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有心疾的恶劣向导(完)
陆长郁看着卡萨那双暗沉沉的眼睛, 带着诡谲的诱惑,好像吸取了他全部的魂魄一样。
思绪开始混乱。
他的生命没有任何价值吗?
只要答应被剖开心脏,他贱烂的生命就会被认可, 就会拥有存在过的价值吗?
不,不对。他想活着啊……
那之后呢, 和以前一样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靠卑劣的手段苟延残喘吗?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根本没人会记得他,会在意他。
他眼里炽热的对生命的向往开始动摇,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
卡萨看到他眼底的怀疑,满意地笑了笑。
“你好好想想吧, 这样会好过一点。”
自愿上手术台总比被绑着上去要体面许多,也不会太过痛苦。
卡萨离开了, 明亮的灯光被熄灭, 偌大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一道绝望的身影,和满室的冷风。
太冷了,他只能蜷缩着手脚躺在床上,但一颗空落落的心脏却四处透着风,仅有的一点热量也被吹散。
混混沌沌中,他好像睡了一会儿, 又好像没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的缝隙里透出光来。
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雅达,他看见床上的少年缩成一团的模样。
这样的睡姿, 是因为他在害怕吗,还是在感到不安?
雅达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因为那个念头,脑仁愈发钝痛。
“该走了。”
于是少年僵硬地缓缓起身, 换好衣服后被带去了手术室。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光芒,那是手术室照明的灯光。几名医生走进来,其中一个拿起一根麻醉针。
“倒数七秒,你就会渐渐失去意识了,请放心,不会痛苦的。”
尖锐的针头推出一点药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冷的光。这一针下去,恐怕他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少年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
七、六、五。
心里默默倒数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在最后三秒时,他感觉到针头挨到皮肤上。
三、二……
砰——
时间数完了,但他仍然保持着清醒,耳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雅达和倒了一地被砸晕的人。
“快和我走!”
雅达忍着剧烈的头痛,拉着他的手想带他离开。
却被拒绝了。
“逃出去又有什么用?我还是会被抓回来。”
“而且卡萨说得对,我就是个卑鄙小人,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那双漂亮的眼瞳灰败而空洞,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但雅达知道那双眼睛曾多么明亮,比银河里的碎星还要闪烁。
可现在,星子蒙尘,被蛛网笼罩着,显得雾蒙蒙。
雅达又抓住他的手,紧紧抓住他满是青紫针孔的手腕。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雅达单膝下跪,像是求婚一样,虔诚地捧着他冰凉的手掌。
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你不是小人,更不是烂人。”
“在我心里,你比他们任何人都重要。”
“我会保护你,所以请好好活着吧,就当这是我的请求。”
“我恳请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好好活着,并允许我保护你。”
雅达抬起头,绿色的眼瞳隔着面罩的缝隙仰望着那张美丽的面孔,像守护着公主的骑士一样。
英俊、虔诚、忠心。
面前的少年心中微微触动了一瞬,只是最终又归于沉寂,依旧神态恹恹。
不过雅达要抱起他时,并没有拒绝。
雅达带着他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现在的情况,外面白街的人发动暴动,吸引走了大多数火力。
现在走廊上的人并不多,他们可以趁乱逃跑。
出了手术室,他一枪砸晕了守在门口的士兵,趁着警报没有被触发的间隙,跑上了电梯按下去一楼的按键。
“一楼不会有人守着吗?”
“一楼一定有人守着,但我也一定会带你逃出去。”雅达坚定道,“以我的性命作担保。”
电梯门一开,就有两名士兵冲上来,因为顾虑着人质没敢开枪,被雅达两枪打伤了腿。
然而更多的士兵涌上来,雅达的实力很强,可烙印在脑子里的印记让他把这些人当成同类。
雅达不能对同类出手,完全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他们节节败退,被人堆围起来。
人群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卡萨。
“真有意思,你又选择了他吗?为爱叛变,真是令人动容。”
卡萨慢悠悠道。
“看来抹除记忆没用,但还好殿下有远见,给你装了控制芯片。”
他笑了笑,念出一串代码,雅达只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右眼球出现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痛感,他浑身无力地发软,只能把陆长郁放下来。
一道命令直接印在了意识里。
——放开那个少年,把他交给卡萨。
一旦有抗拒的念头,疼痛就会加倍。无法抗拒、无法不遵从。
剧烈的疼痛让雅达额上冒出冷汗,几乎要将衣衫都打湿了,他咬紧牙,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刀锋对准了卡萨。
“真愚蠢,你以为杀了我会有用吗?只要芯片还在,你就得听命。”卡萨嘲笑道。
“你说的对,只有芯片还在,我就无法摆脱你的控制。”
雅达也笑了,只是被面罩挡着,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握着那把匕首,刀锋一转,对准了自己的右眼,狠狠地捅了下去。锐利的刀尖刺破面罩,空气中冒出细微的火花。
“啊!!”疼痛让他弯下腰,下意识用手捂住眼睛的位置,宽大的手掌里涌出仿生的血液,缓缓从指缝里淌出。
短促的惨叫,尔后便是轻快的笑声。
“……你疯了吗?”卡萨震惊道。
周围的士兵们看到他恶狠狠捅向自己的眼睛,也纷纷面露惊骇。
雅达挺直脊背,摘掉破掉的面罩,随手扔在地上,叫他们看到他被鲜血浸染的和萨罗一模一样的脸庞。
……和脸上肆意的笑。
不同于众人的惊讶和畏惧,被他护在怀里的少年伸出手,摸了摸雅达流血的眼眶。
鲜艳的液体也流淌在他手掌中,很烫,像泪水一样滚烫,但萨罗此刻却是笑着的。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萨罗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那颗被血液染红的绿色眼瞳看着很骇人,神情也很疯癫。但陆长郁却觉得,这样很好看。
因为萨罗永远不会伤害他。
滴答,一滴温热的血液滴到了他的眼睛里,烫得他吃痛,以致于灰败、死寂的乌眸里也烧起来,渐渐变得明亮。
他想起卡萨说的话,自己是个没有价值、没有人在意的存在。
但现在明明有人如此在意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而付出生命。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萨罗很在乎他,萨罗认可他,萨罗就是他的亲人、爱人、朋友,他生命中的任何存在。
有人爱着他,这样的生命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被爱着,就有价值。
他得活下去,他值得活下去。
“现在,该我还手了。”雅达道。
瞬息的功夫,形势完全逆转。雅达,或者说是萨罗,凭借一己之力就与他们的士兵小队势均力敌。
然而他们终究人多势众,萨罗渐渐开始负伤。
等快到医院大门时,萨罗的手臂被打伤。
陆长郁有点担忧,连忙伸出手帮他捂住伤口。“没事吧,你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只要走出这道大门,外面守着的白街就会攻击他们,我们就能趁乱离开。”
眼看着他们就要逃出去,卡萨咬了咬牙,掏出一把能子枪,借着士兵的掩护对准了那个少年的右胸膛。
这一枪下去不会让他死,但可以限制住萨罗的行动,也可以强行让那个少年躺上手术床。这样也可以拿到钥匙。
啪嗒,能子枪充能完毕,卡萨正要扣下机关射击。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忽然扑过来,打飞了他手里的枪,也把他撞飞在地。
他狼狈地站起来,就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狮子,乌黑的鬃毛无风自动,一个高挑枯槁的男人站在黑狮旁边。
“殿下,您醒了?”卡萨的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惊喜。
皇太子醒了,那陛下赋予他所有的权限都会被归还。
“您来的正好,萨罗背叛了皇室,正要带着钥匙逃离医院。”他低下头,微微弯着腰,显得恭敬而谦逊。
那撒亚没有回答,而是冷幽幽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卡萨,你很有主见。”
卡萨的头愈发低了,“属下皆是为殿下着想,一片忠心。但凭您的吩咐。”
黑狮从地上叼起那把枪,走到那撒亚脚边,那把枪被他拿到手中,枪口对准了卡萨的胸膛。
“你很听话,但可惜听的是陛下的话。”
砰——
卡萨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胸膛,栽倒在地。
“殿下……”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寒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卡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是对他的厌恶和漠视。
好像看到了一只恶心的虫子一样,但无足轻重,一脚就能轻易踩死。
何奇的傲慢。
那撒亚收回目光,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大门那边。
周围的士兵看见皇太子,立刻向两边分开给他让路。
于是那撒亚就到了他们前方,和满脸淌血、抱着黑发少年的萨罗对峙。
“把他还给我。”阴冷的目光停留在萨罗抱着少年的那只手上。
萨罗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人,陆长郁也紧紧缩在他怀里,揽住他的腰,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灵魂、血肉都要融为一体。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皇太子,我不是你的奴仆,我是他的哨兵,所以我要保护他。”
“就算要你死?”
“就算要我死。”
那双绿色的眼睛、那双被血液染红的眼睛,只有执着和坚定,没有一点点动摇。
那撒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是尊贵、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皇太子。只是一个被野心吞噬的、虚弱而狼狈、孤魂野鬼似的野心家。
俊美的容貌、华丽的金色长发下,是一个傲慢的灵魂。
他早就放弃了对少年的那份爱,所以如今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口。
那撒亚甚至有些羡慕,萨罗什么都没有,所以可以这样轻易果决地说出“就算要我死”。而他呢?他做不到,他的生命里有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了,皇太子的职责、对权利的野心、对少年的爱……
他有太多的选择,也早就做出了选择。
现在再犹豫又有什么意义?他早就不配了。
“放他们走吧。”他丢下手里的枪,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看着陆长郁惊讶的目光,那撒亚脸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就像他曾经那样温和的笑着,因为这会是他们最后一面,他还是想给自己喜欢的少年留下一个好印象。
“跑吧,我最擅长逃跑的小猫,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起舞吧,起飞吧。”
黑发的小猫从他身边逃走了两次,而这一次,是那撒亚亲手放走了他。
*
他们乘上了前往另一颗星球的飞船,直到踏进宇宙的时候,那撒亚派来的追兵才姗姗来迟。
不过由于那撒亚刻意放水,萨罗毫发无损就避开了士兵的攻击。
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有着很多奇怪的生命,在逃窜的过程中,陆长郁看到了很多奇妙的存在。
比如一颗有自我意识的星球,在他们踏上土地的一瞬间,就开出满地的鲜花来迎接他们的到来。
他们在那里停留了几天,直到萨罗发现星球一直在偷摸着给陆长郁告白,想挖墙脚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带着陆长郁离开了,还顺便放了把火给这颗星球烧成了秃头。
但陆长郁印象最深的是他遇到的一条人鱼,那熠熠生辉的鱼尾,仿佛在发光一样,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精神体。
因为与精神体分开太远,加上他本来就有心疾,隔三差五就要犯病。
很痛苦,但萨罗会抱着他,小心地用舌头舔他的胸口。这样胸膛就不会太痛了。
又一次犯病时,萨罗捏住他颤抖的雪白指尖,轻轻吻着。
从医疗箱里翻出止痛药就要喂给他,肢体交缠,唇贴着唇,舌尖也纠缠在一起,连呼出的气体都好像甜蜜蜜的。
药效开始发作后,他推开萨罗的胸膛。
“你是不是早就恢复记忆了?”
“什么记忆?”
萨罗的眼神很真挚,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恢复记忆。
“被抹掉的记忆是无法恢复的。”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为了我…弄伤眼睛?”陆长郁伸手抚上他的右眼,那里被纱布蒙着,只能等找到义眼才能恢复视力。
“因为我有更优先级的命令要遵守。”萨罗笑着抓住他的手掌,在已经淡去的青紫针孔上轻轻揉了揉。
“我要保护你。”
“这是刻在我灵魂里的命令,就是再失忆两次、三次、无数次,都忘不了。”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里,这道程序就已经开始运行。”
在无垠的宇宙里,两人流浪了大约三个月,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窗外黑漆漆的宇宙,偶尔会有一些追兵,可能是皇室派来的,也可能是白街的人。
但少年并不觉得孤单或惶恐。
因为他的世界里不再是一个人了。其实仔细想想,他想要的一切不都已经得到了吗?
