没完全梳好的长发,随便扎了个松松的马尾。
她现在连打理头发的时间都不想再花费了,也不想再追求外表的完美以此作为资本。
奚宁想着今天去疗养院回来后,她要把这头累赘的长发剪掉。其实她知道顾骁白很喜欢她的这头长发,情到浓时,他会她耳边低.喘着,一边啄吻她的发鬓,一边说她深栗色的头发在枕间铺开,很美丽很特别,散发着一种特别好闻的香气。
她现在很想抹去自己身上令他喜欢着迷的元素。
奚宁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准备去厨房做饭时,就看到了挽起衣袖,正在煮面条的顾骁白。
面条已经煮沸,飘在热气滚起的水面上。
顾骁白不紧不慢关掉火。
像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抬头看着她,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今天来尝尝我的厨艺,应该不会太难吃。”
奚宁抱着手臂,对上他的目光,率先垂下了眼眸。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压下了一闪而逝的冷意,随口应了声,又淡淡问道:“你才刚去律所上班两天,今天又要请假吗?”
他将调好味的面条放到餐桌上,又帮奚宁放好餐具,才淡声道:“我还是陪着你,等阿姨那边做好手术,我再回律所去上班,我也跟学长说过了,他可以理解我。”
顾骁白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将她送到餐位上坐下,他低头笑了笑,英俊的眉宇间有一丝宠溺的味道,“毕竟阿姨是我的岳母,我当然要不遗余力地照顾好她,总不能假手于人吧。”
奚宁垂着眼睛,看着眼前这碗酸辣开胃的面条,显然是契合她的口味。
她似乎考虑了一下,才开始动筷,慢慢说道:“我昨天说的话,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顾骁白唇边的笑意,瞬间淡了淡,“吃饭吧。”
奚宁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地吃完了那碗很符合她饮食习惯的酸辣面。
顾骁白非常敏锐,聪明,严谨,最关键的是,他同样掌握先机,她现在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优势可言了。
昨晚之后,他显然是想走明牌了。
如果顾骁白不愿意解除他们的婚约,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出来严谨周密的计划来脱离他,毕竟顾骁白不是荣恺,自己可以无所顾忌。
他们现在牵扯了太多,身体上的,金钱上的,加上蓝樱的病情,情况已经太复杂了。即便她现在肯冒着得罪沈家的风险,将毁约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顾骁白也不同意。
奚宁现在有种感觉,顾骁白之前是刻意隐瞒,放任事情演变到了今天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以至于现在她连想解除婚约都成了困难。
明明一开始,双方约定好了,如果彼此不合适,任何一方都可以解除婚约,而且奚宁都可以获得经济补偿。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种诓骗,等到两人真正订婚了,完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除关系。
想必顾骁白心底很清楚,她因为和他一样,获悉了原剧情,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改变,她不可能带着强烈的恨意跟荣恺走到一起,至于才将将十八的沈玺,恐怕从来没真正进入到顾骁白的情敌名单里。
所以,他现在稳操胜券,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今天早晨,他还能在她面前上演一出“洗手作羹汤”的戏码,还想把两人的关系恢复成过去那般甜蜜的假象。
事实上,他们从来都没有甜蜜过。都是假象,
奚宁抬眼看着眼前的顾骁白,明明他的唇角带着温文的笑意,幽黑的眼睛里却凝结着凌厉至极的决心。
他明明已经得到过了,应该有所释怀才对,却还要这般执着地要推动这个婚约履行下去,奚宁真心觉得,他对她的喜欢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再次输给别的男人。
未婚妻移情他人的耻辱,恐怕是他真正的心结所在。
现在蓝樱的病才是真正令她焦头烂额的地方,她只能把筹划分手这件事先放一放了-
一个白天又在各种身体检查和因蓝樱拒不配合所引起的母女争执中度过。
在不涉及到蓝樱的生命安全时,奚宁一直很顺着这个妈妈,唯独在身体健康这一块,奚宁绝不惯着,哪怕蓝樱再闹都不行。
最后还是顾骁白出面说动了蓝樱配合做检查,才消弭了这起母女的矛盾。
等联系到约翰医生的助手那边接收所有的检查结果后,他们确定了明天中午在金城酒店的会客室见面。
回家的路上,空气都凝结着烦闷,奚宁开了一点车窗,外面冷冽的风顿时刮了进来。
顾骁白牵过她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里捂着。
他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赞同,“这么冷的风吹着,回去该不舒服了。”
奚宁不冷不热地瞅了他一眼,“车里闷得很。”
她欲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他攥的极紧。
奚宁不由冷了脸,刚才在疗养院的火气被成功勾起来,“谁让你跟我妈妈乱说的,劝人是这么劝的?用结婚来信口开河?”
顾骁白将她纤白的手背托起,送到唇边温情地吻了吻,语气却理所应当得像在谈一件公事。
“奚宁,我尊重你,所以在发生关系之后,应该尽快对你负责任。现在阿姨也知道了,我们在新年就要结婚了,这样可以让她宽心,没有负担地去做手术。”
奚宁气极反笑,“你这叫尊重我了?我有同意在新年跟你结婚?没错,我是和你发生了关系,但那又怎样?你如果这么急着结婚,就另觅人选。我妈还没有迂腐到,逼着我大学还没毕业就嫁人吧?”
顾骁白只是放松地笑了笑,“这跟她迂不迂腐没关系,她是看好我们两个。如果我不是真心喜欢你,阿姨这么聪明的人,也不会放心让女儿嫁给我。你说对吗?”
