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顾小碗如果说单纯为了干净,肯定要多费口舌,于?是便直接道:“咱阿拾虽是学了医术,但又不是能起死回生?终究咱们自己也要讲究卫生不是,四姐夫你不想想,这多少人是因?为不干净遭了病灶?那早年就单一个痢疾,不晓得死了多少人呢!”
这般一说,何荆元倒也没有说二话了,反而道:“正好,夯土做墙,但这得了空闲,也喊阿祖去河边多捡些鹅卵石来添在里头,结实些。叫他也顺顺道挑选些好石头,若是不平的,拿了錾子去。”
他这里说定了,便只有一个苏玉春了,不过他去了肥头县还未归来,顾小碗更不知?道他这一次去,可是寻到了亲人们,更不晓得他们是否打算在这红枫村长?久住下去。
所以下午去田间的时候,就与郭巧巧问起来。
郭巧巧听罢,半点没有犹豫,“不满小姨您,我?与玉春哥其实已经是商议好了的。”她叹了口气,“我?这一张脸,到外头去那都是要吃苦受罪的,思?来想去,反而是这山里头安全些,少招些祸事。”
顾小碗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一样在太阳底下晒着做农活,偏他们一个个那脸颊都晒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又粗糙又红,偏这郭巧巧的仍旧是白?白?水嫩,很不理解。
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大家吃的喝的还是一样的呢!
所以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老天?爷果然是给个别的人优待,就比如郭巧巧。
当下听了她这话,看着她在这玉米地里仍旧显得倾城角色的小脸,连带着这一片玉米地,似都高贵了许多。顾小碗也点着头:“也好。”只不过到底是有些惋惜了,她这般的美貌,又不是她的错,却?要躲躲藏藏同那见不得光的一眼。
但郭巧巧有些担心,“我?们若是都留下来,家里的田产怕是不够的,那时候可是要另外开荒?t?”
顾小碗摇着头,“你倒是多想了,咱也不说别家了,就是咱们家这一大家子出去,也不知?能回来几个,各家各户何尝又不一样?所以他们归来后,那闲置着的田地多的是,只不过那些个肥沃的,咱留不住罢了。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什么?地养什么?种子,那也是有说法的,咱的红薯如今种在人人都嫌弃的沙地里,不就涨势比田坝里的肥土要好要甜吗?”
因?此这些田地的肥沃对于?顾小碗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对症下药便是。
郭巧巧得了她这话,放心了许多。又开始盼望起自家男人早些回来,能不能带好消息,她是不敢多想的,如今人能安全回来,就十分放心了。
自打苏玉春走后这些天?里,前几天?还好,可是后来她就日?日?做梦,梦里一会?儿见着女?儿倒在水洼里,一会?儿又看到自家男人靠在树底下浑身是血。
她与顾四厢那头说了,顾四厢只劝慰着说梦都是反的,又说她大抵是过于?担心忧虑,生出了心疾来。
到底是如何,郭巧巧不知?晓,当下反正希望苏玉春能早些回来,可谓是拨着手?指过日?子。
而这当下商议好了要自己盖新房子,那旧宅地自然是要去收拾的。
到底几年没人住了,更何况是祖奶奶那边呢!各类枯枝腐叶残垣断壁自不必说,商议好的第二日?,便暂时歇下了地里的活儿,大家开始清理宅地基出来。
也是万幸有元宝,那些个废土残渣的,叫它给驮到那低洼处,反而将原本坑洼的地面填得平整了许多。
就连带着去河边的路,也叫元宝驮了许多渣土去填上,这样一来,又从河边驮着些鹅卵石回来。
其实乡下人家夯土做宅地基,是没有许多讲究的,但如今有了顾小碗,她又素来最害怕那天?灾人祸的,所以即便是做土屋,也十分认真。
跟阿拾那里合计了一下,先是将宅地基给挖了出来,然后直接在宅地里夯土,一边又填补上些鹅卵碎石等等。
如此一来,那第一层土墙一半卡在挖好的宅地里,一半路在地面,中间又有石头加固,为此大家还试了一试,根本不可能推到,便是撞也撞不开。
所以打好了这一圈宅地,便用同样的法子往上夯土。
泥都是现成?的黄泥,和了水搅拌过后,粘糯得很,韧性又好,所以工程进度十分快。
不过是三五天?,那左边的一排厢房墙胚就全出来了,就只差将房梁给架上,盖茅草封顶,安装上门窗就算是完事。
简单是简单,可人手?明显也是不够用,地里也不能一直丢着不管,而且天?气又正好,所以都恨不得马上就将墙体都全部打出来,这样太阳一晒,厚重的泥土墙也能被彻底晒干。
还有要往山上割茅草,一样要等晒干,不然新鲜的茅草重量大,背回来劳累人不说,往上盖的时候既是耗费人力?,又怕顺伤到房梁上的细荆条。
还有那房梁柱子,这些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自然是要去山里挑选那好的。
这是一件费心事情,家里人手?又腾不开,所以暂时还没谱。
何荆元十分为此事着急,觉得这一家子什么都全靠顾小碗来安排,必然是不行的,于?是主动找上刘有财帮忙一起去山里相看房梁。
他去时,顾四厢将他喊住,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刘有财眼里都是他家的地,你如今是要去请他帮忙,少不得是要耽误他一两天?的功夫,他便是答应了你,只怕到了那山上,也是心急如焚时刻挂记他的庄稼。”
“这是什么??”何荆元捏了捏包袱,只觉得里头软绵绵的,很是疑惑。
顾四厢笑道:“他眼里除了地,还有他家里头的媳妇孩子,这里头都是些贴身的软料子,做奶娃娃的衣裳最是合适,你拿了与他家去,他心里没有不高兴的,那时候你要往哪一座山上去,他都随你的愿意。”
只不过就他们俩去山上,到底是不妥的,还是要喊阿拾一并去,有他在,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个什么?狼啊豺的,也不怕。
正好阿拾也能上山挖些药回来。
何荆元这里提着顾四厢给的包袱去,果然高高兴兴就说动了刘有财。
只是两口旱烟后,刘有财只觉得就他们俩老头家阿拾一个小子,是办不妥的。便提议道:“那牟家总共也没有多少地,牟云天?天?坐在家里头,不如把他喊上,大小伙子力?气是有的。”
何荆元何尝没有想到过?村里暂时总共就这么?些个人,他不但是考虑过请牟云帮忙,还想过鲁石匠和他家那弱不禁风的女?婿温书生呢!