好好活着,最好再有一个家。
在萨罗身边,他就有了家。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他的病,其实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不过萨罗看起来似乎不太满足的样子,经常皱着眉头,低喃着什么要找到萨姆医生,念得陆长郁头痛。
萨罗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要执着于这件事。
但陆长郁并不觉得他能找到萨姆,那么多年了,正常人类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如同所料,萨罗到底没能找到萨姆,加登倒是先找到他们了。
萨罗毫不客气地就要操控着飞船射击他。
“慢着,你是想杀死萨姆医生吗?”
加登带着萨姆医生上了他们的飞船。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银发银眼,气质冰冷而沉默。
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无兴趣,只有看向那个黑发的少年时,眼神才略有波动。
“我可以救他。”
“你有多大的把握?”
萨姆毫不犹豫地回道:“100%。”
百来年的练习,无数次操刀救人,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个回答。
“我会让他活下去,不会有任何痛苦和失误。”
在场的人都不愿意计较萨姆为什么是这样年轻的样貌,因为那无关紧要,他们只在意少年的安危。
萨姆向他伸出手。
“你愿意相信我吗?”
少年对上他的眼睛,银色的瞳孔仿佛隐藏着星辰大海,带着令人信任的温度。
“当然。”
他也伸出手,搭在萨姆修长的手掌上。
手术在三天后进行,萨姆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暂时停留在了一颗星球上,萨姆借用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场地。
在做手术的时间里,萨罗和加登就只能在走廊里等着他们出来。
加登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颗星球太小了,大气层也很薄,以致于他们可以看见宇宙里的星河。
加登看到了一颗卫星正在逐渐靠近另一颗漂亮的行星。
“萨罗,你知道洛希极限吗?”他忽然开口道。
不等他回答就自嘲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可是通识课上的知识。”
在茫茫宇宙中,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即为洛希极限。
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潮汐力就会把那颗卫星撕碎。
而那颗已经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作星尘,渐渐地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曾有人说,“用一次粉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
浪漫而悲壮。
萨罗听到了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站起来冲进去,就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因为麻醉效果还没过,脸上的神情安详乖巧。
在他身后的加登看到他大狗狗似的蹲在手术台旁边,小心翼翼地捧着少年的手。
就好像看到了一颗正逐渐靠近某颗漂亮行星的卫星一样。
大约就是粉身碎骨,他也不会放手吧。
加登遗憾地叹了口气,有这样讨喜的狗狗在身边,陆长郁估计也看不上别的狗狗了。
他没有机会了。
钥匙被取出来后,陆长郁以钥匙为筹码,从加登手里交换回来了自己的精神体。
令他意外的是,那条金鱼无药可医的黑尾症也开始好转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算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加登拿了钥匙后要做什么,皇室又想要如何抢回来,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这个烫手山芋已经被丢给别人了,再也和他无关。
不再被人追捕后,他们就找了个人口比较少的星球定居下来,这颗星球不归联邦管辖,仅有的人口里也大多都是外星人。
大约是病症好了以后浑身轻快的缘故,他好像比以前笑的次数更多了,在入住的第一周,就交到了一个长着猫耳的朋友。
不过在第八天,对方来做客的时候,被萨罗逮到猫耳男在偷偷觊觎陆长郁的金鱼,被萨罗挥着拖把撵了出去。
当天下午猫耳男就带着歉礼再次拜访,萨罗不肯叫他进去,他就蹲在门口喵喵叫,一边叫还一边挠门。
陆长郁嫌烦了,就开门想放他进来。
“还是小郁对我最好,不愧是我的同类!”
于是门啪的一下又关上了。不过后来看在他是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的份上,陆长郁还是原谅了他。
入住的第二个月,他认识了更多更多的朋友。
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像曾经羡慕的平凡人一样,有着这样健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他还是会梦到以前的事,神情恍惚,萨罗就会抱着他。
陆长郁轻轻抚上他的右眼,那里已经被换上了义体,但是仍然能看出不太自然的痕迹。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忽然伸手揽住萨罗的脖颈,主动抬起头吻上萨罗的唇,温暖的舌尖探进来,一点点舔着。
萨罗看到他紧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轻轻颤着,这些时日的温养让两颊长了些肉,略圆润的脸庞被热气熏腾出红晕。
就像一朵被滋养的玫瑰,艳丽动人。
手掌下滑,掐住他的细腰,这里也长了些肉,捏着很柔软。轻轻捏了捏,就看到那漂亮的眼睛红了眼尾,红唇里也吐出低低的喘息,化不开的糖丝一般黏腻。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想要我买什么?”
“什么都不要,我已经有了想要的一切了。”
从今往后的无数个日夜,他们都会如今夜一般相拥着,互相舔舐、慰藉着曾经的伤痕。
就像两颗逐渐靠近的天体,但不会有人破碎,他们也不会再分离。
第112章 直播,鲛人梦
A市, 晚上十点十五分。
The Velvet Rope
“陆长郁还没来啊,十点上班,这都迟到十五分钟了!才上班一周就迟到, 等会来了就扣他工资。”
领班抱怨了一句,就看到一个少年人从后门匆匆进来了。
“抱歉抱歉, 半路上自行车掉链子了。”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 鬓角被汗水打湿了,湿漉漉的发尾搭在白润的耳尖上,脸颊上也黏了一点卷曲的发丝。
一抬眼,叫领班看见他湿润乌黑的眼眸, 小狗似的无辜,带着可怜巴巴的讨好。
“不要扣我的工资, 求你了!”
一向苛刻的领班看着他的眼睛, 忽然脸一红,“算了,下不为例。”
旁边刚换完工作服,出来就看到新来的同事对领班勾勾搭搭的,立刻不屑地冷哼一声。
“狐狸精。”
“小晓,偷什么懒呢?去工作,别想摸鱼啊。”领班看了眼时间, 立刻斥责了两句。
转过头对着那个少年时,又忽然软下语气,温和道:“你也换衣服吧, 别耽误工作。”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小晓更气了,暴躁地拿起托盘, 噼里啪啦地把酒杯放在上面。
临走前看到少年在柜子前换衣服,没忍住阴阳怪气道:“讨好领班有什么用, 他能给你多发几个钱,你要有本事钓几个大老板啊?”
“你也就一张脸长得不错,但是只有漂亮,没有手段根本钓不到凯子。”
陆长郁根本不理他,慢吞吞地系上领带。不过听到他的话,神情若有所思。
“那小晓哥是要去钓凯子吗?”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晓的脸,竟然还化了妆,身上也喷了很浓的香水味,还偷偷戴了名牌饰品,真是下了血本。
小晓闻言立刻得意道:“那是,我今天负责七号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名额。”
七号房是他们的暗语,意思是里面坐的都是有钱有权有势还出手很豪的大款,要是运气好被看上了,那从此衣食无忧,就是没被看上也会拿到一笔不菲的小费,因此竞争非常激烈,一般有资历的老人才能抢上。
“至于你嘛……”小晓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恰好看到他脱了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肌肤白到让人晃眼。因为腰太细了,腰带一抽,裤子就直愣愣往下掉,堪堪卡在胯骨上,露了一条凹陷的背沟。
因为才剧烈运动过,身上也有点汗珠,细细的水珠润得肌肤湿润发亮,顺着背沟汇聚,渐渐往深沟下淌去。
视线也下意识跟着那道水渍往下望去,直至被裤子遮盖的隐秘处。
吞了吞口水,小晓被自己巨大的吞咽声吓了一跳,猛然回神。
像是要掩盖住某种情绪一样,他恶狠狠道:“你资历浅,根本抢不上这么好的机会,还长得这么纯,我要是大款我也看不上你!”
“小晓哥,你的脸的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小晓看他光着上半身就想靠近自己,连忙倒退了好几步,发现自己被一个后辈吓到了,又气急败坏。
“别管我!我走了。”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陆长郁继续慢吞吞地穿上工作服,争取时间多摸点鱼。
多浪费一点时间,就相当于早一点下班。
史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摸鱼还能拿到工资了吧。
等换了衣服后,他甚至还掏出手机看了眼饱了没软件。
“嗯……上一单的顾客已经确认收到货了,今天多跑了一单,能多拿六块钱,可以给弟弟交学费了。”
他今天就是因为这一单跑得远了点,才上班迟到了。
又坐着刷了会儿手机,顺便把这周才拿到的工资转给住院的妈妈,发了几句公式化的安慰。
——我没事,很好,工作很轻松。
——同事都很照顾我,工资待遇也很好,不用担心钱。
直到有个同事来叫他交班了,他才放下手机出去。
眼前始终挂着一块半透明的任务板。
【主线任务:开始直播赚钱。】
陆长郁全当没看见,专心地开始给客人们上酒,看着兢兢业业非常乖巧的样子。
与此同时,传说中的七号房。
包厢里弥漫着杂乱的香味,水果的清香、浓到刺鼻的酒香、陪酒人身上发出来的劣质香水味。
亲吻、肌肤相触时也会发出的淫靡香味,到处都是混乱到发臭的香味,但最令人厌恶的还是他们虚伪的神情。
包厢里坐了三四个男人,西装革履,推杯换盏间脸上都是热情而虚假的笑容。
只有一个银色眼睛、长相英俊的青年人冷着脸,对他们的应酬不太感兴趣,身边也没有男男女女陪着。
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对坐在沙发中间的银眼青年敬酒道:“储总,我敬您!”
“沈总客气了。”
储鹤很礼貌地和他碰了碰杯子,但却转手把酒杯放到桌上了,并不肯喝。男人也不敢生气,而是殷切地又给储鹤倒了杯酒。
姿态显得小心翼翼,脸上的微笑也带着刻意的讨好。“您不喜欢这杯?试试这个吧,特意为储总挑的。”
他们在场的人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年纪也比储鹤大,论资历应该是储鹤给他们敬酒。
但是谁敢在储鹤面前提资历的事?资历在有本事的人面前屁用没有!
储鹤就是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白手起家,靠投资得到了一笔资金后就一头扎进了房地产里,才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纪,就成了A市房地产界的巨头,占据了这块城市的半壁江山。
A市里的大型建筑里,有一半都是他名下的。
他们这些人物在储鹤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地讨好他,看他的脸色。
见储鹤似乎很无聊的样子,给他倒酒的男人推开怀里的女人。
“储总,我给您找些乐子,就当我孝敬您的。”
他对身边的侍应生招招手,吩咐了两句,侍应生就立刻放下手里放酒的托盘出去了。
过了会儿,领班带着一排少男少女进来了。
各个妩媚动人,身段纤纤,长得也很嫩。
“储总,您就当给我个面子,挑两个?”沈总看着自己特意挑来的美人们,非常得意。
虽然听说这个储鹤不近美色,但男人嘛,嘴上说是一回事,私底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储鹤只抬眼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垂下眼睛,手里把玩着一条精致的穗子。
“沈总邀请我来就只是喝酒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恐怕我还有些事要忙,没时间陪你们了。”
“等等……”
另一个男人连忙道:“储总,关于北城区那个项目,您看我们再商量商量怎么样?”
“今晚我请客,储总您别客气,就当交个朋友。”而成了朋友,自然就要讲讲情分,给点朋友优惠了。
沈总顶着储鹤那似乎要凝成冰锥的冰冷眼神,把一个漂亮男孩推给他。
被储鹤毫不留情地避开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已经给出了最低条件,你们不肯接受我才把项目卖给了别人。”
“还有,叫这些人都离开。”
鼻腔里全是刺鼻的味道,让储鹤嫌恶地皱起眉。
沈总看他皱起眉,顿时冷汗直流,直接叫所有人包括侍应生都离开了。
啪的一下,包厢的门被关上。
小晓空手而归,傻愣愣地在门口看了半天,看着狼狈极了。
这大概是他们这行里,头一个从七号房里出来还没捞着好处的。
这要是被同事们知道了,肯定会背地里嘲笑他,让他彻底沦为笑柄的。
索性没有被人看到,尤其是被那个小新人……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小晓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被赶出来了吗。”
一转头,小晓看到了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
少年穿着黑白的制服,细腰被紧紧勒着,偏肉的臀胯撑起一个惊人的弧度,更显得魅了。
但他的眼睛又大又亮,总是笑盈盈的,明眸皓齿,眼神也清澈得过分。
不管小晓对他带着怎样的恶意,用怎样恶毒的话责备他,他也只是笑着看着小晓的眼睛。
就算是很讨厌他的小晓,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真的很漂亮,带着种纯真的妩媚。
在这个行业里简直就是一道清流。
每次对上少年清纯的笑颜时,小晓都得拼命在心里挑剔他,用最恶毒的话占据脑子,才能避免被他所引诱。
“小晓哥,你怎么又脸红了?”
