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辞楹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转过身,然后就见裴松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面色微冷地望着季抒怀。
刚才的话不知道裴松霁听见多少,虽然他们也没聊什么不合适的内容,但景辞楹莫名还是有些心虚。
手中刚才抽了一半的烟立刻被他折断,然后按进了手心里。
“裴总。”景辞楹立刻叫道,但裴松霁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向季抒怀走去,不动声色地挡了他们二人的中间。
“季总对我的秘书很有兴趣?”裴松霁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很淡,笑意不达眼底。
季抒怀察觉到了他的不悦,也微微正色,将手中的烟按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裴总别误会,我只是和小景比较投缘,觉得以小景的才干只做秘书有些可惜。”季抒怀解释道。
“是吗?可是景秘书我用惯了,若是季总想当伯乐,还请另寻千里马。”
“裴总……”
季抒怀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裴松霁却没有再听下去。
“季总,我临时有点事,剩下的事改天再谈吧。”
说完也不等季抒怀回答便转身向外走去。
景辞楹见状,连忙冲季抒怀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裴松霁走得很快,且一言不发,明显是在生气。
可景辞楹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季抒怀想挖自己?
可自己只是一个秘书而已,又不涉及公司的核心内容,根本不具备什么不可替代性,更何况自己也没答应。
因为不清楚裴松霁生气的点在哪儿?所以景辞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解释。
直到上了车,裴松霁才终于和他说了话,“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景秘书。”
自己的员工被人挖墙脚,景辞楹能理解他的不悦,因此立刻回道:“不好意思裴总,我也不知道季总会突然邀请我去他们公司。”
“你们认识了很久吗?”裴松霁问道。
景辞楹闻言想了一下,似乎确实已经很久,于是点了点头。
“怎么认识的?”
“偶然认识。”
他们确实是偶然认识的,只不过景辞楹刻意隐去了地名。
果然,裴松霁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就这么糊弄我吗?”
景辞楹想说自己没有糊弄他,只是有些事情不想透露罢了,毕竟他虽然是裴松霁的员工,但也有个人的隐私。
然而裴松霁今日不知为何,十分执着于刨根问底。
“还有……你姐姐是怎么回事?”
景辞楹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他刚才肯定全听到了,知道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混过去,但又实在不想说,因此只是以沉默回应。
裴松霁见状神色更冷,“公司和怀思现在是合作阶段,季抒怀却来挖我的生活秘书,我难道不该过问一下吗?”
景辞楹听到这儿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和季总确实认识,但我们之间的交往从来没有涉及过公司的事情。”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裴松霁再次问道。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景辞楹也有些烦躁,“裴总,这是我的私事。”
然而裴松霁并不买账,“事关公司,就不仅是你的私事。”
景辞楹从未觉得裴松霁这么咄咄逼人过,一时间也有些生气,但想到他是自己老板,又只能硬生生把心中的气压了回去。
“我们确实是在医院认识的,也从没有讨论过有关工作上的事情。”景辞楹回道,但只说了这一句。
说完抬头看向裴松霁。
裴松霁见他真的不愿意透露,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过了头去。
车上的氛围霎时间有些沉默。
回到酒店,景辞楹替他放好洗澡水,挤好牙膏,将他今天换下来的衣服交给酒店的工作人员干洗,又提前准备好了明天裴松霁要穿的衣服,这才准备离开。
裴松霁从回来时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进了浴室洗澡。
景辞楹本以为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可没想到刚回房间不久,就收到了裴松霁的微信消息。
【裴扒皮:拿一瓶酒过来。】
景辞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沉默了片刻,不明白老板这是在发什么疯?
毕竟裴松霁的酒量真的非常一般,平时除了应酬外并不怎么喝酒,今晚怎么突然想喝起酒来?