想到他和蓝樱一唱一和,逼着自己不得不先同意下来,奚宁冷笑道,“那你可想差了,只要我高兴,只要我愿意,我照样会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我能和你,也能和别人。毕竟我还年轻,我没有定性。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说完,她异样甜美天真地冲他笑了。
如此直白的挑衅让顾骁白俊美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寒翳,他目视前方的道路,把控着方向盘的左手微微鼓起来青筋,睫毛低垂着,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森森冷气。
就这么冷淡沉默了一会,他再次执起她的手一吻,音色淡淡的,又隐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慑。
“我只当你在说气话。”
奚宁的一张美人脸被黑色的毛衣堆堆领衬得异常精致而骄丽,她神态自若地笑了笑。
“我也不是没有做过。你不是很清楚我的秉性吗?所以对我这么的不放心。”
她的神情和话语,总是轻易就能激到他,于是顾骁白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奚宁依旧神态自若。
等红灯时,他转过头盯着她,抬起手,带有薄茧的指腹细致地摩挲她樱桃一样的嘴唇。
他的动作很温柔,声音却很冷,很淡,很沉,“你是我的。”
奚宁有些不耐地拿开他的手,指了指前方一家理发店,“停车,我要剪头发。”
第104章
第二天,奚宁在顾骁白的陪同下,走进了约好的酒店会客室。
今天一早,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奚宁畏冷,且为了表示郑重,穿了一件深色的束带大衣,脚上蹬着黑色长靴,这身穿着偏中性化,却衬得她身段颀长,气质斐然超群。
她的头发昨天去了一趟理发店,在理发师的连连惋惜中,剪短了很多,现在头发只有齐肩的长度,发尾打碎了,虽然不像之前长发那般淑女,却令她更有一种随性明快的气质。
那张脸上依旧脂粉不施,却更鲜艳夺目,眉黑眼清,唇色樱樱,粉润的微凸脸蛋,又美又纯又贵气。
这短发不仅显得她身材修长纤细,还充分凸显出了她五官的精致漂亮。
但是奚宁作为本人,却没有发现这一点,只觉得剪完头发整个人轻盈了很多。她是剪短头发是想减少顾骁白对她的迷恋,不曾想对方其实更喜欢她短发的样子。
原因无它,他们第一次在画室见面,十五岁的奚宁就是短发齐肩的样子,格外娇俏清灵。
奚宁和顾骁白一出现,整栋酒店大楼里的人无不侧目,酒店工作人员都不禁私下在猜测他们是不是还没出名的演员。
他们进来会客室的前厅时,先见到李权正在和一名身穿高定西装的年轻金发美女侃侃而谈。
李权跟约翰医生交情匪浅,他的生物科技公司和约翰所在的医学中心是长期合作伙伴,而约翰的医学中心是有了荣恺妈妈的资金支持才建立起来的,这次约翰医生从大洋彼岸飞来京市,也是因为新药开发。
见这对未婚夫妻来了,李权笑容上扬,忙起身相迎。
顾骁白牵着奚宁的手到李权面前,彬彬有礼地介绍道:“奚宁,这是李桢的堂哥,也是华天的现任CEO。”
“权哥,这是奚宁,我的未婚妻,谢谢你帮我们促成今天和约翰医生的见面。”
“这是哪里的话,跟我还客气。”
李权还很有风度地对奚宁伸出手,温雅笑道:“你好,奚宁。久闻芳名,果然,能入得了骁白弟弟法眼的,必须得是你这样的绝代佳人。”
“谢谢您,李总实在过誉了。”奚宁眉眼微垂,唇边笑意清浅,伸出手,指尖虚握了一下便松开。
见她没有随顾骁白一样称呼自己,李权又笑道:“奚宁,我们都是自家人,骁白可是跟着我一个大院长大的,什么李总,那是给外人叫的,这种称呼未免太见外,不介意的话,你就和骁白一样叫我。”
奚宁微笑着不说话。
顾骁白便将话题岔开,“奚宁毕竟还没嫁给我,现在改口也早了。你也知道,今天我们主要是想请动约翰医生来为奚宁的妈妈做手术,既然权哥和约翰医生有私交,待会还请你多费心,酬劳绝对不是问题。”
李权面露难色道:“你未婚妻妈妈的事,我怎么能不尽力帮?只是我刚才正跟他的助手聊天,喏,就是那位不苟言笑的金发美女安迪,她说约翰昨天看完你们发过去的全部资料后,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有求生欲.望的病人,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做手术,而且人家名利双收的,光靠钱,恐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动他。”
李权不忘瞥了神情微沉的奚宁一眼,又补充道,“人助手刚才也说了,最好还是病人的至亲来说服约翰医生本人,据说他很看重亲情。她建议待会除了奚宁,不要有其他人在场了。如果奚宁交流不便,那个助手可以帮忙翻译。”
顾骁白眉心微皱,握住奚宁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询问的语气温柔而低沉:“我陪你一起?”
李权看着言语动作默契的两人,心里默想,自己真是够哥们义气了,不管是对顾骁白,还是对荣恺,他也都算是做到位了。
虽然目的各有不同,但自己好歹是左右逢源地都满足了。
奚宁听进去了李权的话,拒绝了顾骁白的陪伴。
从助手口中得知,约翰医生被别的客人约去打球了还没回来,她只好自己进入会客室等他。
所幸的是,这个医生还有守时的观念,奚宁只等到超过约定时间的几分钟,他就跟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士一起翩然而至。
这位约翰医生,已过不惑之年,一头银发,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瘦削,看向她时,目光很是严肃冷漠,只有面对他身边那位女伴时,才会神色柔和。
他身边那位女士,穿着靛蓝色的大衣,卷发拢在一边,衣饰简约不失高贵,她身上那种雍容的美丽和气度是奚宁生平仅见,一时没法推测这个女人的年龄。
奚宁看到约翰医生和那位华美雍容的女人一起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本想用英文主动做一番自我介绍,只见医生摆了摆手,指向里面的那扇门。
示意她先进去,他们私下谈话。
奚宁不曾想有别人在场,只好应承下来。
她小心地打开了那个房间的门,一眼就看到大刀金马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不速之客。
荣恺穿着军绿色的毛衣,米灰色的休闲裤,拿着一个商务平板,似乎在浏览文件。
他今日散漫衣着,更显出一丝桀骜,依旧英俊无匹。
四目相对之际,她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
荣恺不紧不慢地放下平板,悠悠站起了身。
“怎么,很惊讶看到我?”
他含笑补充,“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对。”
他眼神里的高高在上,让那股戾气又慢慢在她心底聚集。
奚宁笑了笑,“你可以直接说重点,比如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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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脱下大衣,倒了两杯香槟,走到银发翩翩的约翰身边,兴味地问道:“你看这女孩配阿恺怎样?”
约翰接过她递来的香槟,和颜悦色地微笑,用不甚流利的华文回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赵元将香槟一饮而尽,似笑非笑,“你现在也拿话搪塞我了。”
约翰也笑着饮了香槟,虔诚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从不搪塞你。”
赵元点燃雪茄,对于他的真诚没有想要附和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地笑了笑,“这一趟来的收获还是不小的,新药研发很成功,等回到M国,就可以全力推出。”
她这么说着,目光转向了那扇关闭的房门。
赵元可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能为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出格的地步。
在她眼里,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家人亲情,都要往后靠。所以她可以在生完儿子的第二年选择离婚,也可以在父亲入狱死亡都不回来。
至于儿子,很年轻的时候她就放弃了,儿子在显贵的荣家长大,当然比跟着她在M国好,她可没有时间来管他。
只是没想到,荣恺长到十八岁,会断然离开那个从小到大应有尽有的家庭,选择跟自己一样异国拼搏的道路。
虽然她在m国闯荡出来的事业有目共睹,财富多到几辈子都挥霍不完,但赵元从来没有想过给荣恺多余的支持。
他年纪轻轻走到今天,绝大程度靠的是自己,小部分是因为借用了自己的人脉和号召力。但这也无可厚非。
生意场也是一个巨大的人脉场。如果她没有做过荣夫人,她也不能闯得出来。
即便如赵元亲缘淡泊的人,也是会为有这样酷肖自己的儿子而骄傲。
将心比心,她认为,对于荣恺而言,感情同样是不重要的。
虽然刚才第一次会面,奚宁给赵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女孩很年轻,美得连她同为女人也忍不住心脏停跳了一下。
气质脱俗,别有一种清冽,的确很是吸引人。
她此刻倒是能理解一把儿子,毕竟男人能碰到这种级别的美女,要做到不动念也很难。
荣恺才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但仅仅靠美貌,这个女孩的吸引力能维持多久呢?
赵元带着一丝弥补地想,自己几乎没有对荣恺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那么这次,她不如配合一下儿子,满足一下他的过分好了。
第105章
他们面对面地坐下,荣恺专注地盯着她,“我要的很简单,你不会不知道?”