听到他的话,正盯着他的细腰发愣的小晓直接炸毛了。
“我哪脸红了,你别乱说!而且我可没有被赶出来,我这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绞尽脑汁想编个谎话。
“我这是……这是有个果盘忘拿了,我要去拿…对!”
小晓想借机体面地退场,端着托盘就要逃走。
陆长郁眼睛一撇,看到他手上那瓶明明已经被开过的酒瓶,笑着拉住他。
“别,这让客人等久了可不好,我正好带了多余果盘,你直接拿了送进去吧。”
“不行,这和客人要求的不一样,不太好……”
“你先拿着进去,等会我叫人换一个端进去,别让客人久等。”
他把果盘递给小晓,推搡着他进去。
小晓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踉跄了一下,陆长郁直接撞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进了包厢,一下子趴到桌子上。
霹雳哐啷,好几瓶酒和许多酒杯都被撞到地下,碎了一地。
包厢里好几道震惊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
他也没敢爬起来,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浑身僵硬。
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地板上碎掉的酒瓶,只略略扫了一眼就辨认出来好几个大牌子。
什么芝华士、人头马、罗曼尼……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变成负数的存款,顿时更绝望了。
第113章 直播,鲛人梦
“没眼力见的东西, 怎么做事的?”
沈总看见储鹤冷着脸,神情不愉快的样子,立刻站起来把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揪起来。
扯着后领子, 像提溜着一只落水狗一样。
他也确实浑身都被酒水打湿,白色的袖子也被染红, 姿态也垂头丧气的, 看着狼狈极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叫你们经理来!”他正愁在储鹤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就被陆长郁触了霉头。
顿时更恼了,扯着他领子的手更用力地收紧。
少年就站在一堆碎玻璃片里, 脊背绷得杨树苗一般笔直,身姿绰约, 自有一番少年稚气。
只是一直垂着头, 叫人看不清脸。
及耳的短发垂在耳尖上,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一点耳尖,被扯着后领,就在乌黑的碎发间隙里透出雪白的脖颈。
很白,被男人这样暴力的对待,粗大关节上的戒指硌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圆形的红印。
单调的乌发雪肤间就多了一道妖艳的色彩。
储鹤银色的眼眸凝视着他发红的后颈, 眼神一暗,只是看到沈总那只粗鲁的手时,又闪过一丝不愉快。
“沈总这是做什么?”
一直对此兴致缺缺地储鹤忽然开口道。
“暴力可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这明显是要为这个小侍应生解围了, 他忽然转变的态度令在场的几个男人纷纷惊讶。
这一晚上他们使了各种手段,想尽办法讨好储鹤, 但储鹤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送到嘴边的美人都不要, 非常高冷。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闯祸的侍应生说话?
而且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沈总也是个人精,立马琢磨过味来,连忙放开那个少年。
“储总说的是,我刚刚有点太冲动了,小兄弟,对不起啊。”
他脸上的怒气顿消,带着满脸的笑,变脸比翻书还快,还小心地帮少年扯了扯被自己揉皱的前襟。
暗暗瞄了少年一眼,顿时面露惊艳。
他也算是个风流浪子了,常年混迹于花丛里,荤素不忌,所以今天才想了用美□□惑储鹤这一招。
但不得不承认,就是他这三十多年里见过的无数美人里,也没有哪个能像少年这样只见了一眼就印象深刻的。
怨不得连储鹤那家伙都对他有兴趣。
“小兄弟,我刚刚喝多了,没有伤到你吧?”沈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他这样说着,却不管陆长郁有没有回答,而是强硬地搂着他到了储鹤跟前。
陆长郁差点被他直接推到了储鹤身上。
“我还有工作……”
“这满桌的好酒都毁了,真可惜,不过没关系,我再给储总您挑几支更好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要是不答应陪储鹤喝酒的话,就要让他赔偿所有被打碎的酒吗?
“过来,坐这里。”储鹤眯着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略有些兴味。
可恶,难道他们这些该死的资本家以为用金钱逼迫他,就可以让他出卖自己的清白吗?
陆长郁默默坐到了储鹤旁边,并没有坐他腿上。
是的,他现在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自己了。
他真的赔不起这一桌的酒,就是卖了他都赔不起。
储鹤也不逼他,只是揽着他的腰,宽大的手掌顺着脊背缓缓抚摸着,自细腰处往上到肩胛骨,再往下到偏肉的臀胯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挲着肌肤。
力道很大,几乎叫他感觉到那手上粗糙的茧子,激得漂亮的肩胛骨微微颤动。明明身上穿得严严实实,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光溜溜地被摸着脊背一样。
偏头望去,就看到储鹤的侧脸,他在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侧脸深刻英俊,神情也很认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手上摸着的肌肤。
就好像是在工作时间、下意识摸着身侧趴着的小猫一样,无意识地抚摸着那瘦削的脊背,为这细腻的手感流连。
他之前都是拿着个绑了蓝色穗子的手串盘着,爱不释手,现在却毫不在意地把手串扔到一边,专心盘着身旁的小猫。
陆长郁盯着他的眼睛看。
“怎么了?”储鹤注意到他古怪的目光。
“在看我的眼睛?很奇怪吧,我一出生就是这样的银瞳,因此许多人都害怕我。”
但陆长郁并不是怕他,而是觉得奇怪……
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或许对方应该称不上“人”。
“不可怕,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他回道。至少在他看来,这双眼睛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储鹤闻言,眸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彩,像是有一瞬间笑了。
“那就好。”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储鹤并没有为难他。
他安静地坐在旁边听他们谈生意,储鹤就静静地摸他的背或者后颈。
并没有什么狎昵过分的举止,和其他几人的言行也很理智冷静。
等到另外几人都醉醺醺地要离开时,储鹤也一点没有醉意的样子。
只是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时,他才猛地倒在陆长郁怀里,耳根子通红,显然也已经醉了。
“储先生,我叫人送您回去?”
陆长郁推了推他,正打算叫同事过来。
忽然被储鹤扑倒在沙发上,沉重的身躯死死压着他。
手掌也掐上他的脸颊。
少年人的脸颊带着点圆润的肉感,嫩得能捏出来水似的,手指一捏紧,就按下几个肉坑,把嘴唇也捏得嘟起来。
眼睛水汪汪的,唇也是水润润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储鹤大抵是喝醉了,被他引诱得目眩神迷,眼睛紧紧盯着他湿润的唇,克制不住地张开嘴。
像是要狠狠咬住那两片唇一样。
陆长郁也以为他要亲自己,偏偏这人又沉得要死,他根本推不开。
没办法,只能安慰自己是被狗咬了。
而且这样的话,多少能抵点酒钱吧?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亏了,对于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来说,清白都算不得什么,何况只是一个吻。
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等着清白被罪恶的金钱玷污。
但是好半晌都没能等到落下的吻。
疑惑地睁开眼,就对上了储鹤的眼睛。
一双银色的眼眸,似孕育了浩瀚星河,往深处望去,似乎空茫茫一片,如神明一般万物皆为刍狗。可那里面却有了他的影子。
……和淡淡的笑意。
储鹤低下头,双唇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几乎以为储鹤已经吻上自己了。
但是没有,储鹤只是很绅士地闻了闻他脖颈处的味道。
清浅的香味侵入鼻腔时,他被酒精麻醉的神经也开始舒展,理智逐渐回归。
他看到了身下的少年。
清澈、美丽,纤长的睫毛因这样的姿势而不安地发抖。柔软饱满的唇也动摇着,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叫人看到里面洁白的牙和粉色的口腔。
惶恐着引诱。
储鹤才回归的理智险些再度崩溃,大约只有仅存的一半了吧。
双臂撑在他耳畔,唇也凑到白润的耳垂边。
“我可以吻你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熏得那片耳垂也泛起红晕。
“如果我拒绝你会立刻离开吗?”
“会。”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可以亲我,但是得抵我一些酒钱。”
就像他之前所认为的那样,这笔欠下的酒钱更重要,一个吻真的算不了什么。
“储先生,你觉得我这一个吻,值得多少酒钱?”
他含含糊糊地问道,吐出的气息带着连绵的幽香,吸气时又不小心吃进去一些储鹤嘴巴里的酒香。
气息交缠,空气也湿漉,明明还没亲吻,却好像已经唇舌交缠了。
储鹤反问他:“你觉得今天这些酒值多少钱?”
他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说了个保守的数字,“一百万左右吧。”
“那就一百万。”储鹤立刻道。
少年似乎有点惊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一百万换一个吻。”
他的语气很果断,好像压根没有思考过一样,陆长郁都怀疑要是自己说一千万,他也会一口答应。
这人真的是喝醉了,没想到看着那么冷淡理智的一个人,喝醉了这样好骗。
活生生的冤大头,不过只要他们两清了之后,储鹤再傻也和他没关系了。
储鹤掐着他的下颌,正要吻下去时,却又忽然停住了。
“不行。”
陆长郁还以为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想收回刚刚的交易。
“先欠着,下次再亲。”
混混沌沌中,储鹤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就这样吻下去,不然面前的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抛下他跑了。
再也不会见他。
储鹤把丢在桌上的手串捡起来,亲手给他戴到手腕上。
木质的手串散发着圆润的光泽,因为尺寸不合的问题有点大了,一条蓝色的穗子垂到小臂上,衬得皮肤很白。
像是镣铐一样,把他锁了起来。
*
陆长郁下班时已经很晚了,路边几乎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就只有几根路灯和醉醺醺的酒蒙子。
他弄脏了制服,就打算带回去洗干净,身上也是黏糊糊的酒液,也懒得再换上干净衣服了。
结果出门就看到他的自行车还真掉链子了,只能咬咬牙准备打车回家。
“今天怎么一直破财?”他嘟囔着,站在路灯下等车。
这身黑白的制服在灯光昏暗的店里时看着还不显眼,一到了外面,才让人看到背面镂空的网纱,内里透出隐隐绰绰的腰线和肤色,在灯光下甚至能看见清晰的背沟。
前头也开了深v,几乎要一路开到胸膛下方,只是也叫黑色的网纱挡住,往上一直到了脖颈处。
阴影处乍一看,只觉得他穿得严严实实,连脖颈都不漏一点,禁欲极了。可一照了光,又近乎半裸的模样。
极致的反差,显得妖媚极了。
陆长郁以为这个点都没什么人了,才放心穿出来,带着一脸的疲惫。殊不知这些漂亮的风景全落在了某人的眼里。
一辆亮眼的红色宝马停在他面前。
陆长郁没当回事,转身准备避开去旁边等车。
那辆车也跟了过来,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眼熟的脸来,是他从前的高中同学。
“陆长郁,你还真下海了?”
他戴着副墨镜也挡不住的轻挑目光自上而下扫视着面前的人。
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兴奋。
“多少钱一晚?”
“卖你一条命都不够的。”陆长郁冷笑,“大晚上的还戴墨镜,撒币。”
“开玩笑的,瞧你这可怜的样子,别站街了,我有更好的工作可以介绍给你。”
“我开了一家娱乐公司,正在找漂亮的主播。”
“你来跟我干吧,长这么漂亮一张脸,站在镜头前摇摇屁/股卖卖风情就有人上赶着给你送钱。”
第114章 直播,鲛人梦
范良俊笑着问道:“来不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的目光在陆长郁反着灯光、白到刺目的胸膛前扫过, 顿时笑得更张扬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陆长郁面前那块半透明的任务板也越来越显眼,几乎要挡住他的视野。
【主线任务:开始直播赚钱。】
系统僵硬、陌生的声音刺得他一阵阵耳鸣。
“不干。”
他一口气全都拒绝了。
范良俊似乎有点失望, 又问了一遍。
“真不干?我可以给你开两倍工资,轻轻松松月入过万。”
“我说了, 不干, 还有你可以让让路吗?你的车挡住我叫的滴滴了。”
他坚决拒绝,范良俊也没有厚脸皮到第三次求他,那样卑微地热脸贴他冷屁股,也只好放弃追问了。
不过他还是给了少年一串电话。
“要是改变主意了就打给我。”
*
陆长郁终于踩着月色回到家, 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小到只有一间卧室, 中间被隔开做了个小厨房, 卫生间是公共的,要去楼道里上,墙壁薄的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上下几户邻居的吵闹声。
狭窄、拥挤的楼道被杂物堆得很满,但最让人觉得窒息的却是那些挤满了楼道的声音,男人的鼾声、女人尖酸刻薄的责骂和孩子的哭泣。
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带着一身的疲惫打开门,怕打扰弟弟睡觉影响他明天上学,就没有开灯, 小心翼翼地脱了外套准备睡觉时。
发现弟弟似乎不在床上。
是去上厕所了吗?
