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对待追求的态度并不明朗, 又随意处理掉他的礼物,谢序宁毫不知情。


    男人那时刚从银行提取到,有关死者近半年以来的全部资金流水, 包括公司财务公账。


    在短短五年时间里, 能从应届毕业生,摇身一变成为云京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年轻有为, 身价过亿, 事业路上如此顺风顺水,这其中恐怕还有说道。


    而自己这边,准备从经济纠纷等方面入手,判定死者是否死于仇杀。


    结果资料拿回来, 没来得及看,刚进办公室的门, 就瞧见大家人手两枝艾莎玫瑰。


    甚至有些家伙们,回到座位里, 还吃上了切好的牛排,喝起了黑松露奶油蘑菇汤?


    谢序宁见状吃惊, 神色困惑, 倒是那时,站在工位前负责分发玫瑰的方惜亭, 还没收手。


    接警大厅的女孩子们,听闻楼上在免费派送鲜花,来了不少。


    大家排队走一圈,方惜亭那捧硕大的玫瑰花束, 便没再剩下几枝。


    谢序宁心情很差, 他不懂,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怎么会被方惜亭毫不犹豫地就给拆掉?


    男人不解靠近,语气里带着责怪:“干什么呢?”


    于恒怕被误会,忙向他解释:“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副队送的晚餐和鲜花,放这碍事儿,又占地方,所以才拿给大家分一分,没耽误办案时间。”


    谢序宁在意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但是……他送的礼物碍事?还占地方?


    他……方惜亭那只臭猫,他知道这么大一束艾莎玫瑰,得花多少钱吗?


    钱的事情也就不说了,可是怎么能这么无视他的心意,把玫瑰花和爱心晚餐,平白分给其他人?


    男人咬牙切齿、怒意上头,方惜亭却不在意。


    猫儿那时瞥见他来,随手再抽出最后两枝艾莎玫瑰,递出去问:“要吗?”


    要吗?他要个鬼啊。


    谢序宁恨不得把这花拍碎,踩烂。


    男人瞪着他,气呼呼地冷哼一声,那时双拳紧握,强控心绪,转身欲走。


    可视线无意瞥到方惜亭的手,发现对方指节处被划开一道红痕,又不放心:“手怎么了?”


    “啊?”方惜亭后知后觉抬起来手来,这才看见那伤:“花店的硬刺没处理干净,扎着了。”


    小伤小痛而已,血丝也只轻微渗出一些,很快就会愈合,倒没必要大惊小怪,逢人就说。


    但这时谢序宁主动问起,他也回应一句,因为自己没有扒开伤口向人示弱的习惯,所以那时微张开嘴,将伤卷进舌|尖,轻吮两遍,当做消毒。


    他嫣红轻薄的唇面,含|住纤白细嫩的指,吞|吐吮|吸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是碾在谢序宁的心尖上。


    男人短暂失神,悸动难耐,火气意外消了一半,没跟他计较。


    但离开后又迅速折返,跟着不客气地往桌子上拍了一张创可贴,“啪”地声,让人打了个哆嗦。


    谢序宁放下东西倒是走的潇洒,来去如风,留下还咬着指节坐在原地的方惜亭,莫名其妙将人瞧着。


    于恒怯生生地:“谢副队好像生气了。”


    方惜亭白那男人一眼:“日常犯病,别理他。”


    案件目前处于侦办早期,需要填补的空白内容很多,当晚几乎没人回家。


    到第二天一早,9点整时,众人纷纷整理行装,抽调人员,组队外出工作。


    于恒出门前报备:“副队,我这边带人先去死者住家附近,了解一下情况。”


    方惜亭点头:“去吧,注意安全。”他收起自己的简易折叠床,塞进桌位下。


    又起身拿了相关资料,准备去找谢序宁一起,前往死者生前名下所控股的企业,做些简单的经济排查。


    那时自己着急出发,手忙脚乱、仓促转身,看见狗男人,刚迎上去,半个“谢”字都挂在嘴边了。


    却见对方阴沉着脸,显然还没消气,径直从他眼前走过,压根儿没考虑过共同出勤的事。


    方惜亭不明所以,平白遭他冷眼,视线落在男人挺拔的背,面容之上神色复杂。


    期间嘴角反复开合,想骂骂不出,到后来不自觉抽搐几次,才吐出一句:“他有病吧。”


    方惜亭无语至极,气得直笑,期间很难不在意,但又无可奈何,拿他没法子,索性独自驾车前往。


    好在双方目的地一致,谢序宁搭乘的出租车刚到死者公司楼下,方惜亭的座驾便也停进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两人相看两相厌,互相不惯着,却又偏偏不停地在电梯、前台、洗手间、办公室等地各种偶遇。


    按照市局规定,这怎么不能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双人出警呢?


    倒是幸好,有些收获,在核查公司账目期间,发现近两年来,江旭名下所属产业,几乎都在走下坡路。


    而又从早前共同创业的同伴口中得知,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团队中核心人员退股,要和江旭划清关系所致。


    方惜亭立即追问:“是谁要退股?什么原因导致他要退股?他和江旭有矛盾?还是后续收益分配不均导致大家要散伙?”


    知情人手握茶杯:“都不是。”


    他解释:“退股的股东叫黎双,是个女孩儿,云京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


    “创业前和江旭是情侣关系,对方才能出众,保研,头脑灵活,人脉广,刚毕业就收到了十多家名企的offer。”


    “她比江旭高两届,江旭刚入学时,就是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对新生致词,江旭对她一见钟情。”


    “但女生心理成熟,性格独立,内心很难被动摇,那几年,江旭对她展开了非常猛烈的追求攻击。”


    “在这个过程中费尽心思、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在女方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黎双比他早工作几年,经济条件比较好,又全款资助了他出国留学。”


    “等江旭回国后,他们同居,又共同创办了现在的公司,招募信得过的老校友合伙,共同经营。”


    对方转着茶杯的盖子,叹一口气:“说实话,我本来是作为江旭的朋友一起入股,但是……”


    他做出中肯评价:“但是江旭这个人,人品很差。”


    当初依靠女方的能力和人脉,拿到留学的名额和资金。


    学成归来后,怂恿对方辞掉年薪过百万的经理职位,和自己一同创业。


    在女方对市场敏锐的判断力、超高的周旋手段、和圆滑处事态度的帮助下,他们的共同事业越做越大,资产也越来越丰厚。


    “黎双为人真诚,对待我们这些合伙人都不错,在利润分配的过程中也比较均匀。”


    “江旭出国留学前,已经求过婚,黎双对他不设防,两人资产紧密捆绑,所以这也导致后期分手时,惹了很多麻烦。”


    谢序宁抓住重点:“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合伙人显得为难:“你们应该知道的,他这次也是……”也是约了三名女主播私下外出。


    甚至于以前,这些事也不在少数,黎双那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方惜亭问:“他们两个对待分手的问题,是否产生过分歧?”


    对方摇头:“那倒不是,黎双刚提分手的时候,江旭还挺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后来,他得知黎双很快又处了对象,对方不论家庭条件、社会地位、生意场上,都是强过他许多倍的成功男性。”


    “也是从那时起,江旭才突然闹起了别扭,从中作梗,拒绝财产分割。”


    “私下里还威胁黎双,让她马上分手,否则他就要亲自上门,把两人以前谈恋爱的事情,私密的照片,全部发给男方家。”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这杀人动机很强烈啊!


    女方恋爱期间,那么为他付出,结果分手了,又见不得人家好,倒打一耙?


    谢序宁在心里暗骂几句,了解一些细节后,才与方惜亭一同下楼。


    他们现在需要立刻前往黎双所在的工作室,确认刚才得知的情况是否属实。


    在搭乘电梯前往停车场的途中,谢序宁看那臭猫,有心捎上自己。


    可他这会儿气还没消,没打算原谅,于是男人自信满满、傲娇不已地在显示屏跳到“-1”之前,及时按下1楼暂停键。


    电梯忽然中止,正忙着整理资料的方惜亭,莫名其妙抬头看他。


    谁知男人白眼乱翻,冲他冷哼一声,跟着双手插兜,一副“我才不跟你顺路”的模样,大摇大摆出了公司门,扬手去拦出租车。


    方惜亭双唇微张、无语至极,直接被这离谱行径给气笑了不知多少回。


    他不耐烦地用手指尖迅速戳上关门键,嘴里骂着:“有病吧。”


    两人各走各的,又在黎双新成立的公司楼下,二度碰面。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显得不屑。


    恰好下行电梯到达,谁也没让步,一起进入后,默契地成对角线站好,离得老远。


    方惜亭和谢序宁在会客厅见到黎双,女方如想象中,是非常沉稳内敛、处变不惊的商界女强人形象。


    尤其在得知江旭死讯后,她也无动于衷。


    那时警方等她回应,女方没拖延。


    她只随意翻看手中文件,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他性格浮躁,自满自傲,做事不留退路,在外树敌又多,会惹仇家对他下手,那也并不奇怪。”


    谢序宁上下打量对方一遍道:“前男友无端丧命的事,好像并未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呢?”


    黎双合上手中文件,脸上露出轻蔑笑意:“您也说了,他是前男友,那我现在应该有什么反应呢?”


    “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嚎啕大哭?”女人觉得这简直可笑:“如您所见,我们分手分的并不愉快。”


    “当然,这期间是我遇人不淑,被感情蒙蔽双眼,消耗时间和金钱,一把年纪三十多岁,人财两空。”


    “到现在分手,净身出户,重新成立工作室,组建团队,白手起家。”


    “从警方的角度看,我确实有足够的恨意和动机,要对江旭下手。”


    “那倒不是。”方惜亭出言打断,目光落在黎双身上:“您的杀人动机并不在此。”


    他指尖紧握住笔身,语调平静地分析:“导致您和江旭分手的导火索,是因为他在外品行不端的缘故,但您做事雷厉风行,并不留恋,火速与他划清界限,并未纠缠。”


    “从这一点来看,您并不是会因此记恨,甚至可能冒着会赔上人生的风险,对他痛下杀手。”


    “反而是从您离开共同创办的企业后,江旭的事业大不如前。”


    “以您的能力,想要折磨他、毁掉他、让他生不如死、一落千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您没有这么做。”方惜亭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一份刚收到不久PDF文件信息:“而且,您也并非如您所说,分手后是净身出户的情况。”


    “您当初走得潇洒,从打算用来结婚的婚房里搬出后,就有律师一直在处理这部分,和江旭在一起时所产生的共同财产和股份。”


    “尤其分手后的这两年,你们之间有关经济纠纷的官司不断。”


    由于财产分割的问题,两人期间频繁见面,争吵。


    所以从时间的角度来说,黎双也符合能够使用毒物,对江旭进行慢性投毒的条件。


    “江旭前期,应该是对您心怀愧疚,所以针对大部分界限模糊的财产分割点,他都保持着让步的态度。”


    “直到得知您在分手后不久,很快又谈到了新的男朋友,且对方各方面实力都强过他许多,所以才导致他怀疑,你们两人的分手,是您早有预谋。”


    黎双的未婚夫姓彭,家族都是云京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开发商。


    他们家的分支,还涉及金融、珠宝、影视娱乐等各方各面,财力不容小觑。


    以黎双的个人能力,若有彭家做背后推手,那么她在金融界的发展,简直可以成为操盘手的存在。


    但江旭却明显要阻止,她这样璀璨光明的未来规划,甚至还拿他们两人过往的恋情,威胁黎双分手,再与自己复合。


    黎双当然不可能答应分手。


    会客厅内突然响起的拍手声,是黎双对方惜亭的精彩推理,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肯定。


    她从可滑动的皮质座椅里站起身来,围着方惜亭和谢序宁的双人沙发绕了一圈儿,随即在两人背后抱手站定。


    “其中需要纠正的一点是。”黎双镇定自若道:“我和未婚夫,确确实实是在跟江旭分手之后才认识,没有所谓的早有预谋。”


    “其次,江旭的威胁,也确实对我嫁入豪门的影响很大。”


    和前男友的资金问题纠葛不清,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处理干净,且还有致命的私密照片作为把柄。


    事情一旦闹大,自己风评变差,这等世家最在意的就是脸面,怎么可能会允许继承人迎娶这样在舆论立场上有争议的女性?


    黎双笑起来:“但是呢,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我一定要嫁入豪门吧。”


    “如果我真的这么在意权、势,那江旭这种水平的人,又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我又怎么会允许他,能从我手里拿走这么多,会导致两人资产模糊不清的财产和股份呢?”


    她腰弯下来,分别按住方惜亭和谢序宁距离不远的左右肩,无比诚恳道。


    “所以啊,两位警官,请你们慎下决断。”


    “我的人生,不是只靠男人才能活。”


    “当然,你们怀疑我,我也很理解。”


    “但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嫁进彭家,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把自己从身价千万、能力不俗、慧眼独具的优秀女企业家,变成为情所困的杀人犯吧。”


    这样的结局太窝囊,完全不符合一个资深金融人,面对风险时的正确评估和判断。


    她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


    “不过看你们现在无头苍蝇似得,手里也没什么线索,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


    “当初导致我和江旭分手的真正理由。”黎双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她刻意压低嗓音,故弄玄虚道:“其实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案件内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多变、风云诡谲得多。


    根据目前情况所述,死者江旭生前的社会关系、经济纠纷、情感牵扯,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查的清楚。


    那时从黎双工作室所在的办公大楼里出来,方惜亭头都要大了。


    他暗自呼出一口浊气,像要窒息,手里拿的笔记翻翻找找,随口又问一句:“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如果从理智的角度出发,黎双要杀江旭,的确得不偿失。


    但感情的问题很难辨明是非,江旭的死并非冲动杀人,而是深谋远虑之后的致命一击。


    究竟是谁,会如此恨他入骨,预谋良久,态度坚决要送他赴死?


    方惜亭问完话,半晌没得到反应,期间反而听闻一声不轻不重,带着鼻音的冷笑。


    他头抬起来,看到身旁的谢序宁还摆着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视线瞥到一旁,根本不接他话。


    方惜亭实在无语,他把资料合起来:“你再哼一个试试?”


    谢序宁满身反骨,脑袋拧回来,目光下睨,恶狠狠地瞪着他:“哼!!!”


    方惜亭忍无可忍,顺手抄起手里的笔记本,往他身上狂揍:“给你脸了、给你脸了、给你脸了是不是?”


    谢序宁还白挨一顿,又不敢还手,只能抬起胳膊防御:“方惜亭,明明是你不对,现在你还揍我,你……你谋杀。”谋杀亲夫啊你。


    “我不对?”方惜亭听他埋怨,满头雾水,抡起来的胳膊猛然顿住:“我怎么了?”


    谢序宁委委屈屈揉着肩:“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反思。”


    呵……反思?反思什么?


    反思自己刚刚揍他,没下死手是吧!


    方惜亭没忍住,又把手扬起来。


    谢序宁条件反射,后退一步,瑟缩着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但那猫儿没打下来,反而若有所思地捻捻自己指尖:“真有长进,现在还知道闹别扭了。”


    闹别扭?闹什么别扭?所以到现在,方惜亭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演了这么长时间独角戏的谢序宁深受打击、狂按人中、几近晕厥。


    倒是方惜亭完全没在意,管他发什么脾气。


    那时把车钥匙顺手扔给谢序宁,并从气势上镇压道:“开车去。”


    还有功夫生气呢,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开车去。


    谢序宁一米九二的大受气包,被他呼来喝去,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自己恋爱还没谈上,就开始妻管严了呢?


    谢序宁气得鼓鼓囊囊地,还得跑腿去把方惜亭的车开过来,忍辱负重,迎接家里唯一的王。


    他们下一站目的地,是由黎双提供与死者江旭还存在其他感情纠纷的,另一名年轻男性。


    方惜亭和谢序宁,弯腰上车后,立即准备出发。


    那时车辆驶离,车内两人却忽略了大厦高层处,从百叶折叠窗后露出来的那双精巧的眼。


    烟紫色眼影尾部,微微上翘,眼线勾勒的弧度,显露出满满的野心和难驯的野性。


    女人盯着他们走远的车尾灯,唇角微勾,轻声嗤笑道:“热恋期,还真甜蜜啊……”


    第22章 刑侦:黎明之后


    被人单方面暴打后, 谢序宁的胳膊被掐出两条红指印。


    白臂上落下的颜色艳丽,形状亲密,痕迹显得暧昧。


    像是刚刚与人缱绻亲近时, 失控下重了手, 结果被挨了疼的小猫爪子,狠狠抓过……


    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谢序宁本来从小就被方惜亭打。


    只不过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打不过, 而是他从来、从来、从来都不舍得,哪怕是弄乱对方半根头发丝,那都不行。


    他不可能会对方惜亭动手。


    更别说把他弄疼……


    纵使幼年时期,自己就拳头过硬, 是个霸王。


    又有学霸光环加成,长相也是校草级别, 身高永远都是拔尖。


    当别的小朋友还是小奶音,没变声时, 他就已经是成熟性感的迷人低音炮。


    从各个方面全方位碾压、秒杀同龄人八百万遍,哪有人敢欺负他?