奚宁轻声开口,“你到底想在我身上证明什么。”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你想得到了再甩掉我,你非要这样是不是。”
荣恺不发一言地盯着她,眉宇微皱,伸手想要抹去她的泪水。
奚宁扭头避开,十分冷硬地提要求,“让他给我妈妈做手术。”
见她这般冷漠抗拒,荣恺收回了手,朝后一靠,姿态尽显慵懒。
他拿过一旁的烟盒,旁若无人地抽出一支烟,点燃:“奚宁,我说过,我从来不会跟别人共享。”
他看了看她细碎的发梢,锐沉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喜欢她的新发型,很适合她,也让他想起那个瘦弱倔强的蓝溪。
因此,荣恺恢复了一点笑意,语气尽量变得温和,“手术可以做,而且一定会成功。但是,手术之前,你要跟顾骁白分手。”
虽然他们已经分开太久,虽然她被别的男人占有过。
但有什么关系呢?
他有足够的自信,她还会是他的。
属于他的,到死都会属于他。哪怕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他玩得起。他只是感到不爽。
奚宁听懂了,冷冷道,“你这么胸有成竹,是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让他做这台手术了。”
荣恺凉凉地笑了一声:“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的未婚夫能为你做到一切吗?你该醒醒了,事实证明,他就是不能。”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手术只有约翰做,才有最高的成功率。你愿意拿你妈的命去赌?奚宁,你毕竟是我的初恋,只要你回头,我当然会帮你,不计代价。”
奚宁两丸黑瞳像水晶一般,清澈透亮,直直地盯着他,“成功率是多少。”
荣恺缓缓吐出一口烟,隔着蒙蒙的烟雾,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要病人配合,手术百分百成功。既然这个手术对你这么重要——”
他刻意顿了两秒,唇边露出薄凉的笑意,“这就是你来求我的态度?”
荣恺探过身体,箍住她的下颚,不容拒绝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对向她依旧清澈的目光,沉沉发问,
“我不要求你对我低声下气,但你是不是该摆出一副求人办事的态度。”
奚宁眼中未消的泪意在灯光下折出淡淡的水光,别样动人心弦,令他刚才生出的火气无端消了下去。
奚宁此刻在想,这就是他,自私绝顶,冷酷利己。这样的人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他不过是享受这个狩猎的过程,等到了手腻味后再将她一脚蹬开。什么过去,什么初恋,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像个地狱笑话。
奚宁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是那副羸弱彷徨的样子。
她缓缓抹去泪珠,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在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上吻了一下:“请你帮我,像过去那样帮我。”
荣恺黑沉的凤眸紧紧盯着她,缓慢吐出低沉的字眼,“我不会帮助别人的未婚妻。时间不等人,你妈妈的身体可拖不了。”
太阳穴猛的跳动了一下,奚宁按了按额头,闭上眼竭力心底涌动的所有戾气。
她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她也曾真诚而热烈地爱过,她只需要将那些不愉快遗忘,调动出所有被埋藏的感性。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年少时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奚宁再次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变得像枝头初绽的栀子花一样清甜。
她似乎思索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
她的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微动的喉结,依偎着他灼热挺拔的身子,轻声道:“我会跟他分手,只需要一点时间。”
话音落下的同时,荣恺低下头,双手控住她的脸,开始极尽疯狂地吻她。
男人湿滑的舌头大力伸进了她的嘴里,凭借着丰富的耐心撬开了怀里人紧闭的牙关。
甫一接触她的舌,便紧紧缠绕了上来。
奚宁胸腔里翻江倒海而来的恶心。
这个疯狂的吻,让奚宁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感觉这个满身狂乱的男人不是在索吻,而是想索命。
荣恺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和气弱,可他不想停。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可她却能跟别的男人拥抱接吻,鱼水交融。
她跟顾骁白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他一丝一毫吗?他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答案却是没有。
但凡她还对他们的过去有一点眷恋,她也不会轻易把自己交付给别人。
他可以容忍,他必须容忍,毕竟他们还这样年轻。
燥乱难平的心被这个短暂而疯狂的吻瞬间抚慰了。
荣恺离开了她樱红饱满的唇瓣,在她的唇角恋恋不舍地啄吻了两下,直到她的唇彩被他完全弄花。
他知道顾骁白在外面等着她,喑哑低沉的声音中含着一种胜利的愉悦。
“乖一点,不要再跟我耍脾气,等你妈妈的手术做完,我们就去m国,你可以去那边学画画。”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一切都已经在朝他设想中发展。
他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侧脸,抚摸她清逸的发丝,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你的新发型很漂亮。”
第106章
奚宁从里间的书房出来,那位女士已经离开。
她见到荣恺时就猜到,外面那个华艳照人、气势不凡的女人是荣恺的妈妈。
奚宁上前跟约翰医生说话。
约翰却跟她身后的荣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
约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了指荣恺,神情还是严肃到古板,“这位小姐,你妈妈的病情我已经了解,如果你能说动他作保,我会给病人主刀做手术,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一周,你有时间作出考虑。”
在荣恺的咄咄眼神下,约翰仍旧一丝不苟地对奚宁道:“其实,你更应该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
奚宁没有应和,而是挤出一个笑容,垂着眼道:“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然后她向约翰道谢告辞。
接连心力交瘁,奚宁已经很疲惫,只不过她天生的好气色,加上今天外出会客,为显庄重所以上了妆,更显得肤白唇红,瑰艳绝伦。
此刻她的妆容因为刚才的哭泣和那个疯狂的吻变花了,但眉宇间那两分淡淡的疲倦,衬得她更娇艳惹怜。
她垂着头,眉眼含郁,一言不发地走向了门口。
荣恺盯着她,既为她此刻的低落而心生怜惜,也因为约翰刚才的提示心有不悦。
如果按照奚宁母亲的意愿,那这个手术很有可能就泡汤了,因为不就是蓝樱自己把身体糟蹋成这样?他还有什么筹码来让奚宁回到自己身边?
他不想这样逼她,但他更不能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
他要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
荣恺迈开长腿,抢前一步按住了门把手,在她离开这里之前。
奚宁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刚才在书房里面,她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脆弱和服从,在这一刻又神奇地消失了。
还是那么倔强,那么孤傲,好像谁都不配靠近她。
正如他此刻锋利热烈的目光,也是对她的一种无声侵略。
但他就是喜欢她这样子,跟当年的蓝溪何其相似。
其实他自己也根本没有弄清楚,对她这样的执着不下,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执念占了上风。
当年的错过令他耿耿于怀,所以他才要不计一切代价得到,弥补自己的遗憾。
荣恺透过她清冽的眼神,再次看到过去那个“少年”,他不能分清,是喜欢蓝溪多一点,还是喜欢眼前的她多一点。
尽管他们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有区别。
因为从前的蓝溪更加真实,也更加纯粹。
而眼前的她,他摸不透她的真实目的和想法。
从重逢以来,她的种种行为,背后似乎都有一种很神秘的动机,夹杂着一种报复欲。
这种报复仅仅是针对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似乎不是那样简单。
可更深层的原因,他尚且无从探究。
想不通的,就不用想。他从来不会消耗能量。
他现在想做的,就是把她牢牢桎梏在身边。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顾骁白的烙印,等他们移居国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抹除得一干二净。
荣恺凝目看她,慵懒的声线带出一丝势在必得,“小溪,记住你答应了我什么。”
奚宁幽幽地看着他,“我不会食言。”
她伸出手,柔嫩的手心主动覆上他骨节分明的手背。
在他想要反手握住之际,她倏地转动门柄,毫不留情地带上了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
荣恺挑唇一笑。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完全不会生气。他对她的容忍度比其他任何人都高。
荣恺转过身,对着老妈那位最忠诚的追随者,自得地笑了笑:“我的女孩很特别,不是吗?”-
奚宁对外面人的各色眼光视若无睹。
她走进走廊的女卫,将脸洗了又洗,尤其是唇瓣,搓了又搓,直到整个脸都沾着水珠,妆容斑驳,看着着实可怜。
见奚宁从卫生间出来后面色发白,嘴唇殷红,眉目漆黑,齐肩的头发微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不同的森郁。
顾骁白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今天的交流结果,只是给她递上纸巾,“我先送你回去。”
奚宁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倦怠地回道:“我要去疗养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麻烦你送我,正好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去疗养院的路上,奚宁窝在车后排,神情恹恹。
顾骁白开着车,心里一波胜似一波的烦躁,还是促使他问出了那一句:
“我见到了荣恺妈妈,他.刚才也在?”
