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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3


    走在幽山小径上,大概是因为病好了没有多久,林三春走了一半就慢了下来,萧琞便放慢脚步,牵着林三春的手腕,一边低声说话:


    “……所以明日,孔单就可以离开幽山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有个问题,神策军是怎么去东洲的?”


    “分成十个小队,用不同的方式,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皆可,这也是一种训练。”


    林三春一听,歪头想了想,提了一个建议,“那不若加一些小任务?”


    “小任务?”萧琞一边问,一边顿下脚步,看了眼左侧,有个大人之前让孟居易建造的石桌藏在大树后,便牵着林三春朝石桌走去,一边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宝藏任务?”


    “那可不成,宝藏任务太大了,我的意思是,可以让他们玩捉迷藏呀。比如说第一队去捉第二队,被抓的那一队就给第一队洗袜子,嘿嘿。”


    萧琞听着,眉眼染上了笑意,点头,“这倒是有意思。”


    “还可以给他们路过的府衙偷偷散发消息,说他们是盗贼,发动府衙去捉他们,只要他们一个被捉,就全队失败!”林三春又提了一个,嘿嘿笑着,很是嘚瑟,“我以前常和我侄子们这样玩,他们每次都被抓,太笨了,回去后就被哥哥们罚跪祠堂了。然后他们就哭唧唧的求我给说情,哈哈哈!”


    萧琞牵着林三春坐下,接过后头林澜递过来的水葫芦和茶杯,一边打开水葫芦,倒了一杯,递给林三春,一边带着笑意问道,“大人是怎么赢的?”


    “我有澜澜和阿财啊,他们有武技,可以帮我捉人,最重要的是我那两个侄子太笨了,每次都被我猜到躲在哪里。”林三春笑容得意。


    萧琞看着林三春,眉眼不自觉的温柔。


    ****


    锁村广场饶了一圈,摆摊的美食摊子,林三春看得口水直流,但可恶的萧琞只准他喝杯桃子汁,他干脆端着桃子汁去找裴老太太聊天了。


    萧琞便看着他去找裴老太太了,示意林澜守着,转身慢步去了议事堂。


    林三春看着裴老太太一边晃着摇篮,一边喝着桃子汁,看着摇篮里的白嫩嫩的娃娃,小声开口,“他乖不乖?”


    裴老太太笑着点头,“还好,大人这两日可好?”


    林三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好着呢,脸色好多了,孙太一天天过来给我问诊把脉的,他也说我恢复得挺好的。”


    林三春说完,看向白嫩嫩的娃娃,想了一下,小声问着,“萧琞出声的时候您见过没有?”


    裴老太太一愣,随即笑着也小声回答,“见过的,白白粉粉的,那时候就可以看出是个好看的了。”


    林三春笑着点头,看了眼摇篮里的小娃娃,若有所思的低声开口,“萧琞若是能够成家,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很可爱。”


    裴老太太笑笑点头,但又意味不明的开口,“但我看萧公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血脉传承了。”


    林三春眨眼,对上裴老太太笑意满满又意有所指的眼神,默默的低头喝着桃子汁。


    ******


    议事堂里,针对接下来的计划章程商议一番后,众人各自领着自己的一份任务回去。


    沈平之和范显留了下来。


    范显翻着手里的册子,都是各地州府以下官员的名单,且附带详细的家世背景科举名次,以及任职官职履历,显然不是最近刚刚做的,应是宗主早早就安排人做的。


    宗主果然是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大人这几日休养,荆棘镇的事,你上点心,若是有实在无法抉择的就来寻我。”萧琞说道,将手里的册子递给范显,“看到曹兵和何老才的话,让他们来寻我。”


    范显恭敬接过,打开一看,心头一惊,这份册子上也是州府以下官员名单,但应是之前的一份,且这份名单上,官员名字后有留,杀,等字样。这是……宗主之前提过的计划?


    “这是两年前的,你拿去做些参考。”萧琞语调缓慢淡淡的说着。


    范显回过神来,忙躬身恭敬拱手应下。


    范显捧着两份册子,心头复杂的走出议事堂,恰好迎面王佑仁走来,便顿住了脚步。


    王佑仁笑着拱手,“范老,可见大人?大人是不是也在议事堂?”


    “宗主在,大人应是在裴老太太那里喝茶。”


    王佑仁点头,转身要去寻,但见范显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复杂的,便又顿住脚步,低声开口,“怎么了?”


    范显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和王佑仁一起朝前走去,一边长叹一声,“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子真的很好。”


    王佑仁不解,随即又笑道,“那是,还好大人来了幽山,不然我这个手大概早就废了!”王佑仁晃了晃他自己的右手。


    孙太一曾经说过,若不是大人来了,给他们治病,他右手怕是真的要废了。


    范显点头,抬眼看向不远处,就见不远处的广场一角,他们要寻的大人正在和角角他们玩吹泡泡,笑容散漫又透着几分得意的,似乎捉弄了闹闹和默默,开心的大笑。


    “……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啊……”范显低声喃喃的说着。


    王佑仁看向范显,范老今日的感慨特别多!


    “其实,大人没有来之前,我们这些人,都是做好了随时死在幽山的准备了。”王佑仁说着,语气很随意,“以前幽山有很多罪恶深重的犯人,后来那些犯人一个一个的消失了……何老才他们都知道,却谁都不敢去提起。可知道为何?”


    范显一怔,为何?


    “宗主那时候很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杀人,他杀人的手段很不好,有时候还会带着暗谷里的暗兽,就是那条大蟒蛇出来吃人。……后来便有了幽山吃人的传闻……这件事,幽山的人都知道,何老才他们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宗主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印象……毕竟他杀人的时候都是挑那些罪恶深重的犯人,对我们这些旧人,他看都不看一眼……”说到这里,王佑仁自嘲一笑,“那时候,我们这些人都知道,大概沈平之,谢羽舒,孔单,孙太一……是对宗主来说比较有用的人,宗主应该会留着,但其他的人怕是早晚要死在宗主手里或者那条大蛇……”


    范显脸色微微一变。


    “范老,你们来的时机真好,没有经历过那段幽山最可怕的时候。”王佑仁说着,看向不远处已经蹲在地上和几个小孩玩石头的林三春,“……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候,宗主在好起来,幽山也在好起来了……”


    范显慢慢点头,顺着王佑仁的目光看去,低声开口,“所以要保护现在的一切……”


    “是的。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大人也没有追查过那些人消失的事,何老才他们也不提,那就不说了。”


    “好。”


    *****


    议事堂里,萧琞将另一本册子递给沈平之,开口说道,“这是户部十年来的税赋账册,到年末,你要将近十年的税赋账册清理清楚,这是类目册子,从明日开始会有人给你账册,你可以在锁村寻人与你一起完成。”


    沈平之接过,恭敬应下。


    “平之,另外这是关于税赋修改的章程,你与范敏德,崔平几人看看,不需要马上回复我。可边看边修改,待大人来寻你们了,再提。”萧琞说罢,站起身。


    沈平之接过,看了看,有些讶异,随即带着几分讶异的低声开口,“宗主……那我们也是要如同田亩分配一样,推行各地?”


    “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先做好准备,若是一切如我所预计,那么后年可开始推行。”萧琞说道,慢步要朝外走去。


    沈平之躬身拱手,看着萧琞慢步离开的背影,心里头有些复杂,又松了口气,他以为……该是血雨腥风的,一切准备就绪了不是吗?但,好像变了……或许这样一来怕是会更加麻烦更加辛苦。


    沈平之慢慢的攥紧手,但至少,至少比之前好不是吗?


    ******


    广场边,林三春坐在崔娘子的摊边,比划说着他想要的繁杂的小裙子。崔娘子认真听着,还时不时的拿笔画画,给林三春看看是不是他想要的样式。


    王佑仁寻过来的时候,就听林三春笑嘻嘻的说着,“对对对,露出小蛮腰!”


    王佑仁看了眼林三春握着的木头萧萧的腰,额,的确是小蛮腰。


    “大人,急事!”王佑仁看了眼,就马上转开头,严肃的说着。


    “嗯?什么事?”林三春咬了一口南瓜糕。


    “是画中事,您说的要画的那个故事,我觉得可以再加一个场景,就是地府归来的那个不是有奈何桥吗?我们可以再加一条忘川路!然后,这样……”王佑仁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林三春听着认真,听完了,点头,“成啊。可以啊。”,说完又疑惑问着,“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增加场景而已,干嘛急急跑来寻他?


    王佑仁松了口气,笑道,“羽毛一直跟我说这样不行,但我觉得真的可以这样画。”


    林三春明白了,笑道,“那你和谢羽舒一人画一本,我两本都印!到时候让大家投票看看,大家最喜欢的是哪个版本的!”


    王佑仁眼睛一下子就灼灼发亮了,站起身拱手,“好,大人,我这就去和羽毛说!”


    王佑仁随后恭敬告退。


    这时候崔娘子已经画好林三春想要的小裙子,吃完南瓜糕的林三春看着小裙子,眼睛一下就笑弯了,“好!就是这样的!”


    崔娘子轻笑了起来,看着林三春,柔声问着,“可是天极最近惹恼大人了?”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什么事……你别担心。”


    “嗯,我不担心。”崔娘子说着,笑容温柔。


    萧琞这时候已经寻了过来,先是对崔娘子躬身拱手唤了一声,“小婶婶安好。”


    崔娘子站起,笑着点头。


    随后萧琞便伸手很是自然的牵住林三春的手腕站起,一边语调柔和低沉,“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林三春便朝崔娘子点头笑着示意,由着萧琞牵着他的手腕,慢步离开。


    走入幽山小径,头顶上的茂密绿色遮盖了有些炎热的天空,风中有些淡淡的凉意,很舒服。


    林三春放慢脚步,萧琞便也跟着放慢脚步。


    “萧琞,你想要孩子吗?”然后,林三春就忽然开口问着。


    萧琞一怔,随即侧头看向林三春,眉梢拧起,“大人,这是何意?”


    “裴家的小孩子很可爱哎,胖乎乎的软软的,咿咿呀呀的,真的很可爱。”林三春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就是想着你小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子,可爱极了那种,裴老太太说你小时候比他家孙儿还可爱呢。大家都争着要抱你。”


    萧琞眉梢微微抚平。


    林三春继续说着,“然后我就想着你若是成家,生的小孩一定也是很可爱的……”


    “大人呢?”萧琞低声问着,“大人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我的话,不太想,我肯定养不好。我自己都养不好我自己,还是算了吧。”林三春说着,晃了晃被紧紧扣住的手,“萧琞,我猜你也不想。”


    萧琞微微点头,眉梢还是微微凝着,他垂下眼,没有说话,继续牵着林三春朝前走去。


    林三春眨眼,嗯?萧琞被他的问题搞得不高兴了?


    ****


    用完午膳,散步绕圈圈的时候闲聊谈论税赋的事宝藏任务的事……


    闲聊完毕,喝了三杯药茶,就开始小憩。


    林三春躺在躺椅上看着为他盖着披风的萧琞,一半的脸俊美极了,一半的脸却是狰狞疤痕,可即便是这样,也已经难掩谪仙风仪了。


    “萧琞……你不高兴了。”林三春打了一个呵欠,毫不客气的指出来,“因为小孩子的问题吗?”


    “我不会有自己的血脉,也不想要,我也不会让大人拥有自己的血脉。”弯着腰仔细掖了掖披风的萧琞抬眼,看着躺椅上的林三春,语调缓慢低沉,透着执拗。


    林三春愣了一下,弯腰抬眼的萧琞眼眸浓黑,深幽阴冷,似乎压制着什么。


    ——果然萧琞就不是温和的人嘛。


    林三春想着,但又觉得很无语,“我说过了,我不想要小孩子啊。”


    萧琞应了一声,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语调放缓放柔,“睡吧,大人。”


    林三春就懒懒的挥手,随后沉沉睡去。


    萧琞静静的看着林三春的睡颜,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直起身,走到一旁,继续批阅公文书函,一边煮水。


    角落里的林大福悄然上前,放下今早收到的唐家老太爷送来的信件。


    萧琞拿起,看了看,低声吩咐道,“冯典回来了没有?”


    林大福一愣,随即摇头,小声开口,“小的去寻一下?”


    “嗯。”


    林大福便悄然退下,匆匆去寻冯典了,走在荆棘镇的路上,林大福悄然叹气,他家的公子啊,压根就还是不明白……


    萧公子说的——“不会让大人拥有自己的血脉”压根就不是想不想的意思。是绝对不会让公子有自己的血脉!


    而公子是没有听出来吗?还是装傻?


    林大福站定,思索了一下,哎,罢了,装傻也是对,那种情境下,不装傻的话,怕是又会和萧公子争执了。


    “阿福!!!”忽然,林澜急急的声音传来。


    林大福转头看了过去,神色凝重了起来,林澜可从来都不会这么着急,一般这么着急,就是出事了!


    “怎么了?”


    “冯典被抓走了!”


    “啊?!”


    第132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4


    于是小憩了一半的林三春醒了,一边喝着萧琞特意泡的茶提神,一边听着林澜简单扼要的讲述:


    “……我从忘川路出去,就撞到了金来多,金来多说是从娘子派人急急传告的,说是看见冯典被明家的护卫给抓走了。”


    “就这样?”林三春问着,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其他了?明家抓冯典干嘛?确定了,真的是明家吗?”


    林澜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些无措,他也不是很清楚,是金来多让他马上禀报公子的!


    被召来的曹兵拱手请示,“大人,我去寻!”


    何老才也在一旁急急开口,“大人,不若我也一起去?”


    “现在还不能去寻。”林三春开口说着,眉头皱起,“要等晚上,你们要装作过了幽山闭门时间冯典依然没有回来担心冯典再去寻。”


    曹兵和何老才都齐齐点头,“是。”


    “如果真是被明家抓去的话……”林三春转头看向一旁的萧琞,“是为了赤焰卫?”


    萧琞点头,低沉的声音缓慢开口,“除了赤焰卫,没有第二个原因了。如此,冯典暂时无碍。但恐怕会受些皮肉之苦。”


    “受皮肉之苦不怕,就怕明家会杀人啊。”林三春叹气,“这点是我疏忽了,我不该让冯典离开幽山去外头办事的。”


    “大人若是不让冯典离开幽山,只怕明家会直接冲到幽山来抓人。”萧琞低沉的声音冷静说着,“且这不是大人的疏忽,冯典是明家血脉的事,也就冯典自己知道,明家会知道怕是当初冯典的父亲去寻明家人的时候留下了痕迹被明家查到了。”


    “那么……如果冯典不承认,只要冯典不承认他是明家血脉,明家那边会放人吗?”林三春思索着,站起身,对曹兵严肃说道,“你明日去寻冯典,要很不耐烦的找,一边找,一边说是幽山的司监官依赖冯典这个下属,如今找不到冯典了在发脾气……找人的时候留意一下明家人会不会跟着你。”


    曹兵神色凝重严肃的应下。


    “还有,赤焰卫队现在何处?明城玉呢?”林三春看向萧琞问道。


    “赤焰卫在江州,明城玉已经返回北地,此番冯典一事应是上京明家的自作主张所为。”萧琞说着,语调依然低沉平静,“大人,若是要明家放人,只怕要声东击西才可。”


    ******


    入夜后的上京,依然喧嚣繁华。


    从娘子步伐摇曳,抬手慢慢的抚了抚头上的花簪,又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路上不时和这个搭几句话,和那个说几句,有人和从娘子调笑,“从娘子,打扮的这么好看,今天晚上是愿意陪我咯?”