    倒是方惜亭, 生得纤细, 皮肤粉嫩白净,说起话来调子又软又轻, 绵绵糯糯特别好听。


    那家伙5岁以前出门,都会被错认成女孩儿,因为性格安静、自律,受人喜欢, 还曾被其他男生排挤、欺负。


    谢序宁记得小时候, 方惜亭的书包带被人恶意剪断,书本被泼了墨, 课桌里塞死老鼠。


    收到剪报恐吓威胁,说是再敢装成三好学生的样子,下次就会在厕所里亲手帮他上眼影、涂口红……


    方惜亭那时还小,年龄不满10岁,在念小学,又和谢序宁同班。


    碰着那日小谢同学拍着篮球从后门回教室,落日的余晖,金灿灿的阳光,均匀洒在小方同学穿着短袖白衬衣,裹住微微凸起的背脊骨处。


    对方心思敏感,受了委屈,拿手抹着眼泪。


    自己好心上前问他怎么了,结果被人跳起来打。


    谢序宁咬牙:“……”他真是上辈子欠的。


    男人唇面轻抿,显得不耐烦,不自觉‘啧’了声,被方惜亭听见。


    猫儿敏锐地将头瞥过来,视线瞪着他:“没完了?”台阶递人脸上,再不领情他可也不惯着。


    谢序宁咬牙切齿,愤然难平,“不服气”三个字就顶在脑袋上,但又没敢吭声。


    害怕被未来老婆狠狠“家暴”,自己不能还手,男人气呼呼的。


    他看那张牙舞爪爱咬人的猫,又立刻陷入对自己婚后生活的深深担忧之中。


    完蛋了,就凭方惜亭这爱炸毛的性子,以后结婚,他的家庭地位恐怕连看电视想换台,空调要开23°,夜里亲热想用什么姿势的决定权都没有!!!


    谢序宁内心咆哮,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凶的媳妇儿?


    这以后夫妻有矛盾,别说干架,但凡他敢顶嘴,方惜亭都能直接活吃了他……


    男人思及此,痛苦扶额。


    白色SUV平缓行驶进入主道,汇入车流,谢序宁开着方惜亭的车,倒是得心应手。


    他内心活动丰富,表面却不显山露水,坐在旁侧的方惜亭注意不到,只好认真整理手中的资料。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需要前往由黎双告知,与江旭生前来往密切,并且是导致他们分手主因的另一嫌疑人工作所在地。


    方惜亭在副驾伸了懒腰,视线无意落在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处。


    车窗外的光影完美勾勒出他的侧面轮廓,把住方向盘的手背显出两条淡青色的血管,黑色冲锋衣外套,袖口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细长结实的小臂。


    仅仅半边侧面,就帅气到这样不讲道理,又强势逼人的程度。


    倒看得小猫儿的毛忽然顺了,心跳猝不及防漏掉一拍。


    他其实都快忘了,但这时忽然又想起,18岁念高中时,谢序宁和他同桌。


    那日午后也如今日这般,金灿灿的阳光从教室窗户外洒入,落到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身上。


    18岁的谢序宁,褪去稚气,眉眼样貌都是最锋利。


    他安静舒展的睡颜,即使处于梦中,也掩藏不住满溢而出、攻击性极强的压人气势。


    有这样惹人心乱的家伙靠在身旁,方惜亭提笔做两道题,便控制不住要回头看他。


    而那段时间,自己刚好也很困扰。


    因为有低年级的女生,每天坚持不懈地给他递情书表白,闹得全年级沸沸扬扬。


    而自己借着快高考的理由,拒绝无数次,却仍然丢不开这个麻烦,尤其对方还有个黄毛小混混的大哥。


    那伙人以欺负学生为荣,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方惜亭曾好几次,被这些所谓的社会闲散人员堵在巷子口警告,弄得他实在心烦。


    那时本下定决心,要是以后再遇到这些麻烦,就去寻求老师和家长的帮助。


    结果望着谢序宁正走神时,忽然前排有黑影靠近,高个子男生走近,抬腿一脚,踢他桌上。


    只听“哐”地响,桌位后移,生硬的木制桌沿毫不客气地撞在人身前肋骨处,砸得他骨肉生疼。


    方惜亭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因为吃痛,喉间不自觉溢出声难忍的“嗯”字。


    他眉头皱起,手指下意识捂住伤处,整个人被冲击力往后推去,还撞倒了身后同学的课桌。


    稀稀拉拉的书页“哗啦”掉了满地。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方惜亭座位附近遭受波及的几名女生,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对面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但嚣张不足两秒,在问出那句“方惜亭是谁”后,身旁便爆发出了更大的“嘭”声巨响。


    似要翻天覆地。


    谢序宁大抵没搞清楚状况,他那时刚睁眼,只见方惜亭被人欺负,便当即拍桌子起身。


    男人皱着眉,抬腿就把面前的课桌椅踹飞出去,接着那拿命来挑衅的家伙,几乎被单手轮飞,再被狠狠拍在黑板上。


    谢序宁跟人打架,从来都是压倒性的优势,方惜亭没见过有谁能跟他过手三招。


    那日若不是自己死命抱住男人的腰身,不让他打。


    事后又带领全班同学作证,提供被人纠缠、霸凌的证据。


    从各个方面证实谢序宁同学属于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才好不容易帮他免去一个处分。


    结果这混蛋后来嘲讽他没出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掉,被人骑到脑袋上欺负,又揪着他的胳膊去女同学的教室里当面拒绝,把人家姑娘骂哭,还把他也骂哭……


    突兀想起以前的事,方惜亭更加埋怨起他几句。


    谢序宁察觉旁侧叽叽咕咕,视线挪过去:“叨咕什么呢?又说我坏话?”


    方惜亭冷眼睨他:“还好意思跟我生气,当年要不是我,白挨个处分,就凭你还想做警察?”


    谢序宁静默半秒:“……”


    男人不知道他的思维又跳脱到了什么地方去,但也想起那件事。


    他忽然笑起来:“是啊,该好好感谢感谢,要不是某人死命抱着我,把我的校服后背全给哭湿了,就那小子,那回非得死我手上不可。”


    校、校服哭湿?


    方惜亭双颊微红,猛然紧张起来。


    谢序宁怎么还记得他哭了的事?


    对,当时确实是,他看那男人一拳打得对方鼻血乱飞,实在被吓住了。


    脑子里残存的理智,高三生哪能再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谢序宁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警察,所以自己才拼尽全力一定要阻止。


    但偏偏……偏偏自己又是个泪失禁的体质。


    那时候扑上去,拦不住谢序宁的拳头,没办法只能抱住他的腰背,用力将人往后拉拽。


    猫儿湿哒哒的泪,整张脸都埋进男人的背脊里,滚烫的泪珠像要将人灼伤。


    谢序宁察觉他在哭,心头微紧,仓促间被人拉住,抬起来的指节处还沾了对方的鼻血。


    方惜亭手臂缠着男人的胳膊,不许他动手,又看他与人互殴时,嘴角处轻微蹭破的一点点皮。


    明明哭得眼睛都肿了,到后来红着眼珠子挨个儿请同学帮忙作证,到了教务处说明情况时,也是因为担心他,而“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瞧得人心疼不已。


    可谁知后来两人吵架,翻旧账,方惜亭反咬一口,不承认了,完全否认之前的事,非说他哭是挨了自己的骂。


    谢序宁简直没处去喊冤去,他哪时骂过方惜亭?自己无非就是平时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


    再说方惜亭这小没脾气的,只会凶他,转头碰着别人,便是由人拿捏的软柿子。


    连拒绝交往都不会,还让人家骑在脑袋上,硬逼着要跟他谈恋爱?


    要不是自己揪着那没出息的,到对方教室里去,指着女方的鼻子,用尽毕生所学的脏话,将人痛骂一顿后,警告她再敢招惹方惜亭,是女的也得挨他两顿揍。


    直骂得人颜面扫地,退学转校,事态才好不容易被平息下来。


    谢序宁是直肠子,大大咧咧,心思浅,除了自己在意的,其他顾及不了那许多。


    身边的朋友、同事、亲友、老师,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注!孤!身!!!


    但隐秘在众人眼底下,是方惜亭永远记得的那一天。


    他带着同学们都签过字的证明书,擦着眼泪到教务室,看见唇角带伤,立在墙边,身姿挺拨,双手插兜,不肯认错和解,坚持自己没错的少年,眼底里那一束坚韧的光。


    只那一眼,方惜亭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不可能会爱上别人了。


    在与谢序宁对视的过程里,他怕自己的心意会露出破绽,于是抿着唇,回避掉这个问题。


    总之就算他死,也绝不可能承认那次流眼泪,是因为感动,是因为心疼……他绝不可能被谢序宁抓住把柄,冒着被对方嘲笑一辈子的风险,承认自己是最先爱上的那个人。


    绝不!!!


    车辆按照导航路线行驶,停靠在OM娱乐公司楼下。


    根据调查,与江旭存在感情纠葛的另一名嫌疑人,正好是与这家公司签约的擦|边博主,粉丝量破百万,在互联网也小有名气。


    方惜亭在进入公司前,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对方的个人信息。


    男方真名付楚,直播网名【楚_single】,外貌清纯小白兔,水汪汪的眸色里,眼底露着微醺的粉,远瞧清纯无害,却又拥有紧实匀称的八块小麦色腹肌。


    个人账号的动态里经常会发布各个角度,不同风格的帅照。


    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些隐晦擦|边的特点,比如佩戴兔耳朵和兔尾巴的装扮,穿着纯白色的蕾丝丝袜,靠在床尾处,自然垂落而下的手指尖,有意无意,恰好遮住那处……


    评论区各种虎狼之词,纷纷夸赞。


    【啊啊啊啊啊,老婆好美。】


    【怪我自己不是男人,睡不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我恨。】


    【天呐,究竟是谁能得到小楚儿这么美的人?(望向□□)长出来,快给我长出来啊!】


    方惜亭:“……”啊这!


    他把手机递给旁侧男人:“他很漂亮吗?”


    实际那张照片,手机对镜自拍,几乎遮住四分之三的脸,只露出半只眼来。


    谢序宁开窗抽烟,不明所以,刚刚电话联系,对方老板表示付楚正在直播工作,要接受调查的话得再稍等半个小时。


    他们两人没为难,认可对方以工作为先,暂在楼下等待。


    谁知这时,方惜亭忽然把手机递过来,谢序宁下意识以为是跟案件相关的事,伸手接过。


    男人看到照片第一眼,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顺手用两指放大图片,结果好巧不巧,屏幕正好卡住对方用指尖遮住的隐|蔽部位。


    “嗯?”谢序宁吃惊半秒,眼睛凑上去。


    还没等看清楚,手机被人夺走,方惜亭又跳起来打他:“变态,流氓。”


    谢序宁懵了,他伸手挡着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方惜亭打他打得更狠:“什么都没看到?你还想看什么?”


    谢序宁:“这不是你拿给我看的吗?”


    方惜亭低声骂他:“我是让你看他的脸,你,你看人家那里干什么?”


    他红着脸:“就这么关心人家的尺寸,看人家,看,看人那里,你还要不要脸?”


    谢序宁:“哈?”说什么呢?


    不是,他看人家那玩意儿干什么?他又不是没有。


    再说论起位置,不管上边还是下边,他都一定会在里边,他自己有,别人的他又用不上,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方惜亭气鼓鼓地:“混蛋,混蛋!”


    谢序宁被人揍得手忙脚乱,回身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是,我真没看,谁知道你突然给我一个裸|男?”


    方惜亭挣扎两下:“你还想看裸|男?”


    他不是,他没有……谢序宁越描越黑,急得跳脚,必须当即洗刷自己的冤屈。


    男人疯狂搜捕最初引起争端的逻辑,那时突然反应过来,这手机明明是方惜亭递给他看的,怎么现在还怪起他“流|氓变|态”了?


    他分明堂堂正正、一身正气……等等,照片是方惜亭给他看的,这是重点吗?


    这也不对啊,现在的重点明明就是,哪怕他今天真的看了裸|男写真,方惜亭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他是站在什么立场生气?


    朋友?发小?同事?青梅竹马?


    细数下来的话,好像哪个立场都不太合适吧……


    谢序宁镇静下来,理清逻辑,探究的视线忽然偏移过去。


    后知后觉的,方惜亭明显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点像是在跟男朋友闹情绪吃醋的小情侣,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两下。


    他是疯了吧!!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和谢序宁吵架?


    他们又没谈恋爱……关键谢序宁还配合着跟他解释,那男人也疯了吧!!!


    车内氛围有那么瞬间的凝固,方惜亭察觉不对,忙想扯回手来,却不料谢序宁反应更快。


    那男人用力将他按下,表情微有疑惑,脑袋往右偏来,眉眼间也染了些奇怪的笑。


    这期间反复打量方惜亭回避的神色,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惹得对方坐立难安,不敢和他对视。


    刚刚的确是自己失误,很难辩驳,但谢序宁的身子忽然猛探过来,几乎将他逼至车门,背脊紧贴着窗。


    方惜亭受他压迫,呼吸猛窒,而从谢序宁鼻息间渡出的热气,深深浅浅,来回交递,环绕在两人周身,清甜薄荷与山茶花紧密贴合。


    那狗东西的鼻尖几乎快贴上他的,完全不给人留退路,半挑衅又半逗弄地逼近道:“刚刚?是在跟我撒娇呢?”


    第23章 刑侦:黎明之后


    撒……撒娇?他在撒娇?


    他对谢序宁?他?怎么可能?


    方惜亭脸色猛地通红, 他手忙脚乱,伸手去推那男人,第一下却没推开。


    谢序宁单手撑在他脸侧, 男人腿部力量超强, 坐姿不动如山,他若不肯退让, 任谁来都是推不动的。


    方惜亭退无可退, 怕被他亲上,那这个世界就真的要疯掉了。


    猫儿小脸紧皱着,两只爪子用力撑着他的胸口,尽管作用不大, 但至少显得自己是在努力抗拒。


    这样即使被他亲上了,自己也是被迫, 而不是主动的那一个,不算在这场博弈过程中输的太惨。


    那时躲在角落里, 方惜亭双眼闭得紧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的身体真像小动物那样, 因为紧张而轻微发着些抖, 谢序宁实在离得他太近了。


    男人周身环绕而来的薄荷香,仿佛都带着袭人的攻击力, 渗入他的身体。


    唇面若有似无贴靠过来,隔着空气反复轻|蹭两遍,又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谢序宁没受控制地哼了声,调子很是宠溺, 似乎在这样疯狂失控的情绪里, 有且仅有,唯独他还保持着这该死的理智。


    方惜亭被这笑声猛然惊醒, 双目圆睁。


    他没感觉错,谢序宁真的离他很近,近到唇角但凡翘起一个弧度,他们都能立刻亲在一起。


    男人若有所思盯着他的眼底,另一只手伸过来,忽然“咔哒”按开门锁。


    轻微往外张开的车门缝隙,把方惜亭从这密不透风的男人怀抱里,稍微放开些来。


    谢序宁面色挂着浅笑:“不欺负你。”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不会。


    他倒是绅士,但方惜亭却像被人戏弄,恼羞成怒。


    猫儿猛得伸手再把谢序宁往外推开,结果自己受反作用力,险些跌下车去。


    男人眼疾手快捞他一把:“小心。”结果被那臭猫张嘴狠咬一口,手背处是一整排齐齐的牙印儿。


    陡然上头的恋爱脑来势汹汹,简直可怕,方惜亭逃得飞快。


    他必须立即忙碌起来,才能自我麻痹掉这份旖旎心意。


    电梯上行工作室12层,狭小空间里,下车工作的两人,依旧呈对角线拉开最远距离。


    方惜亭心率过快,呼吸不畅,埋头躲在按钮角落处,手指狂戳,恨不得立即到达。


    他绝对没办法跟那男人独处。


    倒是谢序宁坦荡,背脊直挺,双手随意插|放进衣兜里,半倚在斜后方的视线将人背影牢牢盯住。


    方惜亭情绪波动明显,这不正常,虽然同样身处局内,在指尖缠绕的那一瞬间,谢序宁也有轻微失神,但他很快从迷蒙不真实的幻境里抽离。


    他们没谈恋爱,这样紧密相处的程度,看起来算是过界,但也没什么好紧张心虚的。


    可方惜亭的耳尖红红,烫成那样……他该不会也?


    电梯门忽然“叮”声打开,打断了谢序宁复盘逻辑的思绪,眼前像花栗鼠那样灵活猛蹿出去的小家伙,生怕和他多说半句。


    谢序宁眼尾轻翘,视线眯起,心觉有点儿意思,随即又紧步跟上。


    他们目前所在的OM娱乐公司,是云京市最大的互联网影视产业。


    旗下知名演艺人员国民度超高,连排走廊挂满了近几年来的大爆热剧,奖项,知名演员及歌手的个人简介、写真海报。


    而混在其中的直播行业,属于近几年兴起的热门,付楚吃到了第一波红利,成为公司首推的博主。


    在查阅当事人的个人资料时,方惜亭发现此人高中辍学,没有特别有优势的特长,很小就出入社会闯荡。


    他早期做过翻唱、美妆、穿搭,结果全都反响平平。


    直到某次无意发布自己倚在沙发里、视线迷|离的微醺失意照后,意外收获评论区大批来喊“老婆”的狂热颜粉,才从此走上了擦|边的不归路。


    那时依照约定,进入会客厅,一抹清凉鲜艳的薄荷绿身影闯入眼帘。


    方惜亭步子顿在那,谢序宁不明缘由,转身撞他肩上:“怎么?”堵在门口做什么?