他询问的声音不可谓不沉,车厢里静了有几秒。
“是,他在。”奚宁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你现在想必后悔带我来了,还是你心里在揣测我刚才跟他做了什么?”
顾骁白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她,踩下刹车,将车子靠着路边停了。
他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努力抑制心中的怒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即便没有约翰,我们也可以找别的医生,没必要非他不可。你还没有上够他的当是吗?就非要跟他牵扯不清。”
奚宁心里本就有着一股暗火,此时听到他的冷语,不由笑了一声,“没错,他刚才是亲了我,也答应会说动约翰做手术,我当然比不上你的聪明才智,更加没有你会投胎的好运气,我没资格像你这样站在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指点点!”
顾骁白听到这话,不禁气笑了,奚宁多少觉得他这笑是在讥讽她。
她的语气很冷淡,还很疲惫:“所以我不可能会为了你,放弃请约翰来做手术,我不会拿我妈的命去赌。坦白告诉你,我刚才跟他说了,我会跟你分手,只要他能说动约翰做这个手术。”
当一个女孩,选择这样践踏未婚夫的心意,代表着她分开的决心,毫无疑问会激起男人的愤怒。
顾骁白直接下了车,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箍住奚宁的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张英俊夺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还是要跟我分手?”
她半晌都没有出声。
奚宁没有说话,而顾骁白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不能再逃避,只能直面他们之间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她毫不软弱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一点心虚了,因为她此刻对他没有一丝伪装。
“当我觉醒了在另一个时空的遭遇时,顾骁白,我是真的讨厌你,这种没由来的讨厌是一种迁怒,在迁怒你的同时,我又想征服你,来证明我不是一个没有魅力的失败者。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有点可笑,可能你也在心里笑话我用那么拙劣的方式挑逗你。”
说到这里,奚宁笑了笑,“在我们交往之后,你对我的体贴是真真切切的,不可否认,但是我们的感情基础太不正当,不是发自内心的结合,就注定不会纯粹,而你偏偏要求我对你纯粹。如果那个晚上,我不挽留你,我们也就真的结束了。我现在突然庆幸,你和我是一样的,你知道我的全部,最起码我不用再装下去了。你给我的所有东西,等我妈的手术做完,我有精力整理了,会全部还给你。我只希望我们之间就此结束,我不想再戴着面具,只想简简单单活着,因为真实的我,对你没有爱意,你无法接受。”
她顿了顿,力竭之后的结语,轻的发飘,“你会永远记着过去的事,不停地在心底审判我,顾骁白,你要的,我永远给不了你。对不起,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现在,我都是欠了你。”
顾骁白扣住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他的眼神近乎冷寂,“你说来说去,只是想要甩开我,跟荣恺在一起,一台手术率相差不大的手术,听起来就像是你找的一个拙劣借口。”
奚宁露出一个微淡的笑容,“我只要我妈妈活着,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即便跟顾骁白分手,她也不会跟荣恺在一起,她还没有贱到那个程度。但她也不想再辩驳了。
如果趁这个机会,促成蓝樱的手术,又使自己获得自由,何乐而不为?至于荣恺,她只答应他要和顾骁白分手,别的一句瓷实话都没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顾骁白极其漠然地看着她,好像她说的一切都不能再对他造成震动。
连同他的声音都那样冷淡,带着微微的讽刺,“你以为你们现在相认了,他就会高高捧着你?你当荣恺是那种伏低做小的人,你觉得他会对你一直另眼相待,你是忘了自己曾经怎么投到他的罗网里了?奚宁,你不过就是他现在猎艳的一个目标,你是在重蹈覆辙而已。手术只不过是你安慰自己的借口,你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你还是预备掉入他的陷阱,任他玩弄而已。”
听了他冷酷至极的话语,奚宁眼睛一眨,泪珠瞬间就滚落了下来,落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微微的湿凉让顾骁白冷漠的神色一滞。
她长睫上的泪珠,那么惹人怜惜。
奚宁狠狠推开他的手,眼泪落得更凶,“就算他欺负我,玩弄我,关你什么事?我选的路,我打碎了牙都会走下去,你只要再次袖手旁观就行。”
“我没有袖手旁观。”顾骁白忍不住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渍。
她显然对于那段故事的后续一无所知,可关于那样晦暗的后续,他自己也无法启齿。
他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袖手旁观。奚宁,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不停地推开我。”
第107章
奚宁不想去深究他话里的深意,泪汪汪地看着顾骁白,虽然她的心底一片冷漠麻木。
她知道,顾骁白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她将眼泪当作一种武器,不管是在荣恺,还是在他面前,她都一样地使用。
即便此时此刻,他的神色那样冷峻,目光那样沉郁,他还是英俊出众,依旧是万千少女心仪的男神。
她真的是给这个天之骄子带来了伤害?
他目光中深不见底的幽暗,是对她的绝望?
可她不要再在这种关系里纠缠下去,不想时时刻刻被另一个世界的阴影所笼罩。
那么只有分开,他和她才可以真正地获得新生。
以顾骁白的条件,他可以轻松找到一个方方面面优秀甚至完美的对象,他不必再困死在这段掺杂着阴影的爱恨纠葛,更不用再带着疑心和另一半生活。
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
即使她也为了他的温柔深沉而短暂地心动过,但她此刻真的没有信心,也没有动力再和他走下去了。
分开,是给彼此最好的解脱。
她木木地接受他的拭泪,拉下他骨节泛白的手指,低声说:“顾骁白,就算我们分开,我也不会跟荣恺在一起,这一次你没有输。”
她以为他只是在乎输赢。
顾骁白清潋的眼睛深处,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她泪痕未消,细碎的发尾因为眼泪沾湿了,黏在粉润的脸颊上,一副执拗到可怜的样子。
顾骁白久久地盯着她,即便论输赢,他也只是两次都输给了她而已。
他终于对她无计可施,冷哑地开了口,“你可以一直利用我。”
他没有等到奚宁的回答。
她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顾骁白终于淡漠地说:“既然你不想,随便你吧。”
奚宁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了一丝茫然。
她听到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送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往回收。”
她黑清的眸子转了过来,目光凝在他身上。
顾骁白的眸色浓黑得像夜雾,音色更是低沉,“在阿姨手术结束前,我们最好不要对她提起分手这件事,以免刺激到她。”
奚宁感激他在此刻的宽容和细心,对他点了点头。即便他不收,她也会拜托文婵转交给他,她才不会欠别人还不掉的情。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打开车门去了前驾。后面的路途中,他们没有交流。
等到下了车,奚宁对顾骁白说:“你去事务所吧,从现在起,你不需要再管我妈的事了,她如果问起你,我会编个理由。”
顾骁白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便驱车离去。
蓝樱的病房里。
奚宁发现她今天很不一样。
从12岁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奚宁就没见过这样的她。
她见过骄傲冷漠的蓝樱,辛辣娇媚的蓝樱,就是没有见过像今天的蓝樱,说话和风细雨,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水一样清柔。
她们这对母女关系一直很疏离,蓝樱从不和奚宁多话,前几天肯和奚宁交流,也只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
见奚宁对她的忠告丝毫不往心里去,她也就完全不再提意见了,毕竟自己都是个感情上的失败者。于是她重新回到了漠视奚宁的状态。
但是,今天的蓝樱,温柔娴雅的简直判若两人,甚至在奚宁喂完午餐之后,请求她好好配合接下来的换心手术,她都欣然接受了。
这是这段时间奚宁唯一收到的正反馈。
没等奚宁高兴多久,蓝樱便问道:“顾骁白这两天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奚宁心头一沉,斟酌了两秒,“他家里最近有点事,顾伯父让他回去帮忙了。”
蓝樱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又问:“之前他天天陪你来,我瞅着他比沈玺那小子稳重多了,昨天说让你们定下婚期,你当时就很勉强……现在就我们两人,你说实话,难道你一点不喜欢他?”