虽然心中疑惑,但景辞楹还是照做,去酒店的酒窖里挑了一瓶比较适合睡前喝的红酒,醒好酒后送到了裴松霁的房间。
裴松霁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半靠在床边,见他进来了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景辞楹递过来的红酒。
景辞楹有些困,但裴松霁还没有发话,他就不能离开,只能默默站在一旁陪着,看他酒杯空了就连忙给他倒下一杯。
一连喝了几杯后,裴松霁的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醉意,这才没有再继续喝下去。
景辞楹见他终于喝够了,正想劝他早点睡,谁知这时裴松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裴松霁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沉默了片刻,这才按下了接通键,然后叫了一声,“爷爷。”
因为没有开免提,加上离得又远,所以景辞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能感觉到裴松霁似乎有些不快,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裴老爷子不知说了什么,裴松霁一直沉默,直到快挂断时才抬头看了一眼景辞楹一眼,然后回了一句,“好,那就见一面。”
说完挂断了电话。
景辞楹见他电话打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主动说道:“裴总,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嗯。”裴松霁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我把剩下的酒……”
景辞楹本想把剩下的酒交给酒店,让他们收起来,妥善保管,下次再喝。
然而裴松霁却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告诉总助把下周三的时间空出来。”
“好的,裴总,是什么事?”景辞楹立刻询问道。
可是不知怎么裴松霁竟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回道:“……相亲。”
“好。”景辞楹立刻应道,面上依旧平静,但心里已经波涛翻涌。
虽然知道裴松霁迟早都会结婚,但他还是希望那天能晚点到,他真的不想伺候两个人。
但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事情,于是立刻逼着自己接受了这件事。
“好的,裴总,我会提前联系总助并安排好您相亲的事宜。”
“嗯。”
裴松霁看着景辞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闷闷地应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幼稚得可怕,居然因为吃醋而答应了爷爷安排的相亲,目的仅仅是让景辞楹伤心?
这一点也不像他,他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但话已经出口,再收回也已经来不及。
因此裴松霁一时间心烦气躁,只觉得一切都乱了。
他原本明明是想要和景辞楹拉开距离,让自己慢慢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从而在一切没发生时就斩断这段关系。
可是到后来怎么又舍不得了?
甚至如今只是看到他和季抒怀在一起就开始生气,还会使出这么幼稚的手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明明他才是老板。
但怎么感觉自己反而在景辞楹的面前越来越低?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这句话还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这么溜了出来。
裴松霁知道不该问出这么一听就是示弱的话。
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到景辞楹否定的回答。
他现在像是被两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试图远离,却又控制不住地靠近。
景辞楹觉得今晚的老板很怪,毕竟他什么时候和自己商量过事情?还是这种终身大事,每次不都是直接命令。
因此觉得他应该是喝酒喝多了,但也不敢敷衍,于是挑了一个万能的答案,“董事长也是为了您好。”
大概这个答案裴松霁并不满意,因此他没有接话。
只是许久后才有些疲倦地对他说了一声,“出去。”
“是。”景辞楹立刻回道,然后拿起酒瓶想要离开。
但裴松霁却道:“把酒留下。”
“您还要喝吗?”