    能拥有百万粉丝体量的颜值擦|边博主,实力自然不俗,纯|欲风|情直接拉满。


    搭配牛油果丝质衬衣的垂感极佳,衣摆扎进轻薄的白色休闲裤里,裹出细|软腰线。


    整体妆容偏向清透粉嫩,着重在眼妆处,加大了楚楚动人的无辜感。


    额发蓬松,单边耳骨夹了只银白色的蝴蝶,振翅欲飞,少年感十足的氛围下,又平添几分勾人妩媚。


    方惜亭一时尴尬无言:“……”


    他低头瞧过自己早上为图方便,随手套上的克莱因蓝纯色卫衣,以及深灰色的加绒休闲长裤,实在和精致二字搭不上边。


    而谢序宁刚刚又对人家的擦|边半|裸|照,显露出了无比丰厚的兴趣……


    虽然自己从小到大没见他跟谁特别亲近过,但那该死的臭男人、狗东西,他不会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方惜亭痛苦闭眼,无法接受。


    谢序宁瞧他这回走神的更加厉害,男人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方惜亭思绪被人拉回,丧气着脸色:“没什么,工作吧。”


    工作,他爱工作……


    谢序宁人是弯的,但脑回路巨直无比,根本不懂这些花花肠子,完全不知道方惜亭对他的顾虑。


    倒是那付楚,显得对他有意思,从男人进门起,对方百无聊赖的视线便落他身上。


    探究的目光反复游走在那细窄的腰、修长的腿、优越的外形,以及那无比可靠、伸手就能护住所有人的坚实阔背肌……


    方惜亭落座时,烦躁地把那狗东西挤到沙发边上去。


    谢序宁莫名其妙,看这家伙两秒前,还恨不得和自己划清楚河汉界。


    走路要离他八丈远,像是挨着就要生瘟、得病、绝症、马上就会死掉的那种。


    结果这时突然没理由的,整个人都贴他身上,狠狠挤着。


    像是恨不得用自己娇小清瘦的背脊,将男人牢牢挡住,像在护食。


    谢序宁没理解这行为,不明白为何如此,但心里却很受用,方惜亭很少会主动亲近他。


    温热躯|体强势逼|入,连带着山茶花的香气都有了温度,男人鼻尖靠近他的肩侧,小心轻嗅一遍,视线落在那一截白皙细腻的后脖颈处。


    方惜亭赌气护食的行为过于明显。


    谢序宁傻,付楚可不傻,对方一眼就能瞧出这两人间的猫腻来。


    他这是遇着有主的了,真可惜这么好的1,难得一遇。


    付楚冰川蓝的美瞳眼珠,绕着男人“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谢序宁被方惜亭按翻过去,脚底微翘起来,纯|欲小主播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纯黑色减震跑鞋处,晃晃悠悠的小白鞋尖刚伸过来,想踢踢那男人。


    方惜亭却阴沉着脸,阻挡他来:“把脚拿回去,坐好。”


    那态度,严肃的倒像教导主任。


    好像他的脚但凡敢碰到谢序宁,方惜亭就能跳起来一脚给他踩断。


    付楚撅着嘴:“……”算了,这俩说不定谈着呢,而且还是警察,他惹不起躲得起。


    方惜亭看那狐狸老实了,这才进入工作状态,他翻出照片来询问:“认识他吗?”


    付楚冷冰冰地扫过一眼:“江旭?怎么,他做坏事被抓了?”


    方惜亭翻开笔记本记录:“你跟他什么关系?”


    付楚拨弄着手指尖:“不熟。”


    “不熟?”方惜亭音量微拔高些,拿出证据:“他给你直播打赏总计300余万,送了一套价值200万的loft公寓,还有一辆50万的车,你说你们不熟?”


    付楚没所谓的耸耸肩:“他是榜一大哥嘛,舍得砸钱,这在圈子也很正常的。”


    “而且那男人鸡贼的要命,送礼物从不备注自愿赠予,这些东西随时都能再被要回去,我没敢动过。”


    方惜亭皱眉:“他为什么送你这些?”


    为什么?付楚挑眉,显得吃惊。


    像是不信方惜亭会问出这种问题,忽又嗤笑出声:“想睡我呗。”


    还能为什么?总不能是心地善良想做慈善吧,这男人哪有好东西,就指着哄完睡完再倒打一耙了。


    所幸自己出入社会较早,人心险恶见得多了,不至于被这么点小恩小惠就给哄骗住,一直半推半拒地将他吊着。


    “我可没跟他睡过。”付楚撇清关系时,视线紧盯着被方惜亭挡在身后的谢序宁,这话像是说给那男人听的。


    他脚尖不停打着转,小动作很多,反复踢踢打打,试图引起谢序宁的注意。


    但那男人在意的重点,明显不在于此:“既然你跟江旭没有过界的亲密关系,那江旭的前女友黎双为什么会站出来指控,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由于你而导致?”


    付楚无奈托着下巴:“我哪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都不认识她。”


    谢序宁半信半疑:“真没睡过?”和江旭清清白白?


    付楚见换人提问,势态转柔,交递的目光几乎快要拉出丝来:“只约有缘人。”尤其是有眼缘的。


    就算有男朋友也无所谓,反正他没道德,生活主打随心随意,特别是谢序宁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尤其出色的,实在太难找了。


    但谢序宁压根儿没往那想:“你确定不认识黎双?连面也没见过?”


    要能被人控诉是导致分手的源头,这至少也得是“捉|奸在|床”的程度吧。


    付楚想了想:“可能见过,但印象不深,绝对没有发生过任何正面冲突,”


    说是由他造成的那两人分手,简直无稽之谈。


    江旭那厮除了有俩臭钱,还是跟女朋友的共同财产,其余哪哪都入不了自己的眼,颜控的他根本瞧不上。


    谢序宁问:“那为什么……”黎双说是因为你?


    付楚打断他:“我不知道,话是她说的,建议你们直接问她。”


    小主播出入社会早,本身又混迹互联网,这些把戏早已司空见惯。


    对方凭空泼出来的脏水,他可不会那么傻,还去陷入自证陷阱。


    首轮摸排大家都有所保留,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人会冒着惹火上身的风险,向警方透露太多。


    这种情况非常符合局子里时常流传的,“一问都不熟、一查全有仇。”


    鉴于此,谢序宁对此番嫌疑人所述口供,均持保留态度。


    方惜亭抓紧时间询问付楚:“那你和江旭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付楚那时还不知江旭遇害,听人如此说,才终于察觉一丝不对:“最后一次?”


    方惜亭没瞒着:“他死了,今天下午一点半左右。”


    话毕,警方两人同时抬头,目光死死锁定付楚得知他人丧命的细微表情。


    对方明显怔愣半秒,像是首次听闻,外露情绪不多,又很快消化掉这个结局,冷笑出声。


    他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早该如此的幸灾乐祸:“居然死了,真是可惜。”


    尤其口中那“可惜”二字,几乎跟“活该”是一个调子。


    方惜亭合上笔记:“你有怀疑的人吗?”


    “黎双向警方提供了你的信息,认为你和江旭之间的恩怨纠葛远不及此,那你本人呢?”


    “以你对江旭的了解,他身边有没有类似可疑的情杀也好,仇杀也罢,总之恨不得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存在?”


    付楚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有一个。”


    他解释:“情杀沾点边儿,仇杀也能算得上,但我了解的不多,隐隐约约有听说。”


    方惜亭认真记下对方透露出来的名字,通过简单查阅后,发现那人也是主播。


    但她年纪很小,是女孩子,可能刚成年不久,不比付楚粉丝基数大,日常浏览量破万都有些困难。


    趁他搜索信息的当下,付楚也暗示几句:“她家条件困难,父亲车祸意外走得早。”


    “听说是有人醉驾,撞死了,又出了一笔钱来私了。”


    “本该再读两年书,但她妈妈听信谗言,又送她出来工作,打算搭上直播行业热潮的顺风车,哪知道摔了跟头。”


    互联网行业热度,运气和时机都非常重要,并非人人都能分一杯羹。


    付楚本人当年也是吃了苦,才拼出头,何况现在论坛还有盖了几万层楼的帖子,在骂他带坏小孩儿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直播不好做,各行各业,头部才几个人?”


    “大多数赚的打赏连温饱都不够,更别说那女孩儿胆小,性格就不适合。”


    谢序宁问:“这跟江旭有什么关系?”


    付楚努努嘴:“因为她爸就是江旭撞死的咯。”


    且与此同时,方惜亭那边也查到这名嫌疑人,所属的经济娱乐公司最大股东,竟然就是江旭。


    那么按照付楚所言,当初撞死她父亲的人是江旭,趁机怂恿她母亲收钱私了,再哄骗她辍学直播的也是江旭。


    虽然此举毁人前程,但不至于……


    就在方惜亭头脑高速运转,分析案情时,付楚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定谢序宁。


    他趁那猫儿不备,脚伸过去,脚踝轻轻蹭在对方裤脚边,一下……接一下的。


    “你知道的,男人嘛,费尽心思,无故把人骗来身边,还能为了什么啊?”


    谢序宁听完,恍然大悟,牵扯男女关系,情杀和仇杀的事情突然全串到一起,可疑程度急剧上升。


    他正要和方惜亭分享,谁知那猫儿的视线落在付楚身上,冷冰冰地警告:“把脚,收回去。”


    执行公务期间,再敢这么踢来踢去、不干正事,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付楚受方惜亭威胁,不情不愿地放开谢序宁。


    那时两人问完,起身欲走,付楚实在舍不得错过质量这么高的帅气猛1。


    他忽然身形一晃,眨巴着眼挡在埋头整理资料的谢序宁面前,方惜亭几乎被他挤出门外。


    涂着裸粉色,光泽度极佳的手指头忽然扯住男人的衣领口。


    谢序宁愣了下,眼皮稍微往上掀开些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前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方惜亭变成了付楚。


    今天调查走访,他没怎么说话,几乎都是方惜亭在问,但自己也忙着做笔录,没太多空闲时间。


    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付楚身上。


    而至于对方老拿脚蹭他这事儿,谢序宁躲了几次,没躲开,心里也烦。


    但顾虑着还得从对方嘴里撬出点线索来,没强硬去管,只琢磨着这人是不是脚痒,有什么毛病?


    如果是脚气,可千万别传染给他了。


    谢序宁原本没在意,但现在付楚直接挂他身上来,几乎立刻,男人眉眼处当即拧起一道不悦的褶皱。


    付楚人靠过来,手指点在他胸口:“谢警官,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们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抱在一起!!!他们居然!!!!


    方惜亭见不得这个,理智失控,暴躁小猫回头,正要跳起来阻止,想拉开他们。


    却忽见那男人冰冷冷地从自己身上拂开那只手。


    谢序宁郑重其事地掏出工作证件,严肃警告道:“执法期间,妨碍公务,判三年。”


    第24章 刑侦:黎明之后


    眼前男人高大挺拔、看着腰力就好, 1中极品,还这么正经,撩他不动。


    付楚从未见过如此端正优质的, 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爱上了……


    在与人周旋过程中, 他卖力得紧,给足暗示, 全程放电, 恨不得对方今晚就不回去。


    但那男人自制力强,几乎扭头就走。


    临行前,冷冰冰打掉他挂在身上的手,还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蹭上粉底污渍的衣领口。


    付楚算是踩了雷, 谢序宁最不喜欢脂粉气重的男人,不像方惜亭, 天生丽质,不用擦粉也能白得透亮。


    男人转身, 揽住那猫儿的肩膀,架着他往外:“走了。”


    还傻愣着呢, 再发会儿呆, 老公都得被人拐跑了,方惜亭这笨猫。


    两人处理工作事毕, 从会客厅里出来,方惜亭被人用胳膊夹着脑袋,往外踉跄两步。


    鉴于谢序宁刚刚表现不错,他被人当猫撸, 也没生气, 反而因为这样对比鲜明的亲密关系,熟透耳尖。


    直到进入下行电梯里, 谢序宁放开他,那时才能呼吸。


    方惜亭捂着胸,躲到背后深|喘两口,与男人调换了来时位置,背脊紧贴着墙。


    谢序宁高大挺拔的身躯立于眼前,指节修长点下关门键。


    方惜亭站他背后,被宽厚身影牢牢护住,离着一点点的距离,心情也很雀跃。


    他偷看对方好几眼,又逃避视线,装作没什么情绪的脚尖,前后踢来踢去……像是学着付楚的样子,不经意地偷偷点了下谢序宁的脚后跟。


    男人两手插着兜,黑色冲锋衣外套显得冷酷,背影就透着“哥很帅”这三个大字。


    他察觉身后有人不老实,脚尖轻轻重重地踢踹自己。


    表面撒气,实则撒娇,可爱的要命。


    谢序宁最吃这套,见不得方惜亭如此,他这心头肉分明只需略微服软,便能将自己拿捏的死死。


    可每次非要和他对着干,要跳起来跟他对打,把人气得够呛。


    男人紧抿着唇,怕露出来的笑意过于明显纵容,但眼底仍是盛着一泊汪洋。


    他微侧回头,视线下睨,落在方惜亭颤动的眼睫,确认对方也想和自己亲近,但不知为何,又显得犹豫……


    期间一楼到达,谢序宁把车开过来:“今天时间有些晚,我们明天再去。”


    何况天气预报有雨,第三名嫌疑人的信息刚拿到,在警方的监控下她暂时跑不了。


    谢序宁粗略翻看一遍资料。


    蒋梦梦,女,18岁,高中肄业。


    半年前签约进入江旭控股的影视娱乐公司,从事直播行业。


    据调查,蒋梦梦本人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名列前茅。


    但从父亲意外车祸去世后,监护人不顾学校劝阻,坚持给她办理退学,并与江旭签署了长达20年的经纪合约,提前抽走一笔高达80w的签约费用。


    合同内容皆为霸王条款,完全与卖|身契无异。


    且根据付楚的供述,蒋梦梦和江旭之间还存在些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女方年纪小,容易被骗,再加上江旭在公司里的地位也更高。


    如果存在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霸凌压迫,甚至于用强……


    谢序宁直觉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远没有他们表面陈诉的那样简单。


    对方临时取消走访摸排,方惜亭没反对,难得这么乖,听了谢序宁的话。


    他坐进车里来,室外很快卷起大风,谢序宁没着急把车开走,反而停在路边。


    男人把车窗摇下一点缝隙,匀亭的指节夹着烟。


    他怕熏着方惜亭,将手腕搁置在窗沿侧,让烟雾往外走。


    只一些微不足道的习惯,从小养成,下意识地想要照顾。


    谢序宁从不以为意,可那些细节,却始终轻轻重重牵扯着方惜亭的心。


    “我刚刚也踢你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嗯?谢序宁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刚你说……他踢你判三年。”方惜亭脑子不太清醒:“那我踢呢?”


    因为期待答案,心情忐忑,红意顺着双颊蔓延至肩颈侧:“我踢你,要判几年?”


    这话本不该问,情绪过界,但偏偏又想知道答案。


    方惜亭从不认为自己会是谢序宁的特例,可又总是会因他的某些行为举止产生误解,就比如刚刚……


    从确认心意后,这么多年,方惜亭反复试探无数回,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谢序宁会帮他出头,但也会帮虎子和娇娇,会暴打欺负自己的黄毛小混混,也能一拳把娇娇的人渣男友抡进垃圾桶。


    他日常生活里会照顾自己,可也不会亏待其他朋友,他并不特别。


    同理,就算谢序宁不喜欢付楚,那也不代表会喜欢自己。


    方惜亭想要探究的眸色陡然暗下:“算了。”当他没问。


    猫儿挪开眼,不再纠结这个,拉过安全带来准备系上。


    谁知指尖刚摸到锁扣,没来得及插|入,谢序宁掌心温热,忽伸过来覆住他的手背。


    方惜亭背脊猛僵,想抽手没来得及抽|出,男人自然而然接过他手中的安全带,将铁片按进锁扣里。


    他没特意解释,但仍不经心地补上一句:“谁敢判你?”


    家里地位最尊贵的小猫咪,踢他都是他的福分,是他活该,谁敢判他老婆?


    男人学着哄他,尽挑些好听的话,方惜亭脸红起来,又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装作忙碌。


    资料倒握在手里翻阅两遍,发觉不对劲,又正回来,还不忘小声埋怨:“就你会说。”


    方惜亭手指紧捏文件袋,认真看了几个字。


    以目前警方对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个人的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到百分之十。


    目前大家嫌疑度一致,再加上于恒反馈的信息,说江旭自从和黎双分手之后,几乎没回过家住。


    家中痕迹寥寥,又有保洁定期打扫,没有遗留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信息。


    且也有知情人透露,从黎双搬走后,除却在外偷|食期间,江旭大部分时间也在和蒋梦梦同居。


    同居?