一面摇着头:“不瞒老兄你,我?早前和泥夯土的时候,就想过找他来抡锤子的,只是他说要收拾着往城里去寻个落脚处,我?也不好在多言了。”
刘有财得了这话,黝黑的脸上皱纹挤成?了一团麻花样子,“他果然要做和尚去?”又啧啧地看朝那不平尼姑住的小庵,“他们家这是祖上犯了什么??一个二个的都要出家。”
“天?晓得呢!兴许是不平那日?的话,也是叫他无颜继续待着村子里了。”何荆元想着,这事儿若发生在自己的生,早就没脸活了,自己的爹做畜生一般的行径,自己做哥哥的,还护不住亲妹子。
刘有财想着如今村子里人逐步回来,到时候少不得是那流言蜚语的,只怕果真是受不住,“也是了,叫他去吧,走了那地空下来,没准还是我?来种。”
两人这头商议好,只等明日?喊上阿拾就去山里相房梁。
顾小碗则招呼着侄女?侄媳们,在村口附近这一带割茅草,随后就铺在村口那土坎边上晒着。
也是这一日?,苏玉春回来了。
连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村头北边的方家。要说这方家实在是运气好,老小总共十二口,竟然全都活着回来了。
他们家的地顾小碗家和刘有财手?里都是有的,因?有那鲁石匠家做了先例,所以他们方家的地自己现在接手?,收成?也只拿足够家里敷嘴的,余下的留给种地的顾小碗家和刘有财家。
方爷方奶那里去了地里头,见着那瓜是瓜,豆是豆,一个个肥大可爱,便晓得这地顾小碗他们是用心伺候了的,一点没有荒下来。
自也就没了半点芥蒂,只不过他们家在北边上,当时那山火来的时候,到底是有些影响到,如今也是要补屋修墙的。
所以暂时先居在别人家的空房子里,方爷方奶年纪大了,便在家里收拾,儿子媳妇便带着孙子们一起加入了顾小碗家的两支队伍里。
方爷方奶如今快古稀之年了,只有方叔这么?一个独子,后来方叔娶亲成?婚,有了方小十,本来以为也是要一脉单传的。
没曾想方小十十一岁那年,方婶有了孕,又生了方小木。隔了三年,又有喜,这一次孕肚大得出奇,便生了放小米和方小来这一对龙凤胎。
而方小十娶妻后,也是先生了个儿子方小日?,后媳妇也是怀了龙凤胎,生了方小目和方小晶。
这兄妹俩,简直如同方小米跟方小来一般。
也是托了这两代龙凤胎兄妹的福气,他们一家逃难路上叫一户子嗣艰难的富贵人家瞧中了,留在了队伍里做仆从。
所以这几年不但家中老小皆活了下来,还拿了不少工钱呢!
原本他们是听说肥头县样样好,打算在那里安定下来的,结果遇着了苏玉春,那方爷认出了他是顾家的外孙子,便问起村中之事,活人几何等。
苏玉春一想,如今流落在外的各人已经归来,那红枫村也是瞒不住,自是一一答了。
方爷方奶一听,晓得了村子里还有人住,地也没有荒废,自然是歇了在城里安定下来的心思?,又觉得他们年纪大了,没得几年好活了,总是要落叶归根。
那方叔是个孝子,又想到手?里虽是些银钱,但是家中人口众多,在这城里就算弄得了房屋来,可没有什么?手?艺,靠什么?过活?
于?是同三个儿子商议后,便携手?同苏玉春一起回了红枫村来。
他们手?里本身是有钱财的,从苏玉春口中得知?房屋的境况,所以各类短缺的日?用品,也是从外头备好回来。
因?此现在这方爷方奶在家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活儿,什么?被褥他们都是从外头带来的,不必像是当初刘有财他们一般,到处在村子里翻找别家走时候没带走的破烂。
还有喂一喂从外头买回来的那头小猪,以及一窝小鸡仔。
村子里添了人又添了这些猪羊鸡,在加上t?那胡杨隔三差五的犬吠声?,似有些恢复到了几年前的那般热闹意思?。
第102章
他们?方家的人口众多?,虽说方叔方叔是年?过了半百,但是那?晚一辈的方小木兄弟姊妹几个,最?大的三十,最?小的十六,个个都是有力气的年?纪,而方小木家最?小的女儿方小晶也是十岁,许多?轻巧活儿她也是能干。
因此他们?家的进度,竟然丝毫不落顾小碗家这头。
不过说起来,顾小碗家这边到底是姑娘太多?,大力气也就那?苏玉春一个罢了。何?荆元倒是自己琢磨了些木匠活儿来,但到底是腿脚不好,那?何?望祖跟着阿拾年?纪又还小,剩下的便是顾小碗她们?这一帮女流了。
勤快肯定?是勤快的,但姑娘家的力气终究是比不得男子。
因此有时候,还是承蒙那?方家的兄弟几个来搭手,比如从山里?将梁木扛回来,便是要依仗他们?的。
顾家这边也不会叫他们?白帮忙,各类季节的咸菜泡菜以及菜干肉干,没少往他们?家里?送去。
正巧方家这里?,也是天?天?吃着地里?的新鲜瓜果,这如今不是饿饭的时候了,这天?天?吃难免觉得乏味,如今添了顾家送来的这些,反而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吃的有了花样,对于这一日三餐有了期待,干活也是越发的卖力了。
那?鲁石匠见此,心想这才收了麦子,眼下虽说地里?的豆子在成熟,该收家里?来,但空闲日子还是有那?么几天?的。
于是思来想去,只叫了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温书生一起,也准备夯土修建房子。
可不巧了,他这起意不赶好时节呀,那?顾小碗家和方家的墙胚,都是在五红六月就打出来的,早就在这烈日之下晒干,结实不已。
而现在已经七月了,那?太阳是好的,但比起五六月份的,到底是少了几分柔和,所以这般暴晒之下,紧接着又是雨季的倾盆大雨。
所以可想而知,他家这房胚一场雨后是什么样子。
顾小碗和周苗从地里?归来,背着些花壳成熟了的花芸豆,因如今地也不如从前宽广,她俩索性是在地里?那?高高的玉米杆下坐着,将依附着玉米杆的成熟豆子给摘下来。
如此这般,倒是剩下了许多?力气,不必连带着那?根茎都给背回家,没成熟的又能继续留着。
两?人过了河,便在杨柳树下歇息。
昨日才下了一场大雨,这河水也涨了许多?,沿着河那?些地势低洼的稻田,如今也全是水,到处都是哗啦啦的声?音。
她俩气虚喘喘的,周苗有些担心因着了昨日这大雨,看着有些发胀的豆子,又抬头看着这乌云团团的天?空,虽是有太阳,但到底是阴晴不定?,便道:“回去怕要叫阿祖辛苦几分,将那?炕房烧起来,不然这些豆子,不过两?日就要发芽。”那?时实在是可惜了。
虽说发了芽,可以作豆芽吃,可这都是颗颗粒粒饱满的好豆子,哪里?舍得用?来发豆芽吃?
