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最终也没能太深入夜晚,服部平次按原计划就地睡了,在正式起床前醒了三次。


    第一次与其说是从睡梦中醒来,不如说只是被噪声打扰了入睡过程,一睁眼就看到踮着脚往门口走的林和悠,并在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旁观对方锁门关窗设置门阻和警示器,听他讲虽然他不觉得坏蛋同事会这么快来问候他不过安保措施还是有必要的,就是条件有限拦不住投毒扫射爆炸,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关西的名侦探随后重新躺下,睁着眼好半天都没重新酝酿出睡意。


    他第二次醒来时天似乎刚有点要亮,那只昨夜团在挂衣杆上的乌鸦已经完全清醒甚至躁动起来,硬生生把自己的主人折腾起来为它开窗,好让它飞出去玩。林和悠也困得不行,看见他扯被子捂脸先说了声“抱歉”,拉上窗帘的响声伴着后一句的“还早,再睡会儿吧。”透过织物。他伸出手随便挥了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不仅乌鸦回来了,工藤都拎着早饭出现了——服部平次发誓他不是被香味馋醒的只是刚好在这个时间醒来——而某些人又坐在桌边捣鼓什么。


    他坐在床铺上仰头看那头还是总显得有些乱的头发,愣了有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对方在做什么。


    又在那些天知道从哪拆出来的零件,说是昨晚只做了个简易的信号屏蔽器,现在更新一下版本,顺便备点道具以防万一。


    ……之后他得好好和伊达先生说说这家伙的问题。


    事后的算账计划不影响他此刻先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洗漱,回复完早起上课的和叶的邮件,回来后先问起工藤去哪儿了,得到可能是去回家长消息的答复,然后就翘着腿坐到刚从其他房间借来的椅子上。


    从这个角度只够他看到这个人的侧脸,其实并不能说和早矢仕凛完全不像,但看习惯了“原来”那张脸还是难免有些割离感。工藤之前和他解释过认出伪装状态的这家伙的方法,什么易容变装的破绽的,他现在无心思考这些,只是跟着自己的思路整理着他脑海里整个与「早矢仕凛」有关的档案。


    令他恼怒的那一部分是过去的几年里这个男人一直以虚假的身份来社交,早矢仕凛的名字是假的,熬夜游戏也很少有黑眼圈的面孔是假的。


    而与之对应的另一个事实是这家伙并不像影视作品描绘的那些变装特工那么专业,交叉参考来自伊达航和弘树的信息,他愿意相信(或者不如说是不愿意否认)在他面前这个人始终是真实的性格。


    这不能算互相抵消。


    不原谅他的理由:他持续多年为一个跨国的恶劣组织工作,直接或间接对社会造成的损失尚且没有明细整理,但依目前的线索来看,公诉状上的罪名恐怕需要不少文本量。


    可这些劣迹也存在另一面:伪装身份和加入组织存在被胁迫的因素,正在协助公安方面剿灭组织也因此才被保护转移在这里,而工藤认为是他为「多管闲事的小五郎」提供事件信息,间接阻止了一部分悲剧的发生。


    这当然也没得抵消,只能分别计算。


    坏的部分:他的思维方式已经异于普通人,对可能存在的危险有不同的判断和处理方式,譬如昨晚和现在,再加上他本身拥有的技能,让他有一定程度的潜在危险。


    好的部分:至少在目前看来他即使不安也不是会伤害他人的激进型,别的事件里乱来的普通人也没少见还比他难搞,警方绝对会重视并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况且还有他们这些朋友可以帮忙。


    坏的:也许他会因为保护措施再次被更换身份并断开原有的所有社交关系。


    好的:但至少意味着他能脱离这件事得到安全,况且事情也未必这样发展。


    坏:他还没有正式解释过、没有介绍过自己自己真实的名字。


    好:真正的脸倒是看到了,如果询问的话肯定会有答案。


    坏:他——


    大概是被注视令他不安,林和悠终于还是扭过头来,神情动作都在问怎么了。


    中断思考的服部平次干咳了一下,而后拖着椅子凑近去细看他手上的动作,后者于是就当作他只是在看操作而且被发现之后不好意思,抿嘴笑完过于体贴地调整了姿势,还附上了解说。


    “基本上随手就可以做,不过只能说是应急,用不了很多次。针对通讯状态的检测和干扰只是其中一种方式,时间充裕的话直接确认可能安装有相关设备的地方也是有必要的。严格来说关键可能是要随时怀疑自己有被追踪?”


    他有点想回“都在这个地方了还要怀疑这点吗?”,但还是忍住了,随口提起昨晚被他看见摊在桌面的被拆了后盖的手机。


    林和悠点点头表示那也算防止追踪的准备之一。


    他磨了磨牙,再次思考起过几天绝对要喊伊达航把这个管他是因为什么反正显而易见的焦虑且思维方式太不安的家伙押去心理调整的事,转移话题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就看到林和悠也忽然朝他看来,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在盯了他几秒之后慢吞吞地组织了下一句话。


    “这个话题不太好?”