    他不是还在纠缠黎双,不同意分手?


    同时不断地给付楚送礼物,打赏,买车买房,做足了追求的架势?


    依照付楚所言,他没让江旭得手,大概率是真的,否则那男人不可能这样频繁示好?


    而黎双马上要嫁入豪门,受他威胁,蒋梦梦又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被他压制到动弹不得……


    单是从纸面信息而言,付楚顶多算是被他骚|扰,不至于动杀心。


    且江旭实打实的给付楚砸钱,除却居心不良外,其余全是真金白银的好处。


    虽然车和房,付楚没有接受,但打赏却是直接进入平台,合法渠道能够得到五五分成。


    何况上个月他生日,江旭也砸了重金,包下云京市最大最繁华的临江商业中心播放大屏,给他庆生。


    作为网红主播,排面直接拉满。


    与此相比之下,黎双和蒋梦梦的杀人动机,应该都比他大。


    但蒋梦梦是否遭遇逼迫,有没有对加害者产生愤恨的这一点,还需往后核实。


    毕竟在查案过程中,某些存在斯德哥尔摩的受害者也不在少数,她未必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江旭。


    而至于黎双……


    摒除此前,她用以替自己脱罪的言辞,那样高学历、有远见的从商女性,性格高傲独立。


    与江旭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经历被前任背叛、纠缠、且对方恶意阻止她用力奔向更好的生活。


    在与彭家大少爷拟定婚期之前,受到过错方前任,也就是江旭本人的威胁。


    如果她想要嫁入豪门,那么需要除掉江旭的紧迫度最高。


    难道还是黎双?


    方惜亭怀疑的雷达刚刚启动,忽闻身旁男人鬼叫:“什么?我家炸了?”


    炸?炸了?什么东西炸了?


    方惜亭被吓一跳,没来得及问,谢序宁立马掐了手里的烟,把住方向盘,一脚油门猛轰出去。


    副驾驶坐着的人,差点被他甩飞,又被安全带硬拉回来,整个砸在座椅靠背处,肋骨差点被勒断了。


    谢序宁着急折返,但也抽空和他说:“妈的,物业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楼下住户使用卷发器忘了拔电,引起火灾,火势顺着窗帘往上,把我家也给烧了。”


    方惜亭:“……”


    什么东西?


    把,把他家烧了?


    谢序宁喜欢给房间通风,除却雷暴天气外,其他时候都要开窗。


    哪怕只有零下两三度,他都要给窗户留条细缝,以免自己在家闷死。


    恰逢今日不凑巧,风大,他的窗帘被吹出去,楼下引着火的窗帘又烧上来……


    方惜亭尽量委婉地安慰:“那你可真是倒霉。”


    谢序宁咬紧牙关,忍住没骂。


    男人赶着回家,方向盘甩得飞起,轮胎磨蹭起火,双臂以最大幅度调整摆动。


    一辆十来万的SUV,硬生生被他开出了上百万的赛车风采。


    也不能怪他着急,方惜亭非常理解,那男人两个月前,刚从国外拿到的顶配游戏本,价值八个万。


    还有去年,省吃俭用,攒钱买下来的高清单反,现在挂到海鲜市场,二手都能卖出五万高价。


    以及他的富豪老妈,在他生日送出来的整套滑雪装备,价值估算在六位数以上。


    其中还不含各种限量版的T恤、球鞋、价值百万的罗曼尼康帝,珍藏十余年的普洱茶饼……


    完全可以说,除了谢序宁本人以外,他家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方惜亭帮不上忙,也不会劝,只好抽空给消防队的朋友打了电话询问情况。


    对方告知火情已经基本被控制,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但等他们赶到,谢序宁的loft已经被烧焦的不成样子。


    整间房子黑洞洞的,像能吃人。


    谢序宁追上楼梯,猛扑过来,手指抓着门框,受不了这个打击,险些一个踉跄摔身下去。


    方惜亭追上他,抱住男人胳膊,语无伦次地:“没,没关系,破财免灾嘛,哈哈。”


    “不是……”


    “那是李白说的,千金散尽还复来。”


    “也不是……”


    “总之你人没死就好……”


    “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方惜亭越解释越晕乎,他怕谢序宁太伤心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他高兴。


    男人不吭声,情绪低落,脑袋砸过来,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请求:“收留我。”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拒绝?


    就算那男人趁火打劫,自己也不忍心赶他出去。


    谢序宁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方惜亭下巴,看那可怜巴巴的眼,他鬼使神差交出钥匙:“今晚先在我那凑合。”


    男人得偿所愿,喜滋滋戳开对面房门,大额财产损失的阴霾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方惜亭跟随进入,放下资料,到家准备晚餐,听见谢序宁在门口和物业经理说了几句有关后续赔偿的事。


    不多时,楼下租户上门赔礼道歉,因为是刚毕业的年轻小姑娘,没多少钱,又闯了大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序宁没忍心,但还是训了她几句安全知识,后来说起赔偿的事,他没单独提起自己那些价值不菲的设备,看起来像自认倒霉了。


    方惜亭竖起耳朵,白净的指节又把葱姜丝整齐平铺在拉了花刀的鲈鱼身上,上锅清蒸。


    谢序宁平白损失几十万,换了人家姑娘的几句“谢谢哥哥”,也不知值不值当。


    总之方惜亭叫他吃饭时,男人举着手机坐过来,听筒对面传出嗲嗲的耳熟男音。


    方惜亭一边摆筷子,一边好奇地问:“跟谁视频呢?”


    谢序宁大大方方地:“看直播。”


    他会看直播?倒是稀奇。


    方惜亭视线瞥过去,看清屏幕里的人,面色猛地阴沉起来:“付楚?”


    猫儿别别扭扭地埋怨:“他有什么好看的?”


    谢序宁这么喜欢看,那下午人家留他过夜,他还装什么正经?


    狗东西不如不回来,去人家那里睡觉好了,偏要过来把他气死。


    谢序宁倒没别的心思,完全是出于了解嫌疑人的日常工作与社交性格,才顺手戳开了直播平台。


    他总感觉付楚那边的线索太少,杀人动机也不明确。


    到底凭什么能让黎双虽未明说,但却暗示了警方他与江旭之间的关系绝非他口中供述的那般简单?


    男人随口解释:“就随便看看。”


    他真是随便看的,连免费的礼花都没给对方点过。


    昵称也是初始信息,一串数字,根本没在付楚面前暴露自己潜伏的身份。


    方惜亭不知道这些,泛着醋意地吐槽:“就是个百万小主播而已。”播的内容也毫无水平。


    谢序宁不懂他的心思,闻不着那醋味儿,当即拨乱反正:“百万?人家那是九百九十九万。”


    虽然也在百万行列,但是离千万主播不过就差这临门一脚。


    何况自己刚刚还贡献了一个关注,荣登千万估计也就是这几周的事儿。


    方惜亭看他居然还护着付楚说话,恨得筷子都快捏断:“你什么意思?”


    “啊?”男人懵懵地抬起头来。


    什么什么意思?


    恰逢那时,时机很巧合,直播间里传来清亮的气泡男音。


    是付楚在读弹幕,顺便和观众互动,给出回复。


    “老婆单身这么久,还没交到男朋友吗?”


    “这么漂亮的娇花竟然无人浇灌,简直是暴殄天物。”


    “嗯……确实是单身很久了,追求我的人很多,但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


    “倒是今天下午。”戴着贝雷帽的乖乖主播,微醺妆容的眼底泛起明亮,付楚双手合十,一副被迷晕了头的样子:“遇到了一位特别帅的警官,他姓谢。”


    “人特别正直,不好色,不会因为我长得漂亮,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很绅士,很有礼貌,也特别有教养,过来办案问话,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会乱动。”


    屏幕里的付楚想起什么,撇着嘴:“不像另一位警官,上蹿下跳的,连人家的脚怎么放都要管。”


    方惜亭嘴角抽搐:“……”


    如果他没猜错,那名上蹿下跳、没礼貌、还管着他怎么放脚的警官,应该说的就是他本人没错。


    付楚粉丝多,但凡吐槽,弹幕区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数应和,跟着骂他。


    对方双手紧握,呈拜托状,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摄像头:“而且从谢警官进门之后,我有偷偷看到他下载平台搜索我的相关信息。”


    “因为是首次注册,所有信息都是初始,很有缘分的是,我刚好把那串数字记了下来。”


    “昵称是6855321的谢警官,我看到你进来了嗷,很高兴在工作之余你也会对我的直播感兴趣。”


    “本来我也在心里和自己打了赌,如果今天你不来,我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但如果今天你来了,我就下定决心要认真追求你,你听到了吗?”


    什?什么?


    记得他的昵称,居然还公开表白要追求他?


    谢序宁嘴角抽搐:“……”


    听到了,他当然听到了,但是他老婆也听到了!!!这个该死的付楚!!!


    第2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天塌了的预感并没有错。


    方惜亭也没犹豫, 雷厉风行,果断把那男人打包扔出自己家。


    谢序宁手忙脚乱扒着门,差点开口喊了老婆:“我冤枉啊, 那话也不是我说的。”


    方惜亭下定决心赶他出去:“去找付楚, 人家床都给你铺好了。”


    粉丝九百多万的网红主播,每个月单是平台打赏的收益, 就不可能低于六位数。


    住的还是市中区商业繁华地段的江景大平层, 最小面积都是240平以上,哪哪不比他这小50平的loft强?


    何况人家腿白、腰细,还能穿|戴兔子耳朵|陪他玩……


    方惜亭越想越气。


    他毫不手软,房门贴着谢序宁的鼻尖被摔上, 差点拍烂狗东西的脸。


    男人拍着门求饶:“方惜亭,我错了, 我错了行不行?”


    “我马上取消关注,这辈子再也不看直播了。”


    “我哪知道他突然说要追我?”


    “虽然你哥长得帅, 从小就招人喜欢、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但你哥是有原则的……”


    “喜欢你哥的人那么多,难道你哥挨个儿都得答应?”


    谢序宁不服气, 在外喊了一阵儿, 内里没吭声,看起来不打算再放他进入。


    最近天气虽有回温, 但入夜后的气温还是单数,在室外打地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男人摸出衣兜里的身份证,掏出手机正打算预定附近酒店入住。


    可琢磨琢磨……也不该啊!方惜亭这臭猫,以为这就能把他治住?


    谢序宁把身份证塞回去, 又重新拍门来喊:“方惜亭, 我手机没电,身份证搁家里一起被烧没了。”


    “我现在哪也去不了, 只能在你家门口打地铺。”


    方惜亭家有暖气,贴着门,高低能蹭个10度左右,总比睡桥洞得好。


    反正自己要是病了,感冒了,也得那臭猫照顾着,好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谢序宁就不相信他良心过意得去?


    男人右手抓着抱枕,视线环绕一周,拿了隔壁邻居扔在门外的硬纸板,贴在门边铺床。


    伴随着“叮”声铃响,上行电梯到达,有女性情侣挽手而出,看着蹲在地上的谢序宁。


    “他好可怜哦!”


    “肯定是惹到老婆,被赶出家门了。”


    “你以后不听话,气我,我也把你赶出去。”


    “我那么疼你,怎么会呢?”


    谢序宁脸皮厚,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怕老婆是他的荣光。


    再说他那是害怕吗?他明明是尊重,是爱。


    方惜亭能找着他这样心胸宽广的,自个儿偷着乐吧。


    男人面对旁人议论,堂堂正正,腰板反倒更加直挺起来。


    只他不觉得丢脸,贴在房门后偷听的方惜亭,脸都快要被他丢光了。


    猫儿气冲冲地踢开门,踹那男人从地上起来,又抡起抱枕一路把他打进房间里。


    谢序宁懵了,拿手挡着头:“欸?欸?不是,你打我干什么?”


    他往后退的步子乱了,踢着门口放置的球鞋,险摔了跤。


    门外情侣还没回家,停在那处,手挽手看他们两人打闹。


    “真甜蜜啊!”


    “还是心疼,这么冷的天,谁舍得啊!”


    谢序宁耍着小聪明,挨了一顿揍,但老婆还是给了饭吃。


    饭后他主动洗碗,拖地,陪老婆晾衣服,又洗了热水澡上楼睡觉。


    虽然暂时还是睡的床底,但至少挨着香香老婆,被窝软乎乎的又很暖和,谢序宁几乎倒头就睡了过去。


    男人睡觉不老实,翻来覆去,拳打脚踢,闹得方惜亭不得安宁。


    本就被烦的没睡好,至翌日早,还不到8点,于恒电话打过来。


    “副队,蒋梦梦主动来公|安局投案了。”


    “什么?”谁投案了?方惜亭半梦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我马上过来。”


    他下床时,无意踩了谢序宁一脚,男人捂住肚子喊了声:“草。”


    于恒呆愣在手机对面:“……谢、谢副队?”


    方惜亭来不及解释,踹那男人起床:“赶紧穿衣裳。”


    于恒鼻血差点喷出来,搞什么那么刺激啊,大清早就开始穿衣裳了,那昨晚岂不是?


    听筒对面吵吵嚷嚷,明显是从一张床上起来的。


    方惜亭慢半拍掐了电话,还好他先见之明,昨晚催着谢序宁把外出衣物脱下来,丢进洗衣机里清洗烘干。


    这时下楼,把阳台晾晒的外套给他扔到楼上。


    自己着急去拿电脑,拿资料,又从冰箱里拿牛奶,拿吐司。


    收拾了好一阵儿,那男人才打着哈欠,慢条斯理从楼上下来。


    谢序宁拿了车钥匙:“走吧。”


    方惜亭趁空往他嘴里塞片吐司:“赶紧吃。”别又饿两顿,伤胃。


    自己那辆白色SUV,从被男人摸过一回后,几乎都是他在开了,方惜亭乐得白请个司机。


    两人提前半小时,错开早高峰,路上不算堵,很快赶到公安局。


    他们在会客厅里见到高挑美丽,戴着墨镜,身着紧身黑色短裙的年轻女孩,蒋梦梦神色稍显几分憔悴。


    她自是事发不久,就得到了江旭被害的消息,今日也确是投案来的,不过不是投案自首,而且前往举报。


    “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听说他在做的买卖不太好。”实际也是怕自己被牵扯进入。


    “特别前段时间,他突然往我们家里藏了大量黄金,也没和我说要些做什么。”


    她可什么都不知情,不参与江旭的生意,无辜得很。


    就算这笔钱来路不明,也跟她没关系。


    “就是昨天突然得知江旭遇害,我也吓了一跳,这笔钱又不能私吞。”


    “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今天特地来公安局报案。”


    她是主动上交的不明钱款,后续警方再查出什么问题,可就不能再找她麻烦了。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看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跟江旭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明里暗里都是暗示警方她单纯无害。


    这倒是和昨天猜测的,备受压迫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方惜亭转了转手里的笔:“你跟江旭……平日里感情好吗?”


    蒋梦梦手指捏住擦眼泪的纸巾:“我们的感情,还可以吧,他那个人野惯了的,但是对我还不错。”


    “平时送礼物,出手都很大方,对我帮助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很感激的他的。”


    感激?方惜亭提笔的手顿了顿:“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蒋梦梦答:“大概是在我和公司签约后不久。”


    方惜亭理了理时间线:“那会儿他和黎双还没分手吧。”


    蒋梦梦眸色微沉,表情变化不大:“嗯,那时候……他还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方惜亭问:“你知道这件事情吗?或者说,那时候你是自愿的吗?”


    蒋梦梦沉默两秒:“全公司都知道黎双姐姐是他女朋友。”


    这时候自己否认不知情,待警方排查后掌握信息,她的嫌疑只会更大。


    “但我是自愿的。”蒋梦梦说:“在父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的人生很黑暗。”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多干净、多纯真,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工作、生活、任何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多嘴去问。”


    “同理,我们之间默认的,我做好随时等他来的准备,他在金钱、事业方面,也不会太亏待我。”


    她说自己没有受到过江旭的胁迫,不存在所谓的怨恨情绪,就不存在杀人动机。


    方惜亭认真揣摩,从这些对话里所能得到的案件信息,笔头轻轻点着桌面。


    忽然,手旁摆放的手机轻轻震动半圈弧度,屏幕亮起,是于恒发来的信息。


    方惜亭点开内容。


    【于恒】:副队,经查,蒋梦梦在辍学签约经纪公司后不久,曾在暴雨夜凌晨1点,独自跑到江旭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强|奸她。


    下方配图,是警方当时的受案回执,以及调查笔录。


    但没过几天,蒋梦梦又随母亲一同前往派出所撤案,表示只是情侣吵闹,江旭并未犯罪。


    这……


    方惜亭在那两人是否自愿的这一点上,仍然打下了重重的问号。


    但他今天没打算追问这个事:“你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牵扯,那黎双和付楚呢?这两个人,你了解多少?”