    “哎呀,少来啦!你都定好了柳儿了,还来骗我!你个死相!”从娘子娇嗔着说道。


    客人哈哈大笑。


    从娘子的装扮很是艳丽,虽然似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老态似乎掩饰不住,客人打情骂俏的不少,但几乎没有人会点从娘子,毕竟宝月楼中比从娘子漂亮娇嫩的可多着呢。


    从娘子就这样慢悠悠的一路调笑,一路招呼的,穿过宝月楼,转入后院,踏入训诫院中。


    踏入训诫院后,从娘子的脸上拿浮夸一般的调笑表情就立即收了起来,她快步穿过训诫院,走入角门,角门打开,外头阴暗安静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坐着的驾车人,一身黑色袍服,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是黑色的,只露出眉眼,眉眼极为好看,一片平静。


    从娘子呆了呆,有些困惑,随即神色凝重的上前,微微做了一个福礼,“客人,可有花令?”


    “有,牡丹花令!”伴随着温润好听的声音。马车帘子拉开,露出一张俊秀白皙的脸,泛着散漫的笑意。


    从娘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上前,又做了一个福礼,“公子安好。”


    “这是萧琞,他现在是我的车夫,护卫,从娘子,我今日让阿福来寻你,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从娘子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纸张,递给林三春,“公子,都在这里了,公子要寻的各户人家的地址都在这里了。在半个时辰前,小红花那边送来的消息,冯典被关在明家祖祠的后屋。”


    林三春点头,翻了翻手里的纸张,低声说道,“好,这两日你就装作无事发生,若是明日有什么流言蜚语的,你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即可。”


    从娘子恭敬点头应下,随后又迟疑的低声开口,“公子……冯典……他不会有事吧。”


    林三春一愣,看着从娘子眼底深处的关切和焦虑,恍然了一下,对哦,从娘子也是从幽山走出去的,她似乎比冯典小两岁。于是,林三春安抚一笑,“放心,没事,你家公子要救的人可从来没有失过手。”


    从娘子重重点头,对的,公子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大人,该走了。”马车前驾车的萧琞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


    林三春就对从娘子笑了一下,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的朝前方驶去。


    “大人,时候尚早,我们先去寻老太妃?”萧琞低声问道。


    “萧琞,那我们先走慈恩寺,老太妃从平亲王出事后,就一直在慈恩寺中。”林三春坐在马车里,借着角落的夜明珠的光,翻着手里的纸张,一张一张的看着。


    “嗯,大人,我放在里头的药茶你喝了吗?”萧琞问道,一边稳稳的驾着马车。


    慈恩寺在上京的西面,是唯一在上京的寺庙,并不是皇家寺庙,听闻是李家修建的庙宇。


    林三春一边端着药茶喝着,一边嫌弃的说着,“喝啦,待会我出面就好,你就是个车夫,护卫,记着啦!”


    萧琞眉眼泛起无奈笑意,他提出声东击西,大人在了解后,就立即表示他要亲自来完成,他的意思是由他自己来,没想到大人却坚决不肯,说是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且冯典是他的下属,他这个上司本来就该出面。


    “我知道,待会我保证什么话都不说。”萧琞语调柔和的说着。


    林三春哼唧了一声,都说了,让林澜和他一块来就好,萧琞非得要亲自陪着他来,还说什么不让他陪着来,他马上就越狱去!


    ——居然敢威胁他!


    他决定了,回去后就给木头萧萧穿那套小蛮腰的裙子!


    马车稳稳的在慈恩寺的角门停下。萧琞上前敲门。


    很快有个老侍者出来了,萧琞没有说话,递上一块玉佩。


    老侍者疑惑接过,微微躬身拱手,便关上角门,匆匆进去禀报了。


    林三春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向背负双手站在角门前的长身玉立的萧琞,趴在窗口,好奇问道,“你给的是什么?”


    萧琞侧头看向林三春,眉眼泛着笑意,“大人聪慧,猜猜看?”


    林三春翻了个白眼,“我笨的很,不猜!”


    说完,林三春就立即放下帘子。


    萧琞眉眼舒展,浓黑色的占据了大半瞳孔的眼眸幽深柔和。


    这时角门开了。一身形微胖圆润的褐色衣服的老妇人匆匆走了出来,迟疑的看向萧琞,手里紧紧的握着玉佩。


    萧琞垂眼,拿过玉佩,抬手示意马车,低沉的声音缓慢开口,“大人,老夫人来了。”


    马车里的林三春拉起披风,下了马车,看向站在角门的老夫人,微微拱手,“老夫人安好,打扰了,夤夜来访,有事相求。”


    老夫人似乎有些疑惑,怔怔的看了眼萧琞,见萧琞不知何时站在了这个从马车下来的青年身后,而这个青年面容俊秀白皙,眉眼干净明亮,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相求何事?”


    “请老夫人动一动李家的力量,明日朝堂上,状告明家谋害平亲王一事!”


    老夫人呆了呆,随即低声开口,“此事非同一般,老身为何要应许你?”


    “为平亲王的命途平安,也是为李家未来平安。”林三春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老妇人,“江州平亲王失踪一事,都在这里,老夫人细看,看后再做决定。”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却是递给身后的老嬷嬷,然后上前一步,看了眼垂眼背负双手站着的萧琞,低声开口,“即便你没有说出任何理由,老身最后也会答应你。但……你的名字可否告诉老身?”


    林三春眨眼,随即一笑,“浙州林三春。”说罢,林三春转身走向马车,萧琞紧随其后。


    老夫人呆了呆,急急上前两步,“那,那你身后的这位?”


    林三春站在马车上,笑着拍了拍萧琞的肩膀,“他是我的车夫呀。”


    萧琞对着老夫人微微点头,跳上马车,驾车离去。这辆素朴的马车慢慢的溶入夜色之中。


    车,车夫?老夫人惊异茫然,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不见,她身后的老嬷嬷上前,低声开口,“主子,您看……”


    “传信,明日朝堂要有一场好戏。”


    “是!”


    *****


    溶入夜色的马车慢慢的停在了一巷子里,左侧这户人家的庭院不够宽敞,角门紧闭。


    林三春掀开帘子看了看,啧啧两声,对已经走到角门的萧琞说着,“要不是小红花查出来的,还有你那边的消息,我都不敢相信,同是明家的,怎么这堂堂户部侍郎明昌华是住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萧琞低声开口,“明昌华为人暴躁,执拗,偏又是明家会读书的人,他从科举入仕开始,就是靠着他自己,明家二房想助他一臂之力,被他臭骂了一顿,他是三房嫡系,与明正峰一脉关系比较亲近,他有野心,但是他极为厌恶明贵妃这一系的人。”


    林三春听着,若有所思的点头。


    萧琞敲门,有门房出来,萧琞摸出手串放到门房手里,一言不发。


    门房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做礼,随后匆匆的进去。


    “你放的是手串?”林三春跳下马车,眼睛亮亮的凑前问道。


    萧琞低头,眉眼一片笑意,“大人聪慧,猜猜看?”


    林三春哼了一声,正欲开口,角门开了。


    一瘦削中年人匆匆出来,见萧琞,似乎呆了一下,眉眼有些激动,正欲上前,萧琞却是抬手拿过中年人手里的玉串,抬手示意林三春,低声开口,“先生,这是我家大人。”


    林三春站直,笑着拱手,“先生安好,夤夜来访,打扰了。”


    中年人——明昌华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三春,又看向已经一步退到林三春身后的萧琞,不解迟疑后,拱手,“不知这位公子是?”


    “先生,在下浙州林三春,有事相求先生。”林三春拱手笑道。


    “公子请说。”明昌华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疑惑的看向林三春身后的萧琞,萧琞背负双手,微微垂着眉眼,面具遮盖了他的脸。


    “请先生于明日朝堂上发起对明家二房当年迫害明家正房的弹劾!”林三春说罢,摸出袖子里的薄薄的册子以及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这是明正峰当年留下的血书,以及辛苦搜集来的证据。”


    林三春待明昌华接过,再次拱手,“做不做在于先生。告辞。”


    林三春说罢,转身便上了马车。


    萧琞对明昌华微微点头,转身便也上了马车,驾着马车慢慢离去。


    明昌华捏紧了手里的册子和那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紧紧的抿着唇,看着远去的马车。


    ****


    远去的马车里,林三春坐在马车口,咬了一口软糕,就喂驾车的萧琞吃一口。


    萧琞吃了两口,就微微摇头,低声说着,“大人自己吃。我不饿。”


    “我知道,你快成仙了嘛。成仙了也得吃饭!”林三春说着,又拈起一块软糕喂到萧琞嘴边。


    萧琞垂着眼,咬下,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舔了一下林三春的手指。


    林三春唰的一下脸红,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慢条斯理的吃着软糕的萧琞一眼。


    萧琞眉眼泛着笑,慢慢的驾着马车前进。


    “萧琞,接下来的是吏部尚书文鼎?”林三春翻着手里的纸,问着,“文家真的是很低调了,好像就一个文鼎做官?其他人呢?”


    “文家本是武事传家,但在三十年前,文家一门七子战死东洲,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后来文家人就不再习武,只准读书,但在十年前,文家人中还是有人走上了沙场,但他们怕被文家族老知晓,就变易姓名,如今这几人有的在东洲,有的在北地,有的在神策军中。”说到此处,萧琞顿了一下,“神策军的一营中就有文家人。”


    林三春恍然,“所以,今晚你说最容易的便是文鼎,就是这个意思?”


    “文鼎为人精明,隐忍,他是当年文家二房嫡子,文家正房嫡系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是他抚养长大,也是他暗中教他习武,支持他弃笔从戎。他自己的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一个,其他的如今也都在各处战场中。”


    说话间已经到了,角门处,萧琞依然是摸出身上的东西,林三春趴在窗口看着,这次还是手串?


    很快,一老者匆匆出来了,见萧琞,便很激动的要跪下,但萧琞抬手拦住,随后朝已经下了马车的林三春示意,“老先生,这是我家大人。”


    老者——文鼎有些错愕,看向笑吟吟的林三春,拱手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老先生安好,夤夜来访,打扰了,在下浙州林三春。有事相求。”林三春直接开口说道。


    文鼎一怔,随即见萧琞退后一步在林三春身后,背负双手淡然而立,便拱手说道,“公子请说。”


    “明日朝堂上,请老先生提一提吏部往年的点墨金一事。”林三春拱手说道。


    文鼎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的看向林三春身后的萧琞,见萧琞垂眼而立,便低声开口,带着几分迟疑,“公子,可这是为何?”


    “明家抓走了我的下属冯典,冯典是明正峰嫡外孙,不论是从道义,还是从我这个上峰而言,我都不能坐视不管,明日朝堂会很精彩,老先生只需说该说的话便是!其他的无需多管。”林三春说罢,再次拱手,便转身上了马车。


    文鼎一听,忙急急开口,“那,那冯典,冯典要怎么救?公子,也许我可以帮忙?”


    “老先生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林三春一笑,在马车上拱手说道。


    林三春说罢,便转身进了马车,萧琞驾驶着马车缓缓走入夜色之中,文鼎看着那素朴简单的马车融入夜色,攥紧了拳头,神色慢慢的坚定了起来。


    第133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5


    马车继续行进。


    马车里的林三春翻着手里的最后两张纸,一边皱眉开口,“萧琞,剩下两个人,我们是先去皇陵那边,还是先去郊区?一个东,一个西哎。”


    “去皇陵。”驾着马车的萧琞低声说着,此时夜色更加深沉,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即便上京从不宵禁,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人了。


    林三春便将两张纸收入袖子里,看了眼窗帘被风吹起后露出的外头的景象,很安静……然后这一路,他们基本都没有遇到巡视的?


    “萧琞,你对上京的巡防路线很熟悉嘛。”林三春小声说着。


    “嗯。”萧琞应了一声,没有告诉他家大人的是,今晚,还有影乙等人在上京各处弄了一些有趣的“麻烦”,一来转移视线,二来也是趁机布局。


    马车行进的速度平稳又快,林三春偷偷打了一个呵欠,这个时间点他早就该睡了。


    萧琞侧头看向马车,低声开口,“大人,不若最后两个人我来?”


    “不用!”林三春喝了一口药茶,提提神,一边笑说着,“你得继续保持神秘!你可是我的大杀器!”


    大杀器?萧琞弯弯嘴角。


    萧琞加快速度,然后,马车终于稳稳停在皇陵的角门。


    萧琞下了马车,看了眼四周,抬头看向角门上空,林三春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萧琞摸出玉佩就这么的朝角门上空抛去。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看着虚空中的玉佩被一人握住,这人黑衣蒙面,接住玉佩后,便落地,朝萧琞跪地伏首磕头,随后又拱手,转身瞬间消失了。


    “天鹰卫的暗卫一支,直属于萧氏宗族族长,只听从族长号令。”萧琞转身对林三春低声解释着。


    “他们对你很恭敬。”林三春小声说着。


    “大概吧。”萧琞漫不经心的说着,拉了拉林三春的披风,拉紧,又将兜帽拉了上来,好好的盖住。


    林三春仰头,疑惑,刚刚见其他人的时候也没有拉兜帽啊。但林三春也没有问,萧琞的浓墨一样的眼睛里细细的一圈暗红,幽深暗沉得很,眉眼间透着专注。


    而,角门传来匆匆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一披头散发的老者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先是目光急切的看了看林三春,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萧琞,最后,目光紧紧的盯着萧琞,上前,哑声开口,“你,你……”


    萧琞伸手抽走了老者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抬手示意林三春,“这是我家大人。”


    老者愣愣的看着萧琞,眼神迟疑又茫然,随后慢慢的看向林三春。


    林三春上前一步,萧琞退后一步,负手而立站在林三春的身后。


    林三春拱手,“老人家,夤夜来访,打扰了,有事相求。”


    老者又看了看萧琞,慢慢的看向林三春,暗淡浑浊的目光慢慢的锐利了起来,哑声开口,“你是何人?”


    “浙州林三春,烦请老人家明日上朝堂,以萧氏宗亲族长的身份,为平亲王被谋害一案主持公道!”林三春直接拱手说道。


    老者一怔,随即眯了眯眼,看着林三春,兜帽遮住了眼前青年人的脸,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青年的说话的声音,好听温润,且最重要的是,青年背后站着的这个人……


    “你的目的?”老者哑声问着,神色平缓了下来,“我答应你,但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明家抓走了我的下属冯典,身为上峰,我必须为我的下属出头,为朋友,我不能眼见我的朋友落难而无作为,为道义,我不能让当年平定北地的明正峰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就此消失!”林三春说道,微微拱手,“老先生,多谢了。”


    说罢,林三春转身上了马车。


    萧琞随即也跟着上了马车。


    老者呆了呆,随即忙急急的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萧琞的手腕,带着几分急切哽咽,“殿,殿下……”


    萧琞沉默的一点点的掰开老者的手,随后驾着马车消失于夜色之中。


    老者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渐渐消失的马车,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身后有人轻步上前,低声开口,“老族长,这是好事啊……殿下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


    老者擦了擦眼眶,慢慢点头,哑声开口,“准备准备,明日,我上朝!”


    “是!”


    ****


    从东到西,横穿上京。


    而此时夜色早已深沉,上京的大街空荡荡的,唯有他们的马车塔塔塔的声音。


    马车里,林三春喝了一杯药茶,就摸出枣子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提神也勉强可以了,还差最后一个人了。


    林三春摸出枣子,开口唤了一声,“萧琞!”