    本人自己这么说就让他很难回复了。他总不能真的说“没错我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让我忍不住要想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又花费了多久”。


    “还是应该有你们不清楚的事情……不过危险的部分比较多,让他们知道我乱讲这些感觉会在事后挨骂。”


    即便他没有真的说出口,林和悠还是说了这样的话,说完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顿了一小会儿又重新朝他看来。


    “我是说、我很抱歉,对于很多事,从——”


    这家伙是凭本能在道歉吗?


    服部平次只觉得现在想气也气不起来,甚至还有点不自在,这么郑重虽然不能说错但他就是不擅长处理这个。


    于是他撇撇嘴又摆摆手,嘟囔着“要说也等事情解决以后”打断林和悠的发言。


    后者安静了几秒才回答。


    “之后应该会更忙。”


    意识到这句话让平次皱了眉,他又补充道:“定责判罚之类的,必要流程。而且你是不是快期末考了?”


    “区区考试如果能拦住我……我和工藤现在就不会是在这里了。”服部平次回道,随后转移目光瞥向桌面,回转了话题,“这个什么屏蔽器做完了?除了这个你还要做什么?”


    -


    林和悠闻声开始掏兜,为好奇的少年侦探解说每一项入选紧急装备包的理由和功效,未免遭到阿狗的打断,他的展示相当谨慎,以至于他的手越是往前伸,好奇的小鸟也越是往他手心探出脑袋,最后直接落到了服部平次的肩上,并与自家人类进行了几回合的抢夺攻防,最后成功叼走了一只镂空的金色小球,躲到远离人类的地方玩去了。


    服部平次看着林和悠比划起不知名的手语向他示意,他猜是在说那是特地为小鸟做的玩具。


    在小乌鸦重新产生别人的东西比自己的好玩之前,物资的检阅终于轮到几瓶显然是自己分装的溶液和粉末,为了更加生动地展示效果,林和悠还徒手捏了一片……一块面具碎片,声称贴上就能拥有欧式大鹰钩鼻。


    因为平次后仰以示抗拒,所以他之后放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总之就是这个用法,比普通的变装更有效但需要的工作量也多很多。”


    服部平次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随意伸展着,看着他顺手掏出镜子调整鼻尖,才说出下一句:“所以之前每次见你其实都贴着面具。”


    林和悠放下镜子看看他,想了想,扯掉了鹰钩鼻,摸着自己的鼻子回答:“确实……不过其实易容量很局限,不然我迟早闷出皮肤病。昨天没见你俩有反应,我还在想你们不该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啊。”


    “不,非要说的话这件事确实没那么优先,毕竟不用仔细比较也可以看得出来你既没改变体型也懒得修饰发型,连虹膜颜色都是一致的,换个对面容不敏感的人来看也许很容易认出你。”


    “这我要申辩一下。”林和悠干巴巴地接话,“我是真戴不进镜片。”说完这句好半天才憋出第二点,“天天穿塑型衣会累死的。”


    “难怪你不出门了,每次没提前和你讲就来找你你还都很不高兴。”


    “倒也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平次平静地哼了一声。


    林和悠只好嘿嘿笑笑,低头再利用刚刚那只假鼻子。


    服部平次看着他把那团东西揉回成材料,拎着刻刀划上纹路,问道:“所以这算你的特长?我记得你那些柜子上的摆件也有你自己做的,也这样做?”


    “是有一些共通的地方。”他晃了晃刀尖,“模型的话我会习惯性自己再打理一下,变装面具虽然是另一个领域不过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要做的事也差不多。”顿了顿他又嘀咕道,“好像只有你只见过早矢仕凛,新一君都还见过好几张脸。”


    服部平次:“……哈?”


    难道是出于不能厚此薄彼的心理吗?不,绝对是思路乱飞再不然就是纯粹想玩他,不然他怎么问得出“你要不要试试变装”。


    “——把你变装成新一君也完全没问题。”


    工藤新一进屋时正听见这一句,瞧见的就是林和悠拿着把刃尖冒出的刻刀凭空比划而服部只是面带嫌弃地看着,直到他出现才转来目光。


    他没有加入听起来与易容术有关的话题,也没有多闲话几句,径直朝前走去展示手机荧幕上的内容——


    「鸟取县内突发区域山火目击者称有疑似爆炸巨响目前火势已被控制」


    “是sns上先传开的消息,爆炸的真实时间先于这篇报道大约两小时。”他这样补充时间信息,目光扫过顿时神情严肃的好友和像是没反应过来的事件密切关系人,“考虑到时机和进程,我姑且认为那就是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


    ——那是乌丸集团污黑血液汇集的心脏、是黑衣组织密而不露的核心据点、是乌鸦的巢穴所在吗?


    被侦探们注视的林和悠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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