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粗粝的手竟真替她梳了个简单发髻,随意挑了几样发饰戴上,镜子里的小妖后顶着一张清纯漂亮的脸,倒也显得发髻十分好看。
皇帝将梳子往台上一扔,“过来读书。”
这下郁稚没有别的借口了,只能认命跟着他去御案前继续学。
皇帝亲自将她按坐在御座之上,又将百家姓翻开摆到她面前,“专心些学,今日再认不全这些字就不准用晚膳。”
郁稚头疼,“臣妾遵命......”
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从奏疏里抬起眼眸,往边上横了横。
郁稚这会儿已经坐没坐相,趴在御案上,一边看书,一边用指尖在案上临摹描画,她的名字真的很难写!
萧歧打开茶盖,茶水已经凉透,“既然不会握笔,那就沾着茶水写给朕看看。”
郁稚听从吩咐,沾了茶水,先写了个郁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勉强能看出字样,可写到稚字她就犯难了。
男人不能忍受,上一世自己就是死在这蠢笨的小妖后手里?!他没有耐心,握住少女软绵绵的手在桌案上写了个稚字,“好疼!”少女的食指顿时就发红了,郁稚捂着自己的手,幽怨地看向皇帝。
男人变本加厉,“朕眼里容不得废物!”
少女委屈道:“我家管家训狗时也没这么凶......臣妾第一个字明明写好了你都没有夸臣妾。”
男人环起手臂,眼神鄙弃,“你想朕怎么夸你?”
郁稚没听出这里头的嘲讽意味,“陛下能不能能抱着臣妾,夸我说我冰雪聪明,夸我读书上进,夸我温柔贤良......说不定臣妾就能学好了。”
她曾在书房外偷见过父亲夸兄长姐姐她们,可父亲从未夸过她,只是留意到她容貌时,赞了一句她的模样肯定能讨皇帝喜爱,她甚至都不觉得那是一句夸赞。
少女眼里跃跃欲试,皇帝冷眼瞧着她,“还专挑一些你没有的让朕夸。”
郁稚:“......”少女眸光黯淡下去。
然而下一瞬,纤柔娇小的少女就被牢牢抱紧了,男人俯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令少女心头一颤,“皇后冰雪聪明、”
体魄粗犷的男人有着蛊惑人心的声音,郁稚面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皇后读书上进、温柔贤良、”
“皇后还想听什么?尽管告诉朕。”
郁稚心脏怦怦直跳,这话比每日的甜羹更甜些,“没有了......”
“若是没有了,那就继续学!”男人顿时抽离了温柔,将书推到她面前,“若是再温温吞吞学不好,那就滚去浣衣局洗衣服!”
郁稚:“......”呜呜呜!他变脸也太快了!!
她捧起书册继续用手指临摹。
男人面色阴沉,眸光睨着她。上一世的郁后手下能臣无数,唯她马首是瞻,萧歧每次回宫都能听到些风言风语。
老臣给他偷偷递奏疏,说他的皇后秽乱后宫,几位年轻的宠臣日夜出入寝宫,与皇后缠绵凤榻,年轻臣子们甚至代皇后批阅奏疏,左右朝政......然而,那本数千字的奏疏数,萧歧一字未信。
皇后在朝堂培养自己的人无可厚非,至于淫、乱、私情,皆是被打压的臣子们攀污皇后罢了,自古以来女子得权,多的是被人在妇德上泼脏水。
依稀记得,那奏疏里提到过几个名字,他想不起来了......
其中之一是个卑微而瘦弱的礼部文臣,他总是那样垂首跪在皇后身旁,若不开口,则如同白日里墙角的一尊高高的鹤颈铜灯,引不起一点儿注意。
然而上一世的最后,他被皇后拒之门外,而那个他从不放在眼里的文臣,却趾高气扬地从他身旁经过,进入了未央宫。
“陛下怎么一直看着臣妾?”郁稚侧首看过来,皇帝的目光令她心惊胆战,“臣妾都学不进去了了。”
“学不进去难道就不学了好么?”
郁稚:“诶?”她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男人唇角泛起淡淡笑意,眼底浓稠如墨,“空有漂亮皮囊的妖后,该用铁链锁起来,困在榻上以作泄欲之用。”
郁稚眸光怔怔,抿了抿唇,她不禁抚上自己手腕,不,她可不想被铁链锁着。
“臣妾学的、臣妾学的、”少女指着一个字问,润眸懵懂而真诚,“陛下这个字念什么?”