    驾车的萧琞侧头,就被塞了一个枣子,萧琞眉眼泛起无奈的笑,慢慢的嚼着,是裴家老太太的手艺?他吃不出味道,但这个软硬程度,应只有裴家老太太了。


    “刚刚那位,喊你殿下?他认出你了。”林三春说着,带着几分不解,“萧氏宗亲族长不就是一个摆设,他明日上朝有用?”


    “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暗卫,萧氏宗亲族长一辈子都只能住在皇陵中,守护祖祠,若无事关萧氏生死存亡的事,他们不能离开皇陵。”萧琞淡淡的说着,“他是高宗帝的亲弟弟,弱冠成年后,就自请入皇陵,此后极少出来,我来皇陵祭拜,常常与他喝茶聊天。”


    “你出事的时候,他有没有出来帮你?”林三春小声问道。


    “那自然是没有的,他劝我理解。”萧琞说着,一手驾着马车,一手拉了一下林三春的披风,一边眉梢微微拧着,“大人,进去,风大了。”


    林三春哦了一声,看了看外头的夜空,越是暗沉,星星就越亮。


    “萧琞……”


    “嗯?”


    “最后就是明家的那位老祖宗了。有时候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大人,进去。风大!”


    “萧琞呀,下次要是有人劝你理解,你就劝他去死!”


    “……好。”


    *****


    郊区的竹林屋子里,马车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一高大的头发乱糟糟的老者走了出来。


    “何人?”


    “浙州林三春!”林三春站在马车上拱手,“夤夜到此,有事告知!”


    “说!”


    “明正峰嫡外孙冯典被抓入明家祖祠后屋,还请老先生搭救一二!”


    高大的老者眼睛微微睁大,双眼锐利如刀的盯着林三春,“你为何知道?你是明正峰什么人?”


    “冯典是我下属,是我友人!话已至此,老先生救与不救自己考量,可莫要再次后悔才是!”林三春说罢,转身欲入马车。


    可高大的老者猛然怒吼一声,就疾驰而来,一掌就要拍下林三春,但还坐着的萧琞已经抬手挡下,同时一掌劈下!


    高大的老者狼狈的摔倒在地,抬头惊恐的看向萧琞,“你是何人?!”


    “老先生,他是我车夫。”林三春慢悠悠的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摔倒在地的高大老者,“看来老先生不信我的话了,无妨,那就随你!”


    林三春说罢,转身入了马车。


    而萧琞淡淡的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高大的老者,便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开。


    马车里,林三春坐在马车的车门旁,靠着马车壁,打了一个呵欠,叹气说道,“找这个什么明家老祖宗,看来没啥用啊。”


    驾车的萧琞开口,“明正德在明家地位超然,他是族长,但他不入仕途,武技高超,但他不教授明家人,他没有成家,他的这一脉,在他之后就算绝后了,而他不要过继,他暴躁,固执,但他对大周极为忠诚,对明家极为爱护,他必然是会出面的。他很清楚,如今的明家二房已经将明家带入歧途了,明正峰是明家的希望。冯典绝不可死去。”


    林三春叹气,“也不知道影乙和澜澜有没有找到冯典啊。唉。冯典也真是倒霉。”


    “大人,无碍的。睡吧。”萧琞侧头说着,一手拉拉林三春的披风。


    林三春缩了缩,打了一个呵欠,在萧琞拉高披风后,习惯性的蹭了一下萧琞的手。


    萧琞顿住了手,眼眸一下深幽了,看着林三春蹭完后就沉沉入睡,眉眼间的疲乏困倦一览无遗,萧琞轻叹一声,心头有些窒闷疼惜,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眉,随后拉了拉帘子,不让风吹入,慢慢的驾着马车朝金顶山进发。


    从幽山出来的时候,他召来了被大人说是叫麒麟的暗兽,速度犹如闪电般疾驰的暗兽,走黑林,穿金顶山,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带着他和大人来到了上京附近,随后坐上了影九提前安排好的马车,带着装好了药茶的水葫芦和几盒糕点,在入夜后就进入了上京。


    上京附近的金顶山,延绵不断,与黑林有些许接壤。


    来到金顶山山下,萧琞跳下马车,前方已经有几人恭候,见萧琞,恭敬跪地伏首。


    “留意今日朝堂上的消息。若是冯典救出,立即散发三皇子流连月下坊的消息!”


    “是!”


    随后萧琞挥手,看向密林,沉声唤了一句,“麒麟!”


    一声低吼,一只庞然大物跃出。黑漆漆的,长相很像麒麟。


    马车里的林三春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萧琞……”


    “嗯,我在,大人,睡吧。”萧琞轻轻拉起兜帽盖住林三春的脸,打横抱起林三春,大步走向已经乖乖伏下的暗兽麒麟,一边对还跪着的几人说道,“退下。”


    “是!”


    林三春迷迷糊糊的又睡去,被拉高兜帽的他也没有睁开眼,抱着他的人是他最熟悉的安心的萧琞,比任何人都让他觉得安心,又舒服的怀抱,嗯……味道也是淡淡墨香……于是他沉沉睡去。


    林三春不知道,此时萧琞抱着他上了黑麒麟,而巨大的黑麒麟如同一阵风瞬间消失,带给萧琞的那几个下属是怎样的震撼:


    “影九!影九!主子,主子他果然是和林大人是天上的神君下凡了吧!”


    “对对对,影九,影九,林大人的画中事画过的,天上的神,下凡历劫,最后飞天了啊啊啊!”


    “……闭嘴!干活!”


    ……


    ******


    而此时的上京,明家祖祠后屋。


    林澜悄悄的掀开瓦片看了看,确定里头没有人,只有被吊在屋顶的浑身血污的冯典后,就转头示意身后的影乙,影乙点头,两人一跃而下,从窗户口跃入,轻巧无声。


    “冯典!”林澜一边低声唤了一声,一边疾步上前,就要解下绳索!


    影乙拦住,“不可,主子和大人都说过,现在不能救人。”


    林澜抿了抿唇,看向已经微微睁开眼睛的冯典,“冯典……”


    冯典声音有些嘶哑,“听,听大人的……”


    影乙已经从身上摸出药瓶,倒出药丸子,示意林澜帮忙,让冯典服下,一边低声开口,“冯典,你听着,今晚大人和主子都来了上京,他们已经开始谋划救你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会有人来,让你光明正大的离开,我们今晚都会留在这里陪着你。你现在先别说话,好好的保存体力,这是孙大夫给的药丸,能够保你心脉,这水是药汤,锁村食堂老张师傅煮的,下了孙大夫给的药草,对你有好处,你多喝些。”


    冯典慢慢的点头,喝了一大半药汤,甜甜的,很好喝。


    “……烦劳转告大人,我,我是冯典……就是冯典……”冯典的声音沙哑,但却很坚定。


    林澜有些茫然,啊,什么意思?


    影乙却是听懂了,眼底有些复杂,随即长叹一声,安抚的开口,“我会转达。你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


    冯典慢慢点头,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134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6


    当黑麒麟落在幽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亮了。


    但幽山暗谷路径上,范显等人已经在那里恭候了。


    萧琞抱着林三春轻巧落地,一边低声开口,“无事了,今日冯典必会归来。都散去,范老,你这几日辛苦了,荆棘镇的事需由你处置。”


    范显恭敬躬身拱手应下,“宗主,此是老朽分内之事,不敢担辛苦二字。”顿了顿,有些担心的看向萧琞怀里紧紧抱着的林三春,压低声音问道,“只是大人现在如何?”


    “无碍,困的。”萧琞说罢,看向林大福,“去唤孙大夫来一下司监所。”


    林大福恭敬应下。


    随后众人散去,范显和沈平之要去荆棘镇,便和萧琞一路同行。


    “李太妃的精神还好,看来她已经知晓平亲王在江州无碍了,文鼎和明昌华,以及明正德,今日可以好好的看一看,若是明正德今日没有去讲冯典带去,晚些,就让影乙直接去救人。平之,告诉林元财,今日起幽山的巡视防卫进入红色方案。”


    “是。”沈平之恭敬应下,随后低声开口,“宗主,今日阿财护卫来寻我,已经有不少灾民潜入了黑林中。”


    “我知晓,昨晚和大人出行的时候见过了。”萧琞低声说着,低头看了眼怀里沉睡的林三春,“大人不忍心,罢了,告诉林元财,先暂且别驱逐,静观其变先。”


    “是!”


    范显一旁低声开口,“宗主,岔路贸易那边可否开启?”


    “可,今晚开启。告知林元财,让他寻四名机敏的看守来岔路巡视。”


    “是!”


    *****


    林三春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用了点鸡丝药膳粥,还好,不是很难吃,他就出来溜溜达达了。


    萧琞去了训练场,说是要调整方案,孔单不在,他就得亲自去盯着了。阿福被他使唤去了长春镇,澜澜还在上京,阿财在训练场,所以,他的身后就跟着范显和沈平之了。


    范显在处置荆棘镇的事,在司监所附近出没是常事,沈平之就是专门来问税赋方面的事。


    然后溜达的林三春就在幽山路口蹲着了,和范显,沈平之三人蹲着一边磕着瓜子,聊着天。


    “……当初,明正德和明正峰,是明家最为出名的人物了,两个人都性子暴躁,但明正德最为精明,明正峰除了打仗厉害,其他事情上真的是处理得一摊糊涂,明正德不是正房的,但他也不想争什么明家的嫡系位置,他自请去做了族长,不娶妻不成家,也不入仕,但他在明家说话,一句话能抵得上明正峰一百句!”范显说着,叹了口气,摘下腰间的水葫芦喝了一口。


    “……不过,真没有想到啊,冯文书是明将军的外孙……”沈平之说着,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冯文书的脾气温和,人也瘦弱得很……”


    ——明家的,都是气势强硬,身形高大,要不就是很修长有力量的那种,冯文书一点武技都没有,而且,人看着温和可亲,虽然没有参加过科考,但是读的书也不少呀,能与他们这些人纵横古今,论谈三天三夜的……


    “他说他是冯典,他就是冯典。”林三春磕着瓜子,一边认真说着,“你们且记住了,他回来后也不要提了。”


    范显点头,又叹息,“若是明正峰回来的话,他定是要认回冯文书的。”


    “萧琞说明正峰输了明家争斗后,就有点半疯了,除了打仗带兵还记得,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了。我和萧琞说好了,冯典不愿意,就不要去提。”林三春说着,塞给范显一把瓜子,“就算要认回来,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就不说了。”


    “大人说的是……大人,你刚刚说萧氏宗亲的族长,那位肃亲王?”范显吃着瓜子,一边说着,“那位的确是很特别的人,当年他没有出现过,所以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了解,但是听闻,那位是有些奇异的。”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奇异?”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沈平之点头,一边接过林三春塞过来的瓜子,一边说着,“我听姨母以前提过,说是有些奇异的,好像看一人就能够看到什么……姨母不让我和宗主去皇陵的。我因着身份,没有去过,宗主到底是冠了萧氏的姓,一年还是得去一次……”


    林三春听了,啧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什么奇异不奇异的。奇异能让大家吃饱肚子吗?一个朝廷,让大家吃饱肚子,不闹饥荒,不生战事才是正事吧。”


    ——居然对当年落难的萧琞说理解,屁个理解!


    范显点头,笑道,“大人言之有理,治理朝政,就该脚踏实地,”


    沈平之也笑着开口,“那么大人,可否看看我写的这个税赋?”


    林三春瞥了眼沈平之手里的不算薄的册子,“……”写那么多做什么……


    “成,我晚上看看。”林三春接过,塞在怀里,看着幽山路口,一边说着,“萧琞接下来会好忙好忙了……”


    “嗯?”范显竖起耳朵,看向林三春,“大人的意思是……”


    “他昨晚非要跟我一起去,一来是真的需要他这个人做我的后台,好能让那些躲在一旁的家伙出来做事。”说到这里,林三春叹气,“萧琞哪怕是消失十年了,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他还是你们最为敬畏的。”


    范显和沈平之:……那是当然的。


    “而我呀,昨晚若是没有萧琞,我若是要请动那些人出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我大概不会这么做。我可能会费几天时间,将冯典用另一种方式救出来。”林三春说着,摸了摸下巴,“大概也很难成功。”


    “大人……但是你做到了。”范显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大人是在沮丧他自己的力量不够吗?


    范显笑道,“且宗主那人……怕是未来百年内也没有人能比得上……”


    林三春赞同点头,“那也是。所以说啊……他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弯弯绕绕的,他昨晚把那些人都给挖了出来,想来时局就是要进入下一步了,你们呀也是要忙起来了。”


    沈平之和范显一愣,这个他们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这也是好事……。”林三春说着,拿起自己的水葫芦,瞥了眼,刻了一个昭字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刻了一个胖乎乎的黑麒麟,和那天玑印章一模一样,不懂萧琞在想什么。


    现在萧琞做的事,他也是看不太出来,不过总归是好事就对了,嗯,只要不会火烧幽山,不要随随便便的杀人,不要走上毁天灭地自毁的路,他就开心了。


    范显神色严肃的点头,“对,大人说的是,这是好事。”顿了顿,范显似乎无意的加了一句,“但也是有大人盯着看着,大人接下来还要辛苦继续盯着了。”


    林三春点头,笑道,“那肯定的。我现在还是幽山的司监官呢。”


    沈平之一旁笑着,照此看来,大人怕是要做一辈子的幽山司监官了。


    “对了,沈平之,八月锁村要办集体婚事,你要不趁这段时间找个喜欢的,到时候一起办了?”林三春拍了拍双手,挑眉打趣道,“你这次出去,有没有看到长得不错的姑娘?”


    沈平之一愣,随即脸色微红的尴尬的避开头,“大人,这个,这个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林三春瞅着沈平之脸红尴尬的模样,哟,这是有行情了?


    一旁的范显笑呵呵的抚着胡须,带着几分打趣。


    沈平之忽然惊喜站起,“大人!冯文书他们回来了!”边说边指向前方,一辆马车正驶来。


    林三春眼睛一亮,松了口气,拍了一下沈平之的肩膀,“去,找个人叫孙大夫过来一下!”


    沈平之点头应下,匆匆的转身跑去喊人了。


    范显眯眼看着渐渐驶来的马车,忽然神色凝重起来,抬手示意,“大人,驾着马车的,好像……是明正德?”


    林三春一愣,脸色慢慢的收起笑意,看着渐渐到了跟前的马车,马车上驾着马车的高大的老者不就是昨天想劈他结果却被萧琞给劈了一下摔倒在地的明正德吗?


    明正德跳下马车,看向林三春,微微拱手,随后看向神色严肃的范显,点头,“果然你这个糟老头子还没死!”


    范显慢慢的微笑,“你也没死。真是遗憾。”


    林澜这时候跳下马车,语气有些急促和无奈,“公子,他非得跟我们来,说是有危险!我和影乙也是没有办法……我们……”


    “没事,先把冯典送去司监所。”林三春说着,抬手示意,“影乙,你守在这里,非探监者,非幽山邀请者不得进入!”


    林三春说罢,就对皱起眉头的明正德拱手笑道,“抱歉了,老先生,你且在这里等着。”


    ——当他幽山想来就来吗?


