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去开会了,你记着今天的教训,下次再敢带陌生男人回来,我会加倍惩罚。”


    陆长郁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被他捏着鼻尖揉了一把。


    “乱哼什么,好好说话。”


    “……知道了。”


    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走廊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看上去很落寞,被抛弃了似的。


    “楚杭,你还没走?”


    他抿着唇不作声,暗沉沉的目光看着他身上凌乱的痕迹,猜测他们在屋里头做了什么才会这样狼狈。


    “你没让我走,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嗓音有些沙哑。


    陆长郁脾气很怪,最讨厌他擅自做主行事,一有不合他心意的事就要甩脸子,想办法折腾他。


    “这会倒是听话了。”陆长郁勾了勾唇,心血来潮向他招了招手。


    似乎是想要他蹲下?或许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折磨他吧,楚杭心底一沉。


    等他咬着牙半蹲下来时,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头上,像摸大型犬一样揉了揉,又是把他当小动物那样对待。


    忽然,脸上多了道浅浅的唇印,温热的唇瓣贴在凉凉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


    楚杭脑子里轰然作响,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他被吻了?


    “这是乖孩子的奖励哦。”冷淡的语调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更叫人难耐。


    他脑海里乱哄哄的一团,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本该厌恶把他当仆人驱使羞辱的大小姐,可…他的唇好软。


    “发什么呆,会长催我们回学校了。”


    下午放学后,陆长郁去接待了他们的新语文老师,也是他的新班主任。


    原先那位班主任已经退休了,这位新老师是她特意举荐给院长的,因此院长格外重视他,还特意嘱咐学生会要好好招待,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


    这样轻松的活儿当然是被陆长郁抢走了。


    “好像是叫邓温文?听上去就很儒雅,应该会是个美男子。”陪同的学生悄悄说着闲话。


    “听说他家里还是医学世家呢,肯定长得很俊美。”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想象出了一个清高俊雅的贵公子形象。


    其中一个女孩悄悄瞥向走在最前头的陆长郁,他身后的乌黑发尾在腰间轻轻摆动,像鱼尾一样。


    发现有人在看他,偏过头望向身后,漂亮的侧脸就展现在他们面前。


    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目光冷淡,红润的唇瓣绷直。


    水似的冷冷清清,周身都是不可触及的脆弱冷感,可白皙皮肤上的那抹红唇却带着引诱的意味。


    “怎么了?”


    “没…没什么。”几名同学登时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们本来想说这位新老师和副会长还挺配的,现在却觉得,似乎谁也配不上他们的副会长了。


    到了校门口,陆长郁就见着了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


    他皮肤略深,戴着副墨镜,穿着像是刚度假回来的花衬衫,有一头很扎眼的白发,剃得很短,长得倒是挺英俊。


    但是健壮的身形格外瞩目,即使是在身材高大的欧美人里也很显眼。


    在一众刚成年的孩子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脸上挂着热情亲切的笑容,但因为他高大的身形和张扬的打扮,以及身上若有似无的杀气,路过的学生们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要不是看保安没拦着他,估计还以为是哪家的打手或者杀手了。


    陆长郁看见他就心里一突,思忖着这应该不是他要找的邓老师吧?


    “……你是来应聘的老师?我们这里不招体育老师。”


    “我是语文老师。”


    “你就是邓温文?”这样儒雅的一个名字,怎么看都和面前这位壮汉不搭配。


    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他穿着轻薄,领子开得也很大,陆长郁一仰头就看见他硕大的胸肌和布料下隐约可见的腹肌形状。


    嗯……身材倒是很好。


    “怎么,我不像吗?”邓温文脸上大咧咧地笑,连虎牙都露出来。墨镜下的黄色眼珠向下转动,把纤细的身影纳入眼底。


    乌发红唇,比他小了好几圈的身形,一用力就能完全纳入怀中,这位小同学长得倒是不错嘛。


    他从兜里随意地掏出一个证件,确实是罗德瓦学院的聘用教师。


    陆长郁淡然疏离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请跟我来吧,邓老师。”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看上去倒是温柔乖顺,连长长的睫毛都低垂着。


    “刚刚冒犯了您,是我的错,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榨取邓温文身上的价值,没注意到身后那人离他越来越近。


    “什么都可以做吗?”舌尖顶了顶牙齿,这句话在他口中含混着。


    柔顺乌黑的发丝在他眼前晃动,发尾还时不时撩过他手背。


    可发丝的主人却那么冷漠地说着客套话。


    邓温文兴味地挑了挑眉,他上前几步,宽阔的手掌盖在了陆长郁肩上。


    另一只手就顺着细白的脖颈滑上去,插入他乌黑的发丝中,如绸缎般在指缝中滑落。


    这样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力,他背光站着,影子把陆长郁遮了个严严实实。


    “邓老师,您在做什么?”他诧异地回过头。


    隔着棕黑色的墨镜,隐隐可见一双锐利的、和他本人表现出的热情完全不符的阴冷黄瞳。


    被他那样盯着,就像被毒蛇盯上的猎物一样。


    下意识想要退后几步,陆长郁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示威,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想退缩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


    “没什么,头发有点乱了,帮你整理一下。”


    “……谢谢。”