顾小碗颔首应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只朝河对岸那?挽着裤腿赤着双脚的鲁石匠翁婿两?个看过去。
鲁石匠不知道在说什么,又好像是在骂他女婿,淌水声?太大,顾小碗听?不清楚,只见着他脸色十分不好,还时不时地冲身后的温书生指着鼻子。
那?温书生低眉顺眼地跟在后头,大抵也不是做庄稼汉的料子,算得上是平坦宽阔的田埂,他踩滑了好几次,有一次还摔进了稻田里?,半个身子都湿了。
越发叫那?鲁石匠嫌恶。
周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压低声?音说道:“早起出门的时候,阿祖已经将羊放到后山坡下了,听?他说瞧见了鲁石匠家的新房子,墙壁垮了两?堵呢!他想来是为这个事情起了火气,那?他家女婿做出气筒呢!”
说到这里?,她是十分不解:“他也不是个年?轻人,这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怎么会想不到这个时候夯土不好呢?”
“总是抱着些侥幸之心的,何?况前两?日天?气好,万里?无云,他便也是没料到会忽然山雨瓢泼而来。”其?实他喊着女婿去挑土的时候,顾小碗就看着了,只劝着过了这七八月再说,到了九月里?,天?高气爽的,那?墙根既不遭太阳暴晒,又不怕十月的初霜,最?是合适的。
偏他是不信邪,非得说那?九月的时候他也要忙着收地里?的庄稼,也是要打算去山里?采些山货,没得那?闲工夫。
这不,天?公不作美,这几日的劳作都被忙活了一场,他不生气才怪。
顾小碗将目光收回,背起背篓,“走?吧,不瞧他了,他这如今越发是小气多?疑,免得回头他看着咱俩了,又觉得我在笑话他。”
鲁石匠从前就喜欢同顾家比,毕竟自己儿子多?,但是如今儿子都死完了,旁人也没说什么,他却?是总觉得谁都在嘲讽他家没了儿子。
那?鲁桂花还奶着鲁狗儿,听?说他就再催生了,要叫鲁桂花和这温书生,最?起码也要生五六个孙子出来。
可是顾小碗听?芈婆子那?里?八卦来的,那?温书生当初与这鲁桂花圆房,是叫鲁石匠下的药。如今也鲁桂花虽也是一张床上睡觉,但也是各睡各的。
这些话,都是年?轻不懂事,整日抱着鲁狗儿在村子里?闲逛的鲁桂花自己说的。
她到底是年?纪小,没得个什么心眼,芈婆子那里只稍微一问,她就无不相告。
顾小碗当时听得芈婆子说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发毛,心忧了好半天?,当晚在屋子里?,就同一帮侄女悄悄说起这事儿来。
最?后只道这鲁桂花怕是不单年?纪小,脑子也不大灵光,这等闺房之事,竟然是随意与外人说了去。
两?人这厢背着花芸豆回了家中,那?草棚之下,何?荆元正在刨木条打窗框,见她俩回来,“你们?快吃一口饭,这雨只怕还要继续下,山坡上的茅草晒得差不多?了,趁着底下还没渗水干爽着,跟着帮忙背回来。”
倘若不赶着这天?气,何?荆元是不会催促,也不要叫人去背的,毕竟家里?有元宝呢!
顾小碗和周苗这里?应了声?,只忙去灶上吃饭,发现家里?除了何?荆元带着大小满在做木工活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在。
“空相师父也去了么?”顾小碗有些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山路湿滑,生怕他有个好歹。
何?荆元正专心致志地凿槽眼,眼睛不敢移开?半分,毕竟他也是个半吊子,生怕一凿子打歪了,那?这就白费功夫了。“劝了,不听?,非得拿了绳子去,说多?少也要背着两?捆回来,以后那?房子他才住得安心。”
顾小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盼着阿拾那?里?看着些。”和周苗匆匆吃了饭,便也是拿了绳子,往村口方向的小坡去。
路上遇着了同样是背着干茅草,身后还跟着元宝的何?望祖。不管是骡子还是人,都被那?厚而茂盛的茅草遮挡得看不见面目,只瞧见两?个大小不一草团子在地上移动?着。
“少背些,多?跑两?趟。”顾小碗生怕伤着了他的身体。
然何?望祖如今可得意着,嘿嘿一笑:“我又不是你们?女娃儿那?么娇娇弱弱的。”
说罢,竟是忽然直起了那?弯腰驼背的身体,大摇大摆地和她俩擦肩而过。
顾小碗刚想叫他别?逞能,就听?得‘唉哟’一声?吃痛,回头一瞧,只见连人带着茅草,都在路上。
“叫你不听?劝。”顾小碗没好气走?过去扶他,发现竟然自己一人之力竟然扶不起,只将那?已经走?了的周苗又喊回来。
好不容易将人扶起,却?发现何?望祖脸色惨白,似又站不稳的样子,顾小碗吓得忙将他身上的绳子解了,只尽数将那?茅草放下来,却?是仍旧不见任何?缓解之相,一时是慌了神,“你别?是闪了腰。”
何?望祖扶着自己的腰,还有些不服气,“娘常说,我们?小孩儿哪里?来的腰?”