    ******


    孙太一匆匆来到司监所,见血人一样的冯典吓了一跳!急急上前把脉,随后就松了口气,对一旁担心的林三春笑道,“大人放心,冯文书无碍,看着吓人,但是心脉肺腑都无碍,是皮肉之伤。”


    林三春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麻烦孙大夫了。”


    孙太一忙拱手谦虚了几句。


    林三春随后走出厢房,示意林澜过来,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知道在今日朝堂结束后,那个明正德就去明家祠堂,直接闯入关押冯典的屋子,然后就要带走冯典,有人来拦,他直接痛骂,打人,来阻拦的不管是谁都被他揍了一顿。


    见冯典被救出了,他和影乙就马上过去接人,费了一番功夫,才让现在固执的守在幽山外头的老头明白他们是幽山的人,是奉命来接冯典的……结果,这个老头非要跟着他们来了,他和影乙就有些束手束脚了,想将人赶走,赶不走,打跑又怕打伤了,且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和这个老头周旋,冯典一身血淋淋的,气息微弱,他们急着送回来给孙大夫医治……


    林三春听罢,微微点头,示意林澜下去歇息。


    但林澜拱手,低声开口,“公子,我们回来的路上,的确有人跟踪还有人企图动手要抢冯典。但都被影乙那边的人给拦截下来,还有那个老头,他也有帮忙。公子,我们现在把冯典接回幽山了,会不会有人过来找我们幽山的麻烦?我们用不用做些什么?”


    林三春安抚一笑,“没事,早晚的事,那些人早晚会发现幽山,阿财那边已经开始加强巡视了,至于他们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怕是他们没有这个时间了。澜澜,现在阿福去了长春镇,我有些担心他,你过去长春镇那边接应一下。”


    林澜迟疑了一下,摇头,“公子,阿福说过,我们三人必须要有一人在你身边,阿福不在,阿财也不在,那我就必须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在幽山呢,安全得很。”林三春拍了拍林澜的肩膀,“再说了,不是还有萧琞嘛。”


    “林澜说得没错。”突兀的低沉声音响起。


    林三春抬头看去,哦,回来了。


    “即便大人身边有我,身为大人的护卫,就该在大人左右。”萧琞语调缓慢的说着,看向林澜,“做得很好。”


    林澜忙躬身拱手。


    “那……澜澜你下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林三春说道,又笑着,“休息够了再来。”


    林澜点头,拱手告退。


    “影乙在幽山牌坊那里盯着人,萧琞,你那边忙完了吗?帮我找个人去长春镇,我担心阿福会被盯上。”林三春皱眉说着。


    “大人放心,影三正在长春镇中,阿福管事无碍的。如今上京明家忙得很,即便想要追踪追查怕是也要到明年了。点墨金的事就足够他们忙碌了。”萧琞语调放缓柔和的说着。


    “那幽山路口杵着的那个呢?”林三春说着,一边走到书案前坐下,翻着折子,哎?都写好了?哇!开心!不用写了。


    “明正德固执,且让他在那里待上几天,待冯典醒来,再问问他的意思。”


    “那明家的人来了怎么办?”林三春托腮看向萧琞,皱眉,叹气,“这会儿我还不想暴露幽山啊。”


    “不会,大人只要不想,我便不让他们进入幽山。”萧琞说着,眉眼舒缓柔和,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转开话题问道,“大人可有用过药膳?”


    林三春眨眼,眼睛差点下意识的看向了回廊小桌!——完了,他嫌弃不好吃,想着去溜达一圈就回来吃,结果他忘了!!


    “啊,吃了。吃了。”林三春忙低头翻起邸报,“我看看邸报哈。”


    萧琞微微眯眼,侧头看向回廊小桌,那里似乎有个大人专用的画着胖喵的碗?


    萧琞慢步走了过去,端起,果然是大人的药膳……已经冷了?


    萧琞眉梢不悦的拧了拧,侧头看向书案后头心虚的翻着邸报看的林三春,心头轻叹,他就不该放大人一个人在司监所,阿福管事不在,林澜也不在,就没有人盯着了。


    “这样不行……”萧琞低声轻叹。


    林三春竖起耳朵,眨眼看向萧琞,“啊?”


    见萧琞端着药膳的碗看向他,林三春立即开口,“我是真忘了啊!真不是故意不喝的!”


    萧琞点头,端着药膳走向后厨,一边说着,“大人,我去把药膳热热。”


    林三春,“……”真没有必要,那么难喝,热一热也是难喝!


    但萧琞已经走入后厨了。


    后厨里,林澜正蹲着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见萧琞进来,忙站起。


    萧琞摆手示意不必做礼,将药膳端给出来的秦米,说道,“大人的药膳冷了,你热一下。”


    说罢,萧琞看向林澜,问道,“大人在浙州的时候,身边就是你们三人?”


    林澜点头,“公子不喜欢近身伺候的,我和阿财是护卫,阿福在外头跑来跑去帮着公子处理事情。”


    “大人的家人就没有想过给大人添加几个侍从?”萧琞问道。


    “公子不喜欢,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公子,少夫人他们都提过,但是公子不要,公子不喜欢。”


    萧琞微微点头。


    第135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7


    夜色降临的时候,冯典也醒了。


    林三春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冯典的床榻旁,萧琞站在林三春的背后。


    “这个……不是我想瞒着你,是觉得说了,你会难过……”林三春认真开口说着。


    冯典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大人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林三春微微吁出一口气,便继续开口说着,“你娘,是明正峰唯一的嫡女。明家有个破规矩,每隔三十年,就要开启一场内斗,谁赢了,谁就是明家接下来三十年的嫡系正房。然后,明正峰输了,他输了,且是在战场上,他当时在带兵对抗北地的夷族,明家那个二房就是选在这个时候,断了他的粮草,让他输在了战场上,他带着残余的三千兵,遁入了昆仑,然后……他疯了,不记得你娘,也不记得明家了,他就记得他是带兵作战的将军……”


    说到这里,林三春顿了顿,严肃开口,“他即便疯了,也依然在北地,带着兵,对抗夷族,时不时的给夷族制造些麻烦,我觉得,在这点上,他值得敬佩。”


    冯典垂下眼,没有说话。


    “可他忘记了你娘,你娘被明家二房陷害,被扔入了幽山。这点,他亏欠了你娘,也亏欠了你。”


    “我娘,是逃入幽山的。”冯典突兀的哑声开口。


    林三春一愣,啊?


    冯典的声音有些颤抖沙哑,“除了我和我爹,没人知道……明家,要将我娘送去窑子,我娘是逃出来了的,她不知道能够去哪里,慌乱中逃入了黑林,被我爹救了,可救起来的时候,我娘已经中了瘴气,那时候……幽山没有孙太一,幽山的司监官又是个极为暴戾贪婪的人,我爹怕我娘被发现会被赶出幽山,就偷偷将我娘藏入女犯中……后来,他们成亲,生了我,可我娘因为瘴气,因为幽山的这极恶之地……我娘死了……”


    说到这里,冯典声音颤抖得无法成句,断断续续的,“我爹后来去找明家……是想求着明家看能不能让我娘去外头治病……可是没有用!我爹死前告诉我这一切……让我不要去找明家,明家对我娘来说,就是凶手!杀人凶手!”


    林三春听着,默然,半晌才认真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就是冯典。”


    冯典声音还有些沙哑,颤抖,“多谢,多谢大人,多谢萧公子……多谢……”他现在还没法起身,只能费力的抬手,慢慢的郑重的做了一个拱手礼。


    ——他知道,他能够从明家活着出来,是因为大人,因为萧公子,虽然不知道大人和萧公子做了什么,但是,他都知道,若不是大人和萧公子……他怕是早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明家祖祠的后屋……如同他的娘亲……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幽山……


    萧琞微微点头,开口说道,“好好休息。”


    林三春站起,示意冯典好好休息,便和萧琞一起走出这间偏房。


    转到前堂回廊下,萧琞煮水准备泡着药茶,林三春坐在躺椅上,看着天空的星星,“萧琞……”


    “嗯?”


    “天越黑,星星越亮。有时候啊,我觉得我真的运气好好啊。”林三春叹了口气,冯典也是满心藏着恨啊。


    萧琞将药茶递给林三春,语气轻淡的开口,“大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林三春侧头看向萧琞,接过药茶,得意一笑,“那是,我实力雄厚!”


    萧琞弯了弯嘴角。


    “昨天晚上我们走了一圈上京,明家还有谢家他们会找到我们幽山吗?”林三春转开话题问着,将喝光的药茶递给萧琞。


    萧琞接过,微微摇头,“不会,他们会怀疑的是,李太妃终于和文家联手,而明家内讧是常有的事,明昌华素来叛逆,而至于肃亲王,毕竟江州平亲王差点被海寇杀了一事,谁人不知?而江州是明家的地盘,众人皆知。此外,我们昨晚去寻的那些人,都会严密的保守我们的消息,他们也不会来幽山,他们会等。且彼此之间绝不勾连。”


    说到此处,萧琞将泡好的第二杯药茶递给林三春,眉梢微微弯着,声音低沉柔和,“即便他们来探访幽山,大人也无需担心。”


    “我可不担心,有你呢。”林三春说着,将喝完的第二杯药茶递给萧琞,晃了晃摇椅。


    萧琞听着,眉眼舒展,嘴角微勾,倒了最后一杯药茶递给林三春,“大人,喝完了就去睡吧。”


    “哦。”


    洗漱完毕,躺床上,有萧琞一旁扇着扇子,没过多久,林三春就沉沉入睡了。萧琞看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可精气神方面还是不足,如孙太一所说,还是需要慢慢的养回来。昨晚奔波了一夜,对大人来说还是非常疲乏,本来他一个人去也好,可大人固执,责任心又重,冯典是他的下属,他就必定要去救回……


    外头轻轻响起了声音,萧琞侧头看去,林澜悄然打开了房门,微微拱手,萧琞便放下扇子,将被子轻轻拉了一下,以免盖得太高,大人又会嫌热踢开。


    走出厢房,萧琞看了眼,影乙恭敬跪地伏首,低声禀报,“主子,西南急报,已经证实芳国苗国都拿到了昆仑山失窃的禁药药方!苗国公主似乎发现自己身上的毒不是致死的毒药,最近正在联络谢蕴,影甲请示,是否要斩断联系?”


    萧琞微微点头,“让影甲注意安全,告知影甲,将五年前谢蕴的小孙子的死亡真相告知谢蕴即可,其他不必多做。”


    “是!”


    萧琞说罢,看向一旁抱着剑靠在廊柱上的林澜,“若是大人醒来寻我,就告知大人我去寻明正德了。”


    林澜拱手应下。


    *****


    幽山牌坊下,高大的老者蹲着,沉默的看着牌坊。


    幽山……地狱幽冥之所,外头的人都说幽山的可怖,但却没有人能够说清幽山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司监官……虽然五年一任,但听闻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也是,幽山司监官五年不得离开幽山,且出了幽山后,仕途基本也就是没有希望了。


    那些野心之辈,怎么会选幽山,若是不幸落到幽山的,也是想尽办法离开……


    没想到,破局之处,竟然就在幽山。


    十年前被扔入幽山天牢的那位……果然是绝处逢生了啊。


    “你该离开了。”低沉淡漠的声音响起。


    老者抬头看去,幽山的牌坊之下,身着深蓝色布袍的男人没有戴着面具,一张脸,半边俊美若谪仙,半边狰狞如恶鬼。


    老者慢慢的站起,躬身拱手,哑声开口,“殿下,请准许我进入幽山。”


    “想见冯典?”男人问道


    “是,也是想赎罪。”老者低声说着。


    男人嗤笑一声,“冯典今晚醒来时已经言明,他是冯典,他不是明家的谁。而你若是想赎罪,进入幽山便是赎罪了吗?”


    老者一颤。


    男人继续冷厉平静的开口,“幽山,不是你有资格进入的地方。”说罢,男人转身,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老者呆呆的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抬眼看着那幽山老旧的黑色牌坊,呆了好一会儿,扑通,跪下了。


    *****


    厢房里,林三春已经坐起,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拉扯着里衣,他有些茫然,啊,他那凉凉的清风呢?怎么没了?


    “大人?”萧琞瞬间出现在厢房里,抬手关上房门,看着林三春已经将里衣扯开了,忙上前,皱着眉,一边将林三春的里衣拉好,那露出来的白皙的皮肤已经让他的心思开始沸腾了,一边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绪,一边拿过扇子扇着风,“大人睡吧,我回来了。”


    林三春一边躺下,一边带着几分茫然的开口,“你去哪了?”


    “去幽山入口。大人,睡吧,明日再说。”萧琞说着,将被子拉过来,轻轻盖上,一边继续扇风。


    林三春茫然点头,随后习惯性的抓来萧琞的另一只手握着,慢慢的闭上眼睛,凉凉的清风徐徐吹来,热意渐渐散去,他昏昏沉沉的睡着。


    萧琞眼底柔软了下来,笑意弥漫。


    萧琞慢慢的扇着扇子,凝视着侧躺着面向他的林三春,慢慢的俯身,垂下眼,轻轻的触碰着林三春的额头,如蜻蜓点水,应是无滋无味,可……不够……想要更多……萧琞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直至因为不自觉的停止扇风了,被他触碰的人有些不满的呓语了一声,他才恍然惊醒,忙继续扇风。


    看着握紧他的手,习惯性的蹭了蹭的林三春,萧琞眼底的墨色无边幽深,但又似乎沸腾了什么,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压制了下来,看着林三春眉眼舒展开来,握着他粗糙狰狞丑陋的手,却很是安心的沉沉睡着的模样,萧琞想,大人这是终于习惯了吗?


    ——但只是习惯还不够。


    萧琞轻轻的扇着风,静静的凝视着沉沉睡着的林三春。


    ****


    翌日醒来的时候,林三春从范显那里知道了幽山牌坊下跪着的一个人,嗯,那个明正德!


    “他就不能换个地方跪着?”林三春翻了翻白眼,对范显说着,


    此时林三春正站在田埂上,看着陆春山嘿咻嘿咻的挖着东西,实验田里貌似长什么有趣东西出来了。


    “明正德是个很古怪的人,脾气执拗非常,大人,以老朽对他的认知,他大概可能会在那里跪上好久。”范显苦笑说道。


    “随他!爱跪不跪!他这个就是讹诈!要挟!屁!当初明家把冯典的娘亲贱卖的时候,他怎么不出来跪?哦,现在发现明家有麻烦了,就跑来跪了?还说什么赎罪!他要真想赎罪!那明城玉,那明贵妃怎么不去收拾!脑子都拎不清的混蛋!他以为他跪了,我们就会感动!?”林三春噼里啪啦的一顿愤愤不平!


    范显忙一旁讪笑安抚,“大人别气,别气到自己,您刚好,别气别气……”


    林三春哼了一声,想到冯典……皱眉对范显说道,“范老,你还得去跟冯典说一下,别被那臭老头给骗了!”


    范显一愣,随即点头,他是觉得不必,冯典也不是蠢笨之人,但既然大人吩咐了,他也就照做了。范显眼睛余光瞥见林大福来了,便放心下来,拱手告辞。


    一大早,宗主去训练场的时候,特别交代过他和沈平之,这几日,林大福没有回来前,要随时候在大人身边,以免大人忘记吃药了。


    “公子!”林大福快步走来,躬身拱手恭敬做礼。


    “辛苦了。”林三春说着,递过去一小袋纸包,带着几分神秘的开口,“来,吃一个。”


    林大福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打开一看,愣了一下,是……小兔子形状的糕点,额,这个是……


    “吃吧。我今早去广场溜达的时候,范姑娘送我的,说是她早上做的,很新鲜。”林三春嘿嘿笑着,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她手艺真不错。”


    林大福默默拈起一块吃了,随后恭敬将纸包递给林三春,低声开口,“范姑娘的手艺极好。”


    林三春嘿嘿一笑,也不多说,萧琞说了,这事别插手,让裴家老太太和范显操心去就好。


    他也就是偶尔打趣两句,林三春转开话题,“说吧,都听到了那些有趣的事了?”


