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三人就急急忙忙买票奔进多罗碧佳乐园。因为这里太大,他们又怎么都联系不上毛利兰和随行的江户川柯南,三人约定分头行动,一旦一方有发现,立即通知另外两人。
这里正在举办什么庆典,人来人往给萩原研二的寻人工作添了不少麻烦,他有些无奈地对着密集的人群叹息。
【本来想着什么时候能带弦鸣过来一起玩,没想到有机会来这里却是为了查案。】
花车游行,卡通角色站在高台上,呼之庆之、舞之蹈之,台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半长发青年的额角滑下细碎的汗珠,大脑里分析表情的区域高负荷运作,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嫌疑对象。
等等,那边的那些孩子,他在江户川柯南的身边见过!
是叫……少年侦探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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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锐的嗅觉让松田阵平捕捉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机敏的猎犬寻着气味不断追寻,终于在一处假山上看到一人持枪竞逐毛利兰与柯南。
那人他竟也认识,这些天看了太多案件资料,他几乎一眼便认出这是友成真。
一年前殉职的友成警官的儿子。
松田阵平直觉有些不对劲,但罪犯都已经拿着枪追人了,正义的警官断然没有迟疑退缩的可能。灵活的手指几乎是立即给明日香弦鸣和萩原研二去了消息,他看准一艘漂浮的小艇跳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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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
明日香弦鸣无声地看向玻璃窗外的霓虹世界,随着摩天轮舱室的升高,它们逐渐变小、变远,那些硕大而绚丽的标志物逐渐变成一个彩色的点,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半晌她才回头,与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对视。
“很热闹。”
风户京介,她昔日的师兄,这场闹剧的背后主导。
卷发的男人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温和,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微笑起伏。
虽然对这起刑事部的连环杀人案涉足不多,但几乎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明日香弦鸣便循着命运的轨迹知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人是会变的。】
风户京介是一个人来游乐场的,明日香弦鸣在搜查过摩天轮区域时遇到了他,旧日的师兄邀请她一起乘坐摩天轮游玩,她竟也答应了。
“真的有那么恨他吗?”
有那么恨一个无耻的小人,划破他手腕的同行,仁野保。
“因为没有办法原谅,于是我选择了这条路。”
风户京介的态度很平和,更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我被你治好以后,经过了漫长的复健,真是奇迹般的医术,我的手指灵巧度没有受半点影响……至少生理上是这样。”
“但我在走到手术台边,身处无影灯下时,却总会回忆起那阵突如其来的痛楚,痛楚后的茫然失措……我无法正常地接过护士递来的器械,因为总臆想着那把止血钳或是电刀会落在我自己身上。”
心理的应激是很难自救的,他顶着压力独自完成了手术,又一边自学心理学调整状态,但是无果。
直到他因为无法与人合作,耽误了病人的手术,差点给病人造成严重创伤,风户京介才惊吓般回神,彻底地意识到——他这个年轻的天才外科医生,已经不适合再从事这个行业了。
压力,压力,太多的压力,压力几乎要将他打败。而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在他无奈转行成为心理医生后,发现仁野保靠着关系又混回了心外科医生的职位,在某个不太出名的私立医院美滋滋地当着外科医生。
凭什么?
凭什么?
风户京介最后一次握住手术刀,不是为了救人。
他的刀染上血,不是为了救人。
他用着熟悉的手术刀,三号加长柄,二十一号刀片,不是为了救人。
他要杀人!
明日香弦鸣沉默地倾听着,无力感涌上心头,命运难以改变,她所付出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可名状之物在她耳边嬉笑。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什么也做不到。】
【你谁也救不了。】
……荒谬。
被仇恨裹挟的风户京介变得冷漠又自私,起码在她透过满天的霓虹灯望向自己曾钦佩过的师兄时,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忍着痛也要把患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两天不睡做完六台手术、所有空闲时间都在钻研医学文献的医者了。
好陌生。
【人是会变的。】
就像当年明日香弦鸣从一个普通医生变成末世猎手,风户京介也从一个天才医者变成了刽子手。
“心理医生也不错啊,友成真,那个可爱的年轻人,非常信任我。他自父亲死后,就恨上了警察。我只是在和他聊天的时候用上一点心理暗示,他就成了一把好用的刀,去清除那些可能查到我的人。”
至于用雨伞遮挡硝烟的手法,只是在聊天时不经意地启发,单纯又英俊的年轻人就照做了。
而风户京介会告诉明日香弦鸣这一切,不是因为信赖她,而是因为无迹可寻。
他的手段太过高明,以至于根本没有证据指控他,而当初杀死仁野保时不慎留下的一些痕迹,也随着当年调查此案件的警官一一死去而消失。
摩天轮不知不觉升到了最高点,两人同时缄默,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当站在至高点时,那些欢声笑语就再难传入他们耳中。
“今天友成真会被抓捕,他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但他已经化作仇恨的燃料了。”
警方的介入是风户京介所能预料到的,他并没有彻底失去他的左手,于是他的心态也并没有那么急躁,足够让他冷眼旁观,面对这场闹剧。
明日香弦鸣喉头发烫,表明上却平静而冷淡。
“那你呢?师兄,你也被复仇的火焰灼烧了吗?”