为了不节外生枝,奚宁决定瞒着她两人分手的事,摇了摇头,“我挺喜欢他的,而且他很适合我。你不要再考虑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手术,我问过主刀医师,决定把日期定在下周,你看好吗?”
蓝樱蹙了眉,敷衍地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你定就好,别再问我。”
见她肯配合,奚宁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准备离开病房让她休息。
午睡对于蓝樱这样天生丽质的美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没想到蓝樱拍了拍旁边的床褥,笑容柔和:“宁宁,今天留下来和我一起睡个午觉吧。”
奚宁怔怔的,一时不知道作何应答。
蓝樱还是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发什么愣?你上幼儿园之前,我总是带着你睡午觉的,不记得了?”
奚宁说不出话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蓝樱已经和奚行朝关系恶劣,也习惯性漠视女儿,自己没有感受过这种温馨的母女亲情。
她对于母女亲昵,是陌生的,也是胆怯的。但此刻,心底的渴望促使她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蓝樱和沈霖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女性长辈,从不同的角度给她带来了影响。
但是沈霖毕竟是毫无血缘的外人,而且掺杂着上一辈的纠纷,两人不会有母女般的交心,奚宁对她一直是尊敬但防备的。
所以对于蓝樱破天荒的主动示好,奚宁根本拒绝不了。
她脱掉外衣,生疏又拘谨地和蓝樱并肩睡在了一起。
因为是高级病房,这张豪华病床也足以容纳她们两个体型纤瘦的女子。
奚宁闻到蓝樱身上清幽的香气,混合着病房内的消毒水味道,形成了一种好闻又让她安心的味道。
母亲怀抱的味道。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蓝樱,她们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她发现蓝樱昔日绝丽的面容残酷地呈现出衰颓。
病弱的脸庞,眼角的细纹,鬓边的几丝白发,无不让奚宁心酸难受。
美人迟暮,是无比令人心痛的事情。在久病的蓝樱身上,衰败来得更早。
蓝樱和沈霖差不多的年纪,而沈霖养尊处优,励精图治,依旧容颜正盛。
奚宁有些难过地想,如果奚行朝没有去世,即便蓝樱心里恨着他,她也还是那个鲜活的大美女,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光彩照人。
女人一旦没有了心气,衰老就是瞬间的事情。
奚宁想开口说些什么来消弭心底涌上的难受,可是看着蓝樱平静淡然的眼神,她又觉得无需开口。
蓝樱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消瘦的手指抚摸着奚宁的短发,带着一丝嫌弃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把头发剪短了?”
奚宁享受着她破天荒的亲近,笑着回答:“这样不好看吗,我觉得很清爽啊。”
蓝樱轻轻哼了一声,不无自得:“我生的女儿,当然怎么都好看。不过,女孩子还是长发飘飘最美。”
她发白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奚宁精致的眉目,语气突然变得慎重:
“妈妈已经老了,也很累了。你已经长大了,可你还是想我一直陪着你?”
奚宁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对。”
蓝樱轻轻笑了,“有时候你还真是像他。”
她淡然如水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疑虑,“奚宁,如果没有顾骁白,只靠自己你可以过好吗?你学的是美术,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这是蓝樱第一次问起奚宁的职业规划,奚宁以为她是怕给自己造成负担,很有信心地回道:“我从上大学就在画廊打工,教授也肯提携我,我已经存了一笔钱,等以后毕业了,也许去做美术老师,去画廊兼职都可以啊,妈你忘了,我早就有谋生的能力了。”
蓝樱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是啊,那时候你才只有十三岁。”
“奚宁,你比我坚强。你会活得比我好。”
她有些怅然地说完,按下了床头关闭百叶窗的按钮,病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奚宁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极度的不安,想开口询问。
蓝樱却抬起瘦削的胳膊,将奚宁圈在怀里,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睡吧,妈妈的宝宝。”
这个下午,奚宁睡了人生中最香甜的一次午觉。
她醒来时,蓝樱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奚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已经征得了蓝樱的同意,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推动手术进行了。
奚宁联系了约翰医生,从会诊室出来后,奚宁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能落地大半了。
她本想去告诉蓝樱这件事,却在病房里看到了不被允许出现在这里的钟医生。
他就坐在蓝樱的病床前,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虔诚得像一个殉道士。
看到钟医生的那一刻,奚宁的心里瞬间有了一种预感。
无尽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心她底。
她突然明白了蓝樱今天所有的反常。
钟医生是为了蓝樱多年不娶的爱慕者,他可以为了满足蓝樱的要求而渎职,违背最基本的医德。那原本被驱逐的他,突然出现在蓝樱的病房,还是为了满足心爱之人的意愿。
这一次,蓝樱显然用了最直接、最决绝的方式。
奚宁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脚尖沉重地快要站立不住。
她木然地站在病房门口,终于用尽所有的勇气,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人。
蓝樱消瘦的面容寂白如雪,那双曾经顾盼神飞的桃花眼紧紧地阖上,永远也不会睁开,发出原有的光彩。
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只需要迈出一步,就会下坠到黑暗里。
周围天旋地转的那一刻,她听见身后护士的尖声喊叫。
自从葬礼之后,奚宁每天都会过来墓园。
站在蓝樱的墓前,奚宁看着墓碑上那张巧笑倩兮的照片,心里感到无穷无尽的茫然。
天地之大,她终于还是孑然一身。
奚宁没有打伞,初冬的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带着一丝刻骨的冷意。
她没有将蓝樱和奚行朝合葬,他们的墓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她蹲下身,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蓝樱最喜欢的鸢尾花。
第108章
蓝樱的葬礼,顾骁白出了很多力,甚至连那块位置上佳的墓地也是他找人买的。至于沈家那边,沈霖一向精明,看出奚宁想要和他们划清界限的决心,所以葬礼全程并没有干涉。
虽然奚宁想要把这笔钱还给顾骁白,但她自己不到二十万的存款目前不够支付墓地的费用。
她只能先欠着他的。
挣钱再次成了奚宁心上的头等大事。
又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并没有让她持续消沉,在最初的伤心茫然后,奚宁知道,她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个世界的美好,她还有很多没有去亲自体会,这是蓝樱对她的希冀,她不会让蓝樱失望。
更何况,上天让她觉醒,不就是让冥冥之中要她励志过得更好吗?