打着灯去外面找了一圈,公共浴室和澡堂里都没有。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陆长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 请问是陆泽生的哥哥吗?他在医院里,请您过来一下。”
一般情况下, 正常人接到这样的电话,肯定都会觉得害怕、担心, 但是陆长郁却只觉得奇怪和……困惑?
陆泽生可是系统,不是寻常的肉体凡胎,虽然进了这个世界以后就失去了一些记忆,性格也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但他解释说是被角色本人的性格影响了,没有什么大碍。这几年也从来没生过什么病。
怎么忽然就进医院了?
等陆长郁连夜赶去了医院,被护士带去了病房。
护士温柔体贴地安慰他别太难过,还解释了陆泽生的病情。
说他是因为遗传患上的病,现在忽然爆发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就被学校那边送去医院抢救。
晚上十点多?陆长郁记得那会儿好像就是他遇到储鹤的时间。
按理说这两件事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但他总隐隐约约感觉,这两件事好像有点太巧合了。
“陆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您有事可以按病床前的呼叫铃。”
护士离开后,陆长郁才有功夫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已经开始发育了,身子骨都快比陆长郁还要强壮了。一头银白色的短发衬得他皮肤、嘴唇都很苍白。
但是那双银色的眼睛却被蒙上了。
陆长郁感觉有点奇怪,妈妈的病不是和脑子有关吗,怎么还蒙上眼睛了?
“哥哥?是哥哥吗?”
少年伸出手在身边乱抓着空气,差点把手上的输液针弄断。
两只手都被针头扎得千疮百孔,现在也还扎着滞留针,长时间的输液让手腕都乌青。
看着有点可怜。
就好像街头被雨淋湿的流浪小狗一样,被路人踩伤了脚,也要呜呜叫着往主人脚边凑。
陆长郁一直看着他脸上的绷带,没有出声。
陆泽生似乎是失望了,落寞地放下手。
“不是哥哥吗?看来是我又做梦了。”
他捏紧了拳头,全然不顾手背上的刺痛,让陆长郁看到那反流到输液管的血液。
要是他再不开口的话,陆泽生可能真的会弄伤自己。
“是我。”
陆泽生猛然抬头,循着声音往旁边看去。
他张开手臂,准确地抱住陆长郁的细腰,把脸埋在哥哥温暖的怀里。
那双藏在绷带下的棕色瞳孔里泛出甜蜜的笑意。
现在是夏日,就是晚上也有点热,因此穿的衣物也很薄。陆泽生冰冷的唇,隔着薄薄的衬衫贴在了哥哥的腰腹上。
哥哥真的好容易心软,他得意地想着。
唇嗫嚅着,嘴巴张开悄悄吸了一口,馥郁的香味就充斥着口腔、鼻腔,好像整个人都被他吃进了,唇齿间全是哥哥的味道。
陆长郁感觉肚子上好像被咬了一口,弄得他发痒,就推开陆泽生毛茸茸的脑袋,手指探进那头银色的毛发里。
指头勾上了遮着眼睛的绷带。
“你的眼睛怎么了?”
陆泽生下意识抓住他勾着绷带的手,更用力地埋进哥哥柔软的怀里。
“没事,只是暂时失明了,医生说很快就能好。”
他咬着牙,恨极了把眼睛夺回去的那个人,却又卑微地不敢叫哥哥听到他生气的声音。
生怕哥哥发现他的眼睛变了颜色、自己不再是他喜欢的样子了。
虽然他还有一头银色的头发,但他知道,哥哥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双漂亮的银眸。
哥哥总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笑盈盈地摸着他的头,但乌黑的眸子却没有他的影子。
就好像明明站在他面前,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却在透着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一样。
哥哥还没有信任他吗?
甚至连发布的任务也一直拒绝。
但是现在有了两个病人要仰赖他养活,哥哥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任务了吧。
陆长郁出了病房,就收到了弟弟的病危通知和两份巨额医疗账单。
一份是妈妈的,一份是弟弟的,他甚至还欠了某个霸总一百万的酒钱。
他就是一天打三四份工都养不起。
【主线任务:开始直播赚钱。】耳边又听到了代理系统僵硬的机械声。
陆长郁看着账单后头那一串零,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受任务。”
他又看了看沉浸式地代入角色,都快忘了他们的身份的系统,爱怜地摸了摸他银色的短发。
“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治好你的脑残的。”
陆长郁一直拒绝做任务,就是因为感觉很奇怪。从前系统都不怎么管他的,只有关键时刻会出来帮他,非常靠谱。
到了这个世界却忽然和他断联,然后说要以弟弟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边,还莫名其妙多了个代理系统。
任务也怪怪的。
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
不过现在系统已经这么惨了,他只好放下心底的不安,答应做任务。好歹也是一场情分,系统都帮了他那么多次了,他也不忍心放下患上脑残的系统。
他在病床前陪了陆泽生一夜。
倒不是他想陪,他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陆泽生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他一松手就惶惶地坐起来。
像是离了主人的小狗一样,不停叫哥哥哥哥。
偏偏他又蒙着眼睛,陆长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只能坐在床头陪着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
等第二天护士来查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外面天光乍亮,他强撑着起床,总感觉身上乏得很,好像浑身都被撵过了一样,肌肉又酸又疼。
“陆先生,您的嘴巴好肿。”
护士提醒他道。
陆长郁摸了摸唇,好像是有点破皮了,下意识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连口腔里也疼得厉害。
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就看到镜子里黑发红唇的少年,许是才醒来的原因,还有些迷糊,乌眸里是雾蒙蒙的水汽,唇也湿漉漉的,上唇圆润的唇珠有点发肿,珍珠似的圆润。
陆长郁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的事,也没有在意。
他撩起一抔冷水到脸上,才感觉清醒了一些。冷水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尖,在衣襟上打出一片湿痕,显出一点胸脯的弧度。
趁着护士给陆泽生换药的功夫,他躲在卫生间里给范良俊打了个电话。
范良俊也没有趁机嘲讽他,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账号,让他尽管去直播,自己可以给他买流量买推广。
不过被陆长郁拒绝了,他打算先试试水,再考虑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他辞去了白天的工作,找了个便宜的网吧开了台机子。
登上范良俊给他的那个平台账号后,随便找了个恐怖游戏直播。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像他这样的新人,得找个吸引眼球的方式才能留下观众。
而打游戏算是比较低门槛的了,恐怖游戏对技术要求比较低,又自带节目效果,很适合他这种新手。
当然,他也不可能一直打恐怖游戏,就是先试试,搞不下去了就换个方法。
开了直播才十来分钟,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就开始狂涨。
弹幕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嗯?这是什么,好像是美女主播哎。”
“镜头好糊,还只有半张脸,这你都能看出是美女?”
“看手就知道肯定差不了哪去啊。”
陆长郁把镜头调得偏低,叫观众看到他纤长的手指和细细的手腕。灯光有点昏暗,圆润的指甲好像发着光一样,指腹上的皮肤很薄,按在键盘上就带了点点惹人怜爱的红晕。
他玩的是一款逃生游戏,紧张得浑身冒汗,紧紧咬着唇,没注意到弹幕发了什么。
手心里冒出点点汗珠,连指根都好像染上了水珠一样,雪白的肌肤上闪着莹白的光泽。
“忽然感觉有点渴,主播介意我舔舔手指解渴吗?”
“极致手控用户送出荧光棒×10——”
“主播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没见过,你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在我家吃饭,你在你家吃饭,但是我早就决定好要娶你了。”
第115章 直播,鲛人梦
他不太说话, 被游戏里长得骇人的鬼怪扑脸杀后,并不像别的主播一样大喊大叫,观众没被鬼吓到, 反倒快被主播吓死了。
就只是抿着唇,红润的唇向内收, 牙齿轻轻咬着, 嗓子里发出一点难以抑制的惊喘。
显得矜持镇定,偏偏柔软的唇发着颤,显然也是害怕的,这样的矜持反而有种别样的可怜, 让人不禁心软。
那双湿润的唇,内壁被咬出一道鲜艳的红痕, 像涂了口红一样, 带着魅惑的色泽。
“主播是不是要被吓哭了?快来我怀里!”
“美女好胆小哦,又被鬼抓了,技术有点菜。”
“咬唇可不是个好习惯,主要是我咬不到。好软,好想亲一口~”
“主播口红什么色号啊,好好看。”
右上角的直播间人数已经涨到了三位数,弹幕也越来越多, 时不时刷个礼物。
直播间气氛还不错,陆长郁又一次被跳脸杀之后发现好多人在讨论自己的唇,一阵无语。
随手把镜头往下拨弄了一下, 让他们看不到自己的下半张脸。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腿反而入镜了。
“腿好直好细哦, 怎么不穿短裙?我都不敢想象主播穿短裙会有多涩!”
“上面的,你也太胆小了, 穿个短裙都不敢想,我就敢!我还敢想主播穿丝袜!”
“主播穿的裤子是什么呀?感觉好显瘦,腿好直。”
越来越多的观众涌进来。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主播好像不是女的吧,你们怎么都叫他美女?”
“这么白的手,这么红的唇,这么涩的哭腔,不是女的难道还能是男的?”
“主播要是男的,那我还是带把的女人呢。”
“没有很明显的喉结啊,主播怎么可能是男的。”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陆长郁正打算下播吃午饭,才看到他们两拨人在争论自己的性别。
他有那么像女人吗?陆长郁有点郁闷,他明明打扮得都很男性化啊,从头到脚有那一点很女性化吗。
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下播前他直接了当的告诉还没离开的观众们。
“我是男的。”
还特意压低了声线,低沉、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透过网吧廉价的麦传到屏幕另一端。
好像带了电流似的,叫人浑身发麻。
解释完他就直接下播了。
掏出手机在饱了没上刷来刷去,绞尽脑汁凑了个满减,点了份不错的外卖。
吃饭的时候随手查了下上午直播的收益。
收到的打赏折算下来差不多有一百来块了,能顶他三四天的伙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收益不错,而且也没有打工那么累,尝到甜头后,陆长郁忽然也没有那么抵触直播这件事了。
下午他又去网吧开直播。
许多午饭都没吃,特意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一下子涌上来。
“主播真是男的”
“男的为什么要装女人,还擦边,浪费感情。”
“搞什么啊,死娘炮。”
“我已经举报了,你们也一起来,不信封不了他的直播间。”
上午还一口一个美女的弹幕,口风一转,开始骂起陆长郁。在知道自己舔的“美女”是一个男人后,简直恶心得胃里都开始泛酸水。
“终于不躲了,敢出来了?”
在他们眼里,撂下了“我是男的”这句话后就下播的陆长郁,就是害怕了才躲起来了。
甚至还有很多人追去给他发私信,发的全都是问候他全家祖宗以及扣汉奸帽子的小作文。
内容不堪入目,被系统自动拦截屏蔽了。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还算理智的弹幕和许多吃瓜路人。
“什么伪娘,让我康康!”
“怎么个事儿,好像有瓜。”
“蹲一个。”
“蹲+10086。”
“不是,我上午也在,我寻思人家也没说自己是女的啊,不是你们一厢情愿叫人美女吗?”