卷发的男人露出了那种极富亲和力,又极度虚伪的笑意。
“不然风户京介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那个热忱的灵魂消失了,他刚愎自负、他自私冷酷、他只爱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着,是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的交替来电,越接近地面,明日香弦鸣越能听见警笛的嘶鸣。
友成真大概已经如他所料,被警方逮捕了。
或许江户川柯南出了一份力,毛利兰使了一份劲,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搭了一把手,少年侦探团也发挥了什么作用,总之持枪在人群中游荡的暴徒,终于被抓捕归案。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能考上东大,年纪成为最优秀的外科医生的人,智商必然不会差。
而此时此刻,这个愚弄了大半聪明人的家伙,又露出了那种极为苦涩,又极为虚假的笑意。
“仇恨的火焰烧到这里,就到此为止吧。”
这是来自一个快要被复仇燃烬的人的劝告,因为可以预见的,在她的复仇完成之时,她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绿眸的师妹,对她的师兄一字一句道。
“师妹,你现在还在当外科医生吗?”
良久的沉默后,明日香弦鸣摇了摇头,“我不是医生了。”
“原来这条路,我们谁也没有走到底。”
摩天轮落地了。
风户京介只是微笑地看向她,不再言语。
————
“喂,你又跑哪去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松田阵平一见面就抓着明日香弦鸣的肩膀来回扫视,确认她没事后把她骂了一顿。
“我很担心你,”青年浅紫色的下垂眼楚楚可怜,“我和小阵平都很担心。”
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谴责她。
不妙的开端如果不及时阻止,会发展为可怕的灾难。
被两人围在中间的绿眸女性露出了脆弱的神色。
“如果可以的话……阵平、研二,能抱一抱我吗?”
即使知道这个可恶的家伙在示弱、在撒娇,但在场的两人显然无法拒绝她。
于是青年们一个依偎在她的身前,一个依靠在她的背后,他们的身体温暖而可靠,他们的灵魂炽烈而深刻,他们是世界上最棒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至少我改变了他们的死局。】
【至少我做到了扭曲命运的河流。】
【至少我挽回了他们的生命。】
耳畔那些意义不明的狂笑声淡去了,明日香弦鸣觉得身体又有了一点力气。
“刚刚……遇到什么了?”
是松田阵平,克莱因蓝的眼眸满是对她的担忧,焦急又找不到着力点的模样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与他身旁噫噫呜呜的下垂眼大型犬一个样。
“遇到了让我有些难过的事,一个卷发的小男孩松开了手,让那只赤红的、发着光的气球飞走了。”
萩原研二狐疑着,“虽然从表情上看没有撒谎,不过下次找借口的时候,还是选个可信度高一点的吧。”
“想玩气球就直说嘛,”不知道何时消失又出现的松田阵平,手里抓了一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气球,不由分说塞进了明日香弦鸣手里,“要找回童心的话,我也不会笑你幼稚。”
“……虽然但是,这个颜色好像鬼火诶。你的审美还是那样,我又想起了之前去游乐园玩时你往我红色帆布鞋上系的荧光鞋带。”
明日香弦鸣完全没有被他的行动力感动到,反而面不改色地开始吐槽,让松田阵平有些郁闷。
“爱要不要,不要扔了。”
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你要是真敢扔我会非常难过】的模样,明日香弦鸣忍俊不禁,将那荧绿鬼火的气球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在一旁看乐子的萩原研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嫌弃了?”
“没有没有”,她猛摇头,态度诚恳,“大人,我哪里敢,这可是我的初心。”
虽然她的初心早就随着世态炎凉涣散,危机四伏的末世中一松手就松手飞走了,但现在……
“现在我的心系在了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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