    “……昨**堂上的事一波三折,瞬息变化,先是吏部尚书文鼎上折子说点墨金的事,说是户部最近查各地各部库银,查到了吏部的部银数目,继而吏部自查,查出了点墨金的事,吏部尚书文鼎就说,这点墨金也好,各地库银也罢,都是朝堂的钱,都是皇帝的钱!绝不可姑息,同时文鼎也上了一份折子陈述自己的岁俸几何的账目……之后李家人突然出来哭诉说是平亲王差点就死在了渭河江州了,还呈上了证据等等……紧跟着明昌华也出来跪拜求皇帝给三十年前失踪的明正峰做主,说是被害了,等等,明家那边的人就出来各种喊冤,朝堂吵闹不已……皇帝大发脾气,砸了几杯茶,之后,肃亲王出来了……说是谋害皇室血亲绝对不能容忍……明贵妃就从后宫跑出来跪了!谢蕴出来和稀泥……之后,皇帝就下令,退朝,一切待调查。”


    林三春眉梢微挑,“嗯,那么今天呢?”


    “……今天皇帝大发脾气了。降了明贵妃的妃位,严查点墨金一事,还骂了文鼎,说文鼎担任吏部尚书这么多年,居然由着人侵占点墨金!”林大福说到此处,也是颇为无语,“可文鼎是今年刚刚担任吏部尚书的啊。”


    林三春一笑,“皇帝只知道有人偷了他的钱,他生气这个呢。”


    林大福一愣,随即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可,可是每年的千秋节?那皇帝不都知道吗?”


    林三春摸着下巴,笑道,“皇帝的想法,就是我给你们钱,反正每年千秋节花样多,又有美人,他愿意花这个钱,但是,必须是他自己愿意的,现在有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侵占了他的钱,那他肯定就不高兴了!”


    说到这里,林三春啧一声,“萧琞要去找文鼎,我那时候还想不明白文鼎和冯典的事有什么关联,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关联是这个啊。上任吏部尚书可是明贵妃的弟弟!”


    林大福也很是敬服的拱手,“萧公子真的很厉害。公子也很厉害。”


    林三春翻了一个白眼,“你佩服萧琞就好,我就算了吧。我也是在事后琢磨的时候才看出来的。”


    林大福一笑,才不是如此,范显他们几人常常感叹说这世间能够跟得上萧公子的没几个,公子就是其中之一,且公子年岁尚小,才二十岁,又是素来懒散于朝堂政事,若是认真起来的话,公子的成就定然是不低的。


    “不过……公子,这些事,您问萧公子的话,他定然是会告诉您的……”林大福笑后又不解的问道。


    “我才不要问他,一问他,他就可以把邸报折子都给我搬过来,然后一件一件的从头给我梳理到尾,我听都听累了!”林三春没好气的说着。那个人就巴不得他赶紧的入局,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半只脚入局了……


    林大福哑然失笑了,想起上次老祖宗来信骂岳阳书院的书生迂腐死了,居然不如林家的管事,连淮南河堤到底是怎么倒塌的猫腻都搞不懂,然后公子就也疑惑,问了萧公子,结果萧公子从淮南的天灾,河堤一开始的修建,期间的更迭问题,从午后一直说到了晚上……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林三春兴致勃勃的问道。


    “有,有三件小的觉得必须说的事,一件就是长春镇和赤霞镇都有关于麒麟神仙现世的传闻,……额,大概是萧公子和您坐麒麟的时候被百姓给看到了……现在传得挺热闹的……”林大福有些觉得好笑。


    林三春费解,“麒麟那么大,他们不害怕?”


    “公子,他们岂会害怕,传说中的麒麟啊,而且,这个麒麟会飞天,麒麟上还坐着两位看不清面容的翩翩公子,他们怎么会害怕?”


    林三春嘴角微抽,面容都看不清,还说什么翩翩公子……这些人也真会瞎掰!


    “那第二件事呢?”林三春摆手转开话题。


    “陶皇后的嫡子,皇三子在月下坊和白家的抢美人,被……咳,伤到了那个……”林大福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说着。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嗖的一下眼睛亮了起来,“哇哦!真的伤到了?!以后不是男人了?!陶皇后就他一个儿子?!等等,这事你给我细说一下,这是怎么伤到的啊?”


    林大福顿时纠结了,怎么伤到的?这要让他怎么说啊。


    “时不时在办那种事情的时候伤到的?”林三春眼睛亮亮的问着,问完又惊奇了起来,“哇塞,白家也忒厉害了,他都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对方好歹是皇子哎!”


    “对了,月下坊的美人到底怎么个美法啊?哇靠,这下厉害了!一个皇子,一个世家贵子,争抢美人大打出手,然后就,就伤到了那个?”


    “什么那个的?”突兀的,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纠结尴尬的林大福松了口气,忙躬身拱手做礼,“萧公子安好。”


    “哎,阿福,你继续说啊!”林三春继续兴致勃勃的催促着。


    萧琞微微凝眉,难道是在说月下坊皇三子的那事?那事有点污糟了!


    林大福尴尬的小声开口,“这,这就是那样啊。从娘子说月下坊的美人不像美人的。”


    “月下坊的,的确不算是人。”萧琞一旁开口,语调平和,轻淡,“大人,此事不好听,就别听了。”


    “哪里不好听了?”林三春斜睨了萧琞一眼,“说的你好像圣人一样不近美色!”


    萧琞,“……”


    林大福默默缩头,悄悄后退两步。


    “大人……萧琞自然不是圣人。”萧琞声音缓慢低沉,他微微靠近林三春,在林三春的耳畔,低沉好听的声音似乎刻意压制着什么一样开口,“但萧琞唯一想近的美色,只有大人一个,大人要不要试试?”


    第136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8


    林三春的脸瞬间爆红了,受惊一般的后退两步,使劲的瞪了萧琞一眼,看向故作平静缩头低眼的林大福,深吸一口气,轻咳一声,“阿福,你先回去休息,晚膳的时候你再跟我说其他的事。”


    林大福故作平静的躬身拱手告辞。


    待林大福一走,林三春立即转头看着负手而立的萧琞,怒视,“你干嘛啊!刚刚阿福在呢!”


    ——就,就,就这么的凑近他耳边说话,还说什么试试?!


    萧琞微微俯身弯腰,眉眼严肃的皱眉,“大人,萧琞只是有话直说罢了。萧琞从不欺瞒大人。”


    林三春抖着手指,指着萧琞的这一脸严肃,“我是说这个嘛!啊!刚刚阿福在,你就——”


    “原来如此,大人害羞了。”萧琞微微点头,眉眼犹豫的问着。“那以后就在只有你我二人时再说?”


    ——什么害羞?!叫只有你我二人时再说?!他是这个意思吗?!可恶啊啊啊!他,他害羞个屁啊!!


    林三春气急了,一把抓起萧琞的手,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


    回了司监所的林大福去了后厨,看着后厨的秦米在摘菜,就蹲下一起摘。


    秦米有些疑惑,“阿福管事,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要不,去躺一下?”


    林大福摇头,他现在需要摘菜来压压惊!


    林大福抹了把脸,看不出来啊,萧公子居然也会说那些话啊!不过想想也是啊,到底年长公子十岁了……但是,但是他们家公子就是个看似啥都懂,但其实啥都不懂,某方面跟白纸一样的,那怎么扛得住啊!


    林大福心头一片沉痛,认真想着,这会儿该找什么人来给公子上上课?但又接着打消念头,没用了,太迟了!!萧公子天天守在公子身边,上什么课啊!


    用晚膳的时候,满桌的都是林三春喜欢的菜,因为不能吃辣的,水煮鱼变成了鱼肉饭,但也很好吃,蒸好的鱼,再淋上了特制的调料,秦米说,这是他们家的祖传的菜,嗯,味道果然好吃。然后红烧排骨,炒笋丝,还有一盘蒸饺子~


    林三春吃得津津有味。


    萧琞一边给他夹菜夹肉,一边温和的说着话,“……那月下坊的美人的确是芳国那边出来的,下了药,其实就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了,只是用药和蛊虫控制罢了。”


    林三春一听,呆了呆,“啊?有这么厉害的药吗?”


    “是昆仑传出来的药方,本该是禁药,但不知为何,十年前流传了出去。”萧琞说着,将剔掉鱼刺的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说着。


    林三春皱起眉头,放下筷子,认真开口说着,“这样说来,上京岂不是很危险?”


    萧琞夹起饺子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边说着,“不会,如果这些药和蛊虫能够那么容易流传,十年来,芳国和苗国早就打到上京了。月下坊的两个美人应该是花费了芳国和苗国十年的功夫才成功的。眼下也不会流传什么。”


    林三春继续拿起筷子,一边夹起碗里的肉,一边皱眉认真说着,“我看,还是要让孙大夫提前做一下预防才好。还要想办法破了他们的这个药和什么虫子!”


    萧琞点头,“大人说的是。”


    “得让孙太一赶紧的先把预防这个什么蛊虫药的东西做出来!好让我们的人在上京做事的时候能放心些。”


    萧琞微微点头,又夹起饺子放到林三春碗里,“大人说的是。”


    林三春听了,斜睨了萧琞一眼,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是说什么“大人说的是”了!


    萧琞看着林三春哼哼唧唧的吃饭的样子,眉眼泛起浅淡的笑意,一边给林三春舀了一碗汤,一边语调缓慢带着轻哄说着,“大人,今日之事,是我错了,大人罚我可好?”


    林三春指了指桌上的跪着的木头萧萧,“可以啊,你跟他穿一套一模一样的裙子,这事啊就算过去了。”


    一旁伺候的林大福悄悄的瞥了眼跪着的木头萧萧,额,黄色纱裙子??


    萧琞看了眼木头萧萧,眉眼泛出无奈的可又不自觉的柔和神色,“好,我穿就是了。”


    林三春眨了眼,哎,这么好说话?


    林大福也愣了一下,随即默默的低头垂眼。


    “嗯……那这样吧,先欠着!我先给你记账上!到时候……额,一起算!”林三春说着,心头有些心虚,


    萧琞眉眼泛着笑意,低头吃起林三春夹的饭菜。


    待用完晚膳,林三春绕着圈圈,一边兴致勃勃的问着林大福,“阿福,第三件事呢?”


    林大福恭敬拱手说道,“第三件事,是鬼市的那颗上仙丹,说是吃了上仙丹,八月中秋上金河,就可以飞升成仙!”


    “那上仙丹是要人命的,说什么飞升成仙!”林三春皱了皱鼻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侧头看向正在给他泡茶的萧琞,“萧琞!上京皇族或者世家里,谁在信这些?”


    “很多,凡是野心之辈,都妄想长生。”萧琞说着,慢慢的倒茶,“如太皇太后,她就巴不得能够千秋万代,如皇帝,陶皇后,明贵妃,以及谢蕴等这些人,他们都是恨不得活好久好久。”


    林三春摇头,故作一脸深沉,“真是一群傻子,长生有那么好吗?”


    一旁林大福拱手笑道,“公子,对那些享受过权利富贵的人来说,是恨不得能够长长久久的拥有这些权利富贵的。”


    “我就不想了。能活多少就活多少,时间到了,就去投胎开盲盒,岂不有趣?”林三春嫌弃的说着,“活那么久,身边的至亲好友都死了。自己还活个啥啊!”


    萧琞端着药茶走了过来,一边带着笑意开口,“大人说的是。”


    林三春接过药茶,看向萧琞,懒懒开口,“你也不想长生的吧?”


    “大人活多久,我就活多久。”萧琞眉眼舒展泛着笑意,但语气轻淡平静,隐隐的透着某种执拗。


    林三春一愣,回过神来后,抓了抓头,脸色微红,有些局促的侧头看向已经默默缩到角落里的林大福,轻咳一声说道,“那什么,阿福,你也累了,下去休息,明日上午去喊孙太一来我这里一下。”


    林大福恭敬应下。


    “以后这些话,不要当着外人面说!”林三春脸色红红的瞪眼!


    萧琞嘴角微微一勾,“大人该习惯才是。”


    “我习惯什么呀!”林三春翻了一下白眼,一口喝光药茶,继续绕着圈圈,这种事情能习惯吗?!


    “大人与我的身侧都是有侍从护卫影卫,如今,因着是在幽山,所以大人身侧护卫侍从尚少,且影甲不在,待影甲归来,大人的身侧就有阿福管事,影甲,林澜和林元财,而我的身侧是影乙影一……”说到此处,萧琞语调带着笑,透着几分意味不明,“大人该习惯才是。”


    “习惯不了!”林三春哼了一声。


    萧琞眉眼笑着,将倒好的药茶递给林三春,“好,不说这个了……大人,可否让浙州林家那边再送一个管事过来?将来阿财护卫和阿福管事若是成了家,也不好在大人身边了……”


    ——且接下来会很忙,他无法保证时刻在大人身边盯着,而大人玩闹任性,又赖皮得很,不好好盯着不行。


    林三春摇头,“不用,等需要了再说,也不用从浙州那边调人来,我这里有人呀,金来多,林来旺,他们也是常常跟着我的。”


    萧琞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大人,那先这样吧。”


    *****


    入夜后,范显慢悠悠的走向了牌坊路口。


    牌坊外,高大的老者跪得笔直笔直的。


    范显解下腰间的水葫芦,喝了一口茶,今日食堂特供的茶是毛尖,大人名下有一座茶山,在海州,种出来的茶,大人给起名叫毛尖,量不多,不外卖,这几日刚刚送来,大人特意送些过来食堂,让他们这些爱喝几杯的试试,不错,味甘而不涩,甚是回香。


    看着外头跪着的老头,范显轻叹一声,这明正德真是一块臭石头。


    大人私下让他劝说他回去,冯典那边就不提了,宗主的意思就是不必理会。到底是大人不忍心。跪了这么三天,大人就私下来找他来劝说了。


    “你呀,这脾气还真是没变过啊。”范显走到明正德跟前,盘腿坐下,递过去水葫芦,“喝一口,解解乏。”


    明正德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喝了一口,微微点头,“好茶!”


    “不错吧。”范显笑着开口,“这是大人赏赐的。今年三月刚摘的新茶。”


    明正德微微眯眼,“你们幽山的日子看上去很不错。”


    “多亏了大人。”范显说着,轻描淡写的转开话题,“但你若是不走,只怕我们的好日子就要被你连累了。”


    明正德嗤笑一声,“若我跪在这里真的连累了你们,殿下早就派人将我拖走,甚至于杀死!又岂会让我跪在这里!”


    范显被戳穿也不恼怒,只是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跪在这里,无法就是在要挟逼迫,你想让冯典出来见你,还是想见殿下?”


    明正德沉默垂下眼,哑声开口,“一是想见冯典,他是正峰唯一的血脉了,二是想见殿下,想求他……给明家一次机会……”


    范显默然,低声开口,“冯典说过,他只是冯典,他与明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道吧,冯典的娘,明正峰的唯一嫡女,是被你们明家二房逼得逃入幽山的……”


    明正德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范显,“什,什么?”


    范显苦笑,“你果然是不知道啊。”


    明正德脸色铁青,磨牙,“他们告诉我,说是病死了!这群混账东西!”


    “唉,你们明家的事,我不想掺和,我也只能是代为转达冯典的意思,他不愿意,你呀,就算了吧。”范显继续说着,“至于你说想见殿下?罢了吧。十年前明家做的事,你装聋作哑,隐居避世故作不知,如今殿下回来了,你又想舔着脸来求殿下恩典,说句我家大人常说的,这是仗着年老,倚老卖老,恬不知耻?”