“呵呵呵,这就有舔狗开始护了?舔一个擦边男恶心不恶心啊。”
“感情中午下播是去找水军了啊。”
“我觉得上面那个应该是gay,真恶心。”
“gay你个仙人板板,老娘是女的!你们上午还一口一个美女,一会儿要亲一会儿意淫人穿裙子,转头就丢下碗骂娘,你们才恶心呢。”
“集美这就破防了?主播还不快来哄哄你的舔狗。”
他甚至还花钱买了个醒目留言,让自己的这条弹幕可以强制挂在弹幕最顶上。
陆长郁正玩到了一个重要节点,眼看着就要存到下一个档了,被一条醒目留言挡住了视野,还没存到档就被追来的鬼杀了。
心情顿时有点不爽,再一看到那条攻击性很强的弹幕,心情就更不爽了。
看弹幕吵成一片,他干脆扔了鼠标,将镜头调高露出自己整张脸。
屏幕另一边的观众们就全看到了他的脸。
明眸皓齿、雪肤红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一双湿润乌黑的眼眸,眼尾带着一点天生低垂的弧度,眼睛一眨,眼底亮晶晶的星子好像就要掉下来了。
“应该能看到我了吧?”他问道,连声音也是温软的。
原本闹腾的弹幕一瞬间停滞了,直勾勾看着屏幕上那个眉眼明媚的少年,视线克制不住地转移到他有点红肿的唇上。
头皮一阵发麻,脸也开始发红。
“我再说一遍,我是男的,而且我从来没有误导过你们。”
“如果我之前不小心做了什么让你们误会的事,我道歉,但是请不要再人身攻击我和其他无辜的路人。”
他的语气很认真,只是水润的眼眸看着像要哭了一样,叫人看了心软。
这是他第一次在直播时说出这么长一句话,清朗的少年声线绝对不会让人误会他的性别。
他是一个漂亮的玫瑰少年,不声不响就引诱了世人,可这不是他的错。
上下嘴唇张开,一开一合叫人看到他红润润的唇肉和粉色的口腔,隐约还能看见一条红艳的小舌,轻轻叩在牙关上,带着细微的吞吐声,简直叫那些听到的观众们面红耳赤。
他长得是很清纯的那种相貌,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惹人怜爱,偏偏唇那么饱满,声音也软软的,又带着点莫名的涩气。
怕他哭,又想要欺负得他哭。
“纯路人,就是忽然觉得,男孩子也不是不行。”
“纯路人,忽然找到了我素未谋面的互联网老婆。”
“纯路人,老婆快开门,我是一米八黑皮体育生。”
“纯路人,就是感觉主播好惨,狠狠怜爱了。”
“纯路人个头,前面那个ID带水的,你刚才还在骂主播是娘炮呢。”
系统显示刚刚骂他骂得最狠的那几个用户给他送了好多礼物,很快就挤进了打赏榜前十。
“不是不喜欢男的吗,怎么还打赏?”
“真是鳝变的男人,没脸没皮。”
“典型的小头控制大头,我也是无语了,主播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弹幕刷得很快,看得陆长郁眼花缭乱,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弹幕,直播间就忽然断联了。
系统提示他的直播间因涉嫌涩情内容被超管封禁一天。
今天得到的打赏也被暂时冻结了。
范良俊知道这件事了以后还来安慰他。
“你今天的数据很不错,新人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不过要是小郁放得开点会更好。”范良俊暗示道。
“打游戏能有什么出息,你要展示出你的优势。现在天气也挺热的,衣服可以少穿点。”
“我手底下能出头的主播,都是露胳膊露腿的,就他们那普通长相都能有几个金主,小郁肯定招招手就能有一堆裙下之臣。”
陆长郁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不想这么做。
今天他露个脸就莫名其妙被封了一天,要是真去搞擦边,那真被黑号了也毫不冤枉。搞颜色风险太大了,能提出这种建议只能说范良俊真的不是个有远见的老板。
“你说的对,打游戏不适合我,但我不能去搞擦边。”
见范良俊还想劝他,陆长郁直接道:“我可以考虑换一个赛道,但绝对不搞擦边。”
“这样走不远,我要是想靠卖肉赚钱,早就去站街了。”
这下换范良俊哑口无言了。
“……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陆长郁事后把直播期间的弹幕翻了一遍,搞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也注意到有部分画风别致的弹幕。
有问他口红色号的,有问他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
其实他穿的就是普通的地摊货,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两百块,也没有涂口红、涂粉底这种东西。
但那些弹幕却觉得他穿着就很有诱惑力,并且看口吻,这些关注点清奇的弹幕应该大都是女性。
陆长郁看着那些弹幕,若有所思。
晚上去夜总会上班前,他给范良俊发了条消息,让他找几个女装品牌货源,无所谓是什么牌子,大牌杂牌都可以。
范良俊立刻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竟然想要直播带货吗?范良俊也不知道是该敬佩他的勇气还是他想象力不错,不过一想到他穿着女装眼泪汪汪推广的样子……
范良俊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的画面,漂亮的少年穿着小裙子,要被屏幕另一边的客人们刁难着,让他转圈展示自己,或者张开嘴巴检查内里的品质。
少年被欺负得眼尾发红,但为了卖出货物,只能任由刁蛮的客人命令、摆布着他。
咳咳……范良俊默默压下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幻想。
他的要求并不难办,范良俊很快就联系上了几个有交情的甲方。
对方给他发过来几个选品,有短裙、吊带袜、jk制服等等,范良俊鬼使神差地先选了一个吊带袜。
第116章 直播,鲛人梦
灯光昏暗的大厅里, 一众男女穿着清凉,嘈杂的人声和音乐震耳欲聋。
穿着制服的侍应生们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
陆长郁躲过了一只咸猪手,正准备回去拿新的鸡尾酒。身后一颗毛茸茸的小球一摇一摆, 格外吸引视线。
今天店里的主题是兔子,因此他们的工作服也有了点变化。
“小郁, 过来一下。”
领班忽然叫住了他, 让他去那个所谓的七号房伺候。
“以我的资历,应该不够格去哪里吧?”
“什么资历不资历的,跟那个没关系,是储总点名要你去的。”
领班拍了拍他的肩, 一低头就看到他乌黑的眼眸和两颊微微鼓起的颊肉,是有些稚嫩的少年气质, 就是他都有些心动。
“去吧。”
陆长郁只好带着一头雾水到了那间包厢外面。
恰巧看到小晓也站在门口。
他长得高挑, 平时也总是端着姿态,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今天却压低肩膀靠在了墙角,脸色沉沉,看着有点颓废的样子。
“你来了?”
陆长郁随口应了一声。
“小晓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你也被安排到这间房吗?”
小晓顿时脸更黑了, 他咬牙切齿道:“装什么,不就是你抢了我的名额?”
“我以为你有多纯呢,没想到和他们一样心机深沉。”
“真脏。”
他的语气似乎是嫉妒, 嫉妒陆长郁抢走了他傍大款的机会,但又带着莫名其妙的愤怒。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也和我不一样。”
陆长郁没理他, 怕耽误了工作被投诉到领班那里扣他工资,推开小晓就要进去。
却被小晓抓住了手腕。
“别进去, 我给你钱,你别进去好不好?”
“我知道你弟弟病了,你很缺钱,我可以借你一笔钱,别进去,好不好?”
他从未见过小晓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和谁说过话,就好像一个信仰破灭的人,一脸痛心的看着一个即将下海、失去贞操的圣女一样。
可他就只是做好本职的工作而已啊?陆长郁对他的悲痛很困惑,而且他记得小晓手头也不是很富裕,经常听他被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追债,怎么会有钱借给自己呢。
“小晓哥,你放开,我要迟到了。”
在小晓眼里,坚定的要进去这扇门的少年就是为了钱而不惜出卖清白的堕落者。他可以接受自己、旁人做这种事,唯独不能接受他这样做。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清澈、单纯,少年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光,小晓讨厌他的明艳,却又控制不住地被那道光引诱。
小晓至今都记得他们初见时,少年笑盈盈、眉眼明媚的模样。
恐怕少年都不记得了,他们的初见并不是在他第一天上班,领班让他照顾好少年,而他看着少年的笑颜,黑着脸回了句“我艹”。
而是在好几年前的一个雨夜里,他被追债的人打得吐血,只能像流浪狗一样缩在黑漆漆的巷子里。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在他皮开肉绽的手背上,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疼,急速流逝的体温让他浑身僵硬,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他把头埋在膝盖上,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喘息声,等着被死神带走生命,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了,也不用管自己那个赌鬼父亲了。
可是没有,他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淋了一整晚的雨也没有死掉。
哒哒,有人走到了他身边,他下意识就想逃跑,以为是讨债的人又找到他了,但他已经浑身无力,冻僵的身子再也动弹不了一点。
算了,干脆被打死好了。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因为他的父亲,人人都厌弃了他,不想和他沾边,从前的亲朋好友也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林晓自暴自弃地想着,甚至抬起头,想看看要打死自己的人是谁。
啪嗒——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持伞而立的少年,抬着头,看着少年被灯光打出光晕、如神明一般明亮温暖的模糊面容。
拿把伞向他这边微微倾倒,以致于少年的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点。
“你也在流浪吗?”那个少年怀里抱了只被淋湿的小狗,眉眼弯弯。
雨还在下,但林晓世界里的雨已经停了,笼罩了数年的阴云散去,灰暗的天空上终于又出现了太阳。
温暖得让他想要流泪。
因为他,林晓想要活下来,就算再苦再累,也要拼命活下来。哪怕是再见他一面也好。
但他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少年会是在那样的场面。
那天他才在脸上画好一个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妩媚的妆,一转头就看到领班带着少年进来。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林晓第一次感觉到羞耻,恨不得立刻把脸上的妆洗掉。
他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直愣愣地站着。
“以后小郁就是你的后辈了,要多多照顾他。”
听到领班的话,再看着少年那一如既往的笑容,林晓简直要被气笑了,被这荒诞的发展气得头昏。
“小晓哥,以后请多关照。”
看着那双乌黑湿润、还未被玷污过的清纯眼眸,林晓不知道自己该庆幸他还没变,还是该担心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变得和自己一样。
唇嗫嚅着,只说出了,“我艹。”
在得知他被储总看上时,林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绝望和恐惧,怕那道光就此暗淡了,怕他要抓不住那道光了。
“你以为傍上储总就可以万事无忧了?过两天他就会腻了你,他们这种有钱人都这样。”小晓讥讽道。
脸上试图挤出不屑的笑容,但一颗刺痛的心却让他笑不出来。
但陆长郁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踏进了那道门。
林晓颓废地低着头,咬紧牙关,又骂了一句,“我艹。”
这些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他几乎可以想象陆长郁会有什么遭遇了。
他会被玩弄得破破烂烂,像人偶一样失去神智,那张漂亮的脸会再也笑不出来,乌黑水润的眼眸也会变得空洞……
有些有钱人癖好会很怪,喜欢养可爱的“小猫”。
当然不是真的猫,而是把长相精致的少年关在特制的小屋里,在纤细的脖颈上扣上皮带和宠物牌,宠物自然是不能穿衣服的,就只能赤着身、膝行至主人脚边。
柔软的口腔里吐/出甜腻的喵喵叫,脸颊也讨好地蹭上主人宽厚的手掌,求主人给猫咪喂食。
如果小猫有违抗的意图,就要用镣铐把手脚都捆起来,身体力行地让小猫失去意识,放下羞愧的心情,一遍遍在小猫脑子里灌输身为“猫”的意识。
以致于最终变成一具只会空洞洞、不停喵喵叫着趴在主人腿上撒娇的小猫,任由主人亲吻、摆弄,乖巧无比。
一想到那个画面,林晓又低低骂了一句,耳根子也通红。
陆长郁进了包厢后,发现里面除了储鹤外,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似乎已经谈完了,相顾无言,都默默喝着酒。
他就站在一边给两人不停倒酒。
两个人一人坐一边,陆长郁在两边跑来跑去,像只小兔子一样。
储鹤垂下眼皮,就看到他后面那个毛茸茸的兔子尾巴,缀在肉肉的臀上,更显得圆滚滚了,随着他的走动,圆球尾巴一起一伏。
不知道是他更瘦了的缘故,还是新制服掐腰掐得太紧,显得腰很细,好像一只手就能圈得过来。
储鹤的视线就一直盯着他后面那个白色的兔子尾巴。
嗓子越来越干,酒也喝得越来越快。
很快就醉意上头,只是他脸上表情冷淡,也不显醉意,叫旁人看不出来。
一瓶酒已经喝完了,陆长郁正要开一瓶新的,就被储鹤叫住了。
“过来。”
他一脸正经地道,银色的眸子愈显得他冷淡。
陆长郁还以为他有事要自己做,就很听话的走过去。
“怎么了,储先生?”