顾小碗也不同他争辩了,只和周苗说道:“你先扶他回家去,再去请芈婆子来看一看,她对这跌打损伤是有些巧劲儿在手里?的。这些茅草我收拾。”
然这何?望祖留下的茅草,顾小碗背了三次,才全都送到自家新房子那?头去。
如此可想而知,何?望祖不扭伤才怪。
期间顾四厢等人也陆续回来,得知后只骂了何?望祖不知轻重几句,又说他一个人在别?处背,问了他t?可是背得完,他信誓旦旦说没得多?少,自己一个人一次就能背完。
哪里?晓得会是这么多?,如今扭伤了腰,不知要躺在床上几日了,白白耽误了进度。
所以何?望祖这次受了伤,不但没有得到全家的嘘寒问暖,反而被他爹娘连续炮轰了好几回。
叫他好不委屈。
但是这般逞强,到底是要不得的,因此便是晓得他委屈,也没去宽慰。
直至这茅草背完了,隔日果真又下起了大雨,地里?也是去不得,那?摘回来的花芸豆因何?望祖伤了,也不大可能去烧炕房,大家想着也不算很多?,现在外头皆是大雨,出不得门做活,索性都拿了小板凳来围坐在簸箕旁,将豆子粒给剥出来,架在家里?的灶火上烤干便是了。
第103章
这一下,鲁石匠家那上次被大雨泡发倒了几堵的墙壁,如今也?彻底成了一堆烂泥堆在那里。
所以?接下来?几日里,见天都能听到鲁石匠的骂声,他自也?不会骂自己的亲闺女和那鲁狗儿?,只盯着那文弱弱的温书生骂。
每日顾小碗他们都能看到这温书生拉拢着个脑袋,像是个鹌鹑一般。
逢着这会儿?,顾四厢就要?感慨,回家跟已经能下床做些轻松活计的何望祖说道:“你瞧鲁石匠家这女婿,实在是造孽,好歹也?是识文断字的,若不是这天灾人祸的,他落了难,如何做起?这上门女婿来??那鲁石匠也?不做人,自己不听劝,如今哪里不好就都怪罪到自己的女婿头上来?。”
一旁的周苗听着,嘴里不由自主地附和着:“他这个做岳父的,反而像是那恶婆婆磋磨媳妇一般。”
这样一说,还真有些那么点意思了。顾四厢又检讨,“果真是这般,女儿?嫁出?去怕遇着恶婆婆,儿?子入赘又害怕凶岳丈,左右都为难,索性你们以?后要?娶媳妇要?找女婿,都别搬出?去,免得你们到外头受欺负去。我到时候做婆婆也?罢,做丈母娘也?好,都断然不会像是别家那般,一定是一同相?待,不会叫哪个受半分委屈。”
何望祖坐在椅子上剥毛豆,一面含糊不清地学着他娘的话,一面摇头晃脑的。
刚好叫顾四厢瞧见,拍了他的脑门一巴掌,“坐也?没?得个坐相?,枉费你爹从前?还是教书先生呢!”又见他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总共也?没?剥多少豆子,越发觉得碍眼,便使唤着他:“你得闲了,元宝也?不愿意干活去,索性你带着他去磨坊,把那堆毛竹给碾碎了,回头得了空闲,淘出?些纸张来?。早前?便说要?给你外祖母烧纸的,这一转眼中元节已经是眼前?了,还没?个门路。”
周苗接过了话:“是了,前?儿?小姨还讲,得了外祖母这许多东西,到底不好拿那炮仗叶在糊弄,无?论如何也?要?烧几张纸钱下去给她?老人家使。”只不过现在也?没?得出?村子的打算,是从外面弄不来?纸钱了。
好在顾小碗早就放弃用那些柔软的草做草纸,此前?就专门去大竹林那边割了些不好的小毛竹回来?,用铡刀铡成小节,然后放到磨盘上去碾碎,又泡发锤锤打打的,反正工序也?是费劲得很。
最终实验了无?数次,终于是做出?了些薄厚不已的纸张。
字是写不得,但是擦屁股到底是有用的。
那时候何荆元只直呼奢侈至极,他在那镇子上住的时候,也?不敢这么用纸,只敢用竹片烧过的厕筹。
不过最后到底是没?逃过真香定律,又叫顾小碗说这纸又不花钱,和那厕筹一样是竹子做的,只不过这浪费些工序罢了。
于是他才作罢的。
但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用毛竹造纸来?擦屁股,那何望祖此刻听到了,一时立起?了耳朵,满脸震惊,“娘,你这如何使得?那不是拿来?擦屁股的么?如今你又拿去糊弄外祖母做钱使,那阴曹地府要?是不认,指不定还将外祖母做那**贩子打一顿呢!”
这话说出?口?,他那后脑勺上紧接着就狠狠地挨了好几巴掌,疼得他这次嗷嗷叫,“我说实话罢了。”
“老娘看你是满嘴臭粪,再胡说八道,回头喊你小姨来?收拾你。”顾四厢给他这话气得不轻。那纸钱到下面去能不能用还两说呢!就他们这一个丫口?镇周边的村子,每个村子用的纸钱都不一样呢!
有的是圆的,中间还有个四方孔,仿佛那铜钱一般,只不过一张有巴掌大罢了。但是隔壁村子用的又是银票那样四四方方的,而再北边那头的村子一些,人家用的又是要?拿錾子印花的,反正各式各样,也?不知哪一处的是真纸钱。
所以?烧的本来?就是个念想?罢了,如今何望祖上纲上线的,不挨揍才怪。
何望祖委屈巴巴的,见他娘进屋去抱午觉醒来?的大满小满,这才不服气地看朝周苗,试图找共鸣:“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俩都没?错,不过阿祖你这张嘴,能闭还是少张为妙,免得又白?白?挨打。”周苗忍着笑说道。
何望祖便是万般不服气,但最终还是揉着后脑勺牵着元宝去了磨坊那头去。
下过那场雨后,接下来?这几日天气都甚好,大雨洗过的天空明镜一般,云是云,山是山,白?的白?,绿的绿,又有村子里的各样果香飘荡着,倒已是有了几分秋丰的意思。
只不过如今村子里人多了,前?日雨后又回来?了两户人家,这满树的果子大部份都有了主人家,也?不要?顾小碗他们来?担心果子熟了掉地上可惜。
因此自是将那原来做果脯的时间都节约了下来?,地里活也?不必太赶,得了空闲顾小碗还和阿拾去山里挖些草药回来。
运气好的时候,野鸡是断然少不了的,或是去河边下个网,还不耽误自家那新房子的进度。
日子倒也?怡然自得的,转眼过了中元节,顾四厢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顾小碗,忽然反应过来?,“这一转眼的,老六你也是及笄了。”
十五岁罢了,顾小碗觉得自己还是个发育未成熟的小丫头片子,不以?为然。自然是不会想?着过什么及笄礼,更有这些个侄女年纪都不小,所以?便也?不担心顾四厢要?替她?找婆家的事情。
反而与她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上次玉春回了肥头县,已是得了三姐他们的下落,又托了往那头走的商人传消息,想?来?就是从北到南,也?是该到了,正好这眼下地里不是太忙,房子那边也?差不多要?收尾了,我的意思是,叫阿祖陪着玉春回肥头县一趟去。”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何望祖那腰已经好了,如今一口气爬十米高的老树杆都不带喘气的。
顾四厢一听,自然是赞同的,“也?好,反正现在就那么点地了,咱是忙得过来?的,大满小满又大了。”只是仍旧是有些忧心,“上次只说是三姐他们有了消息,并不曾说秋子和荣儿?在何处。”
世界那么大,找人本就是大海捞针一般,便说是现在了,就是自己那个时代,有的一辈子也?没?找着呢!