即便禹禹独行,她也不再会茫然害怕。
奚宁复课不久,就向学校申请了公费交换生的名额,如果去F国的名额能下来,学校会提供一笔数额不菲的生活费。
很快,奚宁通过了交换生的考试,因为之前参加过F国的油画论坛,F国那边的皇家艺术学院很快就有教授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有了这笔钱加上她的存款,足以让她偿还欠顾骁白办理葬礼和墓地的费用。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还需要把沈家还有顾骁白给她的房子车子全都解决掉,直接过户的话,沈家和顾骁白都不愿意配合完成手续。
所以奚宁已经托了文婵找人帮她变卖,卖掉多少她就还给他们多少。
文婵既心疼奚宁双亲蒙难的遭遇,却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跟顾骁白突然就从蜜里调油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奚宁只能这么跟她解释,“我跟顾学长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原先忽略的小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一旦爆发就无可转圜了。其实他很轻松就能找到比我好的,没必要非跟我在一起。”
文婵怒其不争地叹了一气,“骁白对你,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真喜欢你,他能说动长辈跟你订婚吗?你纯粹就是想得太多了!”
这么个天仙似的未婚妻,哪个男人说舍下就舍下了?何况骁白从十几岁心里就装着她。
两人之间如果没什么大矛盾,文婵还是很想撮合他们和好的。毕竟她跟奚宁这么投缘,也想看着奚宁有个好归宿。
虽然去国外求学是不错,但是奚宁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得又那么漂亮,文婵也是真担心她去了国外不安全。
可见奚宁不接茬,文婵也没法再劝。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算初步了解奚宁骨子里的倔了。
于是她只能借着由头道:“奚宁,刚才中介跟我说,碧水湾的那个房子里,你有些东西留在书房没有带走,毕竟是私人物品,他们那边也不好处理。”
碧水湾正是顾骁白买的那个复式的房子。奚宁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带走,但见文婵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使帮忙的人为难,便答应今天会去收拾剩下的东西。
走进碧水湾的房子时,客厅里的水晶灯光华璀璨,光线异常柔和。
房子里已经有人。
看到那个颀长挺拔的熟悉身影,奚宁关上门,站在门厅那里,柔和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肌肤像最美的玉瓷。
顾骁白从面朝门厅的单人沙发上起身,抓着西装的手紧了紧,见她站在那不动,略一停顿,便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从葬礼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奚宁抬头迎视,“顾学长,文婵她说我有东西落在书房,所以我过来取,你也是拿东西的吗?”
她对他的称呼,又回到了最初。
顾骁白默了一会,声音很平淡,平淡中带着一丝沙哑。
他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而是平等地向奚宁抛出一个问题。
“你申请去F国,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奚宁在短暂的沉默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我不知道,也许回来,也许不会回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沉地问:“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奚宁没有丝毫迟疑地“嗯”了一声,绕过他直接朝书房去。
他冰冷的眼神中掠起一丝幽暗的决然。
在奚宁打开书房门的刹那,他从身后抱住她,迅雷般地将她反手压制在门板上。
奚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心中一凛,身子都瞬间僵硬了。回过神后,她从他的眼神中感悟到了一丝不对劲,用力去推他紧紧桎梏在肩上的手臂。
她推不开他,气愤地质问:“顾骁白,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青年灼热的身体压在她的身前,他的唇在她的耳畔摩挲,压抑而沉闷的声音,透出一丝萧索,还有脆弱。
“奚宁,”他哑声说,“最后一次。”
她觉得很荒谬,这算什么?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可是,耳边的些微凉意,让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回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他大概率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他不会再这样为了她而沮丧。
他们无数次拥抱过,接吻过,还有那些淋漓尽致的性爱,都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回忆。不会再重来了。
她生命中很多最珍贵的第一次,都是给了他。他和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一样,同样占据了她前二十年人生最珍贵的部分。
人无再少年,他跟她都是一样。在特定的时间遇到了特定的人,再也躲不掉了。
奚宁长睫微微闪动,沾着湿意,闭上眼睛,手臂缓缓攀住他的脖颈。
她破罐破摔地想,就算是一场对青春的告别吧。是她的青春,也是他的青春。
毕竟,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毕竟她的确为他动心过。
过了今晚,他们的那段青春就彻底结束了。以后,会是新生。
得到她的回应,顾骁白瞬间就疯狂地吻了上来。
今天的他,没有那些小心细致的温存,只有强势和更强势的索求。
他们已经走到尽头,只有现下刺激的感官才是最真切的。
他只想这样看着身.下的她,拒绝去想没有她的未来。因为极致的愉悦后就是极致的痛苦。
他低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带着一丝沉沉的钝痛。
“奚宁,我会一直爱你,一直等你……直到我死。”
在这个书房里,在十五岁的奚宁画像面前,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他们用了很多之前没有过的姿势。
这样疯狂的欢.爱,耗尽了奚宁的全部能量。她瘫软地靠在他怀里,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看他。
当窗外的阳光再次照进来时,奚宁用尽气力挣开他的怀抱,她将地板上的衣物捡了起来,一件件地穿戴整齐。
然后,她拿起角落里的画框,将十五岁的自己抱在怀里。
她平静地对他说:“这幅画我带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并没有转身,“顾骁白,你不要再想起我,因为我一定会忘了你。”
_
荣恺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M国那边最新的投资进展非常慢,他必须得飞回去一趟了。
严秘书接过他审批后的文件,问道:“荣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荣恺抬头睨了他一眼。
恰巧此刻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后,才不咸不淡地说,“定一下明天回M国的早班飞机。”
说完他便拿起外套就走了。
严秘书心有余悸,也知道老板这几天心情是为谁这么烦躁。
在F国时,自他亲眼见到荣总对那奚小姐有多上心了,跨着大洋砸钱砸资源的大手笔,也就他们这位总裁能砸的起。