“转过去。”
“屁/股往上抬高一点,腰下压。”
储鹤一板一眼,像是在处理公务一样,井井有条地发布命令。
然后一把揪住了他后面挂着的兔子尾巴,还捏了捏。
“!”
陆长郁惊了一跳,连忙就想站直身子,被储鹤单手搂住腰往沙发上栽去。
“嘶……”
储鹤被他后脑勺猛地锤到胸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捏着兔尾巴的手下意识就往下一滑,掐住了那块柔嫩的膝窝。
掌下肌肉弹动着,绵软的软肉流到指缝里,绝佳的手感让储鹤混沌的脑子失神了一瞬,更用力地捏紧。
属于男人的手掌紧紧嵌在白嫩的膝窝里,力道失控,以致于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一道青紫的指痕。
“储先生,你没事吧?”
陆长郁连忙挣开他,储鹤也被疼痛激得恢复了理智,主动放开了搂住他细腰的手臂。
满怀的芳香离开,怀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叫他有些怅然若失。
后面储鹤就不怎么喝酒了,和同行的男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交易,陆长郁没事可做,也乐得清闲。
下班后去换衣服时,正好碰见了林晓,对方似乎更讨厌自己了,一对上他的目光就撇开头。
陆长郁也不在意,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就带着盒饭去医院看望陆泽生。
“哥哥,我的手好疼,拿不动勺子。”陆泽生刻意露出自己被针头扎得青青紫紫的手背,眼巴巴地看着陆长郁手上的饭。
陆长郁本来想拒绝的,但看他那么可怜,叹了口气,无奈地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陆泽生立刻咬住勺子吞掉。
喂了大半碗后,一点汤汁不小心溅到了裤子上。
“哥哥小心别烫着了,快脱了裤子吧!”陆泽生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的小腿。“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他就半褪了裤子,侧过身让陆泽生帮他检查。
“怎么样,严重吗?”
莹白的肌肤上,陆泽生看到他膝窝处的青紫痕迹,有点像是指痕,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哥哥,这里曾被人不知轻重地揉捏过。
第117章 直播,鲛人梦
陆泽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伸出手指印在他的膝窝上,指头正好与那两道青紫的指痕贴合。
温凉的肌肤一瞬间被他的指腹暖得发烫,泛起一片粉红。
“嗯……不严重, 我拿点药膏帮哥哥擦擦就好了。”
烫伤是不严重,就是被狗给咬了。陆泽生暗暗咬牙, 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哥哥这么久没来看我, 一定很忙吧。”
陆泽生亲昵地搂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胸膛上,薄薄的肌肉很温软,耳边还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
让陆泽生很喜欢, 就好像他们真的血脉相连了一样。
手上的血管是月老的红线,血液连接着他们之间的情感, 任谁也无法剥离他们。
他满意地挑了挑唇角, 更用力地抱紧了哥哥的腰。
“是挺忙的,忙着打工养你。”陆长郁幽幽回道。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哥哥。”陆泽生压低了声线,看似低落的样子,只是埋在他胸前的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
哥哥好在意我,哥哥一定也很喜欢我吧?
只要按照他定义的剧本走下去, 哥哥迟早会迷失在这个世界,然后……彻底属于他。
只是一想到哥哥腿上那个莫名的指痕,陆泽生一下子就冷下脸。
觊觎哥哥的杂狗真的太多了, 怎么都杀不完。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
第二次直播的时候,陆长郁没有拒绝范良俊给他买的人气推广, 还借了点钱买了个好点的镜头和麦。
正式直播开始才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就已经涨到了四位数。
有很多昨天看过直播的观众, 但更多的都是好奇的路人,他们昨天吃了一大口瓜,好多人闻风而来。
正好奇小主播是要打游戏还是唱歌跳舞的时候,就见他站起来褪下裤子,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吊带袜。
“不是,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这个开头好眼熟,怎么像是钙片发展?”
“现在直播间的尺度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主播的腿好直好白哦。”
不过陆长郁并没有真的半裸,他只是脱了长裤,底下还有条及膝的短裤。
为了更好的展示商品,特意穿了短裤。
“感兴趣的话可以点点直播间下方的链接。”陆长郁一边穿一边道。
他没穿过这样的吊带袜,有点复杂,好几条皮带和扣子要紧紧箍在小腿和腿/根处。短裤有点碍事,他就勾起裤腿,露出两团沾了粉的膝盖和柔白的大/腿。
黑袜正好卡在膝窝下方一点,边缘勒出一点肉感,深色的皮革自黑袜上缘探出一条,像蛇一样蜿蜒至大/腿上,一直到被短裤遮住的阴影处。
深色的吊带袜遮住了大片雪白的肤色,固定用的皮革和金属闪闪发光,本该是禁欲的色彩,但黑色的袜子下隐隐约约透出的肉色和皮带勒出的一圈勒痕,又带着莫名的涩气。
叫屏幕另一边的人只想把他的袜子撕得破烂,透出更多的肉。
“眼泪,身寸了出来……”
“是真的卖丝袜还是在搞什么暗号吗?买多少可以约?”
“为什么我的手忽然离开键盘了,为什么床头的纸巾忽然飞了过来,为什么垃圾桶忽然满了。”
商品链接被疯狂点击,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卖出了一周的库存,打赏也跟不要钱一样送出去。
“‘仙门首徒’用户送出宇宙飞船×10——”
“我靠,老板大气啊!”
“一个飞船就要一千多了,这得有一万多了吧?”
“老板大气!”
“什么土豪啊,直接空降抢了我的榜一……”
陆长郁也看到了系统的提醒,念了他的ID表示感谢。
仙门首徒:“榜一有什么特殊待遇吗?”
陆长郁想了想,道:“我可以优先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只能是和商品有关的问题。”
仙门首徒:“可以描述一下使用感受吗?”
“很舒服,穿着凉凉的,还有股很紧实的包裹感,不过皮带不要扣太紧了,会有点勒。”
他说着还撩起短裤,把镜头拉低一点,让对面更清楚地看到他被勒得有点发红的腿根。
柔软的皮肤上被硬质皮带硌出一圈红痕,像被红线绑了一圈一样,里侧还有皮带扣压出的凹痕。
后面仙门首徒又提了几个要求,让他转圈展示、把袜子往下拉低一点、弯腰让小腿肌绷紧显出更明显的肉感……
陆长郁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对方似乎只是在做正常的质检。
仙门首徒:“你是处吗?”
陆长郁正要换一条带蕾丝的,看到他的弹幕,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和商品无关。”所以他肯定不会回答。
虽然他也确实不是处了……
仙门首徒:“我的意思是,你的吊带袜都是新品吗?不是二手的那种。”
“您放心,肯定给您发的都是新品,不可能是别人用过的。”
仙门首徒:“我不要新的,我要你穿过的那件。”
“我就喜欢别人用过的。”
这话总感觉意有所指,让陆长郁无言以对。
“……抱歉,这样是不合规的。”就算是榜一,他也不可能答应对方这么无理的要求。
万一对方收了货反手投诉他怎么办?这可是要被甲方扣工资的!
仙门首徒:“我就要你穿过的,现在就脱下来发给我。”
陆长郁不理他,他就买醒目留言,强行让自己的弹幕置顶,叫所有人都能看见。
“为什么不脱,难道是和小情人做了什么怕被人看到不该看的吗?比如指印、吻痕,或者别的……”
陆长郁不耐烦地给他单方面屏蔽拉黑了,但被拉黑了只是主播看不到用户的弹幕,并不妨碍用户继续送礼物,也不妨碍系统提示。
“‘仙门首徒’送出小飞船×5——”系统的提示在陆长郁面前刷过。
而围观了全程的弹幕区也彻底炸锅了。
“什么什么,土豪大老板也这么舔的吗?”
“有钱人也这么痴汉的吗。”
“不是,还能这样玩的吗?我也想要小主播的原味吊带袜!”
“我怎么感觉这个‘仙门首徒’和主播有点什么,是不是三次认识啊?”
“感觉嗅到了女干情……”
陆长郁懒得理他,兢兢业业地带货直播,到点就下播了。
正好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他就简单做了三份晚饭去医院探望母子俩,先是给妈妈送去饭,才去了陆泽生那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陆泽生一直在瞄他的小腿。
“怎么了?”
陆泽生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感觉哥哥的袜子好像破了。”
陆长郁低下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直播时试穿的吊带袜,很新,边缘硬硬的蕾丝磨得他腿根不舒服,但是并没有破掉。
“没有破啊,这双袜子质量很好的。”
“要是我也能有质量这么好的袜子就好了。”
“等我回去拿条新的给你。”
他才不稀罕什么袜子,只是想要哥哥腿上染了他体温的那双而已,但陆泽生不会拒绝。
而是笑着搂住站在病床前的哥哥,额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好啊,谢谢哥哥,哥哥对我真好。”
“哥哥今天一定也很累了,要不要趁现在有空睡一会儿?”他盯着陆长郁发红的眼尾,眸子里闪过异样的光彩。
陆长郁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他这样一说,还真觉得困意上头。
离上夜班还有点时间,他干脆躺到病床上,猫一样缩成一团,被陆泽生伸臂搂在怀里。
“哥哥放心睡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陆长郁眯着眼睛,困意一阵阵袭来,脑袋一栽就沉沉睡去了。而搂在他腰上的手缓缓下滑,抓住了他的腰带,啪嗒一下解开了……
此时已经陷入梦境的陆长郁对此一无所知。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里,四下望去,只有阴冷的石窟和尖锐的钟乳石。
视角很低,好像他是趴着一样,想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毫无知觉。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臂上,陆长郁看到了他现在的身体。细长苍白的手臂、薄瘦的胸膛和……一条金色的鱼尾?
金色的鱼尾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长,鳞片闪着熠熠的光泽,尾端的鳍搭在洞穴中心的泉水里,丝绸一样随波逐流。
手指甲也有些尖锐,指中间还连着一层薄薄的璞,苍白而妖异。
陆长郁惊讶了一瞬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毕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而他也实在厌烦了这个地方,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干脆屏住呼吸往泉水中间倒去,想憋死自己从梦里醒来。
扑通,瘦削苍白的身躯倒进泉水里,耳膜、口腔、鼻腔都被冰冷的水流灌满,窒息感逐渐涌上来。
他满意地笑了笑。
却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手腕也被人抓住,他被带着游上岸。
“咳咳咳……”
空气忽然挤进湿润的肺部,让他痛苦地咳起来,狼狈地趴在地上咳出被呛进去的水。
满头青丝散落,凌乱地搭在脸颊边,更衬得他柔弱动人。手臂撑在地面上,漂亮的肩胛骨被撑起,随着一阵阵咳嗽打着颤,蝶翼一般。
还没从濒死的痛苦里回过神,就被人捏着下巴别过头。
接着就是一抹突如其来的吻,霸道强硬地印在他的唇上,恶狠狠地撬开牙关、咬住内敛的舌尖。
带着强烈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咬碎这双甜蜜的唇、这双无数次欺骗他伤害他的唇,但一含上来,却又卑微地小心翼翼地□□着,怕他爱了许久的唇被自己弄伤了。
好半晌,他才缓缓放开那双被自己亲得发肿的唇。
“师尊,别想寻死,否则我就要你的银鹤为你陪葬。”穿着蓝袍的男人冷笑道。
第118章 直播,鲛人梦
陆长郁抬起头, 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
清澈又漂亮的银色,但却不是属于他的瞳色。他分明记得自己这个大弟子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瞳,眼底隐隐有些猩红的底色。
这双银瞳, 属于银鹤……
那是他的小徒弟,一只鹤妖。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陆长郁想了好半晌, 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只记得银鹤银发银眼,由他在收徒那天时赐名。
见师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眼睛,盛泽挑唇笑道:“师尊喜欢我这双眼睛吗?我特意从银鹤那里夺来的。”
“师尊喜欢他,我就变成他的模样, 只求师尊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分。”
盛泽语气哀哀,姿态却很霸道, 又强硬地捏着他的下颌吻上去。
却被他的师尊偏头躲过这抹吻。
陆长郁难道不爱他吗?当然是爱的, 他一手把盛泽带大,百年来两人在冷清的雪峰上相依相靠,怎么可能不爱?