“念戚、”男人缓声回答她。
上一世的未央宫,妖后与卑微的臣子,她不识字,所以必然是在夜深人静时,那个臣子将奏疏一一诵读给她听。
而后呢?即使没有缠绵凤榻,她是不是如寻常一般衣衫不整,睁着一双眉目,伸手指向奏疏里上的字询问呢?
可惜眼前十六岁的郁稚给不了他答案。
皇帝想起来了,那个瘦弱的文臣姓戚,名唤戚离!
戚离,这一世他不允许这个人踏入皇宫一步!
“原来念戚......”少女雪白指尖沾着茶水在桌案上一笔一划。
哐当--
刺耳的声音吓得郁稚面色惨白,皇帝忽得抬手狠狠将茶盏拨开,茶水撒了一地,骨瓷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郁稚吓得从御座上站起身,颤颤悠悠。
“不准写这个字!”男人的声音冷若冰窖,郁稚心跳都漏了一拍,如犯错的孩子看着皇帝、
皇帝眸光灼灼,他极力压住怒意,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少女鼓足勇气问:“为何不能写这个字......”
郁稚:“是不是因为,陛下心爱之人姓戚?”
她颤颤悠悠继续道:“因为陛下曾说过,我不是她,所以这个她是不是指那个女子?”
男人紧抿着唇不言语。
郁稚:“陛下不必在臣妾面前否认,本来陛下选臣妾为后这事很不可思议,所以......是因为臣妾生得很像那个女子么?她才华横溢么?”
他年长她十岁,身旁却没有其他得宠的妾室,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旧人恐怕已经病逝了。
男人静静凝视她片刻忽得笑了,仿佛她说得十分荒谬可笑,眼底怒意叫人惊心动魄。
“皇后说得不全对,你与她却是生得很像,但她并无才华,与你一样不识字,她利欲熏心、把控朝政、浅薄无知、她与朕虚与委蛇、最后她甚至弑君!”
“臣妾从未听说过陛下身边有这样的女子......”
“唔、、”男人的虎口把控少女纤柔的颈项,郁稚后腰撞在御案边缘,疼得直皱眉。
十年帝后婚姻,是夫妻是君臣,萧歧教导她如何摄政,看着她从清纯懵懂到运筹帷幄,他始终以为两人是一条心,他欣赏她,以她为傲,他愿意将权力交到她手中,有她坐稳朝堂,他得以安心征战沙场。
可是她呢?!
“那个年轻的臣子,他也会留宿未央宫么?”
郁稚听皇帝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大致猜到那个女子背叛过皇帝,“陛下,臣妾不是她......”
她因为惊恐而胸膛起伏,他亲手梳的头发也散了,漂亮的发饰坠落地面。
“唔!”
少女一双柔荑来不及推拒,裙裳滑落膝头。
“那日他进未央宫做什么?”
萧歧切齿质问,他已经记不清那个该死的文臣长什么模样,可他始终忘不了上一世,他身为君王被她拒在未央宫门外,文臣前来见她,经过他时虽然卑微行礼,但擦肩而过时那淡漠的眼神,仿佛炫耀着胜利者的姿态!
“臣妾不是她!”她哭得声嘶力竭。
萧歧却置若罔闻,若时光倒退道那一日,他一定不会乖乖站在未央宫门外,看着那个臣子堂而皇之地进殿!
“你自然不是她,你不过是十六岁的郁稚。”
......
郁稚被迫仰躺御案,不住地落泪,他明明是清醒的,却一次比一次更狠心,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就这么懒惰么?连识字都不肯?!”
“我......”郁稚咬着唇哭,原来自己是替身,他立她为后不过是为了泄恨!!
指尖轻轻划开她的衣襟,十六岁的郁后青涩而婀娜,竟无一处不美的,她是这样雪白无暇,哭得也是这样好听。
所以那个文臣,那个躲在阴沟里的人,也曾窥探过她么?!甚至于爬上她的凤榻与她缠绵,她会喜欢么?
......
掐在喉间不断地收拢,男人怒意横流,“这一世,你会杀我么?”灼热气息跌宕,喷洒在她耳侧。
“臣妾、臣妾怎么敢弑君?!”郁稚哭得可怜。
那个女子背叛君王、甚至弑杀君王,她已经从皇帝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可他将恨意转移到了她身上,只因她容貌与那个女子相似。
他要扼死她了,然而伴随着另外一种即死之感,郁稚决堤崩溃。欲念翻涌,他的杀意也在此刻达到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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