因此顾小碗也?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回头还是得抽空出?去打探打探,还有前?几天,听村子里回来?的人说,去年还见着了五姐夫妻两个。”
“是呢!只是没?有提孩子的事情,那会儿?蓝毛鬼打来?,你五姐怀着身孕,也?不知这孩子如何了。”这是顾四厢最不敢提及的一件事情了,几年前?这一场天灾人祸,上头的姐姐下头的妹妹们,哪个都遭了秧,几乎是家破人亡的地步。
唯独她?抱着了小妹的这条大粗腿,家里不但人员没?有因为这战乱和天灾减少,反而添了两个丫头呢!
对比起?顾五幺,她?简直就是生在福窝窝里一般。
早年顾家还没?顾小碗的时候,是打算留了顾五幺找个上门女婿的,只是一来?二去的,总是没?有那合心意的,反而将顾五幺的年纪拖了,没?法子,最终找了个鳏夫一起?凑合过日子。
孝期满了,顾小碗准备收拾包袱去投靠姐姐们的时候,也?是考虑过去找顾五幺的,只不过想?起?她?那时候才有身孕,自己去了也?是添乱,便转头去了近一些的丫口?镇,找顾四厢。
只不过也?没?想?到顾四厢家那时候正逢大难,也?是一无?所有。
然这一切说起?来?,似都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般。她?原本去投靠顾四厢,反而将顾四厢一家子带着往红枫t?村来?,竟是避开了外头的乱世,过了这几年的宁静日子。
不说在这村里过的什么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但最起?码是能吃饱穿暖,比过那外头去逃难的那些强。
瞅瞅村子里这些回来?的人家,如今已有了**户,可是全须全尾回来?的,唯独是那方家罢了。
余下的人家,哪家不是折了好几口?人在外头,或是回来?的,也?是带着一身的病灶。
正想?,阿拾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碗,我记得你早前?还有一斤多的甘草。”
顾小碗抬头看去,只见阿拾背着一个没?上漆的小木箱,那是何荆元帮他打造的,手艺到底不过关,别说上头雕花绣朵,能弄两个小抽屉推拉,已经算是不错的。
她?回着:“有的呢!现在要?么?”又见阿拾从外头来?,满头的大汗,偏那头发也?不算太长,只能在额头前?扎了个抹额,这会儿?一热,有些发丝都黏在了额头上。
便又说:“你先歇会儿?吧,这大中午的,本就是休息的时候,他们若是不太急,等晚些阴凉了再去瞧。”一面从绳子上扯了面巾递给他去。
原来?阿拾从地里回来?午饭后,便趁着这午休的时间去村里沾染了病灶的人家。
阿拾接了胡乱往脸上一擦:“孙家婶子那里着急用,你去给我拿来?,我回我那边去拿别的,我怕她?等不得。”
一边擦着脸,就往他们隔壁去。
顾四厢见他走了,只抱着咿咿呀呀的小满随着顾小碗的脚步往屋子里去,“那姓孙的就不是个好货,早年没?少欺负我们姊妹几个,如今她?遭了大病,果真是报应,你还拿药给她?作甚?叫她?疼死了才好。”
第104章
那孙家婶子生得魁梧丰腴,早年更是仗着自己娘家是有?几个?钱的?,没少欺负这顾四?厢姊妹几个?。
当然,顾小碗出生得晚,顾四?厢说的?这些?她没什么印象,毕竟她出生的?时候,这孙家婶子已经是一把年纪了,早没了年轻时候的?春风得意。这一次回来,更是弯腰驼背,鸠形鹄面的?,看着好生恐惧,像极了这山里人家鬼怪故事里传说的?老变婆。
也不?知是如何染上的?病灶,有?些?微驼的?后背上,涨了许多脓肿疱疹,那日何望祖牵着元宝去河边喝水的?时候,把小满也背着了,正好碰到,将小满吓得嗷嗷大哭。
这会儿顾小碗将甘草翻出来,却发现有?些?发霉回潮了,一时不?由得着急起来,仔细在里头翻找了两下,竟然是找不?到多少好的?。“这可如何是好?我本是有?心拿去给?她用,如今找来却几乎是坏掉了,她该不?会觉得我这里是故意的?吧?”
顾四?厢心里却是欢喜,一手拍着怀中大满的?后背,面上则替顾小碗辩解道:“这怪得上哪个??那都是她的?命罢了。再说前些?日子一个?劲儿下雨,你要顾着外头的?地,又要看着咱家新房子,如何想得起来将这床底下的?甘草翻出来晾晒?依照我的?话来讲,终究是她年轻时候为人不?和善,如今真是遭了报应来。”
她还欲待说,外头阿拾催促的?声音已经传来。
顾小碗无奈地拿着药出去,递给?他瞧:“不?是我有?心,实在是家中事宜太多,顾不?上这些?零碎草药,如今这般模样,怕也是用不?得了,你看可还有?什么药能代替不??”
阿拾看了看,果?真是不?能用了。只不?过顾小碗这话没糊弄人,是真的?忙。因此只叹了口气,竟是将方才?顾四?厢那话说了一遍:“罢了,不?是你我不?救,实在是巧妇难为那无米之炊。我去与她家说,看看是否能另外找来药材代替,若是不?能,当是她的?命数罢了。”
说罢,便拿着那霉坏了的?甘草去了。
顾四?厢追出来,“这阿拾糊涂,那甘草拿去作甚?难道还怕他们不?信么?留家里还能放灶膛里烧两把火呢!”
顾小碗也是瞧出来了四?姐不?喜欢那孙家的?,方细问起来。顾四?厢一时想起小时候遭那孙家婶子欺负,越想越气,唾沫横飞地数落起那孙家婶子的?万般不?是。
比如那抢占他们家的?田埂都是小事情,还药过他们顾家的?鸡,甚至有?一年期了口角,在顾家的?麦子刚抽穗的?时候,偷偷去割了。
当然,他们孙家没承认。
现在反正顾四?厢说起来,仍旧是一肚子的?火气,“我看她就是遭了报应,年轻时候嚣张跋扈,如今老年遭罪。何况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她这样的?人品,能养出什么好笋来?我敢打赌,她那些?个?儿女媳妇的?,没有?一个?愿意抽空去与她找药。而且要我说,若不?是阿拾免费帮忙诊治,他们只怕还不?愿意出钱给?她瞧病呢!”