连前几天她家人的葬礼,荣恺都十分庄重去参加了。
严秘书陪同去的,所以当然知道。
葬礼上的人并不多,女孩一袭黑衣,素颜像水洗过的清丽,安安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严秘书在旁看着都觉得,她的气场跟荣恺很契合,虽然一个内敛一个张扬,但两人站在一起,莫名就很搭,真像是天生一对。
只是不知道自家总裁跟那位奚小姐说了些什么,从葬礼回来后,公司所有人跟着加了几天的班。
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惹得他生这么大的气。
其实他们在这里的主要业务拓展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一些小业务早就不用总裁本尊亲自坐镇盯着了。
按照荣恺一贯追求效率的性子,根本就不会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早早飞回M国了。
一直这么逗留在国内,说是工作需要,其实还不是另有所图。
严秘书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希望老板能够早日抱得美人归,那自己也解脱了,毕竟他的老婆孩子可不在这里,还在大洋彼岸等他回去呢。
第109章
出国前,奚宁很忙,忙着办留学签证,忙着安置嘉宝。
她把嘉宝送给了文婵,文婵是个细心又有爱心的人,家里也养了猫,而且她也很喜欢乖巧不闹腾的嘉宝,奚宁很不舍得,却也放心地把嘉宝交给了文婵。
其实,她也可以将嘉宝送回沈家,沈玺不会不要它。
但是奚宁并不想和沈家,尤其是沈玺再有牵连,在她和顾骁白分手后,沈霖已经对她足够失望了,而且蓝樱突然的离世,也让沈霖心有戚然,所以她决定不再干涉奚宁的选择。
后面的日子里,奚宁忙得把那个令她不愉快的人给忘了,连同那个居高临下的要求一起。
在蓝樱去世之后,荣恺再狂妄,也没有再来自找没趣。
他手上最后的筹码已经失效。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形势。
奚宁已经没有软肋,跟顾骁白分开,不是为了他,是她自己想分,这次她彻底地自由了。
在蓝樱的葬礼上,荣恺便看得出,她跟顾骁白走到头了,但她也不肯走到自己的身边。
这一局,他同样输的很彻底。
他坚持不到三个月的攻势,开始只是一时兴起,结束的更是仓促。
即便后来他又制造了偶遇,但她匆匆而过,神情淡漠,连目光都没有为他停留。
他们谁都没有说结束,但在葬礼后,他们的确也没有任何交流了。
而M国那边的投资进度迟迟拖延,他不得不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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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宁将自己这几年最满意的作品,全整理了出来,放在梅教授的画廊急售了,换作从前她可能还不舍得,但她算了下账,等留学的生活费用来还顾骁白账后,她几乎就要身无分文了。
没有钱,在国外求学太难,虽然她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但她并不想消耗精力放在打零工上。所幸她之前在画廊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也认得许多顾客,加上有梅教授的推荐支持,奚宁的钱包短期内小小回了一波血。
这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一切安排的差不多后,奚宁趁着元旦假期,独自回了一趟广元,她拒绝了最好的朋友也是同乡的周微微陪同。
奚宁去了墓园祭拜奚行朝,在墓碑前,她对这个真心疼爱过自己的男人说,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故乡,会是她永远的故乡。
她还去了剑门关,离开的时候,天色阴沉,山雾四起,接着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奚宁在雨雾中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千古雄关,这里多么壮美,但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事物。
在这一刻,奚宁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自由。
在她不再惧怕失去的当下,她是完全自由的,她将会一直自由下去。
在奚宁出国的人前一晚,她们寝室几个人一起出来找地方吃饭,周微微选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据说食材都是当天空运过来的。
她大手一挥,非常豪爽道:“今天就用我人生中的第一笔血汗工资来给奚宁饯行,来来,想吃啥随便点!”
奚宁接住她塞到手的菜单,果然很给面子地点了几个普通的菜式,但是周微微犹嫌不足,豪气地点了帝王蟹龙虾之类的昂贵海鲜,还开了两瓶死贵的红酒。
奚宁在桌子下面直踢她,又不好当众扫她兴,只道:“我们胃口又不大,你点这么多,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而且这是你第一次兼职打工挣的辛苦钱,更不该乱花了。”
周微微仍旧笑嘻嘻地说,“我才不心疼呢,挣钱不就是来花的,反正钱也是吃到了咱们肚子里,一点不算浪费!”
“这下你赚的钱花得就有纪念意义了嘛!”另外几个室友调侃。
“给你们花,我乐意。”周微微不在意地挑眉,“你们吃的开心就行,我去打工又不是为了挣那三瓜两子。”
等酒菜上来,四个人竟然喝完了两瓶红酒。
因为今天践行宴的主人公是奚宁,所以她喝得最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久没有喝酒了,奚宁渐渐感觉脸上滚烫,心里也像堵住似的难受,便有些步履发飘地起身去找卫生间。
用凉水拍打了几遍脸蛋之后,奚宁才觉得稍微好受点,她抽出纸巾,抹着脸上的水珠。
等收拾妥当,脑子也清醒了,她扔掉纸巾,准备回去,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到肩膀,身形一歪,差点没摔倒在地。
幸而身后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那只手稳稳扶在她的手臂上,另一只温热的手贴在她的后腰处。
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薄荷古龙水味,都没看清是谁,立刻挣脱了那人的臂膀。
对方的手指在她敏感的腰际无意划过,那灼热的触觉令奚宁全身一僵。
奚宁很是不悦,却也不想发作出来,一句谢谢也懒得说,看都没看那人的脸,转头就走了。
“你要去F国做交换生?”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奚宁的脸蛋还是烧的厉害,连带脑子也有点晕,她用沁凉的手心贴在脸上,只顾往前走,根本不搭理他的问话。
他直接几个大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声音结着冰碴,
“不愿意跟我去M国,倒要自己背井离乡,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奚宁抬起头看他。他们大概有半个月没见面了,在那场人为的校园偶遇之后。
他瘦了,脸型更加英俊清秀,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英黑的眉宇间隐隐有一股颓色。
荣恺不动声色地走近她,语气依旧咄咄逼人,“你今晚在和谁一起喝酒?”
奚宁冷冷地盯着他,慢吞吞地说了一个字:“滚。”
她甩开他的手,瞬间走的落落生风。
荣恺站在原地。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程政才从楼上吃饭的包厢里出来,走到荣恺身边,打量她离去的背影,调侃道:“真是有缘呢,你这才忙里抽闲回国一趟,吃个饭就能遇上。”
荣恺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冷:“她准备出国的事,要不是刚才李权说了,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着。”
程政缓缓啧了一声,解释道:“哥们,你天天在M国忙成那熊样了,我也不能拿这点事就去烦你,谁知道你这一走对她还有没有兴趣了?”