    蒋梦梦答:“付楚了解的不多,但是黎双姐姐……”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我倒是觉得黎双姐姐挺可疑的。”


    方惜亭头抬起来,有点意思。


    黎双指认付楚,付楚指认蒋梦梦,蒋梦梦又指认黎双。


    闭环了这不是?


    方惜亭轻笑一声:“展开说说。”


    蒋梦梦告诉他:“黎双姐姐的现任男友,对方的前女友是江旭表姐。”


    女孩子眼睛眨了眨:“两位警官,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方惜亭:“……”什么东西?


    旁侧坐着的谢序宁听到这么狗血的关系,嘴巴都张大了:“你说江旭的表姐,是自己表弟的前女友的现男友的前女友?”


    蒋梦梦点头:“对。”


    她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尤其黎双和江旭分手后,江旭来自己这边的次数更为频繁。


    最起初,男人还唉声叹气的,他虽然花心,管不住自己,但和黎双相处那么久,多少有些真感情在。


    认可自己作为这段感情里的过错方,所以在财产分割等各方面都很退让。


    直到有一天,江旭喝醉了酒,被兄弟送来蒋梦梦家……


    他进门就砸了玄关处的好几只花瓶,张口闭口都是臭|婊|子。


    “黎双那个贱|货。”江旭摇摇晃晃地大声辱骂:“他妈的,把老子当他妈猴耍。”


    “啊?老子就说呢,之前正眼都不看我,突然转变态度,原来是他妈利用老子,把老子当跳板了。”


    方惜亭皱起眉头,不懂对方话里的跳板是什么意思。


    蒋梦梦告诉他:“我也只是听说,黎双姐姐大学毕业时,进的公司就是彭家大少爷的名下资产。”


    “江旭的表姐是彭大少爷当时的女朋友,公司大部分的项目管理都在她手上,黎双姐姐……好像在她那里受了不少欺负。”


    “好像是在岗期间做的许多企划方案,都被人冒名顶替到了彭家大少爷那里。”


    “她当时还是公司底层,接触不到高层,只能认栽吃瘪。”


    “但又意外得知,追求自己很久的江旭,和彭家大少爷的女朋友,也就是最爱欺负她的坏上司,是表姐弟的关系。”


    “于是她突然改变态度,答应江旭的追求。”


    “后来又借着这层关系,和江旭一起,以弟弟妹妹的身份,约着彭家大少爷和表姐吃了好几顿饭。”


    “黎双突然变得乖巧懂事,和不喜欢她的表姐关系也有缓和,对方没再对她设防。”


    “后续四人聚会用餐时,交谈过程中,她又不经意地透露些项目推进的进展,说了很多计划书里没写明的重点内容,终于引起了彭大少爷对她的注意。”


    “后来彭大少爷发现,江旭表姐实际能力不足,经常冒名顶替公司内部优秀方案,压榨员工。”


    “其他贤良淑德、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人设,通通都是她装出来的。”


    “彭大少爷因此和她分手。”


    “江旭表姐被赶出豪门商业体系后,黎双姐姐被彭大少爷提拔上|位,接管项目。”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从来不管江旭在外乱来的她,突然在意起了对方乱七八糟的生活。”


    “从那时起,他们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后来黎双更是直接搬出婚房,坚持要和江旭分手。”


    “江旭起初为了挽留,还老实几天,也不跟我来往。”


    “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迅速进入划分共同财产的阶段。”


    “其实……外界大多数人惋惜,说他们分手是江旭花心,吃里扒外。”


    “但实际属于江旭的个人小公司刚成立时,表姐借着彭大少爷的关系,帮了很多的忙。”


    不然单纯以黎双的手段,也没那么轻易就能从被资|本围攻的逆境里杀出重围。


    “那时大概把他们两个当做娘家的势力来栽培,倾尽全力。”


    “结果没想到,黎双姐姐有二心。”


    黎双和彭大少爷好上的时间未定,尽管据她本人供述,是在分手之后才展开的新恋情。


    但如果不这么说,她的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就会完完全全的在警方面前暴露,嫌疑度也直线拉高。


    她嫁进彭家的希望越迫切,江旭阻碍她的可恨程度也会随之增高,而她的杀人动机也会越强。


    方惜亭放下笔:“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提供线索。”


    尽管这是一个大的突破,但那也不能表示蒋梦梦她很清白。


    第26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从审讯室里出来, 示意蒋梦梦可以先行回家。


    但在办案期间不能离开云京市,且在有警方传唤的情况下,必须随叫随到。


    谢序宁中途起身, 带领组员前往蒋梦梦和江旭同居家中, 依法对其进行搜查。


    于恒跟上方惜亭:“副队,昨天我们从江旭车里找到一只保温杯, 杯身内装着中药。”


    “根据检测部门提供的报告, 中药内含与江旭体内毒物一致的成分,且浓度很高。”


    “通过现场查勘,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江旭在下车前喝过杯子里的中药, 导致进入密室后毒发身亡。”


    由于中药味苦,再加上毒物无色无味, 受害人长期被人投毒,也没有发现异常。


    “我们调查了江旭在死亡当天的全部行程。”


    “头天夜里酒吧蹦迪, 宿醉,翌日早, 也就是案发当日凌晨4点回到蒋梦梦的住处休息。”


    “早9点换过衣服后离家, 开车前往黎双工作室,两人在停车场内有激|烈的争吵及肢体冲突。”


    “10:30左右, 双方不欢而散,江旭驱车驶离,到附近花店买了玫瑰花又赶到付楚家中。”


    付楚是主播,上班时间不会太早, 基本午16点或晚20点后才会开播。


    江旭这段时间追着他, 还在献殷勤,刚和前女友吵完架, 竟然都要开着迈巴赫过来送他上班。


    真就——时间管理大师。


    方惜亭接过于恒递来的资料:“也就是说,案发当天,三名嫌疑人都有机会接触他放中药的保温杯?”


    于恒点头:“根据调查,中药是从蒋梦梦家里带出来的,蒋梦梦下毒的可操作空间应该最大。”


    “但同时,在整个案发期间,黎双和付楚都上过车,且坐的都是副驾,也都离他的保温杯很近。”


    “和黎双在停车场争吵时,江旭中途有下车抽过一支烟。”


    “而接送付楚前往公司的途中,他也有在路边停留……”


    “根据这一点,我们询问过当事人,付楚说他是下车买烟的。”


    买烟?方惜亭立刻调取了江旭下车进入那家便利店的监控。


    他看见男人先是直奔了冷柜区,后到收银台付账时,才顺手又指了自己常抽的香烟品牌。


    且只拿了一瓶水,如果是他自己要喝,出于礼貌,肯定也会给付楚拿一瓶。


    但只特地拿了一瓶,那就说明……这瓶水百分百是给付楚拿的。


    付楚想要下毒,在车辆行驶途中,直接拿人保温杯,确实太过明显。


    他必须想办法支开当事人,才能给自己留出犯案空间,路过便利店时说自己口渴想要喝水,合情合理。


    方惜亭差不多都能猜到:“保温杯上是不是一点指纹都没查到。”


    于恒点头:“凶手下毒后,应该是有细致地擦拭过杯身及杯盖。”


    “勘验组只收集到了受害者的指纹,且正好是最后一次拿取杯身及拧开杯盖的动作。”


    方惜亭问:“他为什么要吃这个药?这个药是治什么病的?”


    于恒答:“我们联系了江旭的家属,并在他手机里找到挂号信息,联系到开方医师。”


    “根据了解,江旭有些轻微焦虑和失眠的症状,而且肠胃不好……”


    “他刚和黎双创业时,条件比较艰苦,经常熬夜,跑项目,自己拉单子,谈生意。”


    “医院急诊记录里,江旭有好几次急性肠胃炎被黎双深夜送医,那时候才开始调养,治病的老中医也是黎双给他介绍的。”


    方惜亭:“所以黎双知道他会长期服用中药?”


    如果黎双知情,且前期也照顾江旭的起居,那么就符合此前得出能够达到长期投毒的条件。


    但两人后续分手,断了规律,江旭又和蒋梦梦同居,蒋梦梦应该也知情,那么她也符合……


    要是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付楚能长期投毒的可疑度反倒被拉低了。


    但是……方惜亭愁眉不展,想不明白,又忽然察觉哪里不对。


    等等,既然凶手前期耐着性子持续不断地给江旭慢性投毒,那为什么又要突然加大剂量呢?


    能长期投毒的人和此次加大剂量投毒的人,未必是同一个人。


    但能确定的是,他应该很迫切地希望江旭要死。


    可谁会那么迫切地希望江旭去死呢?


    于恒打断方惜亭的思路:“副队,谢副队在群里说,他在江旭家里搜查到了重要证物。”


    重要证物?方惜亭暂停分析,伸手按亮手机屏幕,进入群聊。


    倒没见他发些什么,那男人只是臭屁骚|包地丢了四个大字:【重大发现。】


    方惜亭疑惑偏头:?


    猫儿戳开私聊界面:【发现什么了?】


    男人没秒回,隔了一会儿:【等我回来。】


    真成,还装神弄鬼的。


    谢序宁,你最好是找到了能直接指向凶手的关键证据。


    要是一些乱七八糟不靠谱,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方惜亭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下谢序宁的头像,又笑了声,没再管他。


    而谢序宁那边,最先去的便是江旭和蒋梦梦同居家中。


    由于该套房屋为涉案当事人的生前活动主要区域,所以做了紧急搜查处理。


    但遗憾的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蒋梦梦把家里打扫的比样板间还干净。


    她和江旭关系特殊,可以特例在家直播,日常很少出门,社交圈子也较为简单,基本没有朋友。


    做饭阿姨每天按时上门,冰箱保鲜室里只有酒和饮料。


    急冻室内放置了熬好分装的中药袋子,谢序宁随手抽了几包,让助手带回市局检测成分是否正常。


    随后他又带队,前往江旭此前与黎双同住的爱巢。


    由于此次投毒作案,准备充足,抱着必须要置江旭于死地的决心。


    提前预谋方案、放出无数用以扰乱警方视线的烟雾弹,马脚藏的严实,没那么容易被揪出来。


    谢序宁在卧室、客厅、洗手间都做了详细的摸排搜索。


    最后进入书房翻找,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他动作很大,像来拆家的。


    期间运气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总之被书架顶部摇摇晃晃落下来的一只纸箱,砸懵了头。


    “咚”地声,男人捂着脑袋暗骂:“我草。”谁他妈把箱子搁那么高?


    他话音刚落,视线往下,瞥见从杂物堆里飘出来的一张毕业照。


    谢序宁弯腰捡起,他视力好,一眼就锁定了照片最后一排最左侧,笑的阳光灿烂的男生。


    是江旭。


    在少年时期的他,肆意张扬、神采奕奕,而被搂着肩膀站在旁侧的男同学却……


    谢序宁揉了揉眼睛,再瞧一遍,待认真看清旁侧男子长相,瞳孔骤然放大。


    纸箱里东西很多,根据物品的陈旧及泛黄程度,看起来应该都有些年头,但被很好的保存。


    其中包括照片、日记本、MP3、以及整齐码好未拆封的信件……


    谢序宁随手抽出一样,大致翻阅,神色变得严肃。


    男人迅速捡起散落满地的杂物,塞进箱子里装好。


    他匆匆往市局赶,在办公室里没找到方惜亭,问了支队同事才知道:“方副队在隔壁茶水间里休息。”


    那臭猫居然还有心情休息?谢序宁冲过去揪他出来。


    方惜亭只是抽空起身活动,顺便喝了杯水,累了,他站在吧台前,用两手撑着缓劲儿。


    谢序宁火急火燎地踹开门:“干嘛呢,赶紧的。”


    方惜亭被人扯得头晕,往回拽了一把,没跟着他走。


    那男人倒野蛮,不多解释,直接弯腰一把将人扛到肩上。


    猫儿被架起来,瞬时清醒,眼珠子都瞪大了:“谢序宁,你干什么?”


    他两脚骤然离地,因为惊恐,双手下意识紧抱住谢序宁热烘烘的脖颈,人飞起来。


    方惜亭凭空踢了踢腿,挣扎间人往下滑,屁股无端坐他胳膊上。


    那时跟被火烧了似得,弹簧一样猛地弹开,像猫一样趴他肩上,不敢再乱动。


    方惜亭脸红的通透,压低声音骂他:“疯了吧你。”


    谢序宁不顾旁人眼光,健步如飞扛他返回。


    松手时,方惜亭跌进工椅里,谢序宁举着纸箱献宝般,把所有证物“稀里哗啦”全倒他桌上。


    霸道的模样像在求婚。


    谢序宁不懂他的心,只拍着桌子:“看,这是什么?”


    一张塑封好的毕业照被拍到方惜亭的眼跟前。


    猫儿心脏“扑通通”地跳着,但没显露于神色之外,他藏得很好。


    那时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执起那张照片来。


    这几日看他照片看到想吐的江旭自然好认,而站他旁侧那位,乖巧含蓄的竟是:“付楚?”


    这人明显变了很多,不是指模样,而是整个人外在的神色和气场。


    谢序宁拉过板凳,得意洋洋地在他身旁坐下:“怎么样?”


    “我就知道,付楚身上的线索太少了,能被跟江旭谈了那么多年的黎双指认,是分手的导火索,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单就这张照片,挨得那么近,几乎抱上了。


    隐匿于人群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付楚显得羞怯怯的,两人应该在背地里偷牵着手。


    没有对视,但相处的氛围和周围人都不一样。


    江旭紧贴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像打赢了全世界最困难的胜仗,那一刻没人比他更幸福。


    谢序宁太懂这样的心情了。


    他也想打这样一场胜仗。


    “我联系过毕业照上的这所学校,经过核实,付楚和江旭确实都是他们13级的毕业生。”


    “付楚成绩很好,以他的分数上重点没有问题,但很凑巧的是,在高考前三个月,他也因意外退学。”


    “和蒋梦梦一样,他的父亲在暴雨夜里发生交通事故,当场丧命……”


    “付楚从小父母离异,是未|成年,不能自立户头,社区协助联系到他生母,很快将户口从老家迁出。”


    “按道理,三个月的时间,重新办理入学,适应过渡期,不至于赶不上高考。”


    “但他没参加。”


    没参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不参加?


    方惜亭头都痛了,现在分析付楚为什么不高考,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告诉他们这事还有内情吗?


    不然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


    江旭和黎双、江旭和付楚、江旭和蒋梦梦。


    每一段恩怨纠葛单拎出来,都是能写一本狗血小说的程度。


    天呐,他死了算了。


    “付楚母亲和他父亲离婚后,改嫁外地多年,家庭条件不差,不存在无法供养他上大学的情况。”


    “且在他闯荡五年,成为头|部主播、身家千万后,也没有与生母继父家断绝来往。”


    “反而去年他母亲生日,他还送了一条价值两百余万的珍珠项链,同时出资帮扶继父创业。”


    “包括在他早期还未出头,身上没钱的时候,都会省吃俭用,每月按时往家里打钱,给快要高考的弟弟妹妹整理复习资料,以及……”


    谢序宁通过付楚的直播号,下拉至少上万条信息,才截屏录制到了他进入行业以来的第一条直播内容。


    居然是讲高中数学题?


    根据数据显示,当天直播总人数不超过50。


    评论区寥寥无几的内容,还是在质疑他讲课的水平和能力。


    唯独混迹其中的一条好评是:【加油】。


    谢序宁点开头像进入主页,通过对方发布的内容分析,那应该是付楚生母和继父所出之女,是他的妹妹。


    “在弟弟妹妹高考期间,他明明月收入连3000的水平都达不到,每日直播在线时长超过16个小时。”


    “也依旧会单独抽出两个小时来直播解题,通过网络给弟弟妹妹辅导学习,并且精挑细选,包揽了全部的补习资料。”


    谢序宁一拍桌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生母继父家没仇,他不高考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没关系。”


    “可他为什么不高考呢?”


    “成绩这么好,也重视弟弟妹妹的学习,耐心、温柔,不像莽撞的人。”


    “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这完全说不通呀。”


    “于是我又特意调查了导致付楚生父死亡的交通事故资料。”


    臭狗得意洋洋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


    “……”


    “我居然发现他父亲的忌日和江旭毒发身亡而死,是同一天。”


    一模一样,3月4日,一天不差。


    方惜亭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得出话。


    江旭跟付楚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付楚的父亲也是因为江旭而死,那么他报仇……


    且特地挑选这一天报仇的话,动机就很明显且也十分强烈了。


    谢序宁看到方惜亭被自己找到的线索给震住,心里骄傲的起飞。


    真不枉费他回程路上,打了八百个电话,联系多方配合工作,提供资料。


    在地铁站的男厕所里绘制草图,然后再汇总整理、逐条分析、归纳总结……


    但是这该死的方惜亭,怎么还不夸他?


    男人沾沾自喜,就等方惜亭开口“你也太厉害了吧。”或者“你怎么这么棒。”


    这么复杂久远关键性的证据都能被你找到?天呐!


    但方惜亭偏就不开口。


    且不仅他不开口,旁侧还有个没眼力见的,十分钟前就站这拿手戳了他八百遍。


    谢序宁快被人烦死了:“这办案呢,你老扒拉我干什么?”