但正因为爱,他才会生气、才会接受不了盛泽对他扭曲的情感。更受不了被日日夜夜囚在这冷潭中……当做炉鼎一般。
那双柔软、红肿的唇一开一合,说的却是,“银鹤呢?他在哪。”
盛泽唇边翘起的弧度一下子拉直,满脸的嫉恨。
“师尊当真喜欢那只小妖, 开口闭口都不离银鹤,就那么喜欢他吗?师尊就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吗?”
“明明是我先来的, 是我先见到师尊、被师尊收为徒,师尊应该更爱我才对!”
“我会让师尊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别人的。”
盛泽又笑起来, 低下头,隔着薄薄的鲛纱, 一口咬上他雪白的胸膛,把饱满的胸脯连带着细软的布料,一齐咬在齿间。
细微的刺痛让陆长郁吃痛,腰背拱起,胸膛反而更被送进去他口中,被他吃得更多。
倒像是欲拒还迎一般,简直要勾死他的大弟子了。
捏着他脸颊的手掌也放开来,转而掐住他的腰,卡在最窄的地方,再往下就是偏肉的胯,那块连接着鱼尾的鳞片,是最敏感的地方。
黏腻腻的肌肤带着水珠,被盛泽捏住了胯,冰凉凉的皮肤一下子被烫到了,肌肉不受控制地挛缩,开始发烫发红。
“师尊是在害怕吗?”
盛泽的手掌逐渐下滑,掐住了鱼尾上的某处鳞片,陆长郁一下子就浑身僵硬了。
他咬了咬唇,闭紧眼,毫不反抗。
只想着快点把这个糟糕的梦做完就好了。
没有注意到手腕上忽然多了一条桃木手串,长长的淡蓝色穗子缀在小臂上,在幽暗的洞穴里发着光似的。
盛泽捏着他鱼尾的手指忽然一阵发烫,好像被热油浸了一样,痛得他拧起眉头,只能收回手指。
“银鹤……你还真有本事。”他盯着师尊手腕上那串穗子,恨得直咬牙。
“师尊竟然贴身带着银鹤送的东西,真是偏心。”
盛泽忍着疼痛,执起师尊的手掌,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只觉得唇被烙铁烫了一样生疼,但他却甜蜜蜜地笑着。
“没关系,往后的日子还多着呢,师尊,我们来日方长。”
陆长郁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视线不断扭曲,连带着盛泽的面容也开始变形。
来日方长?他对此不以为然,只不过是梦罢了。
几百年前他就已经从这片深潭里逃出去了,还遇见了系统,和盛泽的事情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哪里还有来日?
剧烈的疼痛冲击着脑仁,陆长郁强打着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就看到自己下面光溜溜的,露出两条细长的腿,而他的手竟然还放在奇怪的地方……
看着就像做了什么季节梦一样,他连忙拿起被子盖住。
“陆泽生?”
他一扭头,看到陆泽生也缩着身子躺在自己旁边,也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
“怎么了,哥哥?”
接着睁开眼睛,让陆长郁看到他那双银瞳。许是刚刚那个梦的缘故,他看着陆泽生的银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什么,你什么时候睡着的?”其实他更想问自己的裤子是不是被他扒掉的。
“哥哥刚躺下没多久,我也困得不行就睡了,抱歉,我明明答应要帮哥哥看时间的。”
“不过我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有种滑溜溜的摩擦声。”
陆泽生一脸好奇,“哥哥知道是什么声音吗?”
陆长郁脸一红,默默拉紧了被子,免得被他看到被子底下自己光溜的样子,还得装模作样地和陆泽生打哈哈。
“没有,应该是你听错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
他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找对象了,憋坏了,竟然在和弟弟一块睡觉时下意识发泄了一下。
顿时耳根子也红了,胡乱地抓着裤子,缩到被子底下快速穿上。
袜子、内裤实在找不着了,只能挂空挡。
“咳咳,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陆长郁匆匆离开,没有发现陆泽生正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唇角带着轻挑的笑。
“师尊,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逃走了。”
*
今天他又被安排去“七号房”,也依旧是储鹤这个老顾客。
端着托盘去七号房的时候,许多同事们都暗搓搓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狐媚子一样。
能把那个传说中不近美色的钻石王老五储鹤都勾得天天来,还点了名只要他。
羡慕和嫉妒让他们默默排挤起陆长郁来。
倒是一开始最不待见他的林晓变得沉默了,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却总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每次他一扭头,总能在角落里看到他。
被老前辈刁难的时候,一看到他,那些傲慢的前辈也不敢开口了。
但陆长郁觉得,储鹤总是叫他去侍奉,应该是因为自己欠他的那一百万吧。
前几天说的什么“一百万换一个吻”,他只当储鹤是酒后开玩笑。
就是再有钱的土豪也不可能这么嚯嚯钱啊。
今天储鹤是一个人来的,还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姿态闲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咖啡厅看书呢。
陆长郁给他倒了杯红酒。
瞄了几眼他脸上戴着的墨镜,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要戴墨镜?”
这大晚上的,室内光线又暗,戴墨镜能看得见吗?
“眼睛出了点问题,不能见光。”
储鹤抿了口酒又放下,拿起书,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实在是看不清,但是又觉得这样放下脸上没面子。
眯着眼睛默默看了半天,隐约看见几行字,“护理需要注意消毒……”
这是什么书?他来时随便从秘书桌上拿的,也没仔细看书名。
“储先生,你的书拿反了。”
陆长郁看见储鹤拧着眉头,一脸冷酷地默默把书颠倒过来,封面上一行大字。
——母猪的产后护理。
嗯……储先生还真是涉猎颇广啊。
储鹤又看了一会儿,总算发现问题了,又默默把书放下来。
书是没法继续看下去了,他开始沉默地喝酒,两人一个倒一个喝,两瓶喝完,储鹤开始上头了。
啪嗒,一只酒杯被碰倒在地上。
陆长郁连忙弯下腰去捡,恰好背对着储鹤,让储鹤一眼就看到他的腰臀。
他看着瘦削,腰臀这块倒是带了点肉,圆滚滚的,将深色的布料撑起饱满的形状,几乎都快怼到他鼻尖了。
中间的布料被一道缝夹住,储鹤看到了清晰的一团。
竟然……没有穿……
酒气开始上头,储鹤只觉得浑身自丹田处发起热来,捏着酒杯的手心里也开始冒汗。
又燥又热,仿佛室内温度一下子升高了十度一样。
储鹤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压住心底的燥热。
“不用倒了,今天不能再喝了。”
陆长郁就放下酒,“不然我去给您拿点果盘?”
他正要出去,就被储鹤抓住手腕,“不用。”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储鹤抿着唇,英俊深刻的脸上一片认真。
“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见过你。”
陆长郁只觉得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搭讪方法。
“储先生,抱歉,我…”他脸上带着疏离客套的笑,正想要拒绝。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的妈妈和弟弟都病了,需要一笔医药费,我可以给你。”
“不止如此,我还可以供你上大学,或者你想去做别的事情,经商、学艺术爱好,我都可以给你钱。”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为了亲人的医药费而奔波,你才十九岁,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青春。”
“陆长郁,我可以给你自由。”
陆长郁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自由……这对他来说真的太过奢侈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他还是圣鲛仙尊的时候,还是现在沦落到要为了钱、为了他的家人拼命赚钱,他都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时间,也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条件,他不可能不心动。
但储鹤值得他信任吗?怎么可能有人会这样好心。
“为什么要帮我?”
“你缺钱,我有钱,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储鹤也不知道理由,他本能地想帮助面前这个少年,不想他吃苦、不想他受累。
“这样的理由,我不相信你。”
储鹤上前两步,他摘下墨镜,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他的脸很小,只是这样就快盖住整张脸了。
两双相似的乌黑眼瞳对视,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影子。
“那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这样的理由,够吗?”
第119章 直播,鲛人梦
陆长郁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原来刚刚储鹤一直坚持戴墨镜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的眼睛变成黑色了。
“我给你一千万。”储鹤捧着他的脸颊,唇几乎要贴上来。
吐息带着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舌尖, 陆长郁能尝到那股清浅的酒味。
“你要包我?我已经欠你一百万了。”
他敛眉,昏暗的灯光在眼下蒙出一片蝶形阴影, 唇不快地抿着。
以为储鹤又喝醉了, 在和他开玩笑。
“储先生喝醉了,要我找人送您回去吗?”他撇过头,想要推开储鹤,却被反手抓住手腕。
接着就被单手扣住后脑勺, 吻住唇,小心翼翼地咬着唇肉, 用舌尖在紧闭的唇缝中研磨。
红润的唇瓣被他的舌尖描绘出动人的形状, 涎水一点点打湿了略有些干燥的唇,红艳的色泽便多了份亮晶晶的光泽,像沾了露珠的红果儿一样。
“你不欠我一分钱,不欠我任何东西。”
印在唇上的那双属于储鹤的薄唇,微微颤动着,带着酒气的气息通过口腔灌到陆长郁耳朵里。
因为那股酒味,连舌根也开始发苦。
明明没有喝酒, 他却觉得脑子也开始晕乎乎了,被渡过来的酒气让他的身体开始发软。
意识开始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双湿润的唇微微张开了,自唇缝里探出一点舌尖。
被储鹤果断地咬住, 像抓住猎物的野兽一样,用力吮吸着甜蜜的汁水, 霸道地长驱直入、侵占领土。
几乎要让陆长郁喘不上气来,粉白的脸颊升起两团红晕,明亮乌黑的瞳孔也蒙上了薄薄的惹人怜爱的水雾。
好半晌,在他即将昏过去前,储鹤才松开他的唇。
“考虑得怎么样?你只要接受我给的钱就好,不必有后顾之忧,我可以找律师做一份合同,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储鹤的提议,任谁都无法不心动,陆长郁也是如此。
如果有了这笔钱,他就不用被生病的妈妈和弟弟掣肘,也不用做那个破任务了。
是接受储鹤的一千万,去享受他的青春和人生,还是委曲求全做系统给他的任务,继续当一个带货主播?
多犹豫一秒钟都是陆长郁对这一千万的不尊重,他从未像这样对万恶的资本家有如此强烈的好感。
原本雾蒙蒙的凤眸也亮得惊人,带着细碎的光芒,纤长的睫毛一扇动,藏在眼里的星子就要坠落了。
他立马就要答应。
但还没开口,只是脑子里有那个想法,就立刻开始头痛,浑身被电流传遍了似的,痛得他冷汗直流。
“我……”他紧咬着牙,鬓角被细密的冷汗打湿,答应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主线任务二:通过直播为弟弟付医疗费。】
【监测到陆泽生遇到生命危机,请立刻到陆泽生身边!】
【警告,请立刻到陆泽生身边!】
眼前一阵阵刺目的红光,耳边也是代理系统的警告声,吵得陆长郁头更痛了,他拼命地用手掌盖住太阳穴,用力挤压着,想要压下这阵疼痛。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储鹤的手掌扶上他的额头,温暖的掌心一碰到他的肌肤,那恼人的头痛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储鹤放下手掌,掌心带下来一片黏腻的水珠,顺着手掌的肌理汇在指根上,烫得他心头也发痒。
陆长郁没有拒绝,只是报了他弟弟所在的医院。
正好还能去看看陆泽生。
大概检查了一下后,医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病症来,只是劝他多休息,别老熬夜,熬夜伤身。
陆长郁当然知道熬夜伤身,所以他一般不熬夜,直接通宵到天亮。
……开玩笑的,纯粹是因为夜班更高,所以他早就习惯了上夜班,就为了多拿点工资,当然白天也有第二份工作要忙。
想要不穷,就只能苦,想着以后总会苦尽甘来,但可惜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个慰藉罢了,最后得到的只有一段又穷又苦的人生。
陆长郁去看望弟弟的时候,储鹤送了他到病房门口,却没有进去。
他站在门口,默默对上病床上那个少年的目光。
少年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颓废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的目光也很冷,蛇一般阴毒,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而且他的眼睛……是银色的?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储鹤就觉得膈应得慌,心底升起烦躁的情绪,尤其是看到陆长郁被他抱住时,他暗搓搓得意的眼神,就更烦躁了。
真想杀了他。
储鹤为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念头惊讶了一瞬,就算是嫉妒那个少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他也不至于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可储鹤始终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杀意,便冷着脸退出去,靠在门口等陆长郁出来。
陆泽生好像更瘦了,瘦骨嶙峋,眼眶因为过于瘦削而下陷,气质也冷得骇人。手腕上的针孔也更多了,皮肤苍白、青紫的血管虫子一样鼓起来,爬在腕骨上。
他却浑然不在意,阴翳瘦削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
“哥哥终于来看我了。”
就连手臂都是苍白而阴冷的,紧紧地箍着陆长郁的腰,勒得他胸口发闷。
“你怎么了,我听医生说你状态不好?”陆长郁摸了摸他的发顶,只觉得手下的发丝稻草一般干枯,明明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就好像被吸去了浑身的生命力一样。
“没事,只是刚刚心跳骤停,进了一趟急救。”
见哥哥坐在了床边,陆泽生就枕着他的大腿,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肚皮上,暗暗咬牙。
都怪那个该死的银鹤,竟然想引诱哥哥跳出他设定的剧本,破坏他的计划!