程政的话顿住,突然笑了,“再说了,世上美女那么多,你干嘛就非在她身上下功夫,你荣恺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啊?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只是想玩她,不是被她玩吧。”
荣恺冷哼了一声,扯起唇角,笑得极冷,又傲气十足。
“你错了,她本来就是我的。”
他的语气冷漠傲慢,笃定十足,华丽的眉眼微微耷拉着,搭配着那张英俊又棱角分明的脸,天生的骄子。
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荣恺,毫无疑问。
但程政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失意。
第110章
出国的那天,恰巧是农历的除夕。
奚宁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信息,祝她学业顺利和节日快乐的信息时不时地发过来。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除夕快乐。」
没有祝福她前途光明,只是祝她除夕快乐。
奚宁孤零零的一个人,除夕团圆的快乐,注定不会属于她。
这个不合时宜的陌生号码很特殊。特殊到,一看就知道属于特定阶层。
肯定不是顾骁白,因为他不会用这样特殊化的手机号。
那还会是谁呢,答案呼之欲出。
奚宁脑海里闪过在机场看到的那个黑色身影。
荣恺的身高和气质很突出,不管在哪里都能在人群中被一眼看到。
他们的久别重逢,始于机场。而他的狩猎游戏,随着她的出国求学,也在机场终止。
_
初居异乡,奚宁有过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但还好,她自我调节能力算比较强的,所以这里的饮食口味,风土人情,她也在经历了短暂的水土不服后,尽可能地习惯并融入进去。
她会选择来F国,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的气质。自由,随性。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遵从内心的感受,选择他们想要的生活。
F国的女孩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与别的国家大为不同。
奚宁渐渐融入了新的校园生活后,才发现这里的女孩虽然看着气质洒脱疏离,但是熟悉了之后,她们就很能展现出性格中的美好,非常乐于助人。
其实奚宁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追求浪漫与美的国度,她作为一个极其亮眼的东方美女,本身就能得到当地人格外的好感。
来到做交换生的这所巴黎美术学院,奚宁还有另外一个际遇。
她在大学里碰到了一个算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泽维尔。
上次跟国内的代表团来巴黎参加油画论坛的时候,她跟泽维尔打过几次交道,虽然短短几面的交集,但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印象。
更何况,泽维尔还是奚宁最喜欢的画家之一。
因为这个奇妙的缘分,虽然泽维尔依旧孤僻冷峻,深入简出到避世,但他知道奚宁在这里没有亲眷,破天荒地主动邀请了奚宁参加他们家族在那个著名城堡举办的圣诞宴会。
奚宁之前因为论坛的原因受邀参观过一次城堡,里面的陈设壁画雕塑蔚为壮观,是每一个艺术生都不愿意错过的高雅殿堂。
奚宁当然对这里心向往之,而且她也想改变面貌打开社交。
但紧接着,她内心闪过一丝疑虑,毕竟泽维尔的弟弟和荣恺认识,而且交情匪浅。她好不容易跟过去的人事划清界限,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牵绊。
最终,奚宁还是答应了泽维尔这个邀约。
她不想拒绝的理由,其实也并不是只因为这个奢华的宴会地点。
长期待在异国他乡,虽然过了有一年了,奚宁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回国内去,但内心深处还是偶尔冒出一种无所依托的漂泊感。
她也在学校交到了几个朋友,却只是普通的友情,除了画画,她的灵魂深处没有一个可以沟通的伴侣。奚宁偶尔觉得孤独,虽然更多时候,她享受孤独带来的自由。
但是偶尔,她也想要有一个伴,聊以慰藉而已。
而泽维尔,足够英俊,和自己有相同的艺术品味。奚宁对他当然不会反感,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孤僻的泽维尔能发出那个邀约,应该不仅是惺惺相惜,也代表了某些别的东西。
所以奚宁并不想拒绝。
奚宁的室友是个漂亮又有生命力的混血儿,叫苏菲。
苏菲不止一次告诉奚宁,凭借她的美丽和异国风情,她可以在这里同时拥有五个英俊浪漫的F国男人。
圣诞就要到了,苏菲要跟男友出去度假。出发前,在知道奚宁要去参加圣诞派对后,她再三祝福奚宁一定要在派对上找到对胃口的男人。
因为她们的青春就是用来享受的。而男人年轻英俊的□□,当然也是一种消遣了。
奚宁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到了圣诞的前一天,整个偌大的美术学院似乎都空了。
外面飘着小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
奚宁戴着红黑格纹的帽子,上面落了星星点点的白雪,行走在铺满薄雪的校园中。
她穿着厚实的黑色大衣,身材却丝毫不显臃肿,还是那么玲珑颀长。
原先的短发已经长到了锁骨那里,她黑色的呢衣,帽檐,头发上都沾着晶莹的雪花片,洁白的脸上被风吹得微红,使她看着就像一个冰雪捏成的女孩儿,格外钟灵毓秀,那一份玉雪天成的美丽。
奚宁好不容易才从外面找到了一家开门的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回来,在楼下恰巧遇见了宿管,一位可爱的女士,康奈尔夫人。
她用那种优雅的法式腔调,夸张又不失可爱的口气,对奚宁道:“亲爱的,刚才你的弟弟来找你了,我给他登记过了,现在他就在你的宿舍门口,哇噢,他真是个十足漂亮的帅小伙,跟你一样漂亮呢。”
听到她的话,奚宁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抱着面包的手指微微一抖,但她只僵了几秒就立刻恢复正常,同样热情礼貌地对康奈尔夫人说了谢谢,并送了对方刚买的小装饰品作为圣诞礼物。
在对方友善的目送中,奚宁进了宿舍楼。
她上了楼梯,站在楼梯口处,便看到了坐在走廊地板上的沈玺。就那么靠着她宿舍门,席地而坐,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讲究爱挑剔了。
他穿了一件米灰色的冲锋衣,虽然背着包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英挺逼人。跟一年前相比,他显然褪去了青涩,真正是个大男孩的模样了。
自从蓝樱的葬礼结束后,紧接着她就申请出国了,之后准备留学考试,然后来到F国这一年,这么长时间奚宁都不再跟沈家那边有过往来,手机号她也换了新的。
所以她跟沈玺,真的是很久没见过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神通地找到她的宿舍的。
奚宁冷峭地想,难道还是靠侦探吗。
见到她朝这走了过来,沈玺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她,倏地站了起来。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先说。
奚宁走到他身旁,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宿舍的房门。
“你来是度假吗?”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沈玺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十分干涩。
奚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扭回头看着还站在门外的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要是来度假,我可以陪你玩几天,玩过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回去。”
话音方落,只见沈玺一个大步进了宿舍,将门砰的一声给带上了。
那声音听得奚宁心不由惊了一下。
她皱起眉,扶了扶身后的桌子,维持着原来的波澜不惊,“你又怎么了?”
沈玺直接走到她跟前,狂热地盯着她,一点时间都不想错过。
他透过外面的雪光盯着她看,全神贯注地看着,只有他们的空间里,空气中传来她身上熟悉的香气,令他思念到极致的香气。让人安心的味道,
沈玺抬手拂过她头发上还没消融的雪花,低声道:“你对我,真是一点都没变。”
不等奚宁说话,他昂然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我在国内认真准备了一年的预科,以后就留在巴黎读国际法。”
奚宁狠狠吃了一惊,一时语塞。
她打掉他的手,严肃地问道:“你爸妈能同意?”
沈玺嗤笑一声,“我管他们同意不同意。”
奚宁冷眼端详着他,没有说话。
沈玺退后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已经找好了房子,你不用这么防贼一样防着我。”
奚宁缓缓“哦”了一声。
既然他要留在巴黎,她不需要再对他客气了。
她组织好语言,开始冷漠地下逐客令,“我晚上要出去参加聚会,现在要休息了,你先去你那收拾东西吧,改天再聊。”
沈玺却将背包放在了地上,无所谓地笑了,“我长途奔波,现在很累,只想坐着休息。”
他紧接着,很是不高兴地问:“而且,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奚宁睨他一眼,“正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所以我才要出去聚会,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我也想好好过个假期。”
沈玺久久地盯着她,盯得奚宁心里直发毛,半天才冷冷地说,“你竟然连我的生日都忘了。”
沈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浮现在那张清冽英俊的脸上。
“奚宁,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我早已经是个成年男性。”
沈玺确实从来没忘记过她的生日,所以奚宁无法回答他。
她的沉默,令沈玺敛起了笑意,他黑秀的眼睛里逼出一丝水光,连声音里的冷硬也消散了。
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开始恳求:“别去那个聚会好吗?求你留下来,陪陪我,就算只有这个生日……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他非常虔诚小心地去拉她的手指,清冽逼人的少年气息难得温柔地拂在她耳边。
好像过去那些急躁和偏执都消失不见了。
沈玺极力克制,几近颤抖地吻了一下她的侧脸,低哑地说:“为了来你身边,为了不让你嫌弃我,我一直都在努力……”
奚宁侧过身体,离开了他的怀里,自顾自地解开了大衣,将衣服挂了起来。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针织裙,用一个成语形容她现在,那就是千娇百媚。
奚宁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想让我给你什么?想好了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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