“嗯。”
裴松霁明显看起来有些不胜酒力,这让景辞楹有些担心。
但老板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还是把手中的红酒放了回去。
喝就喝吧,明天给他准备些醒酒药就行。
想到这儿,景辞楹还是放下了酒,随他而去。
-
第二天景辞楹来到裴松霁房间时发现昨晚的那瓶红酒已经空了。
景辞楹没想到他还真喝完了,不免有些惊讶,觉得他今天估计应该不会太好受。
果不其然,裴松霁一醒来面色就有些难看,好在景辞楹提前准备了解酒的药和茶,他喝完这才好受了一点。
裴松霁是一个工作狂,因此哪怕昨晚宿醉成那样,第二天依旧赶回了公司开始工作,一刻也没有休息。
但终究还是有些误事,因为宿醉头疼,之后的几天连推了好几个酒局。
忙起来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约好的周三。
景辞楹一大早就忙了起来,除了今天穿的衣服外,还替他搭了晚上相亲的衣服。
为了让这次的相亲可以成功,景辞楹简直耗尽了毕生的心血和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美学造诣,将裴松霁打扮得人模狗样。
看着镜子里的人,连景辞楹都不由感慨,如果裴松霁不是他老板,他也是愿意承认他这张脸确实称得上英俊。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景辞楹自然陪着。
到了相亲的地点后,景辞楹像上次一样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然后毫不客气地点了餐。
吃饭前还特意往裴松霁那边看了几眼,男方英俊,女方柔美,可谓佳偶天成。
因此景辞楹对这次相亲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抛开主观因素,单从客观角度来说,裴松霁除了有点龟毛之外,堪称完美,无论是长相、家世、才干都是很拿得出手的。
在裴松霁身边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有多少人都惦记着裴夫人的位置。
但裴松霁的心里似乎只有工作,因此才一直耽误至今。
不过如今裴氏蒸蒸日上,裴松霁也愿意考虑个人问题,那成功率应该是很高的。
因此景辞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相亲结束得比上次还快。
他连前菜还没吃完,裴松霁那边就已经结束了。
“裴总?”
景辞楹有些心疼地望着桌上的刚吃了几口的菜。
但裴松霁根本无暇注意他的可惜,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因此只是言简意赅道:“走。”
景辞楹:“……是。”
说着依依不舍地起身随他离开了餐厅。
上了车后,景辞楹问他,“裴总,现在是回家吗?”
但裴松霁似乎还在出神,一连问了三遍才得了回应。
“嗯。”
景辞楹本来就因为那桌还没吃到嘴里的饭菜而可惜,听他这么心不在焉更加生气,但又不能发火,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压了回去,然后对前面的司机道:“山河庄园。”
司机:“是。”
报好地址后,景辞楹转头看向裴松霁,他依旧在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无意识地微拧。
景辞楹有些看不明白,刚才的相亲得有多不愉快才能让裴松霁这种反应。
“裴总?”景辞楹犹豫着问道,“这次依旧不合适吗?”
没想到裴松霁却摇了摇头,“我的问题。”
景辞楹听到这儿简直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这平时不都是他的台词。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能听到裴松霁检讨自己。
只是相个亲而已,为什么是他的问题?
难不成女方看上他了,但他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却不能答应。
景辞楹越想越觉得可能。
只是能是什么原因呢?不孕不育?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裴松霁也算是家世显赫,事业有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但还是硬生生拖到了这个年纪,相亲还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他猜测不孕不育很有道理。
裴松霁并不知道景辞楹此刻正在怀疑他的生理功能出现了问题。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才的事。
服务生为他们倒上醒好的红酒,红酒在晶莹透明的玻璃杯中轻轻摇晃,像极了樱桃红的唇色。
这让裴松霁不由回想起前些日子在酒店喝多的那晚。
他喝了太多的酒,酒精不动声色地将他整个人浸润,拉扯进一片迷幻之中。
在满目的荒芜中,他看见了景辞楹。
梦中的景秘书没了往日的疏远与冷淡,望着他的眼神笑意盈盈。
裴松霁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再靠近,然后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想到这儿裴松霁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从餐桌前站起身来,和女方说了抱歉和再见,然后便和景辞楹一起走出了餐厅。
他知道景辞楹肯定疑惑于今晚为什么结束得这么突然。
但他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他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在那个餐厅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因为昏黄的灯光和暗红色的红酒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梦。
他没有办法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回忆那晚的场景,这对彼此都很不公。
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他不可能让景辞楹远离自己,也不可能离开景辞楹。
事已至此,他终于彻彻底底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也不得不直面自己一直逃避的那个问题。
他是那么地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正常人那样结婚生子,生儿育女。
因为那个梦境的最后。
他吻住了景辞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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