说起这免费诊治一事,顾小碗又听得顾四?厢说起这孙家婶子年轻时候的?各种无赖,心中竟是有?些?担心起来。“你要这般说,我倒是有?几分担心阿拾,若是治好了也就罢了,若是真没得治,回头别是赖上了阿拾,这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处,惊得顾四?厢一头的?冷汗,只忙将小满塞给?她,“你仔细帮我听着屋子里大满的?声音,我去瞧一瞧,阿拾老实得很?,可不?要叫他们家诓了。”
话音落下,等顾小碗抱着怀里的?小满反应过来,顾四?厢已经夺门去了。
她此举叫顾小碗心下越发担忧起来,想去瞧,偏那屋子里午睡的?大满这时候却是醒来了。
顾小碗只忙去给?抱着,想将一个?背起来,又嫌弃这天?气太炎热,索性将两个?娃儿放到那垫着软席子的?筐里,捡了扁担来挑着,一人手里塞了李子给?她们俩啃着,就往孙家去。
说起来,孙家就在她家老屋基的?旁边,也正是这邻里相近,从前才?会有?那欺凌的?事情。
不?过顾小碗对他们反而不?熟,毕竟她出生的?时候,孙家的?房子已经空下来了,搬了别处去过活,一年到头除了那清明扫墓,是极少回来的?。地也是给?了村子里别家种着,平日里就拿些?粮食去抵了。
顾小碗挑着大小满过来的?时候,何荆元正在安装窗户,只见她挑着筐来,因上面盖着荷叶,也不?知里头是什么,只好奇地问:“你作甚呢?”
原来顾小碗怕晒着大满小满,便在路边的荷塘摘了两片大大的荷叶盖在箩筐上头,免得叫他们被这烈日灼晒着。
这会儿将筐往门前的?阴凉处一放,只将那两张有?些?晒焉了的?大荷叶拿开,顿时大小满两姐妹那咯咯的?笑声就先传来,随后何荆元便看到了她俩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圆脸。
见着两个?小女儿,何荆元自然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要来抱她们玩耍一会儿。一头问着顾小碗,“你四?姐又怎么了?好似鬼撵她一般,方才?从这里闪过去,直接奔去了那孙家的?老屋,我喊也喊不?应。害得我还以为是这太阳太大,晃花了我的?眼?睛呢!”
“说孙家婶子病得着急,她不?放心就去瞧了。”这离孙家太近,顾小碗也不?好与何荆元说起顾四?厢对孙家的?那些?旧恨。不?过看着他将大满小满抱着在阴凉处玩耍,便道:“我也瞧一瞧去,四?姐夫你歇息会儿,也正好陪着大满小满她们玩会儿。”
何荆元应了,只叫她快些去。
大概是顾小碗才?走?了没多会儿,从后坡上割了猪草回来的?何麦香跟何穗穗姐妹俩就从这里过,想着回去也不?过是喂喂兔子,煮下午的?猪食,这中午也是没旁的?事情,便顺道将大满小满又抱回去了。
回了家中,正好那苏玉春带着郭巧巧还有周苗这表妹从河里回来。
一篓子的?虾米,活蹦乱跳的?,又有?新鲜的?鱼,当下将那精神头子十足的?放进水缸里养着,余下的?便直接杀了开膛破肚抹匀了盐,挂在竹竿上做咸鱼。
周苗还在猴子洞那里割了不?少芦苇回来,踩着楼梯晒到墙头上,想着依照现在这太阳,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想来就晒干了,到时候能打出两三床新席子,搬过去正好能用。
又说起那稻草还要等一些?日子,做床垫又不?如那棕好,所以晒完了这芦苇,就要去拿镰刀爬棕树剥棕。
但是叫郭巧巧拦住了,“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去做这等危险的?活计?叫你玉春哥去。”
苏玉春那里也是满半点耽搁,只将刀磨t?了一下,便去剥棕做床垫子。
他们这里各自忙活着,大抵是半个?时辰不?到,眼?见着这正午的?太阳终于偏斜了些?,不?是那么炙热,准备收拾着去地里。
却忽听得老屋基那边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众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里的?活,齐齐朝那声音所传来之处望过去,没多会儿那哭声就越多了,呜呜咽咽地重叠在一起,没听出多大的?悲伤,反而叫人觉得乱七八糟的?。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顾四?厢就骂骂咧咧回来了,身后跟着顾小碗:“我就说罢,这家人没有?一个?好心肝,亏得咱姐俩反应快,把人都请过去了。不?然这会儿,不?晓得要如何讹阿拾呢!”
郭巧巧忙迎上去问:“我听着是孙家那头来的?声音,可是他们家老奶奶不?好了?”
顾四?厢点着头,“她倒是会挑,还晓得落叶归根,死在这家里头。”本还欲说,但大满小满见了她,虽说五个?月后,都吃些?五谷杂粮,但见着自家亲娘,还是想吃一口奶。
这会儿都齐齐扑来,叫她也没精力去说那孙家如何,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娃,就往屋子里去解衣裳喂奶。
于是只留顾小碗在外头,叫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原来那孙家婶子,也就是郭巧巧嘴里的?孙家老奶奶,她到底是走?了。其实就算是阿拾从顾小碗这里得了甘草去,也是没有?几层希望的?。
然而这甘草已经发霉坏掉了,所以阿拾过去后,问着她家儿孙们,哪个?去给?她找余下的?药来?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只要去山里冒险罢了。
可一个?个?见着这中午烈日灼灼,都不?愿意动?弹,你推我辞的?,那孙家婶子见此,心凉了大半截,一时气急攻心,竟是就这么简简单单没了。
不?过因有?顾小碗担心他们孙家讹人,姐妹俩过去的?时候,把刘有?财和鲁石匠都喊上去瞧了。
也是叫他两个?做了个?证人,这孙家婶子的?死,与阿拾是没有?关系的?。
孙家那头见此,也不?好再找阿拾的?麻烦,反而高高兴兴收拾,说这他们家老人是喜丧,走?得干干净净,一点痛苦都没遭。
然而顾小碗只在那屋子里站了片刻,却已经是被她后背上那些?脓疮臭得鼻子都快失去了嗅觉。
她那床铺上,也没有?像样的?床单褥子,就直接睡在从顾小碗家这里要去的?稻草。
说起来,这些?个?稻草,原本是留下来给?家里的?猪垫圈的?。
第105章
她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娃娃音,竟是孙家的二孙子枇杷子。
他仰着头,脸上那枇杷一般大小的胎记就在左眼下?面,圆圆的黄黄的,像极了了五六月里熟透了的枇杷。
“小碗姑姑,我爹叫我来,再像你们家讨两捆好稻草,你要是有用,等求收了我家田里收来,就还你们。”
顾小碗脑子里都?转了两圈,仍旧是没有想?出来他们要稻草作甚?还有那梳整齐的。
心中甚是疑惑:“可是要拿去搓绳子?那倒不?必,如今你奶奶才走,如何?得空做这些?个玩意,我拿了绳子给你便是,要多?少??”