    安保部后勤王大爷:“楼下有人找,都在会客厅里催你八百遍了。”


    谢序宁一扬手:“谁呀?”


    “我哪认识。”大爷不甘示弱,话锋急转:“但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什么玩意儿?谢序宁差点跳起来:“你少胡说八道啊,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造谣生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再说他明明单身,但已婚,二十年前就已经有老婆了。


    第2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没解释, 但用实际行动告诉方惜亭,自己对那个小主播……


    一!星!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冲进会客厅里揪着人, 毫不犹豫把付楚扔出去。


    又冲着门口登记室恶龙咆哮:“你!哥!单!身!”


    安保部里好几名退休返聘的刑警老前辈, 年过六十,面面相觑, 实在不知道谢序宁是他们其中哪位的哥。


    原先老爷子们这心里头还八卦着呢, 心想就谢序宁那个钢铁直男,也能处到对象?谁能看上他?


    即使从市局这一批新生代里,他的颜值、身高、学识、家世,各方面硬性条件都是拔尖。


    但那性格实在是太差了。


    即便被食堂阿姨热切撮合, 在相亲市场格外抢手的谢某人。


    但凡与人微信聊过三句,百分百都会被挂到平台吐槽贴里, 且标题还是:【姐妹们,相亲遇到下头男啦, 救命。】


    付楚盯着那挺拔的男人,忽然轻笑出声。


    他嫌这热辣阳光刺眼, 把墨镜戴在鼻梁上。


    谢序宁原本没打算和他纠缠, 但那时听着那声笑……觉得有被挑衅到。


    男人两腿修长,背光站在台阶上, 他单手插着兜,视线睨过来,冷冰冰地警告:“想进去蹲几天?”


    付楚知道谢序宁不喜欢自己。


    上次那男人和方副队来他们工作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付楚抱着手, 笑吟吟地往前两步:“案情调查这么关键的时刻, 谢警官却不欢迎我来。”


    小主播若有所思、眉尾微挑:“那是不是说明……我现在还没有被列入警方重点的排查范围?我该因此感到高兴?”


    他倒是会抓重点。


    谢序宁冷笑一声,气场全开往下迈步, 到他眼前站定:“知道打听涉案机密要判多少年吗?”


    付楚笑得无奈:“……”又来?就这么想判他?


    小主播哄着人:“谢副队别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要是你不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谢序宁保持与他的距离:“你的玩笑并不好笑。”


    破坏家庭,简直是破坏家庭。


    方惜亭本来就不爱搭理他,这下倒好,刚刚都直接翻白眼了。


    谢序宁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给……


    “那如果我说……我今天是来提供证据的呢?”付楚口风忽转:“谢副队还会这么生气吗?”


    证?证据?男人赶紧问:“什么证据?”


    果然,那些得不到,但又魅力值拉满的。


    全部都是这样不解风情,满脑子工作的臭男人。


    付楚唇角翘起来,视线往谢序宁的身后走:“就您一个人听吗?你们家方副队,好像对我也很感兴趣呢。”


    他们家方副队?这话说得谢序宁爱听。


    男人云里雾里,跟着回头,倒是恰好,躲在四楼刑侦支队窗户后,鬼鬼祟祟的小臭猫,窥探的视线正好跟那狗男人撞到一起。


    要死!


    方惜亭做贼心虚,猛地把窗帘给拉上。


    谢序宁半晌回过神来:“……”好你个方惜亭。


    就这还敢说不在乎他?小家伙。


    方惜亭被人夹着脖子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谢序宁逮他个正着,尾巴翘到天上去,得意的像是方惜亭当众和他表了白。


    男人特意解释,但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和他说:“讲正事儿呢,付楚说他手里有线索。”


    方惜亭被推进会客厅里,气鼓鼓地,又看付楚戴着墨镜,端正坐在那。


    他原本就咬牙切齿,尤其谢序宁起身去找那小主播时,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那狗东西。


    谢序宁这个混蛋,他那么喜欢付楚那就去娶付楚好了。


    干嘛、干嘛还特地跑回来跟他解释?搞|得他马上又要原谅了。


    方惜亭心里别扭着,又拿笔坐下:“什么线索?”


    他对这人没好感:“说不出来,我就当你今天是来自首的。”


    唉,两口子都不喜欢他。


    被办案的警察讨厌,且自己正好涉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付楚无奈叹息,乖乖掏|出物证来:“有人想陷害我。”


    方惜亭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为什么这么说?”


    付楚努努嘴:“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爸和江旭死在同一天的事。”


    他倒是来得及时,警方手里的线索刚摸排到这里,但是真有这么巧?


    方惜亭怀疑的目光落到谢序宁身上,男人几乎跳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难不成还怀疑是他泄露的信息?


    方惜亭这臭猫,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付楚解释:“和谢副队无关。”那男人腰板挺得比钢铁还直,怎么可能会对他特殊照顾?


    “从你们来找我的第一天,让我意外得知江旭的死亡日期,那时我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方惜亭问:“为什么当时不说?”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没人会主动和警方交代太多不利于自己清白的事实。


    付楚眨眨眼:“但是今天早上有人告诉我,蒋梦梦来公安局了?”


    方惜亭问:“谁告诉你的?”


    付楚没直说,但眉尾微扬,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像是在同他讲:你知道的。


    方惜亭笔尖轻轻点在纸页上:“黎双?”


    付楚不可置否,算是默认。


    但黎双在警方这里,一直很强硬的指控他有嫌疑,为什么会突然告诉他这个?


    付楚没说自己和黎双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未必会讲实话。


    他递过来的证据,打开是一张欠条,欠款金额极大,方惜亭认真数了两遍,才发现是九千万。


    九千万!!?


    落款签名人叫伍春华,方惜亭记得这个名字。


    刚才蒋梦梦走后,他在系统里查询过,这位女士正好是蒋梦梦的母亲,也是把她卖给江旭的罪魁祸首。


    付楚:“江旭这个人很坏的。”


    当初酒驾致人死亡,本身就是刑事犯罪。


    但他旁门左道拿钱了事,就算没良心,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


    可这混蛋却看上了年轻漂亮好拿捏的蒋梦梦。


    “他骗蒋梦梦的母亲签了好几份合同,这张欠条是上次喝醉了来我家门口鬼哭狼嚎时落下的。”


    “我那时没想理他,也不会私下和他联系,为避免他女朋友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亲自给黎双打了电话,让她来拿走自己男朋友的东西。”


    “但……”


    “黎双让我自己留着。”


    方惜亭眉间拧起,把那欠条翻来覆去地看:“他们做什么生意能牵扯金额这么大的欠款?”


    付楚托着下巴:“我呢,确实是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了解的不太多。”


    他悠悠地答:“而黎双和蒋梦梦,又刚好都很恨我。”


    方惜亭头也不抬:“她们为什么恨你?”


    为什么?


    那自然是……


    “因为江旭太爱我了。”


    这几个字,付楚说得十分自信,他没隐瞒那段感情。


    “年少时期的爱而不得,终将会成为缠绕他一生的痛苦和遗憾。”


    而江旭,绝不例外。


    付楚给的线索很重要,待人走后,方惜亭立即对自己掌握到的这部分信息,进行详细排查。


    首先是蒋梦梦的母亲——伍春华女士,通过企业关联查询,她的确在蒋梦梦父亲死后至今,参与过多家公司的经营与控股。


    只不过不知是人为,还是其他不可抗力所产生的原因。


    总之,这些企业经营都没超过半年,就宣告破产,更严重的还有被工商及法院查封。


    而伍春华本人,早在两年前就被法院划入老赖行列,身负多起经济纠纷的官司。


    在出事前,她极其准确的把控时机,卷款潜逃国外,扔下一堆烂摊子,把女儿压在江旭手上,远走高飞、逍遥自在。


    且根据调查,有关伍春华欠江旭九千万的事……


    按照日期查询、江旭名下银行卡的账目支出,并没有这笔巨款的出入账信息。


    方惜亭想,期间不排除先拿钱再补欠条,或者先写欠条再补钱的情况。


    于是他把银行的流水信息,又扩大到欠条落款日期的三个月以内,但还是没能查到这笔钱的动向。


    方惜亭:“……”怎么会这样呢?没收到钱她也敢打欠条?冤大头吗这不是?


    方惜亭直觉这几家公司都有问题,立即给工商打了电话,询问当年公司被查封的理由。


    对方得知是公安在办案,没隐瞒,爽快同他讲:“就是皮包公司,涉嫌非|法集|资和洗|钱的。”


    倒算她伍春华跑得快。


    方惜亭这边忙得脚不沾地,负责跑外勤的于恒那边又发来信息:【副队,重大发现。】


    小徒弟发来的图片,是一封公证过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内容。


    内容完全符合付楚所言,江旭对年少时期爱而不得的执念,刻骨铭心。


    那样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坏男人,竟然愿意把死后的全部资产,全都留给付楚。


    全部!!!全都!!!


    包括和黎双还没扯清楚的财务问题,个人资产核算下来超过七个亿!!!


    七个亿!!!


    方惜亭两眼一闭,什么鬼东西,七个亿又怎么样?


    这个死在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路上的贱|男人,在这儿装什么深情呢?


    他难得替付楚打抱不平,恰巧那时谢序宁折返,坐到他身边:“真成,这几个人,脚赶脚的来。”


    下一个不能是黎双吧,又把证据给他们送上门?


    方惜亭饿得想吃人:“累了,先吃饭吧。”


    他们站起来,谢序宁两手插着兜,坏坏地靠过去:“这是主动约我?”


    方惜亭掐他胳膊一把:“爱吃吃,不吃滚。”


    男人嚷起来:“欸,疼疼疼。”


    猫儿始终心疼他,又松开手,谢序宁揉着那处淤青:“吃,怎么不吃?”


    毕竟有方惜亭在,秀色可餐嘛。


    谢序宁起身刚准备跟上他走,楼下接待室的小姑娘又跑来敲门:“谢副队,有人找。”


    谢序宁预感不祥:“谁呀?”这么不长眼?


    小姑娘微微笑着:“她说她叫黎双,有重要案情线索汇报。”


    “……”


    “……”


    妈的,还真是。


    男人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拍:“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第28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今天中午的食谱有松鼠桂鱼, 那可是方惜亭最喜欢吃的。


    还真就掐着点儿来?


    她是真不怕菜凉啊!!!!


    谢序宁无语地扇一巴掌自己这乌鸦嘴,男人倒回座椅里,瘫在那……欲哭无泪。


    天知道这段时间, 他看方惜亭忙里忙外, 饿得瘦了一圈儿,心疼成什么样。


    自己不方便直接给他送吃的, 那臭猫也不会要。


    硬塞过去, 对方指不定还得阴阳他几句,两人聊不到一块儿,又得打起来。


    谢序宁思前想去,忍痛割爱, 献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陈酿白酒,好不容易说服食堂大厨更换菜谱。


    把炝炒的时蔬改成蒜蓉, 辣口的荤菜改成清蒸或者糖醋,菜色从热辣爆炒逐渐转向温和清淡, 尽量能更多一点的照顾到方惜亭的口味。


    结果他自掏腰包、私人赞助的第一餐,就这么毁了?


    方惜亭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等录取完黎双的口供再回来, 他们还想有热腾腾、刚出锅、酸甜酥脆的松鼠桂鱼可以吃?


    就局里那帮饿死鬼投胎的, 连汤都不可能给他们剩一口,白便宜人家了。


    谢序宁难过啊!


    方惜亭遵从工作安排, 抱着文件袋起身,莫名其妙地将男人看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真是奇怪得很,这狗东西平常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 怎么今天突然还惦记上去食堂抢饭吃?


    方惜亭不懂他的关心, 但还是踢踢谢序宁的脚:“走了。”


    狗男人认命,慢吞吞地从椅子里爬起来。


    他正失落时, 忽然察觉有人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东西。


    方惜亭跑得很快,大概是觉得丢脸,既想哄哄他,又嫌方法幼稚。


    男人愣了下,摊开手。


    方惜亭指尖软软的,很凉,戳在他的掌心里,也像是戳在他的心尖上。


    对方抽手的速度很快,像风一样,男人迅速攥了一把,可惜没抓住。


    但心里痒痒的。


    包裹糖衣的塑料薄膜,跟着手指展开的动作一起,发出“窸窣”地细碎脆响。


    谢序宁头低下去,掌心也跟着发着烫,待看清那物后,又即刻收紧手指,牢牢攥住方惜亭塞给他的那块巧克力。


    ——要努力深呼吸。


    方惜亭居然给他巧克力?天呐,方惜亭居然……给!他!巧!克!力!


    那臭猫刚刚脸那么红,不会是想趁机跟他表白吧!


    谢序宁情绪波动过大,心率不齐、呼吸受阻、大脑空白。


    他……怎么能那么爱?


    不过是给颗糖而已,不过就是颗在便利店里卖两块钱的袋装巧克力……


    方惜亭快步跑出门外去,翻腾起伏的心绪也并不比谢序宁好得到哪里去。


    他背脊紧贴着墙,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爆|炸,用力伸手捂住胸口,呼吸快要停滞。


    那么平凡普通的指尖剐蹭,竟然,比任何一次对视都还更要暧昧。


    而会出现这种情绪,大概率……是他的心乱了。


    谢序宁生性乐天,很快反应过来,在房间里乐得止不住。


    巧克力拿在掌心里来来回回的看,自然是舍不得吃的。


    方惜亭头一回主动给他投喂,暗爽哥暗爽了个够,这才单手拿着文件袋出来,瞥眼就瞧见躲在门后的小臭猫。


    男人的心,现在比裹着奶香的巧克力还要甜蜜上千倍……


    他唇角紧抿着笑,倒不会躲,反贴上去:“躲这儿干嘛?”害羞了?


    方惜亭耳尖通红,拿文件袋拍他胸口:“走开。”别挡着他的路。


    黎双在会客厅里等了一会儿,负责主理办案的方惜亭和谢序宁才匆匆赶过来。


    女人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脸色很苍白,因为江旭死亡的事情,彭家人对她颇有微词。


    彭大少爷本身利益至上,看上她也是觉得她聪明有实力,能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


    恋爱脑的男人不可能在厮杀的商场中存活下来,只要她的存在是不利的……


    “在股东大会之前,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干净。”


    高档商务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西装革履的男人背身站在繁华夜景的落地窗前。


    他挂在腕间的劳力士手表,随着手指尖捏住的红酒杯一起轻轻摇晃。


    男人不带丝毫感情地转过头来,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别给我找麻烦。”


    黎双扶着额头,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公司的项目也出了问题,彭大少爷卡了她的流转资金。


    和江旭的恋情几乎成了豪门不可提及的负面新闻,彭家长辈一直瞧她不上,何况还出了这档子事。


    黎双头疼的厉害。


    女人见他们来,懒于多言,伸手从包里摸出录音笔,“噹”地扔在桌子上。


    “别查了,付楚就是凶手,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结案。”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猫儿半信半疑地把那笔身摸过来,按下播放键。


    小主播轻笑着的嗓音传出:“你放心,我一定会杀掉他的。”


    方惜亭迟疑:“这……”


    他没来得及判断,谢序宁已然开口:“非法所得的录音并不具备法律效力。”


    黎双不耐烦:“我不是让你们拿这段录音当证据,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就是付楚杀的。”


    “所以你们不要再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女人很崩溃地拍着桌子:“查我,或者是查蒋梦梦,都没有用的,你们就把所有的重心放到付楚身上就好了。”


    谢序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男人双手环抱:“我不觉得呢!”


    他故意说:“我并不认为人是付楚杀的。”


    黎双快疯了:“他自己都亲口说了,你们还……”


    女人气急败坏,她把墨镜摘下来:“行,这个证据你们不认,那还有,还有江旭家书房柜子上的一只纸箱,那个你们总拿到了吧。”


    谢序宁当然拿到了,但……


    男人头偏过去,疑惑道:“什么纸箱,我没看到。”


    黎双拍着桌子站起身来,视线紧盯谢序宁,与他交手几个来回,忽然理智回归。


    女人冷笑一声,卸了周身紧绷的力,跌坐回沙发里:“诈我话呢?”


    那箱子可是她亲自放回去的,就是因为害怕这些笨蛋警察找不到,所以送回证物时,刻意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还留出半只角悬空在书架顶……


    谢序宁被砸的头部至今还在隐隐作痛:“你们仨……搁我这玩剧本杀呢?”


    男人耐心有限:“你们手里有什么线索,就一次性说清楚,别今天两句明天三句的,发现势态不对就赶紧往我这跑,好玩呢?”