要是他没有及时阻止,哥哥肯定就会答应银鹤,这样的话,哥哥就会渐渐脱离系统、或者说是他的掌控。
还好他及时阻止了哥哥,接下来也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哥哥走上正轨,让他专心做任务。
哥哥越专注于任务,便越深陷其中,梦境也会逐渐吞没现实,很快他就会彻底被囚禁在这个更大的冷潭中。
而他,也会再次拥有他的师尊,他们会回到以前,在无尽的夜晚、白天,相依相靠,师尊只会有他一个弟子,只会在他怀里婉转哭泣。
一想到曾经那些甜蜜的日子,陆泽生的胸膛也开始冒出被毒液浸润的刺痛感。
“哥哥,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陆泽生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穗子,用红绳绑在哥哥细弱的手腕上,雪色的肌肤被圈上一圈红线。
像自连通的血液被月老缠上的红线,也像剑刃割破流下的血痕。
“还是红色更衬哥哥。”
而手上另一串绑着蓝色穗子的手串,则是被陆泽生毫不客气地摘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那个不能扔,是别人送给我的。”
陆长郁正想要捡回来,就被陆泽生扯住袖子。
“哥哥要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因为我给的不够好?那我重新给哥哥编一个吧。”
陆泽生一脸自责落寞,再加上他现在还那么惨。
到底是他的弟弟,比起一个外人,陆长郁当然更偏心他。
“算了,随你吧。”
他想着反正储鹤那么有钱,应该也不会在意一个手串丢了。
“哥哥,我的头好痛,医生说今晚最好有人陪着监护。哥哥今天是和别人一起来的吧?要是太忙的话,就别管我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陆泽生撇了一眼门外那个人影,心底不爽极了,只是脸上一派可怜乖巧的样子。
拿准了他的哥哥会心软。
第120章 直播,鲛人梦
咚咚咚——
储鹤敲了敲门板, 看兄弟俩回过头来看他,才开口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长郁有点犹豫, “可是我弟弟……”
“我刚刚叫了个护工来,马上就能到了, 费用算在我头上。”
不用他掏钱也不用他出力, 陆长郁立刻就打消疑虑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顶着陆泽生怨念的眼神,陆长郁摸了摸他的头发, 敷衍地哄了哄就跟着储鹤离开了。
当晚,陆长郁又做了个梦。
这次不是在冷潭中, 而是他在拜师大会上收徒的那一天。
“掌门师兄, 我已经有了盛泽,就不必参加这收徒仪式了吧?”
掌门却坚持要他来,“师弟,他们可都是奔着你来的。”
陆长郁不置可否,淡淡笑了一下,冷清清的面庞便生出辉光,侍立在一旁的盛泽立刻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杯, 递过茶杯时,手指状似不经意间触碰到师尊的掌心。
指尖便禁不住发麻,心头也浸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圣鲛仙尊这般风姿, 连我的内门弟子们都喜欢得很了,天天吵着要见你这个师叔呢。”
“而且你百年来都不收徒, 不收还好,这一开了先例, 他们可都要嫉妒死了。”
“偏偏你还对外说只要一个弟子,就是连师兄我都要吃醋了。”
掌门打趣道,他也挥挥手让一旁的弟子奉上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掌门不比他大多数,长相也清俊,一袭蓝色广袖搭白色里衣,温润如玉。
默默为师尊端茶的盛泽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便悄悄勾起了唇角,心里愈发觉得甜蜜。
师尊果然对他是不一样的,从不收徒、对别人都不假辞色的师尊只收了他,一手把他抚养长大,还一直都不曾收别人为徒。
这样的特殊待遇,常常令盛泽生出幻想。
师尊是不是…对他也有不一般的心思呢?就如他对师尊的心思一样。盛泽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师尊的背影。
近在咫尺却又高不可攀,明明一伸手就能揽在怀里,但他却不能出手,连碰都不能碰。
唯恐师尊会厌弃他。
若说掌门师兄是白玉,那他的小师弟就是冰,一块千年寒冰,因为化形时身带顽疾,平日里就待在雪峰上修炼养身,很少与人来往。
浓艳的眉眼间染了病气,唇色也苍白,倒显得冷清了。
抿了一口热茶,雪白的脸颊被热气熏腾出两靥红晕,唇也被暖得多了一点血色,像是一抔被捧在掌心暖化的冰雪,连一向冷漠的眼神也含了一点水汽。
“咳咳咳……”
他拧着眉低低咳了几声,只觉得口腔里蔓出细微的血腥味。
细微的咳嗽声并不大,但落在他们耳朵里,在场的人都仿佛听到了雷声阵阵,惊得他们比陆长郁还要紧张。
盛泽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他的师尊,却被掌门抢先一步,慌张地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都怪师兄,是师兄不好,非要逼你出山。”
掌门紧紧地把他揽到胸口处,让他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胸,手掌也抚上他的脸颊和脖颈,缓缓地为他输送修为,温养他残破的妖丹。
“我没事,只是老毛病犯了,师兄也是清楚的。”
“可还撑得住?师兄送你回雪峰吧,不参加这些琐事劳碌你了。”
“罢了,既然都来了,我就再多留一会。”陆长郁本来是不想来的,但看他师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也不舍得走了。
否则收徒到了一半,师兄就会急得撂下一众长老、弟子回来看他了。
说不定还会跟小时候一样以为他病得快死了,半夜跑到他洞府前哭鼻子,说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他们这对师兄弟便这样亲密地倚靠着,等着那些拜师的人通过试炼上山。
盛泽站在身后,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尊和掌门近乎相拥的姿态,仿佛一对壁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从前就经常听其他同门说什么,圣鲛仙尊和掌门是“双壁”,一块暖玉一块冷玉,合该相配。
每回听到这话时,便嫉妒得要死。
他与师尊一直在雪峰上相依相靠将近七年,师尊哪里都好,他最喜欢的就是师尊那双只看着他的冰冷眼神。唯独掌门出现时,那双眼睛就像湖面上的薄冰,被暖化了,眼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师尊为什么就不能只看着他呢?
索性,至少他是师尊唯一的弟子,这份关系远比掌门更亲密。
一般情况下,这些拜师的人都要花上至少三天的时间才能通过试炼,这种水平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然而才第一天,就有人登上山门。
那是个银发银眼的少年,分明是一副妖相,众人见了他,纷纷哗然一片。
先不说一般很少有妖会来拜仙门,就说他能不到一天就通过试炼,这份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也足够令他们震惊了。
登记的长老和蔼地问他:“小辈,你何名何姓?”
“我……无名无姓。”
长老遗憾地抚了抚须发,“无妨,你想拜哪位长老门下?我瞧着你应该是鹤妖,周身萦绕着水灵根的气息,不如去炼药宗吧。”
他暗搓搓想着,药尊最近不在炼药宗,等这个好苗被哄去了,他就可以趁机把人拐到自己手底下。
那少年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高台,远远地便与台上之人相望。
“我为圣鲛仙尊而来。”
“你这小子,难道不知道那位早就不收徒了吗?”
“仙尊不收我,我就明年再来。”
“那要是明年他也不要你呢?”长老都要被这少年气笑了,怎么这般固执。
“明年不要我,我就后年再来。一年、五年、十年或者百年,我是妖,可以活很久。久到用尽我的一辈子。”
“你这是自毁仙途!”长老痛心疾首。
少年不再说话了,一头高高束起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如他明亮的银眸。
“我是妖,又不是人,要仙途有什么用?”
登仙门期限为五天,后两天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也进了山门,被几位长老登记在册。
陆长郁并没有注意到高台下被云雾挡着的那双视线。
倒是盛泽从同门那里听见了一些传闻。
说有只很厉害的鹤妖半个时辰就通过了试炼,还说要拜圣鲛仙尊为师,大言不惭说自己肯定能被收下成为仙尊第二个关门弟子。
这其中当然有些夸大的成分,比如那个说鹤妖是靠翅膀作弊飞上来的,纯属胡说八道,试炼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至少一半的话都是真的,盛泽有些不安。当年连他都要用两天才能登山门,这只鹤妖比他还强,会不会让师尊对他另眼相看?
而且他们还都是妖,血脉上比他更亲近师尊一些。
盛泽好几次刻意在师尊面前提起收徒的事,一再确认师尊对此毫无兴趣,才终于放下心来。
第五天晚上,山门关闭,没能上山的人被拦在山下。
数万人里登上山门的就只有寥寥几千人,但一堆在了一处,又形成了一片人海。
而茫茫人海中,陆长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发少年,那头长长的银发实在惹眼,就是想注意不到都很难。
但不知是不是在梦中的缘故,他看不清自己这个小弟子的脸,并且关于他相貌的记忆也很模糊。
“你,上前来。”
少年的眼睛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所以就算仙尊没有指名,他也知道,仙尊叫的是他。
他一步便从人群中跨出来。
仰望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圣鲛仙尊,如一尊冰雪塑成的神像,漂亮的眼睫低垂,眼底藏着悲天悯人的泪光。
“原以为仙尊不认得我了。”银鹤浅浅地笑着,满眼都是少年的热忱。
“我见过你?”陆长郁困惑地拧起眉头,他还记着自己是在梦中,现在的经历都是从前发生过的事。
然而第二次听到银鹤的话时,他依旧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银鹤。
明明拜师大会上才是他们的初见。
银鹤似乎有点失望,马尾上的白色翎羽都有点蔫蔫的耷拉下来。
“不认得也好,我那样狼狈的样子,脏了仙尊的眼。”
他依旧看不清银鹤的脸,那份扭曲的五官连带着周围的环境也一并融化了,眼前的场景化作流沙逐渐消散。
陆长郁依稀记得,后面自己收了他为徒,并赐名为“银鹤”。
对于一只妖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赐名不亚于是给予第二条生命,有了名字,才能真正放下当妖物的过去,摒弃过往,予以新生,真正踏上仙途。
画面逐渐扭曲,陆长郁以为自己要醒了,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外一个场景。
茂密的树林遮蔽了视线,陆长郁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树林深处走去,视野里忽然看到旁边的灌木里反出一片银白的光。
用剑柄扒开后,他看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腿的小仙鹤,通体银白,连眼睛也是白的,似乎是某种族群里的变异体。
两只细长的爪子都被夹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夹着要害了,血染了半个身子,看着骇人极了,但小鹤却一声不吭,像不知道痛一样。
小鹤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妖气,若再过上数十年,估计就能化成人形。若是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且忍忍,我帮你脱困。”
陆长郁正要帮他掰开捕兽夹,却被小鹤啄了一下手背,并不重,连皮都没有破一点,只是想要打断他的动作。
“多谢仙人相救,只是我已没有理由活下来了,仙人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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