谁知道那枇杷子摇着头:“不?要,我爹他们拆了村里人家不?要的门板,已经请何?姑爷,准备打一副薄棺出来,这些?稻草,要拿来铺在里头用的,好叫我奶在下?头暖和些?。”
那周苗听得这话,也是心直口快的:“那也不?要拿这稻草的道理,拿她的旧衣裳便使得了。”
枇杷子一脸认真,“我娘说了,我奶的旧衣裳都?是好料子,回头拿去河边洗一洗,给我们做新衣裳用的。”
顾小碗听罢,朝周苗看了一眼,“去拿给她吧。”
周苗得了这话,想?着他们家也艰难,舍不?得那破布烂衫也是正常的,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只问?着枇杷子,“要几捆?”
“棺材里要给填满,不?能空下?来,只怕要七八捆。”枇杷子答道,侧头想?了想?,又说:“你先给我拿十捆来,倘若用不?完,我再还回来。”
原本正要干活的顾小碗听到这话,一时?顿住了脚步,考虑的不?是枇杷子一个人是否能拿得完,而是这棺材里全部填了稻草,那不?放石灰了?于是问?她:“不?要石灰粉?”
枇杷子有问?有答,“我大伯说了,地里都?是活儿,可没得那闲工夫,这两日赶紧埋了,要忙地里,早些?收了庄稼回来,看着粮仓里有粮食心里才踏实,到时?候结伴去山里打些?山货也好,或是运气好,去城里做一两个月的短工,可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上头。”
这话到底是有些?没得良心了。站在顾四厢这角度,那孙家老太太不?做人,死有余辜,没得好下?场,顾四厢心里头高兴。可这孙家的子孙后代们,是她的骨血,眼下?又不?是那外?头兵荒马乱的,没得条件好生下?葬自家亲人。
他们是有这个条件的啊,别的不?说,烧些?石灰总是有空的吧?
但到底是与自家无关,也不?好多?言插嘴,便没在说什么。
很快,周苗就将那整整齐齐捆扎好的稻草拿来,有些?担心她一个人拿不?了,哪晓得倒是个聪明的,只将那稻草五捆绑在一起,往那棍子上左右一插,直接挑着,道了谢摇摇晃晃就往家里去。
周苗见他走远了,这才道:“照着这样说,只怕也不?办了,等着四姨父那里帮忙打好了棺材,也就直接下?葬了。”
然没想?到,晚些?何?荆元回来,说是孙家最终还是许了不?平尼姑三斤半的菜籽油,叫不?平尼姑给他们老娘念半早上的经,念完了明天下?午就下?葬去。
阿拾如今做了大夫,头发都?留起来了,空相虽还是个和尚的模样,但推脱了年纪大,叫他久坐在棺材前头,他也坐不?得了。
然其?实他后来偷偷和何?望祖说,实在是那孙家老太太身上本就生疮,恶臭难闻,现在又是大热天,腐朽得更快,薄薄的棺材里没有填石灰,臭味一下?就从稻草里渗透出来了,他可不?愿意为了那三斤半的菜籽油遭这个罪。
孙家那头也不?知如何?想?的,大抵是因没烧石灰粉填棺材,到底害怕人笑?话,于是思来想?去,几个兄弟家里凑出三斤半的菜籽油来,喊了半吊子的不?平去念经,算是帮忙挽回些?颜面,往后叫别人问?起,也能说是请了尼姑来念经的,自称孝子也就理所?应当了。
这葬礼很匆忙,又十分敷衍,叫顾小碗来讲,甚至都?不?如当初刘金宝兄弟俩的像样子。
第二天不?平那里叽里咕噜地在棺材前面敲着木鱼,念了一个早上,她一起身说好了,那刘家几个兄弟招呼着村子里的青年们,抬着就往他们老爹的坟边上去。
坑是昨日人一断气就开?始挖的,现在只需要将何?荆元那不?过关的手艺作出来的棺材放进去,盖上土,堆出坟头包包,就完事儿了。
至于墓碑,他们觉得做个石头的体面,竟是许了鲁石匠八十个铜板,打个个三寸厚的石碑,但他们还没得空去找石头出来,因此这墓碑自然是还没立。
不过反正现在手里没钱,还指望收了庄稼,拿了自己那份后,能节衣缩食些?出来,背出换了钱,再给鲁石匠。
所?以?银钱没到手,鲁石匠也不?着急,只又开?始专注起自己的墙胚。
一得空闲,就吆喝着自己那文弱弱的女?婿温书生一起去夯土,短短一段时?间,那温书生越发削瘦黝黑,两眼无神。
这会?儿苏玉春已经领了何?望祖去肥头县探消息,顺道帮芈婆子那里给石家兄弟俩带了不?少?土货。
顾四厢便将这侄儿媳妇郭巧巧带在身边,两人这会?儿在收拾新院子,何?荆元打了两张新桌子出来,她们用河边割来煮熟了的锉草打磨着新家具,正巧见着鲁石匠骂骂咧咧领着他女?婿在门口路过。
每逢这个时?候,鲁石匠看着顾家这宽敞崭新亮堂的大院子,哪怕都?是土胚房茅草顶,但他瞧了仍旧是满脸的艳羡,尤其?是看到何?荆元做出来的家具,哪怕简简单单就四条腿,他还是忍不?住数落起自己的女?婿来。
这会?儿看到这桌子,又开?始了,“你个没用的,每日白?白?管你两顿饱饭,看人家何?女?婿是读书人,你也一样是读书人,怎就不?如人家。”说到这里,还狠狠地踹了那枯瘦如柴的温书生的腿一脚,低声又骂了一句:“你这好腿,还不t??如人家的瘸腿。”
声音虽是小,但在院子里的顾四厢也听到了,见那翁婿俩走远了,方和郭巧巧叹道:“这鲁石匠原本性子不?错的,如今没了几个儿子,竟是变得这般暴躁了,他那女?婿早前带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人样子,现在都?叫他骂成了个什么?”