    她们这样真的很影响警方整体的规划和统筹。


    何况提供的线索,避重就轻、个人主观意识极强地不断把嫌疑往另一个人身上引。


    期间还未必能保证,是否有真假混迹的证词,或故意拎出来扰乱视线的烟雾弹。


    谢序宁站起身来:“我们警方要什么证据,自己会查,后续就不劳烦您三位再来回折腾。”


    “至于案情办理期间,若有需要,听候传唤,再不请自来,刑侦支队也恕不接待,请回吧。”


    方惜亭合上纸笔,被人拉着胳膊走。


    猫儿踉跄两步,背后女人也着急站起身来喊。


    “付楚隐瞒了线索,他的父亲就是被江旭害死的,他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他们两个人,念高中就互相喜欢,谈恋爱被家长发现,付爸爸不同意,以死相逼让付楚分手。”


    “付楚无奈决定结束恋情,但江旭不同意,还把两人亲密合拍的照片,不停地给付楚身边的人发。”


    江旭从小到大,应付人的手段都那么卑鄙,这一点倒是没有变过。


    “出事的那天晚上,暴雨倾盆,就是因为江旭给付爸爸打了一通电话。”


    “导致他分心接起时,被右手边打滑的小汽车撞到,轮胎直接从腰部碾过去,人当场断成两截。”


    “当年交通事故的资料肯定还在,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去查。”


    谢序宁拉着方惜亭,临出门前,回头瞥那女人一眼。


    他没说信或不信,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瞧得人惶恐不安。


    直到“嗙”地声响,房门被人摔上,黎双的精神才像是被人抽干,苍白的女人跌回沙发里去。


    最近事业和感情发展都不顺利,从小就在荣誉和光环里长大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尤其谢序宁刚刚点的那句,也让女人对自己今天究竟该不该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真的快走投无路了。


    方惜亭被人带着,刚从会客厅里出来,就收回自己被谢序宁紧攥住的手。


    男人掌心温度适中,但他总觉得烫,心里不安稳,觉得没有正式恋爱也不该这样……


    虽然掩人耳目的暧昧,在某种程度上,能带来更加极致的心理冲击。


    但这样来回反复的心率反常、呼吸过快、血液倒流,始终让他有些招架不来。


    方惜亭感觉自己像是生病了。


    他握紧刚刚被人紧攥住的手指,看那男人大大方方走在身前,倒只有他独自在意。


    谢序宁点燃一支烟:“黎双是不是有问题?”


    方惜亭回过神来,小声问他:“怎么说?”


    谢序宁认真回忆之前:“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见她,她明明说自己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嫁进彭家。”


    “跟杀人案这样的人命官司牵扯到一起,只有彭家那样声望高的豪门,才会明令禁止。”


    “如果不是彭家给她施压,她会这么着急跑来找我们赶紧破案吗?”


    今天的黎双,情绪明显比前几日要暴躁焦虑得多。


    “当然我们也不否认,这样的负面新闻会对她的公司运转造成影响。”


    “但……影响应该不会太大。”谢序宁脚步慢下来,等方惜亭跟上:“她的公司没上市,不存在因此跌爆股价的情况,大部分项目也在有序推进过程中,合同都是早前拟好的。”


    “就算有人因此顾虑,想断合作,在法律上她也是受害方,有赔偿的。”


    “这些生意人,都是个顶个的精,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们怎么会干?”


    只要不伤及自身,剑走偏锋、冒险发财的行径,就是这帮奸商们最爱做的了。


    他们哪有那么强的正义感,就因为合作伙伴疑似涉案,哪怕赔了生意都要断绝往来?


    不可能的。


    方惜亭明白男人的意思:“所以你认为,导致黎双情绪波动的主因,还是她和彭大少爷的婚事?”


    “而她上次和我们说,自己根本不想嫁进彭家,这句话也是骗我们的?”


    黎双是否想要嫁入豪门的这件事情,直接决定了她的杀人动机迫切程度究竟为几级。


    方惜亭:“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个人的杀人动机都很充足。”


    “现在需要我们去确认的证据是……”


    “1、黎双究竟想不想嫁进彭家。”


    “如果她想嫁,那么赶在和彭大少爷的婚期之前,她就是最迫切需要杀掉江旭的那个人。”


    “2、付楚父亲在车祸死亡当夜,江旭到底有没有打那通电话。”


    “如果打了,那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会导致付楚父亲情绪失控,意外车祸。”


    “3、蒋梦梦和江旭之间的感情,是否处于自愿的基础之上。”


    “如果非自愿,那么江旭和蒋梦梦的母亲,又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江旭究竟是刻意设下圈套,把蒋梦梦和蒋梦梦的母亲一起卖了,让她们受制于自己。”


    “还是和蒋梦梦的母亲勾结,两个人狼狈为奸,不顾蒋梦梦的死活踩着她上位?”


    其中需要警方核实的细节还有很多。


    包括彭家人对黎双嫁入豪门的态度。


    十多年前付楚父亲的意外车祸的事故资料。


    以及蒋梦梦母亲公司和江旭的项目合作往来。


    方惜亭很快理清手头工作,按照轻重缓急标序,拨云见日后的两只眼睛都显得亮晶晶的。


    男人嘴里咬着烟,头回过来,视线落在他的鼻尖上,看到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像被蝴蝶亲吻过。


    他也想吻……


    室外连廊的阳光,斜斜一条,正好落在方惜亭的眼睛上。


    猫儿的瞳色几乎瞬间变成了浅褐色的亚麻棕,剔透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子。


    因为阳光刺眼,谢序宁侧身放开光线的那瞬间,方惜亭立刻下意识地微眯起眼。


    他没看清,但下一秒,男人纤长有力的指尖伸过来,遮在他眼前,替他挡光。


    方惜亭眼往上抬。


    对方青筋凸起的小臂,骨肉匀亭的指节,完完全全在他眼前。


    是但凡眨眨眼,眼睫毛都能扫在他掌心里的那种程度。


    直到避开那束光,男人粗糙长茧的指腹才顺着方惜亭的脸侧缓慢落下。


    他挑眉笑着,轻轻扫开他额前的发,低下头,靠在猫儿耳边,视线挪到他白皙后颈,慢吞吞地笑过一声后,才说:“这么会查案,不要命了?”


    第29章 刑侦:黎明之后


    温热吞吐的呼吸声从耳尖扫过, 方惜亭真的头皮发麻。


    疯了,谢序宁疯了,他也疯了。


    小猫儿忽然应激, 一头顶开那男人贴在自己耳侧的狗头。


    谢序宁猝不及防, 两眼一黑,脚步仓皇后退, 鼻血差点被他撞出来。


    “唔。”男人背脊猛地砸在连廊的栏杆上, 疼得闷哼一声,他刚按着腰:“我草。”


    那时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方惜亭就抱着文件袋一溜烟地跑掉,头也不回。


    他在逃亡途中, 仓皇失措,脚底打滑, 险些摔了,迎面撞到走过来的同事, 文件撒了一地。


    那时蹲下身来随手捡了几张,总感觉那男人会追上来问他怎么回事, 于是立即爬起身来又跑。


    隔壁禁毒支队的同事伸手抓住空气:“方副队, 你的文件……”还没捡完呢!


    方惜亭哪里顾得上捡,想着反正谢序宁也会给他拿回来。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他跟谢序宁……不该这样啊!


    自己的心跳怎么越来越快?现在怎么发展到那狗东西多看他一眼, 他都要脸红?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再这么下去,被谢序宁发现端倪, 他就彻底完了。


    方惜亭实在害怕感情暴露,那几日谨慎避开狗男人,车钥匙丢给他,家都不敢回。


    打着要工作办案的名头,干脆直接在办公室里住下,除却开会必须要坐到一起之外,其他时间都能躲则躲。


    期间赶着紧,虽然心乱了,但是工作安排却没落下。


    针对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名嫌疑人,方惜亭也重新做了细致的排查规划。


    “首先以死者江旭为主,我们需要提取其近半年以来的全部行踪路线,包括行车记录仪的录像。”


    “确认他与各嫌疑人见面的时常、频率,拉取时间节点,提取他们各自分手、劈|腿、重逢等重要事件的先后顺序。”


    黎双究竟想不想攀附豪门,抑或是想要攀附豪门的念头究竟是在和江旭恋爱之前还是之后。


    这些重要的时间节点但凡变动,动机强烈的程度与否,也会随之增高或者降低,改变她的作案嫌疑度。


    “然后根据检验科提供的毒物成分报告,我们需要尽快核实到在国际市场渠道流通的毒物准确信息。”


    “确认其究竟是否属于完全违禁品,如果是,那么谁最有几率,能够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到这部分毒物的来源。”


    有关作案凶器获取途径的这一点,方惜亭也对黎双等人做过详细摸排。


    期间无一例外,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人,分别在不同时间段都有过出国游玩的经历。


    其中付楚嫌疑度最低,他的出行,基本都是工作安排,外出拍摄广告或物料宣传等。


    回国基本也是空手,最多带几只免税包包和国外高奢化妆品,与那些化工厂、药研厂、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及接触。


    反倒是黎双,在前几年与国外的一家药研企业达成深度合作,大笔资金注入,并在国内开设分厂。


    她有完全正当的理由,可以引进许多药剂制作的原材料,海关也有抽检合格的记录。


    方惜亭在公司当年一众进口名单的资料里,翻瞎了眼。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批具有清洁保湿效力的隐形眼镜护理液。


    ——护理液!!?液体!!!


    那时确认了物品数量,又确认了引进批次。


    无色无味的含有慢性毒物的成分,如果混迹其中,每次只运送1毫升……


    被查抄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方惜亭立即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进入黎双的早前成立制药公司的报备资料。


    她引入的隐形眼镜护理液,并不算什么高精尖端的制作工艺。


    在国内也有稳定对外销售的品牌,物美价廉,性价比高,消费群体固定。


    愿意花大价钱投资这一笔,收回注入资金的风险实在太高。


    但黎双却一意孤行,她的目地在何?


    方惜亭继续往下调查,很快又发现新的端倪。


    原来那一批护理液上架售卖之后,由于价格偏高,也没有太过亮眼的功效,即便多方宣传,还有众多大v带货,也依旧销量平平。


    直到某天,一则“改善眼部环境,清理炎症,提高视力”的广告词发布后。


    购买链接里的“买家评论”纷纷现身说法:


    【真的很有效果,上次视力体检,我的度数直接从四百降到了二百五。】


    【平时当做润眼液浸泡隐形眼镜的镜片就可以了,方便、快捷、还不用动手术,】


    【这款护理液是国外知名药研公司研发的新产品,针对疲劳、用眼过度引发的视力下降,有非常显著的治疗效果,用完之后眼部非常舒适,物超所值,近视的姐妹们真的有福了。】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营销、推广……


    让这款能够改善视力的护理液,连续半个月都蝉联销售热度榜的榜首。


    但这很明显是个宣传骗局,要是泡泡隐形眼镜的镜片,就能改善视力。


    那国内的眼科医院干脆全部倒闭算了。


    果然,在方惜亭察觉疑问期间,黎双和江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公司法人转给了蒋梦梦的母亲。


    而蒋梦梦一直意识坚定的指控黎双是杀人凶手,难道是因为黎双和江旭原本就狼狈为奸?


    如果他们纯粹是为了捞钱,那有必要在不断增加成本的环节中,非得从国外进口产品吗?


    只是单纯拥有滋润和清洁效果的护理液,国内明明有数不清的产品可以拿给她做平替。


    她为什么非得从国外去进口?


    即便涉及虚假宣传,在半年内就有数不尽的消费者纷纷投诉、举报。


    在被从重处罚赔偿金后,也依旧赚得盆满钵满,在事发前,及时宣告商品下架,公司破产,连蒋梦梦的母亲都拿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盈利。


    在这时候,蒋梦梦就已经跟着江旭很长一段时间了,可黎双并没有因此和江旭的感情出现裂痕。


    这种情况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和江旭之间的关系,谈恋爱的利益比重远超过感情?


    方惜亭迅速翻出被自己压在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份口供资料。


    根据最早期的询问记录,黎双明确表示过和江旭分手是因为对方对待感情不忠。


    且她口中这个“不忠”的概念,明确指向的人是付楚,而并非是蒋梦梦。


    但根据调查当事人,警方明确得知,江旭和蒋梦梦才是维持不健康男|女关|系的那一个。


    反倒付楚与江旭自重逢起,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没接受过江旭的任何示好,没单独带他回过家,也没跟他去过酒店。


    完全铜墙铁壁地防御一切和死者独处的机会。


    黎双为什么会那么恨他?


    难道是?方惜亭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在自己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袋里疯狂搜索。


    待找到那份由江旭立下,将自己死后的全部财产都留给付楚的遗嘱复印件后,猫儿的脑袋又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不对,也不对,这份遗嘱的拟定日期远在黎双和江旭提出分手之后。


    那就说明导致黎双和江旭分手的导火索根本不是因为江旭决定要送给付楚的这份遗嘱。


    明明长久以来放纵男友乱|来,甚至还肆意妄为地把蒋梦梦当做捞钱挡箭牌的女人。


    她究竟因为什么,非得要和江旭分手?


    方惜亭想不明白,正头痛间,忽闻旁侧办公区传来一阵惊呼。


    他把头偏过去,发现是谢序宁的办公桌上,有人送来一束包装精美的烟紫色风铃花。


    花语:温柔的爱。


    有人适时大喊:“楼下还有咖啡车,特供刑侦支队。”


    同事们咋咋乎乎地扑到窗台边,果然瞧见在市局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外形可爱的咖啡餐车。


    车身挂起横幅“赠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谢序宁副队长——永远爱你的楚_single”。


    方惜亭嘴角抽搐,气得够呛:“……”


    他倒不奇怪,这几日付楚对谢序宁的追求变本加厉。


    鲜花换着品种的送,一天一束,绝不重样。


    昨天还给全支队预定了某知名网红品牌的招牌甜点,见者有份。


    甚至于在和粉丝直播互动的过程中,他都满脸幸福甜蜜地透露出自己最近有在意的人。


    评论区的互动弹幕一下炸了。


    【天呐,能被小楚儿看中的男人,到底有多帅啊。】


    【我知道(举手.JPG),前两天看老婆的ins,对方好像是个警察。】


    【什么?警察?雾草,是武|警还是特|警,是不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穿制服的那种?】


    【是刑警啦,但是也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哦,侧面剪影都超帅,初步目测至少190cm,我有照片。】


    【照片?谁有照片?我的天呐你们怎么什么都有?】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给姐妹们看?速速发出来让我审|判一下是不是真帅哥?】


    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付楚的私生饭,竟然还真有照片。


    但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镜头刚好捕捉到那日付楚来公安局,又被谢序宁赶出去的时候。


    男人个子很高,背光站在台阶上,头低下来警告时,付楚微微笑着。


    单从定格的画面来讲,确实很养眼,谢序宁额头低垂,几乎和付楚紧贴着,像在亲密耳语。


    【这是什么小说照进现实,192cm的大帅哥刑警和180cm的绝美钓系男主播,我狠狠磕到了。】


    【对方也有意思是不是?对方也有意思是不是?】


    【天呐,我发现了什么,你们把照片放大啊,光线虽然很暗但是我感觉对方凑过来的时候,嘴角明显往上,他也在笑啊。】


    【太宠了吧,我的心都要化了。】


    是是是,她的心要化了,但是方惜亭的心态快炸了。


    猫儿咬牙切齿,浏览过这条恋情曝光的帖子,恶狠狠地回复一句【他俩是假的】后,顺手点了举报。


    举报理由是“泄露公|职人员隐私,传播不实信息”,恋情贴很快被平台处理封禁。


    方惜亭难受得呼吸不畅。


    原本这几日的隐忍克制,努力不去想他,可但凡有消息传来,又忍不住去了解,去打听。


    方惜亭从于恒那里得知,谢序宁这几日来来回回都在嫌疑人家中排查,其中包括付楚家,连江旭都没能踏入过的地方。


    男人当然是去办公事的,但他就是忍不住要乱想。


    毕竟要达到长期投毒的条件,当然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恰好精准的投入江旭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


    如果要加水溶解的话,家里必然会有其他器皿存在药物残留。


    谢序宁几乎搜走了这三名嫌疑人家中的所有的锅碗瓢盆及水杯茶壶,全数送回检验科内进行排查。


    在意料之内的结果是,没有找到药物残留,但在意料之外的却是,他在黎双家中发现了好几类不成套的茶杯和水杯。


    一般购置成套的茶杯,标准装都是六个。


    而恰恰好,黎双的那几套杯具,或多或少都缺了那么一两个。


    他当然问过,但对方也很机敏地答:“日常生活里磕磕碰碰的,打碎一两只杯子也挺正常的吧。”


    确实很正常。


    只不过这杯子究竟是意外打碎,还是做了恶事必须要销毁证据而不得不打碎,这就不得而知了。


    谢序宁当即没反驳,但在得到答案后,仍然盯着黎双打量了很长时间。


    下午的时候于恒发来短信:【谢副队,付楚送来的咖啡车和甜品已经被大家瓜分了。可爱.JPG】


    男人立刻询问:【方惜亭吃了没?】


    那倒没……于恒瞧了一眼气鼓鼓,远离人群之外的自家副队。


    他疑惑地回:【方副队好像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呢!】


    放!屁!


    谢序宁在心里骂,方惜亭明明最喜欢吃这些他最不爱吃的东西。


    尤其是冰美式,但凡忙起来就纯靠这玩意续命,他能不吃?