    明正德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极为尴尬羞恼,“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家大人说了,赎罪的方式好多种,下跪看似诚意大,实则是要挟,若是真想赎罪,那为何不去渭河江州,不去淮南?明家最对不起的是这天下苍生,其中以两河流域的百姓最为可怜,明家官身做贼寇,劫掠财富无数,害得多少百姓倾家荡产,十年来因为明家,无辜枉死的那些人……是否该去赎罪一二呢?”范显缓缓说着,语气却是极为尖锐。


    明正德的脸色瞬间苍白,嗫嚅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范显说罢,便缓缓站起,“大人让我来给你忠告一二,如今忠告已经转达,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明正德看着范显就要转身离去,攥着拳头,哑声开口,“我,我只想说一句,明家,明家所为非我所能阻拦!”


    范显沉默的垂下眼,冷淡开口,“当初我也这么跟自己说过,明家白家陶家势大,非我一人所能阻拦,但……我家大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于世间而言,一人之力自然难以成事,但,若只是做那烛火呢?”


    范显说完,转身离去,对那颓然坐下的脸色苍白的明正德不再看一眼。


    *****


    司监所的前堂回廊下,影乙单膝跪地,拱手低声禀报着,“……谢蕴去寻了白黎,要求白黎这几日对幽山再做一次检查!但如主子所料,白黎拒绝了,皇庄事情尚未平定,月下坊三皇子一事让陶皇后下了诏令要抓拿白黎的嫡亲弟弟白昼!肃亲王也出来说话,说皇亲血脉绝不可再有损伤!白家眼下焦头烂耳,而谢蕴被白黎拒绝后,就去了明家,但明家眼下也是拒绝,说谢蕴是妄想!”


    站在书案前的男人微微点头,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长春镇那边需要留意一下,或许这几日,就有贵人探监了。”


    正在书案后头写写画画的林三春抬头,“哎?你说谁要来?”


    男人侧头看向身后书案背后的林三春,眉眼弯了弯,“大人聪慧,猜猜?”


    第137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9


    林三春哼了一声,“不就是李太妃嘛!”


    男人眉眼闪过笑意,抬手示意影乙继续。


    “……皇六子已经开始服用月下坊的丹药,芳国百花公主和李贵人冲突了,李贵人滑胎了。百花公主被罚禁闭。另,皇六子与百花公主有染了。”


    后头正在喝着雪莲汤的林三春噗嗤一声,刚喝下去的汤全喷了出来,还差点咳嗽了1


    男人忙转到书案后,一边温柔抚拍,一边忙端过温水喂着林三春,眼神不悦的瞥了影乙一眼。


    影乙默默的缩了缩。


    “咳咳……我没事了,没事了。”林三春摆手,一边转头看向影乙,惊叹道,“哇塞,太厉害了!真的假的?!”


    ——后妃和皇子有奸情?!


    影乙下意识的看向了男人,男人微微点头,影乙便恭敬拱手,“回大人的话,此事查出也是颇感意外,但这是上京影九呈报,应是确认无误。”


    林三春看向男人,一脸的好奇,“萧琞你说,若是明贵妃知道了,那还不得气死呀。”


    萧琞抚了抚林三春的背脊,抬手示意影乙退下,一边说道,“明家人做事不在乎这些的。”


    “啊?”林三春睁大了眼睛,寡廉鲜耻都不在意?


    “明家人只要确保能够成事即可,怎么做,要踩死多少人,他们都不在意的。”萧琞继续说着,一边将书案上的又乱七八糟的折子公函册子等收拾起来。


    林三春想想也是。


    “从这点上来说,白家,谢家,包括如今的皇帝,都是如此。嗯,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林三春摸着下巴感慨了一句。


    萧琞收拾好桌案,牵起林三春的手腕,“大人,该去就寝了。你说过明日要去锁村议事的。接下来要为八月中秋做准备不是?”


    林三春哦了一声,懒懒的起身,好吧,他最近这两天好了很多,也不那么困倦了,晚上也不那么想早睡了,但是萧琞一到时间就要拽着他去就寝。


    躺在床榻上,看着淡黄色的夜明珠,看着坐在他的床榻为他扇风的萧琞,想起夏天的夜晚,看星星,喝酒,啃西瓜,吃烧烤……不知道西瓜种出来了没有……


    “萧琞,过几天我们晚上吃烤肉?”林三春打着呵欠说道。


    萧琞眉眼温和,带着笑意和不自觉的纵容,“好。”


    “萧琞,等我睡着了,你也睡吧,你别扇一个晚上,累不累呀你。”林三春意识开始困乏,伸手抓住了萧琞的手,打着呵欠说着。


    “嗯,大人睡吧。”萧琞应了一声,低声说着,浓黑色的瞳孔深深的,藏着眷恋,藏着温柔和不可言说的沸腾。


    林三春迷迷糊糊的看着,突兀想起来,好像萧琞的眼睛没有红色了,是不是好了?明日得找孙太一问问才是。


    *****


    翌日醒来,天空忽然哗啦一下,下雨了。


    林三春托腮坐在书案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今天还想去锁村玩呢。


    “阿福……”林三春招手示意。


    正在回廊上煮水的林大福忙上前,“公子,可是要用糕点了?”


    林三春斜睨了一眼林大福,“你当你公子是猪吗?天天吃吃吃的……”哼唧!


    林大福讪笑一声。


    “你去看看牌坊那里那个明正德还在吗?要是在,你给他送把伞,还有冯典家里,你去看看,下雨了别让他出来,让他休息。锁村那边也跑一趟,特别要跟范老还有陆老他们说,下雨了,路滑,不要下来。”林三春一边说着,一边扯过一旁的册子和信件,翻阅了起来,想起一大早就不让他出门看雨的某人,“哦,跟萧琞说一下,中午雨大就不要回来了。我这边没事的。”


    林大福一一应着,随后就拿着雨伞出去了。


    牌坊那里,嗯?没人了?很好。


    林大福拐弯去了冯典家中,冯典的家距离司监所不远,拐个两个弯就到了,一间小院子,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林大福敲门进去的时候,就见冯典正拿着雨伞要出来,林大福赶紧拦住。


    “哎,干嘛呢!冯文书!下大雨呢,你出来做什么?”


    冯典愣了一下,随即忙问道,“可是大人召我?”


    “没有!公子担心你不听话,大雨还跑出来,特意让我来看看,果然呢,来来来,你坐下,别乱跑了啊。”林大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提的篮子放下,“来,这是公子让我拿过来的,糕点和炒粉,秦米早上刚刚做的,待会你热一热就可以吃了。别出来啊,外头也没有什么事。”


    冯典笑着点头,看着林大福,有些歉然,“阿福管事辛苦了,劳烦跟大人说一声,我明后日就可以出来做事了。”


    林大福看着冯典,笑道,“成,不过公子说了,你得让孙大夫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好了。”


    冯典讪笑点头,昨日孙太一过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还说让他再休息几天,但是他实在是坐不住,六月份荆棘镇的小红花要清点了,岔路集市的事还没有好……还有新来的住户要记录他们的田亩分配,还有荆棘镇的房子要清理清点……锁村那边的事情也多,八月要办婚事,各种杂事,沈平之和范敏德也搞不定那么多……


    “你放心吧。事情多着呢,公子说以后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呀有时间就赶紧休息休息。等这两日没有下雨了,你要出来走动也行。”林大福说着,就站起身告辞了。


    冯典点头,拱手相送。


    林大福随后走出,刚好隔壁巷子里有老者出来,见林大福,忙拱手问好,还有路过的也匆匆拱手问好:


    “哎呦,阿福管事,这么大雨来看冯文书吗?”


    “放心放心,我们都盯着呢,昨天冯文书就想出来做事了,被我们拦了回去,哎,都伤成那样了,也不好好休息,真是的!”


    “对对对,跟大人说一声,我们肯定好好看着冯文书!”


    “雨大了,阿福管事走路小心啊。”


    ……


    叽叽喳喳的说着,林大福一一拱手笑着拜谢。


    随后,林大福就匆匆赶往锁村了。


    幽山小径幸好铺了青石板,最近也时不时的休整,雨大,但是还好,走起来还是比较顺畅。


    半途上遇到了几个去地里查看的,忙叮嘱了几句,知道陆春山早早就被人拦住不让出门后林大福也放心了,就匆匆赶往了锁村的议事堂。


    到了锁村,议事堂外的大门口见孟小南蹲着,知道了萧公子是在和范显等人议事,就和孟小南叮嘱了几句,随后就打算匆匆回去,却被裴老太太喊住了。


    “……大人没有出来吧,今日雨大,有点冷。”裴老太太关切问着。


    “老太太放心,大人在司监所里,没有出来,命我过来叮嘱一下大家注意安全,没事就别出来了。”林大福笑着说道。


    裴老太太一笑,“好,我们知道了,劳烦阿福管事回去后转告大人一声,我们都会小心的。”


    林大福就拱手应下。


    “阿福管事啊,八月中秋要办婚事,你和兰儿可商量了?”裴老太太笑着问道。


    林大福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局促的,“啊,这个……”


    “阿福管事啊,没事,现在还不到六月呢,若是商量好了,再来筹办也是来得及的,范老头跟我说过,他已经给兰儿攒了不少积分了,到时候给兰儿置办点嫁妆还是可以的,就是这个房子要在荆棘镇还是在锁村?毕竟你和兰儿都不是犯人的身份……”裴老太太似乎没有看见林大福的尴尬一样,自顾自的说着。


    林大福听着,算是听明白了,苦笑一声,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我明白了,这几日定然会给范姑娘一个回复。”


    裴老太太笑着点头,又意有所指的开口,“对兰儿来说,八月不能办婚事也无碍的。她呀,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


    林大福沉默的再次拱手,就转身走了。


    ****


    司监所里。


    林三春翻着信件,若有所思,刚刚回来的林澜从怀里摸出烤番薯递了一个过去。


    林三春回过神,接过,一边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路上碰到阿福说他去锁村告知萧公子就好,让我去训练场看看阿财就回来。”林澜说着,咬着烤番薯,“阿财他们烤的,说好吃,让我给公子带。”


    林三春笑着也咬了一口,“嗯,好吃。”


    “澜澜,后天,你要帮我跑一趟浙州了。”林三春说着,轻叹了口气,“我们林家要分家了。”


    林澜一愣,随即点头,“公子,你要我回去做什么你吩咐。”


    “本来这事阿福回去比较好,但是想来想去,阿福回去也应付不来那些人,倒不如你回去,你回去后就记得说三句话,其他话都不用多说。”


    林澜肃然应下。


    “一是我家公子会赚钱,林家祖传家业不要!二是分家后,我家公子只祭拜这一脉的先祖,林家祖祠绝不再进,浙州林家与我家公子再无关系!三分家后,浙州林家与我家公子再无任何关系。我家公子名下的产业与浙州林家再无关系!”


    林澜认真记着,点头记下了。


    这时候林大福回来了,林三春先喊着让林大福回去换衣服,喝点热茶再过来。林大福恭敬应下了。


    待林大福回来,听说浙州林家要分家的事,就讶异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是二房三房那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嗯,听说我娘和嫂嫂们手里有赏荷花的帖子,非得要我娘亲她们带他们去,说什么他们二房三房的林家姑娘都十六了还没有议亲,想去赏荷花那里看看结缘如何,啧,我娘亲肯定不肯,然后事情就闹大了,我二哥刚好回去在家,恰好碰到二房三房那边闹事,偏偏又闹到族老那里说画中事不该由我一人独占,还阴阳怪气的说我当初被陶家觊觎的事……然后呢,我二哥就炸了,我爹也炸了。”说到这里,林三春摇头。


    林大福皱起眉头,“公子,二房三房过分了!”


    “分家就分家吧,我二哥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林三春说着,放下手里的信件,拿过来一本空册子,一边翻开一边写着,“我把我这边的产业盘点一下,阿福,你帮我找一下账本。”


    林大福恭敬应下。


    锁村议事堂里。


    议事结束,众人都散了,影乙上前低声禀报,“主子,浙州林家最近在闹分家。”


    萧琞正在看着摊开的地图,听到这话,侧头看向影乙,目光透着不悦,“怎么回事?”


    第138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10


    秦米今日做了酱烧排骨饭,用影甲的菜谱,自己又改良了一下,嗯,味道非常好!


    但林三春扒拉了两口就放一旁,继续奋笔疾书,然后一边对着一旁在一堆册子翻找账本的林大福得意说道,“哈哈,我当初偷懒,没搞那么多店铺是对的!我把钱投在我嫂嫂们的铺子里,嘿嘿,我名下产业不多,可我比他们有钱!啊哈哈哈……气死他们!”


    林大福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边找一边叹气,“公子,你店铺不多,可是你的账本多啊!”


    萧琞回来的时候就见书案上的林三春一边用汤勺扒拉两口饭,一边写着东西,一边脸上沾着米粒还和埋在册子堆里的林大福说话,笑容得意极了。而一旁的林澜蹲在廊柱下手里端着炒饭快速的吃着。


    萧琞,“……”这人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大人……”萧琞慢步上前,一把拿过林三春手里的笔,一边将一旁的炒饭端起放到林三春的手里,一边说着,“好好吃饭,我来执笔。”


    林三春眨了一下眼睛,端着被塞过来的炒饭,一边嘀咕,“可是你又不知道啊。”


    ——等会,萧琞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三春挑眉看向萧琞,“你知道我在干嘛?”


    “大人在清点自己名下的产业,大人是支持林家分家吧?”萧琞说着,绕到书案后,一边弯腰执笔,一边问着,“大人除了画中事,还有上京宝月楼,然后呢?”


    林三春一边舀着饭吃,一边说着,“北地啊,银州的牛羊农庄。哎,你不知道?”


    萧琞一边低头执笔写着,一边说着,“我自然是不知。”


    林三春眨眼,舀起一口饭喂到萧琞的嘴边,“你也吃。好好吃的!”


    萧琞抬头吃下,慢慢的吃着,一边写着。


    林三春就一口自己吃,一口喂萧琞,一边说着,他的产业其实不多……但有一部分比较琐碎,他想不大起来了。


    萧琞看着才写了一页的册子,皱眉看向林三春,“大人,你只有这些?”


    林三春已经吃完了,喝着汤,一边点头。


    太少了!萧琞皱眉,看向林三春,“林家家大业大,当初老太爷过世,应该也是分了一些给大人才是,还是没有分?”怎会那么少?


    “我不要。”林三春摇头,指着林大福捧过来的一大叠账本,带着几分得意,“我赚的钱可不必林家的少!”


    萧琞看着那一大叠账本,又看了看林三春脸上的得意的笑,不由嘴角弯了弯,“是,大人厉害!”


    “大人清点后,要派阿福管事回去?”萧琞问道,一边拿过林大福手里的账本。


    “阿福回去也应付不了那些人,我打算让澜澜回去,他只要说三句话就好。其他的不必管了。”林三春说着,站起身,神伸懒腰,对萧琞说着,“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萧琞翻着账本,听到这话,抬眼看向林三春,“大人以为我会去查大人的私产?”


    林三春点头,理直气壮的说着,“那你的性子就很像是会做这种的!”


    ——萧琞就是那种什么都要掌握在手里的人。像他在幽山走来走去,做什么,说什么,萧琞都要清清楚楚的,如果萧琞自己不在他身边相随,就一定会让影什么的跟着他。居然没有去查他的私产?


    感觉不太可能。


    萧琞的眉眼一抹无奈,抬手示意,影乙瞬间闪现,恭敬跪地,双手奉上一本册子。


    萧琞接过,递给林三春。


    林三春接过,翻了翻,额,登仙阁?金凤楼?等会,这什么农庄,什么柜坊?啊,等会!!还有金矿?!


    吸溜!好有钱!不会是天下第一有钱人就是萧琞吧!