    这回陆长郁把头发全都理到了前面,只露出白皙的后颈。但在野兽面前露出脆弱的要害实在不明智。


    邓温文眯着眼,舔了舔尖锐的犬牙,大脑中不合时宜地要如何想着咬上那块雪白的皮肉。


    目光下移,映入眼帘的是他裙摆下一双莹白的小腿。


    双腿交错间,耳边是布料与皮肤间细微的摩擦声,还是他平稳轻柔的嗓音。


    他介绍着学院里的设施,邓温文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耳边只有他裙摆摩擦时的索索声。


    “这是您的办公室。”


    陆长郁把他送到办公室里就想走了,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然后被他掐着腰举了起来,目光与他平视。


    猛然被架空,陆长郁气得脸都憋红了,“你干什么?!”他又羞又恼,怕被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气得唇瓣颤抖,眼瞳中也蒙了水汽,全然不见刚才疏离冷漠的模样。


    “这下可爱多了。”


    邓温文对上他湿润的眼眸,哼笑着架着他,把人提进了办公室里。


    “不是说什么事都能做吗,那小同学就帮我倒杯茶吧。”


    “我不会泡茶。”


    “没关系,随便泡,能喝就行。”


    要不是怕他这位新班主任给自己穿小鞋,陆长郁真的很想把茶泼他脸上。


    他长这么大就没伺候过人,邓温文哪来的脸敢叫他泡茶?


    “好,我给你泡茶。”只要你能喝得下去。


    陆长郁冷笑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他的茶艺相当不错,动作熟稔,双手纤纤,如同表演一样赏心悦目。


    只是糖跟不要钱似的死命放。


    “邓老师,茶泡好了,请喝吧。”他捧着茶杯,里面的糖多到甚至都还没溶解。


    “我不太会泡茶,但是相信您一定不会嫌弃的。”


    语气温柔,姿态也很乖顺,粉白的膝盖并得很紧。邓温文一低下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和有点粉的鼻尖。


    倒是个乖巧的模样,任谁都不会忍心拒绝他吧。


    邓温文把手上的盆栽放下,也没多想,端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口腔里致死量的齁甜差点让他吐出来。


    “咳咳……”


    “邓老师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我泡的茶?”


    似乎是很担心他,柔软的手轻轻帮他拍背,声音也有点颤抖,可那双红唇悄悄勾起,眸子也亮晶晶的。


    “不喜欢没关系,是我手艺不精,以后不会给您泡茶了。”


    “没有……你的茶很好喝。”


    邓温文咬着牙,咳得脸都红了,还是违心地夸赞道。毕竟是他非要陆长郁泡的,又不想叫他难过。


    “太好了,您喜欢就好,我以后有空就天天来给您泡茶!”


    “咳咳咳……人来了就好,就不麻烦泡茶了。”


    陆长郁见他吃瘪,总算痛快多了。甚至还很好心地帮他收拾行李,但其实也就是放了几个盆栽和一个鱼缸而已。


    “邓老师,你的鱼好像状态不太好?”小巧的鱼缸里那几条金鱼病恹恹的,看着随时会翻肚皮。


    那几个盆栽也全是枯木,似乎死了很久了。


    “我找人帮忙丢掉吧。”


    “不用。”邓温文接过他手里的鱼缸,金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折射出璀璨而诡异的光芒,那是灿烂而鲜活的色彩。


    明明已经快死了,却有种初生的勃勃生机。


    他目光闪动,黄瞳中流露出期待的神情。“这不是死亡,这是新生。”


    *


    距离末世来临还有两个月,普通人尚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来临。


    现在还是夏天,陆长郁却发现他常去的那个花房里,花朵全都蔫蔫的,小公园里的树木也都出现了枯萎的迹象。


    就连动物也开始躁动不安,包括学院里的学生们。


    因为身份和阶级的差异,这些学生平时都算不上和睦,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频频打架斗殴。


    为了处理这些事情,慕远之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陆长郁倒是落得个清闲。


    但很快他就闲不下来了。


    “学姐…我……我喜欢你!”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秀气的一个少年鼓足勇气跟他们的副会长告白。


    怯怯地低着头,一抹浓黑的发丝和红色的裙摆从他眼前飘过。


    一刻也不停留。


    他惶恐地抬起头,只能看见陆长郁纤细的背影,孤傲又美丽。他有些失落,却觉得理所应该,毕竟副会长对所有人都很冷漠。


    却忽然见陆长郁偏过头不知道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少年脸色一僵。


    明明待所有人都那么冷漠,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予,但为什么要对那个家伙笑?


    疯狂的嫉妒如毒液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要喜欢楚杭?为什么看不见我呢?学姐,我想让你看见我啊。


    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嗡鸣着,让他变得更好、更完美。


    要得到陆长郁的爱。


    第二天,陆长郁接到班主任的通知。


    昨天那个和他告白的少年……死了。据说是半夜溜出了宿舍,爬到了一处高楼上,然后跳楼了。


    瘦弱的躯体血肉模糊,可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他面朝的方向恰好是陆长郁所住的公寓。


    一尾腐烂了半身的金鱼被他攥在掌心,散发着恶臭。


    可它的心脏,在微微跳动着。


    那名少年死前唯一有过交集的人就是陆长郁,所以他一大早就被邓温文叫去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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