    于恒懵懵懂懂地,不了解,但远远偷拍了一张方惜亭的背影照发给谢序宁。


    只一眼,男人就看出这臭猫肯定又在生闷气。


    而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是不知道,但总归寻摸着不是因为自己,他可一整天都没回去过。


    这锅谁爱背谁背,他绝对不背。


    到夜里收队时,支队办公室里,暗黄色的灯光只亮了一盏。


    董局体恤众人加班辛苦,特地安排空出两间大会议厅来,让他们能够搭床休息。


    方惜亭那时忙着查阅有关付楚父亲意外身亡的车祸事故资料,没来得及睡。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工位前传出窸窸窣窣地忙碌声来。


    带着薄荷香的男人,从后半夜的细密大雨里赶来。


    谢序宁额发被淋湿了些,黑色冲锋衣裹满早春的湿寒气息。


    他在24小时便利店里没买到熟食,便催着店员重新煮好一锅关东煮,怕被雨淋湿,还把保温盒特意捂进上衣口袋里。


    “于恒说你没吃饭,怎么回事?”


    谢序宁赶到办公室里,湿漉漉的手,变魔术一样,把那些好吃的全部摆在他桌子上。


    但方惜亭没理会,半个眼神都不给,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资料,转向另一边。


    谢序宁:“……”他怎么又得罪这祖宗了?


    男人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哄着他吃,那时视线无意瞥到方惜亭指尖按着的那份意外交通事故调查书。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老盯着他干嘛?”


    就这,值得让方惜亭饿两顿不吃?


    万一把自己给饿坏了怎么办?


    谢序宁本意如此,没想过其他,但话音落到方惜亭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你这话什么意思?”猫儿头回过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叫老盯着“他”?


    付楚是嫌疑人,他是警察。


    自己合情合理调查案情,难道不该牢牢盯着吗?


    原本谢序宁半分钟前上楼,脚步声刚传上来,方惜亭立刻就能分辨出是他回来。


    那时心里本就酸软着,又委屈的要命,倒听他进门没停,拎着东西就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跑。


    热腾腾的关东煮刚搁到桌子上,热气就熏得他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结果,结果……结果这男人张嘴就质问他老盯着付楚干嘛。


    合着付楚是无辜的,嫌疑度低,他的心头肉,自己简单调查一下狗东西就心疼了是吧。


    谢序宁莫名其妙地盯着方惜亭红通通的眼:“可是付楚的嫌疑度很低啊。”


    他认真解释,觉得这家伙至于让方惜亭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吗?


    而且这些资料什么时候不能看?就非得现在看?


    看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家也不回,非得熬进医院才算完?


    谢序宁很凶地在反驳他。


    方惜亭鼻尖酸酸的,他擦了一把湿漉漉的眼,懒得跟那狗男人争辩。


    不就是坐在这里碍他眼了吗?那自己走好了。


    去休息室看,去食堂看,去厕所看都好,不在他眼前看总行了吧。


    方惜亭猛地从座位里起身,无意打翻了谢序宁放在桌沿边的关东煮。


    滚烫的汤汁砸翻在地,几乎淋了那男人一身。


    方惜亭抱着资料要跑,谢序宁顾不上自己,只一把拽住他的手。


    男人手臂用力,硬生生将那猫儿再扯回来:“你又去哪儿?”


    饭也不吃,就算闹脾气,那总得告诉他为什么吧?


    谢序宁真是一点儿都猜不到。


    方惜亭被人握得生疼,但不服输,手里的资料没拿住,几乎撒了满地。


    他刚开始还咬着牙,和对方比力抗衡,但发现打不过后,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自己用力往回拽了两把,手腕甚至还被谢序宁掐出了几条红指印,小猫儿终于崩溃地跳起来打他。


    “放开我。”


    他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直往谢序宁的胸口上招呼,下手很重。


    但那男人一下都没躲,任他拳打脚踢的发泄,直到哭没了力气。


    “我让你放开我。”


    所以现在,案子查到他喜欢的人身上,就连走都不让走了吗?


    自己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狗男人怎么能这么强势霸道?


    要是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人去调查付楚,那自己明天就去和支队长申请整队退出。


    这个案子,谢序宁爱查,那就让他一个人去查好了。


    让他整天整夜都能跟付楚贴在一起、黏在一起、腻在一起。


    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再也不用担心他横在中间碍眼碍事。


    方惜亭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谢序宁还不肯放手,猫儿终于暴走。


    “谢序宁,你就非得针对我是吧。”


    针对他?


    男人险被气得笑出声来。


    自己冒着雨,凌晨两点不回家,吃饱了撑的才把这滚烫的保温盒捂在心口里,生怕凉了,为得都是什么啊?


    方惜亭还在他手里挣扎,急眼了的时候,甚至张口来咬。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咬,而是真真正正亮了牙齿,红着眼,牙尖刺入的痛感让男人青筋突起的小臂不自觉绷紧。


    腥甜的血液瞬间涌入方惜亭口中,他安静不足两秒,又躁动挣脱起来。


    像是恨不得能和谢序宁立即撇清关系。


    这回轮到男人生气了。


    谢序宁几乎单手押着方惜亭就把他往后推去。


    两人踉踉跄跄的,稀里糊涂撞翻了一连串的桌椅板凳。


    办公室里“叮叮哐哐”地响。


    直到被人按得退无可退,方惜亭瘦弱的肩胛骨紧抵着墙,背脊砸得生疼。


    他眉间因为不适轻微拧起一些,但没显露得太多,仍是一副战斗姿态,凶狠地和谢序宁对视着。


    男人就在离他一指远的距离,微低着头。


    微弱的台灯光线让方惜亭无法看清谢序宁的表情,但能确定的是,对方心情也极差。


    方惜亭伸手,正想推开那男人用力按住自己肩侧的手,却忽闻半句自嘲般的冷笑。


    “呵!”


    “方惜亭,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清楚。”


    “针对你?”


    “老子他妈的那是喜欢你。”


    第30章 刑侦:黎明之后


    老子那是喜欢你。


    老子他妈的那是喜欢你。


    他说什么?


    方惜亭大脑猛地空白, 忽然间耳鸣的厉害,像没听清。


    但男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也懒得重复那样多余的废话。


    不管于方惜亭而言, 今天是真心话也好, 大冒险也罢,所有表白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真切。


    谢序宁完全霸道地伸手, 态度强硬地单手托住那猫儿的脸侧, 头低下去。


    带着薄荷冷香的热意裹|上来,如此紧|密,两人思绪都在瞬间静止,方惜亭甚至忘记呼吸。


    他没有谈过恋爱, 更妄论有接|吻的经验,谢序宁也同样。


    男人完全循着本|能, 指节扣住他的下巴,不断往上轻抬, 呼吸温柔又急|迫地来回交递,深浅不一。


    唇|齿间的磕碰, 让腥甜的血气很快在双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气味浓厚凶狠。


    方惜亭不会呼吸,很明显, 谢序宁也不会。


    两人的肺部空气几乎同时被对方抽干,方惜亭的脸颊因为窒息感而被涨得通红。


    忽然,谢序宁放开他,猫儿嘴角被牙尖划破, 双手捂着胸|前猛|吸两口, 被冷气呛得直咳嗽。


    那时双腿|软|塌下去,背脊顺着墙壁正往下滑。


    男人手伸过来, 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蛮不讲理地将人用力按回原位,高大健壮的黑影再迎上来。


    方惜亭慌乱的小手撑着他的胸|口,起先因为紧张、惊恐,而下意识的抗拒着。


    但只假意挣扎两回,便被谢序宁完全俘获,那可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男人,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爱而不得,朝思暮想的薄荷冷香,肆|意凶|猛又横|冲直|撞。


    方惜亭喜欢这个味道。


    直到谢序宁表达爱他,表达得够了,那双紧紧钳住猫儿肩膀的手,才微微松开些来。


    男人撇开脸,温|热的唇|面贴着他的脸侧滑落至肩头,倒进他的颈窝里,亲密接|触带起一阵致|命的酥|麻感,叫人恍然。


    方惜亭努力平复心绪,不敢大口呼吸,怕被谢序宁笑话。


    但男人这时显然没有要和他作对的心情,对方抱住他身体的手臂陡然收紧:“方惜亭,我喜欢你。”


    他绝不是一时冲动,也没回避,反而郑重其事地贴在猫儿的耳边,嗓音低沉沉地:“听清楚了没?是我喜欢你。”


    “是谢序宁喜欢你。”


    “是谢序宁喜欢方惜亭。”


    男人的告白并不浪漫,也不华丽,反倒很狼狈,但方惜亭的心脏发抖的厉害。


    猫儿圆圆的眼瞪大了几分,望向男人的视线带着几分懵懂的娇憨,珍珠一样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谢序宁看他流泪,不明所以,又不会哄,手忙脚乱地直起背脊:“你哭什么?”


    男人单手撑着墙,另一只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揉|捏拭擦他的泪痕。


    可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指腹太过粗糙的缘故,那眼泪珠子竟然越擦越多,全流在他的手上。


    弄得掌心湿|了一片。


    谢序宁没办法,只好又低头去吻他:“别哭了,弄痛你了?”


    “是我错了。”


    “该早点和你表白的。”


    “委屈了?”


    他哪里是委屈,分明是得偿所愿,喜极而泣。


    可方惜亭没吭声,不解释,他喜欢被谢序宁这样抱住,然后温温柔柔地哄着。


    男人耐心细致地,一点点亲|吻|干净他的脸颊泪痕。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泛着粉意的眼角处,最后一个吻,落在他哭肿的右眼中部。


    疯了,他们两个,这回真是彻底疯了。


    方惜亭一早就从恐惧中惊醒,双眼都没消肿,眼皮红的厉害。


    昨晚告白结束,他的心脏整个都出了问题,磨磨蹭蹭到凌晨6点才睡,现在左不过两个小时,又得爬起来打卡上班。


    倒是他起得早,到洗手间拿湿毛巾冷敷半小时,但效果并不显著。


    期间更叫人糟心的是,肿没消下去就算了,他又意外发现自己的脖颈处,居然被谢序宁咬|了一整排齐齐的牙印儿。


    他草啊!!!这狗东西上辈子真是狗吧。


    不对,他明明是猴,猴急的猴。


    昨晚要不是自己理智残存,一边哭,一边紧攥衣襟坚守阵地。


    妈的,裤|子|都差点被人脱|掉了。


    这该死的谢序宁!!!


    方惜亭咬牙切齿地骂着,没注意到身后情况,有黑影靠近。


    忽然贴过来的身体,头低下来差点贴在他脸上:“躲这儿干嘛呢?”


    方惜亭做贼心虚,心脏骤停,被吓得整个人都几乎跳起来。


    他落地时脚底打滑,险些摔了,人往后仰。


    所幸是被眼前192cm的大高个子帅哥伸手揽住腰身,随意轻松地再一把将他给捞了回来。


    方惜亭是整个人扑进谢序宁怀里的。


    男人常年健身,肌肉紧实,太平洋宽肩,再搂住三个他也不成问题。


    周身自带的薄荷冷香没有淡下,倚在工位里浅眠两个小时,气味反倒更加浓郁起来。


    像天生的。


    方惜亭的小猫爪子,就搭在自己白衬衣的心口处。


    纤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着,像是扫在谢序宁的心巴上。


    男人轻笑着开口:“今天这么主动?”


    不愧是和他接过|吻的关系。


    看来下回还得再亲,多亲!


    小猫儿被点名,一下反应过来,身体猛僵想要弹开。


    但谢序宁抱他抱得紧,根本挣扎不开。


    “跑什么?”


    男人头低下来:“恋爱第一天,早安吻都不给,自己溜掉了?”


    昨晚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同事都把折叠床搬进会议厅里去吹着空调了。


    方惜亭早起跑进洗手间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出门前倒看了一眼工位靠窗的谢序宁,晨起的微光洒了一些在那男人高挺的鼻梁处。


    那时就算要亲,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可方惜亭哪有那个胆子。


    还去亲他?疯……疯了吧。


    “昨晚办公室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嘭地声响,巨大。”


    “你也听到了?”


    “就凌晨两点钟左右,吓得我一个激灵,本来想起床看看的,但是实在太困了。”


    “又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有什么好怕的,我估计是方副队加班,稀里糊涂把椅子踢翻了。”


    “倒有这个可能,但我早上过来,看见谢副队也在办公室里睡。”


    “我靠,该不是他俩打起来了吧。”


    “他俩要是打起来?办公室里能是这样?”那天花板不都得被人拆了?


    随口闲聊八卦的同事点点头,表示认可:“那倒也是。”


    就方惜亭和谢序宁,那俩祖宗要真动起手来,刑侦支队可就不是倒一两张板凳的事儿了。


    会议厅里陆陆续续有同事起床洗漱,脚步声离洗手间越来越近。


    要是他们这样抱在一起被人发现……方惜亭简直不敢想,推着谢序宁就躲进有蹲便器的隔间里。


    挂着“使用中”的隔间门,被他摔得“啪”地声响。


    方惜亭紧急落锁,迅速将自己与外界隔出一道安全的防备线。


    众人听闻响动,面面相觑走进门来:“昨天夜里好像就是这个动静。”


    方惜亭在心里怒吼:昨天夜里才不是这个动静!!!


    昨天明明是他被人袭击,被壁咚。


    因为仓皇而不小心踢翻了两条板凳,撞倒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全部资料后。


    才意外闹出来的响动。


    方惜亭没办法解释,只好龇牙咧嘴地祈求,只盼着他们方便完毕后能够快些走。


    可这些家伙们仿佛和他作对似得,磨磨蹭蹭、说笑打闹,什么都做,就是迟迟不肯离去。


    谢序宁整个挺拔的身躯都被他强按下去。


    两人贴得很近。


    男人低头仔细端详方惜亭乖巧的模样,他眨眨眼,使了个坏。


    猫儿察觉自己掌心忽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给卷了一遍,他捂着手,差点跳起来。


    谢序宁这次没再给任何反制的机会。


    男人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抓回来,调换了位置,将那猫儿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某些关系一旦开了口子,但凡两个人独处,他就完全忍不住,无时无刻不想与心上人亲近。


    谢序宁伸手捧住方惜亭的脸,头再低下去。


    猫儿手指紧攥住他腰侧的衣摆,小脸瞬时涨得通红。


    怎么、怎么又来?而且还是在厕所?


    虽然昨天晚上也是在办公室置物柜的墙角里,完全没有氛围可言。


    但是、但是……


    但是他也没允许,谢序宁可以随时随地随便对他这样。


    方惜亭完全透|不过气,他没有力气,手指完全靠抓着谢序宁,身体才能站立。


    小猫儿抽着空地|喘,又怕被门外的人听见,憋闷的眼底|湿|红一片。


    直到谢序宁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水渍:“还没学会换气?”


    昨晚他们练习了很久,狗男人无师自通,上手的很快。


    就是自己,总觉得羞,始终回避,被动,怎么都学不会。


    方惜亭举着拳头轻轻打他一下:“我还没答应你。”


    哪有强吻之后就直接默认情侣关系的?狗东西都还没有好好追求过他呢!


    鲜花、烟火、烛光晚餐、定情信物。


    明明什么都没有……


    谢序宁看他埋怨,唇角轻勾,男人抓着猫儿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一遍。


    东西明明都有准备过,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又全都被破坏掉了。


    男人靠过去:“不答应,却抓我那么紧?”


    方惜亭垂眸瞧见自己紧拽住他的手,一下子急了,才不是他抓得紧。


    小猫儿跳起来,那时只是想推开他,可谁知道蹿得太猛,脑袋一下子顶|开谢序宁的下巴。


    男人捂着嘴,疼得闷哼一声:“唔。”


    他后退的步伐没控制住,背脊一下撞在门板上,传出“嘭”地声响。


    又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下子是当面传出来的,隔间外几乎瞬时鸦雀无声。


    方惜亭彻底呆住了。


    猫儿受了惊吓,不敢想象他这样和谢序宁从被锁住的洗手间的隔间里出去,会在支队里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简直无法面对。


    闭眼,绝望。


    倒是谢序宁镇静,男人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方惜亭那一刻无比依靠他,完全主动地贴过去,钻进他怀里,双手紧抱男人的腰身,把自己整个藏进他的身|体|里。


    谢序宁背靠隔间门,听见有人朝着他们靠近。


    门外的人疑惑敲门:“谁在里边儿?”


    谢序宁压着嗓音:“是我。”


    “谢,谢副队?”对方立刻弹开两步:“您怎么在这?”


    谢序宁拍拍方惜亭的手,示意他松开。


    男人打开门,把那猫儿完全藏在身后,自己走出去,又顺手将门带上。


    方惜亭立刻不动声色地二度上锁,并长长呼出一口“要被吓死了”的浊气。


    “马上8:30了,都挤这儿做什么?”


    “还不赶紧到二楼大会议厅里集合开会?”


    他的理由是现编的,会议是临时组织的。


    谢序宁很快把这些碍事的家伙们全部从洗手间里赶了出去。


    方惜亭耳朵贴在门板上,反复确认了很久,才把门锁打开,拉出一条细缝。


    他眼睛望出去,反复确认门外再没别人后,才一溜烟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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