    ——好吧,他承认,他嫉妒!啊啊啊啊,凭什么人家十年不出幽山,还能有这么多产业啊啊!


    “还你!”林三春愤然递还给萧琞。


    “大人,这本是要放在大人这里的。”萧琞说着,推回了林三春的手,低沉好听的声音里弥漫笑意,“我与大人本来便是二位一体,我的这些自然也是大人的。”


    林三春一愣,随即急急摇头,一把将手里的册子塞到萧琞怀里,“那不行!萧琞!你这样不行!”


    萧琞一怔,眉梢微微拧起,还是不行吗?


    “大人!”萧琞猛地握住林三春的手腕,紧紧,声音低沉了下来,“大人,为什么不行?”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不要!”林三春认真说着,看着萧琞冷凝下来的眉眼和瞬间幽深暗沉下来的眼睛,想了想,低声开口,带着几分局促,“你说过的,你等我的。”


    这句话,让萧琞怔愣了一下,半晌,神色缓和了下来。


    一旁已经开始紧张的林大福和站起来握紧腰间长剑的林澜都微微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的影乙也偷偷的松了口气。


    “大人,那你先收着。”萧琞声音平缓了下来,声音低沉但温和了许多,“先放你这里。”


    林三春摇头,“不要。”


    萧琞握着林三春的手腕又忍不住攥紧,“大人!”


    “萧琞,这东西如果是我的,我早晚都要拿对不对,你放心,若将来,咳……那我肯定把你的私房钱都挖得干干净净的!”林三春带着几分玩笑的说着,说完脸色又忍不住红了红,为什么说起来怪怪的呢!


    萧琞听着,却是神色舒缓了下来,本来幽深暗沉的眼眸又渐渐的亮了起来,泛着笑意,“是,大人想什么时候挖都可以。”


    萧琞这么一说,林三春的脸更热了!手足无措了!


    萧琞说罢,就让林大福将账本都放到书案,扬手示意林大福他们都退下,一边牵着脸色微红的林三春走向回廊,“大人,我泡茶给大人喝,大人是打算让林澜一个人回去?”


    林三春回过神来点头,他手头上是没有适合的人回去了。


    “那,我让登仙阁的钟老一起,还有谢九溟,做林家分家的证人,也是大人这边的见证者。”萧琞说道,一边煮水泡茶。


    林三春本想推辞,感觉不太好的样子,但是看着萧琞煮水泡茶,眉眼间舒展平缓,但……他可忘不了刚刚紧紧攥着他手腕的萧琞那瞬间冷厉阴沉的模样……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点头,“嗯,这样也好。”


    萧琞听着,眉眼更加温和了,将泡好的药茶递给林三春,“大人,今日议事堂那边提到了几件事,我让沈平之记录下来了,大人之后可以翻阅。我现在先跟大人说一下。”


    林三春躺在躺椅上,端着茶,看着中庭的雨纷纷而落,幽山的空气清新,很是惬意呀。


    “嗯……是想说六月清算积分制的事?还是说八月办婚事房子分配的事?”林三春喝完药茶,晃着躺椅,懒散又惬意的问着。


    “都有,积分制的清算,沈平之和范敏德都应付得来。八月婚事房子分配的事,崔冰和何老才,也可以应付,但有个问题,大人可有想过?”


    “啊?”林三春侧头看向萧琞,顺手接过萧琞递过来的药茶,不解,“那还有什么问题?”


    “若是他们成婚,将来幽山人口增加,大人是否该考虑幽山户籍的问题?”萧琞说着,拿起披风走到躺椅前,俯身轻轻的给林三春盖上。


    林三春扯了扯披风,抬头看向萧琞,疑惑,“什么户籍?”


    “幽山的户籍,天玑的户籍,大人有空不妨想想。”萧琞说着,语调缓慢低沉,透着意味深长,“不过,现在,大人先好好休憩一下。那些账本我去整理就好。”


    林三春有些茫然疑惑,但是眼下也不是着急的事,现在夏雨纷纷,空气清新,风也凉凉的,他便打了一个呵欠,抬手扯住给他仔细掖着披风的萧琞,低声说着,“不要给我扇风了,你也睡一下啦。”


    ——最近晚上都是整夜整夜给他扇风的,他有时候醒来都能看到萧琞目光温柔幽深的看着他,一边给他轻轻的扇风。


    萧琞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抬手轻轻的握住林三春扯住他袖子的手,低声说着,“大人睡吧,我守着大人。”


    林三春抬眼看着萧琞,想了想,从躺椅上起来,拉着萧琞躺下,萧琞怔然的看着林三春拉着他躺下,然后自己打了一个呵欠,窝到他的怀里,就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了。


    萧琞,“……”


    萧琞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平息了心头突然间沸腾起来的不可言说,待平静了,才睁开眼,抬手拉起披风,将怀里的林三春盖得严严实实的,雨水冲淡了越来越浓的热意,可也带来了不该有的凉意。


    大人贪凉,可别着凉了才是。


    萧琞抬手轻抚怀里的林三春的脸颊,垂下眼,掩去了目光里的温柔眷恋和隐藏的执拗癫狂,以及一份焦灼和无力,大人窝在他怀里的动作这么自然,这是他刻意培养的习惯,可也是因为大人尚不懂他对大人的那份渴望占有……


    罢了,他答应过大人的,要等大人……


    且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大人一起这样亲密的靠在一起就寝了,他也是想念得很。


    萧琞的手慢慢的抚着林三春的背脊,随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哗啦哗啦的雨水弹奏着五月末的夏日小曲,些许凉意萦绕天地之间,不大的司监所,有些破旧的前堂之下,回廊上,躺椅上那相拥一起的男子与青年,沉沉睡着……


    捧着册子来的影乙悄然后退,退入后头的小厨房里,恰好见林大福正蹲在地上沉闷的摘菜。


    影乙,“……”


    林大福,“……”


    “我家公子和萧公子呢?”林大福直接问道。


    影乙默然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都睡着了。”


    林大福一开始是了然点头,低头继续摘菜,摘了一会儿,突然僵了僵,抬头看向捧着册子蹲在他身侧的影乙,震惊的问着,“怎,怎么睡?”


    影乙,“……”


    影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在躺椅上睡的。”


    躺,躺椅上?


    林大福僵住了,那躺椅虽然可以躺两个人,但是有些勉强啊。难道是——


    林大福腾的站起,就要去前堂回廊,但影乙一把拉住,低声开口,“别去!”


    林大福僵了僵,突然间想起,萧公子几乎是夜夜都和他们家公子一个房间的啊。


    林大福蹲下,长叹了一声,哎,罢了。


    “主子待大人,如珠似宝,十分珍视,你不必担心。”影乙低声说道。


    林大福没有吭声,继续摘菜。


    “大人若是厌恶主子,也必然不会靠近主子半步。”影乙继续说着。


    林大福顿了顿,那倒也是。


    “身为管事侍从,我们一旁看着就是。”影乙低声说着。


    林大福看向影乙,微笑,“说的是,我家大人在这方面实在是迟钝得很,身为管事侍从,总是要多多盯着才是。”


    影乙,“……”


    第139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11


    林三春一觉睡得好饱,醒来发现已近黄昏,而雨水滴滴答答的,小了很多。


    林三春伸了伸懒腰,仰头看着被他当成垫子的萧琞,弯了一下眼睛,笑道,“睡得好吗?”


    萧琞抬手轻轻抚着林三春的头发,眉眼一片纵容的笑意,“甚好。”


    林三春嘿嘿一笑,起身,刚一坐好,身上就多了一件披风。


    “我不冷啊。”林三春仰头说着。


    站起身的萧琞只是轻轻的拉紧披风,一边温和说着,“大人,还是小心些。”


    好吧,萧琞在关于他身体健康方面简直执拗得无理可讲了,这也是为他好,他也由着萧琞了。


    “萧琞,你说户籍?”林三春看着雨,想到睡觉前萧琞说的事,便疑惑开口,“你是要从户籍方面入手了?”


    税赋还没有改好呢,田亩分配新农法也还没有推广完成……萧琞的步伐是不是太快了?


    “只是想给幽山的罪人和住户们一个户籍罢了,幽山是天玑,天玑所在,自然是不同于任何地方了,大人辛苦一下,好好想想这里的户籍要怎么做,不用着急,慢慢来。”萧琞说着,转开话题,“大人可看到今日的公函了?”


    “没看。”林三春很是理直气壮的说着,“反正现在那边也没催,等你一并搞定了,我再让人送去呗,哎,可惜现在冯典为了躲明家,上京那边是去不了哎,曹兵又不熟悉这方面的操作……何老才更加不熟……”


    说到这个,林三春就很愁苦。


    萧琞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大人,可让吏部的小官来幽山拿,不必送上京。”


    林三春一愣,抬头,“啊,可以这样吗?”


    萧琞眉眼舒缓泛着笑意,“自然是可以的。我写信告知一下文鼎,文鼎自然会找人来过了,大人不必烦忧。”


    林三春哎呀一声,对呀,差点忘了那个文鼎了!


    “大人,今日的公函提到一件事。”


    “哦,你说你说……”


    “户部那边说是三日后要来查账。”萧琞说着,语调缓慢温和。


    林三春点头,看向萧琞,疑惑,“这件事很重要吗?来查就查啊,冯典都做好账册整理资料了。还是说来的人是你认为需要重视的人?”


    萧琞眉眼满是笑意,“大人聪慧。”


    林三春懒得理会,转身看向已经悄然过来并送来两碗汤水的林大福,接过一碗递给萧琞,自己端起一碗慢慢的喝。


    萧琞喝了一口刚想放下,就被林三春眼神死盯了。


    萧琞失笑一声,还是慢慢的喝完了。


    喝完了,萧琞示意林大福将账本都搬过来,一边说着,“来的人若是不出意外,应是陶卓,户部文书,谢蕴弟子。”


    林三春将碗递给林大福,有些讶异困惑,“陶源直的儿子吗?”


    “不,陶源直只有皇后一个女儿,陶卓是陶源直的侄子,且是唯一的被陶皇后看得上的,陶卓此人很有意思,低调至极,不显山不露水,至今尚未成婚,他在陶家不被重视,但是陶皇后每年家宴都会请他去,也会在年末赏赐东西下来。”萧琞说着,倒了杯水递给林三春。


    林三春接过,微微皱眉,“陶源直怎么说呢?”


    “陶源直对陶卓的评价只有一句话,一个不爱读书的蠢笨的人。”


    林三春听了,挑眉,那可就有意思了。


    “他在户部,唯一往来的人只有崔冰,但崔冰似乎很不喜欢此人,我问过崔冰,崔冰说此人对数字的敏感度在他之上,且数算极为准确。”


    林三春摸着下巴,“陶皇后对他另眼看待,他又是谢蕴弟子,等会,往年来幽山查账的,也是他吗?”


    “冯典说了,往年户部没有来过幽山查账,最多就是让他送账本过去,走一下过场,今年是第一次来幽山查账。”萧琞说着,又倒了杯茶递给林三春,“大人,到时候他来了,大人留意一二便是。”


    “往年没来,今年来了,他又是谢蕴弟子,萧琞,谢蕴还是怀疑了前阵子的事?”林三春看向萧琞,认真问道。


    “他若是不怀疑,就不是谢蕴了。可惜他惧怕幽山,不敢来此亲自探究一二。”萧琞说着,语调缓慢轻淡。


    但林三春听出了背后的一点狠厉。


    林三春看着萧琞,萧琞眉眼不自觉的柔和带着笑意,他伸手轻轻的抓住林三春的手,慢慢的握紧,“大人担心我?”


    “嗯。”林三春直接点头,但又迟疑的开口,“萧琞,我想你开开心心的,做你喜欢的事,但那些过去的事情,你也是不可能放下,劝说你放下什么的,都不对……”说到这里,林三春叹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琞却是听懂了,他握紧林三春的手,深黑色的瞳孔深沉,但泛着柔和,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开口,“大人……那我难受不开心的时候来寻大人可好?大人陪着我,喝杯茶,说说话?”


    林三春眨眼,不解,他们现在不就是每天都在一块吗?吃饭,喝茶,聊天说事,一起睡觉~


    但萧琞这么说了,林三春自然是点头,笑道,“萧琞,我们现在每天都是在一块的呀。”


    萧琞眉眼舒展柔和,泛着轻淡的笑意,再次握紧了林三春的手,可他要的,不只是现在。


    *****


    雨一直滴滴答答的。


    直至入夜要就寝了,雨水不停。


    林三春盘腿坐在床榻上,身后的萧琞在帮他弄干头发。


    “……嗯?你说阿福?阿福有心事?”


    “应是今日去锁村寻我的时候,裴老太太提了八月中秋办婚事的事,范老也婉转告知了,嫁妆什么的都准备了,只要阿福管事点头,八月就可以办好事了。”


    林三春看了眼紧闭着的厢房的门,今夜是阿福和影乙守夜。


    林三春想喊林大福进来,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大人不问?”萧琞擦干林三春的头发,拿过外袍给林三春披上,一边问道。


    林三春叹气,“阿福的心思我大概是明白一些,可是这种事情啊,以前我不太懂,现在我稍微懂了一点,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阿福要怎么做,还是得看阿福自己。”


    以前不太懂?现在懂了一点?


    萧琞嘴角微微一勾,“大人说错了。”萧琞说着,披着外袍下了床榻,拿过圆桌上的一碗药膳走了过来。


    “我哪里说错了?”林三春接过药膳,不解问道。


    “不单单是要看阿福管事自己,也是要看范庆兰会怎么做。”萧琞说着,坐在林三春的背后,用梳子轻轻的梳着林三春的头发,一边仔细耐心的说着,“情意之事,如入迷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都清楚阿福管事不敢接受范庆兰的原因无非就是他是管事身份,他家中惨变,而范显,范庆兰看重的既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是林大福,是看重这个人。”


    林三春喝完药膳,将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一边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得有人点出来了?”


    “范庆兰应该会让他明白。大人不去问,也是对的,只是,有时候,大人还是要稍微跳出来来,看看,才明白。”萧琞最后说的时候,有些意味深长。


    林三春翻了一个白眼,跳什么跳,看什么看,睡觉!


    “我困了!睡觉!”林三春说着,翻身躺下。


    萧琞放下手里的梳子,眼底一抹纵容的无奈,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随后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将小几搬下,才坐在林三春的身侧,刚想扇风,林三春抬手按住。


    “不热,不用啦。”林三春说着,侧身看向萧琞,“萧琞,你不睡吗?”


    “我去外头将账册整理一下,明日就可以让林澜起行,我已经让影乙速速通知钟老前去浙州了,还有谢九溟。”萧琞说着,语调低沉柔和。


    林三春微微点头,打了一个呵欠,对着萧琞咧嘴一笑,“你说的,不要说谢谢。”


    萧琞眉眼一抹无奈纵容的笑意,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见林三春闭上眼睛,开始有些困意睡意了,才起身,悄然无声的离开厢房。


    走出厢房后,萧琞看了眼恭敬躬身的林大福,低声开口,“随我来。”


    林大福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慢步跟上萧琞去了前堂书案。


    萧琞一边翻着账册,一边执笔淡淡开口,“大人身边的管事侍从太少了,林澜若是去了浙州,大人身边就剩下你和林元财,这样不妥,你常常跑外头,大人外头的事情也不能少了你,我今日与大人有提及,但是大人认为叫金来多或者,银旺来即可。可据我所知,这两人也是大人在外头的得力管事。你想想办法,或者直接写信,让浙州那边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推荐一两个管事过来。”


    林大福怔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他以为是问他和范姑娘的事……


    然后,管事侍从?


    “萧公子……为何不是影甲他们?”林大福迟疑的问道。


    “大人身边自然也有影卫保护,影甲归来后也是大人身边的管事侍从,从林家那边选人过来,自然也是因为既然要伺候大人的,那必定是要选大人熟悉的,习惯的。”萧琞说着,已经翻过了一本账册,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本账册继续算着。


    林大福明白了,恭敬躬身拱手,低声开口,“萧公子,公子在林家的时候,也是只有我们三人,林澜和林元财都是家生子,都是唐家那边的老祖宗为公子特意训练的护卫,若论武技,在林家,林澜和林元财都是排名前五的,但这两人,也仅仅只是做公子的护卫,公子从不让他们近身伺候,而我,萧公子您是知道的,是公子救了我,而我为公子所操持的是外头的事……公子他曾经说过,他只需要能够给他做事的人,而贴身伺候的事,他自己来就好。”


    萧琞顿了一下笔,这点他也是早就明白,只是……罢了。


    “那么,你和金来多或者银旺他们说一下,看看他们两人谁来幽山为公子做事。”萧琞低声平静吩咐道。


    “是!”林大福恭敬应下。


    “你也要做好准备。”萧琞突兀的开口,翻过账册的一页,慢慢的执笔写着,“不出四年,你也是要离开大人,前往外头做事的。两榜第一的你,大人是不会准许你继续赖在幽山的。浪费了。”


    林大福呆了呆,随即低头,拱手开口,“只要公子有令,阿福必定前往。”


    萧琞侧头看向林大福,林大福垂着眼,低着头,态度很是恭敬,但身体却是绷紧了。


    萧琞微微点头,“你说的对。”随后,萧琞摆手,示意林大福退下。


    萧琞执笔算着一本一本的账册,算到一半,影乙突然瞬间闪现,跪地拱手,“主子!芳国急报,影甲已经确认,芳国的战神统帅是从上仙坊里复生!如今已经带兵前往东洲边境!东洲边境,孔单将军率领的神策军一营尚未到达,穆家军已经连败三场!”


    萧琞顿住笔,微微凝眉,“苗国呢?”


    “沈云将军已经压制苗国军,但是今日向前推进的时候,沈云将军被拦下了!”影乙低声禀报说道。


    萧琞垂下眼,慢慢的执笔算着,一边冷静开口,“告诉孔单,即刻赶往西南边境,西南边境三城决不能落入苗国之手!东洲边境那边暂且让穆家去体会一下传说中的芳国战神的厉害!”


    影乙恭敬应下。


    萧琞顿了一下,又缓慢开口,“告知神策军二营,三营,做好准备。”


    影乙心头一突,做好准备?什么意思?


    可如今,裴年光在北地,沈云在西南,如今连孔单也在西南了……东洲那边,难道……主子想自己亲自领兵?


    影乙不敢揣测,恭敬拱手退下了。


    而萧琞翻着手里的账册,执笔算着。


    第140章 牢头的奋起之路12


    第二日的雨依然落着。滴滴答答。


    林大福撑着伞,快步走在幽山小径上,待走到前方岔路口时,林大福转过弯,看见站在小角亭里的人时,林大福放慢脚步,上前,放下雨伞,皱眉低声开口,“怎的没有加一件披风?”


    亭亭玉立站着的范庆兰微笑,带着几分温柔和甜蜜,“急着想见你,就忘了。”


    林大福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的侧头看向一侧,轻咳一声,“那个……裴老太太问我们,八月中秋是否要办婚事?你——”


    “我知道,我已经跟祖父和老太太都说了,等你准备好了再说。我不急。”


    林大福愣了一下,垂下眼,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向范庆兰,脸容严肃,“昨晚,萧公子说,我也要做好准备,只怕是四年后,我也是要去外头做事了。”


    范庆兰一愣,随即点头,“嗯,你必定是拒绝了。”


    “我说,只要公子令下,不管何处,我都前往。”林大福神色严肃的说着。


    范庆兰微微点头。


    “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在越江被公子救起后,我的命就是公子的了。只怕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管事。你……怕是没有什么前程。”林大福声音低低的说着。


    范庆兰轻轻点头,笑道,“我知道的。我跟祖父说,只要是你,做一个管事婆子也是不错的。”


    林大福怔然了一下,看着范庆兰脸上的温柔甜蜜,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你若是都明白,都了解,那……咳,待我去禀明公子,八月有些急,但是,公子平时赏赐也不少,办,办一个婚事,也,也是可以的……”


    范庆兰红着脸,轻轻点头。


    不远处的树林里,林三春伸长脖子,有些懊恼的低声开口,“让你再走过去点,你偏不让!这个笨阿福,这个时候就应该揽抱一下嘛!”


    撑着伞的萧琞眉眼闪过一抹无奈笑意,抬手将林三春揽得更紧一些,一边低声开口,“我已经转告了他们的对话了,大人,该回去了吧。”


    林三春毫不客气的嫌弃,“你都说得不好听!哪有人这样干干巴巴的说情话的?”


    萧琞,“……”那要他怎么说?本来这些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呀。


    *****


    现场观摩了一场类似于哑剧的定情会,嗯,林三春坚持嫌弃说萧琞的转述太没有味道了!


    随后就延伸出了唱戏的表演的话题,然后,林三春决定了,年末要排一场戏!然后在荆棘镇和锁村演出!


    随后,两人撑着伞,慢步走在小径上,林大福和范庆兰回锁村了,要找范显提这个成亲的事,林三春表示要去围观一下,但被萧琞拦住,说还是待林大福来说比较好,且冯典大概已经在司监所里等了。


    据影乙报告,那个陶卓突然前来幽山查账了。


    “所以说呢,那个陶卓要来了,你用不用暂时避一避?”林三春摸着下巴,瞅着萧琞懒散的问着。


    ——小气的男主!偏偏不肯说那陶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说是谢蕴弟子,前来幽山探查,那就应该是萧琞的敌人,那该警惕才是,可萧琞却好像很悠哉,他问了,就让他自己想,自己猜!


    可恶!他偏就不去想,不去猜了!


    萧琞目光温和的看着林三春,语调缓慢带着几分笑意,“大人若是想让我避,我避就是了。”


    林三春挑眉,哦……那么……


    “那你就在本官身边伺候着吧!”林三春扬了扬下巴,抬脚走入司监所。


    落后林三春一步的萧琞目光更加幽深蔓延着柔和的笑意,紧紧相随跟前的人,慢步走进司监所。


    司监所里,一高瘦的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沉默的站在中庭前,面对书案,低着头,似乎在研究着司监所的青石板有什么特别的,一旁的冯典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待看见林三春走来,忙急急拱手躬身,“大人安好!陶侍郎大人已经——”


    冯典话尚未说完,就见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猛然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林三春,先是讶异,紧跟着若有所思,待看见林三春身后慢步跟随的萧琞的时候,脸色更是大变,下一秒,急急上前两步,碰的一声,重重跪地,伏首,磕头,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沙哑,“罪臣陶卓拜见殿下!”


    林三春扬眉,哼了一声,侧头斜睨了一眼身后眉眼泛着笑意看着他的萧琞,“你的人,你自己处置!”


    萧琞抬手轻轻扣住林三春的手腕,不让林三春离去,一边低声温和的开口,“大人应留下才是。”


    林三春晃了晃自己被扣住的手腕,萧琞扣他的手腕,一向都是很温柔,不会让他疼,但你就是别想挣脱了!除非萧琞自己松手,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特别是两人在有所争执的时候,比如这个时候,他想走,萧琞非要他留下?


    “松手啦我要去喝茶!”林三春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开口,他又不会跑!


    萧琞微微点头,牵着林三春的手走向回廊,待林三春坐在了躺椅上了,才松开手,一边泡茶,一边淡淡开口,“陶大人眼瞎目盲,既然看不见大人,那大人也无需理会了。”


    林三春侧头看向还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的陶卓,那陶卓一听萧琞这话,就僵了僵,随即朝向他林三春的方向,磕头,声音沙哑的带着几分惶恐的开口,“是罪臣眼瞎!请林大人恕罪!”


    林三春,“……”


    你一个三品侍郎给他一个六品司监官跪下做礼请罪?


    林三春轻咳一声,转头看向有些僵硬的冯典,开口笑道,“陶大人客气了,额,要不陶大人现在和冯文书去对一对我们幽山的账册,然后再过来说话,如何?”


    陶卓恭敬磕头,拱手应下,随后低着头起身,直接走向冯典,冯典已经捧着账册,朝陶卓微微躬身,陶卓点头,随后两人又朝自顾自泡茶的萧琞和坐在躺椅上的林三春躬身拱手示意,就朝前头的小花厅走去了。


    两人一走,林三春立即看向萧琞,“你干嘛?”


    几个意思?陶卓摆明了就是萧琞的人,现在萧琞在陶卓面前为他立威?有这个必要嘛真是!


    “陶卓算是我的师兄,虽然谢蕴算是我自小到大的老师,但是,拜师礼,陶卓在前,我在后,我记得那是我在朝堂辩论的时候,浅谈了一下关于税赋和算法的问题,那天晚上,陶卓就登门了,向我表示追随和投诚之意的人。我出事前,陶卓曾经拿着户部暗藏的账本来寻我,告诉我,谢家有异动,太子宫那边的账本数目他偷偷算了,也觉得不对劲,可惜我那时候听了,没有立即调查,只让他继续暗中查账。我只以为,大概也就是谢家和太子那边有所勾结,且世家与皇族暗地里的私下勾结赚取钱财从来就没有断绝过。虽然身为皇族太子与世家勾结,夺取民间财富,甚为让人不齿,但这些事,也只能暗地里向高宗帝进言一二。”


    说到此处,萧琞倒了杯茶,递给林三春,一边语气轻淡温和,“大人,陶卓此人,寡言固执,固守算法的法则。”


    “等会!算法的法则?”林三春抬手拦住,疑惑问着,“算法的法则那是什么?”


    萧琞眼眸闪过一抹笑意,“大人可记得此前让何老才和崔冰做锁村的账册的时候,何老才买了三袋粮食和一袋面粉,当时那面粉没有入账,何老才想着做饺子请锁村的大家吃,就没有入账了,可崔冰坚持要入账,为此事,两人来找大人评理,大人当时说过一句话,可还记得?”


    林三春一愣,哦,这事啊,当时他就好像说了一句——


    “当时,大人说的是,所谓账目,哪怕是一分一厘都得清清楚楚!”


    林三春点头,随即疑惑,“这个跟算法的法则有什么关系?”


    “所谓算法的法则之一,那便是是一,便不能是二,若明明是三,却故意写成四,那就是违背了算法的法则。”萧琞缓慢的说着。


    林三春摸着下巴,似乎懂了,点头,“哦,也就是他有他坚持的东西,在税赋和账目上,他容不得有人造假。而你当时的税赋改革和账册记法,刚好就是符合了他的这个法则。”


    “是,他当时在户部只是文书,户部账目当时已经开始乱了,他看出来,几次跟谢蕴提起,谢蕴都让他不要理会,户部文书里的几人,他和崔冰是唯二拒绝做假账的人。他也只和崔冰走近,只是他寡言,又带着几分木讷,不善言辞。”


    萧琞说到此处,将泡好的茶递给林三春。


    林三春接过,点头,肯定的说着,“嗯,所以他是你埋在上京的钉子之一。”


    寡言木讷,又死守原则,又低调得很,又是陶皇后家的,啧啧啧,真是个让人绝对会忽略的钉子!


    “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林三春斜睨了萧琞一眼,总是偷偷摸摸的做着这种将人扯入局里的事!


    萧琞只是眉眼含笑,不予回答。


    恰好此时,冯典和那陶卓回来了。


    林三春和陶卓聊了几句,这人还真是有一说一,且对他的态度极为恭敬,眉眼间居然还有几分敬佩,不过林三春假装看不见,简单叙话了几句,就懒懒的起身,去书案上干活了。


    冯典就跟着去了书案,将账册放下,低声问着,“大人,岔路贸易的账本已经做好了,范老说先行送来给大人查阅,另外就是已经开始登记首批报名参加岔路贸易的住户了,但有住户问,能否和锁村的罪人们一起参加,说是罪人那边的货品可以和他的一起买卖。”


    林三春翻了翻账册,抬眼看向冯典,好奇,“什么货品?”


    “大人,就是锁村的郑题,他做的小木工很巧,咱荆棘镇的墨大叔,他也会做木工,但他做的木工比较大的。就是书案,床啊这些。”冯典说着,指了指林三春的书案,“大人,您的书案,也是墨大叔做的。”


    林三春讶异了一下,敲了敲书案,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额,也没啥特别啊。


    “大人的书案,是二十年前做的。”冯典小声说着。


    林三春睁大了眼睛,稀奇的摸了摸书案,哇塞,那可就厉害了!


    “这样,锁村的罪人是不能去岔路贸易的,不过货品也可以代买,我仔细想想,先把第一期的贸易搞定了,这个后续的事情,你跟大家说,若是有什么想法,在第二期的贸易前跟你说。”


    冯典笑着恭敬躬身拱手应下。


    回廊那边,萧琞一边泡茶,一边对躬身恭敬的陶卓开口说道,“户部那边的事,你继续盯着,谢蕴让你做的事,你继续做。”


    陶卓恭敬应下,随后低声开口,“但,殿下,谢蕴最近要我查内库的帐,说是要看看当初奉贤皇后留下来的宝库是否还在。”


    萧琞手一顿,随即嗤笑一声,“想查我外祖母的宝库?果然,他是惦记着我外祖母留下的宝藏啊。”


    陶卓默默低头。


    书案这边的林三春抬头看了眼萧琞,想了想,大概剧情里,生养了平阳公主和高阳公主的,不是那个白家的太皇太后,而是高宗帝的第一任皇后——奉贤皇后。奉贤皇后传闻貌美精明,温善贤惠,在大概剧情里,奉贤皇后出身长孙世家,才华横溢,兼具有经商天赋,曾经有一宝库。后来这个宝库没有提及到……嗯,不过这个世界早就不能用原来的大概剧情来推测了。


    林三春又继续低头翻着冯典的账册。


    但萧琞端着茶走了上来,一边对躬身低头的陶卓漫不经心的说着,“随他,他让你做的事,你去做。”


    萧琞将茶递给抬头疑惑看来的林三春,温和开口,“大人,待会午膳用点枸杞肉粥如何?”


    林三春皱了皱鼻子,看了眼下头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姿势极为准备的躬身低头的陶卓,点头,“好,陶大人也一起留下来用膳吧。”


    萧琞摇头,“陶大人事务繁忙,待会就要回去了。”


    林三春眨眼,哦了一声,将茶喝光递给萧琞,继续埋头翻着账册。


    萧琞眉眼泛着笑意,转身慢步走向回廊,对陶卓淡淡说道,“两件事切记。”


    陶卓恭敬拱手,“请殿下吩咐。”


    “一是做好真正的国库和户部的账本,特别是地方税赋。”


    “二是配合谢蕴,他接下来应会朝国库和内库伸手,你要配合他。”


    陶卓一怔,随即跪地伏首,恭敬应下。


    书案上的林三春抬眼看向了萧琞。


    萧琞已经坐回座位,继续煮水泡茶了,狰狞疤痕的手慢条斯理的拂过茶杯,冲水,晃动茶壶,慢慢的倒着茶。


    “殿下,如此,罪臣告退了。”陶卓再次伏首磕头,恭敬告退了。


    萧琞微微摆手,随后陶卓朝书案背后的林三春恭敬躬身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候在司监所门口的冯典送陶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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