郭巧巧附和着,本就心善,对那温书生不?免是生出几分同情心来,“就是啊,那读书人本就心高气傲的,何?况小姨也常说术业有专攻,他是个读书的,如何?做得了这些?个活计?而且也不?见得个个都?像是四姨父这般出息的。”
这话可是说到了顾四厢的心坎上,顿时?嘴角就扬起来了,“那可不?,其?实当初媒婆上门来说亲的时?候,你外?祖母他们是不?答应的,只嫌弃你四姨父是个没爹娘的孤家寡人,虽是有些?亲戚也不?常走动,等于没有一样,是给我们帮衬不?了什么的,所?以?即便他是识文断字,早前也不?欢喜这桩婚事的。”
何?穗穗跟顾小碗在屋子里扎棕垫子,细竹片一头削得尖尖的,末尾处打了个针眼出来,将细麻绳穿在里头,好似一根针一般,用力穿进那垒在一起的五六层棕垫,给固定在一处。
两人就坐在窗户前,一个人来穿针,一个拿着木锤子往下?捶,方能将针对穿,比那纳鞋底要多?费十二分的力气。
忽听得顾四厢说起她与何?荆元的婚事,那何?穗穗立马就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见顾四厢停了下?来,忙催问?:“那后来如何?又答应了?”
顾四厢那叫一个得意,“正巧过了年,你外?祖父去镇子上写春联,叫个混子给糊弄了,写了一副鬼画符出来,春变成了舂,福都?写成了副,好叫你外?祖父被人笑?话了好几天,你爹不?知从哪里晓得了,便自己拿钱去裁了红纸,不?但重新给写了春联,连家里的米缸都?没落下?,你外?祖父一高兴,心想?一个家里头,总要有个识文断字的,不?然往后还得叫人骗,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何?穗穗听得一脸的震惊,“竟不?知,原来爹娘你们也不?是单单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是爹自己努力了一回。”
“你爹一辈子,可就聪明了这么一次,不?然哪里来的你们。”顾四厢回忆起年轻往事,那满是细纹的眼角,到底携上了几分甜蜜的意思来。
只是想?到这里,自己不?过十六七岁就嫁了人,眼见着自己这二女?儿何?穗穗,已经马上是十八的大姑娘了,心里不?免是着急了起来。
可是放眼望去,这村子里左不?过就这么些?个人家,本来年纪相逢的男娃儿就少?,想?挑个合心意的女?婿更是难得了。
不?禁惆怅起来,叹起气来。
众人不?解,前一刻她还眉梢带着甜,这会?儿竟然是愁云惨淡的,自是好奇得很。
何?穗穗更是担心起来,心想?莫不?是娘想?起了大姐,所?以?心里难受。不?过她想?着现在的好日子,也是万分惋惜大姐,心想?那时?候自己也是蠢笨,大姐被退了婚,这样的大事情,自己该好好看着她才是。
可偏那时?候爹又在大狱里,生死不?知,全家的重心都?放在爹的身上,实在也是顾及不?到大姐那头。
她正沉思想?着,就听她娘说道:“你们几个年纪不?小了,是该许人家,即便是这一年半载不?成婚,但总是要提前相看才行?,不?然往后越发没得挑了。”
顾四厢说罢,也不?管何?穗穗什么表情,只看朝窗户里头的顾小碗:“小碗,你今年也是十五了,也是拖不?得,改明儿要是有人去镇子上,咱也跟着去瞧一瞧。”
顾小碗嘴角直抽,不?是在说何?穗穗她们么?怎么就扯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四姐,我才多?大?你有这闲工夫,倒是先与穗穗还有阿苗她俩相看。”
何?穗穗马上接过话,“我才不?要成婚,娘你起先可说了的,这事不?逼我们,只要每日活得顺心,别什么都?强。”
这话倒是不?假,但顾四厢这会?儿可不?认的,“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吃都?吃不?饱,哪里有功夫去想?着嫁娶之事,如今咱粮仓满当当,如何?不?考虑这些??”
“谁要嫁人?”芈婆子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进来,随后就见着隆着大肚子的她挎着竹篮从还没安装大门的门框里进来,目光往何?穗穗身上扫,“是要给穗穗说人家么?”
何?穗穗忙去搬了椅子来给她坐下?,到底是姑娘家,脸皮有些?泛红,“莫听我娘胡说,我们这里闲谈别人呢!”又见芈婆子篮子里的针线,还有缝了一半的小衣裳,只觉得可爱,拿起来瞧,“这是什么衣裳,怎么后头还给缝了个小尾巴出来?”
“今年是虎年,我想?着给缝个小老虎的衣裳,正好有零碎的多?余布料,就缝了个小尾巴在后头。”芈婆子一边笑?着,一边叫何?穗穗捏那鼓鼓胀胀的尾巴,“里头我还填了些?去年存的芦苇花。”
何?穗穗捏着,自然是觉得软软绵绵的,笑?得两颊生出酒窝来,“你倒是个有心思的。”一头叫她坐好,自己绕回了屋子里去,继续和顾小碗搭手。
芈婆子来了,顾四厢自然也就有了话搭子,两个年纪相逢的在一处,说的都?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八卦日常。
可把顾小碗三个听得津津有味的。
话题从不?平尼姑去催孙家此前答应给的三斤半菜籽油,当时?孙家几个兄弟只凑出了两斤来,还剩下?一斤半没给。
如今孙家的几个媳妇都?相互推着,大媳妇叫去二媳妇家里,二媳妇又说家里油罐子见了底,喊她去老三家里。
自是把不?平气得破口大骂,那会?儿什么菩萨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后又说起了鲁石匠家的温女?婿,再到新搬回来的毛家身上。
当然,最后还是说这温书生最多?,因为只负责带孩子的鲁桂花抱着鲁狗儿又来了。
她虽生了娃儿,但到底是孩子心性,也没有做娘的样子,将鲁狗儿往顾小碗她们还在缝的棕垫子上一放,就蹲在顾小碗家屋檐下?玩起了石子儿,一边玩一边插着顾四厢和芈婆子的话。
听芈婆子问?,“你爹整日这样骂你男人,只怕不?好,到底是个大男人,人家也是什么活儿都?肯做的,便是做得不?好,也不?该整日拿一张嘴放在他身上。”
鲁桂花听到,一脸的为难,“我哥嫂侄儿侄女?们没了后,我爹脾气就不?大好,我连娘都?不?敢惹他,我哪里敢说?不?然回头又要打我。”
顾四厢和芈婆子一听,苦笑?起来,“果真是个孩子,你都?嫁了人,做了人家媳妇,你爹怎么可能还打你?”
鲁桂花却是一脸害怕地摇着头,“那我也不?敢。”垂下?眼眸,继续倒腾她的石子,还喊着何?穗穗:“穗穗姐,来我们俩一起玩呀。”
五个石子,十几种玩法,就比如那第一种,手里捏着一颗,地上单独放一颗,另外?三颗放在一起,只需拿着手里这颗在抛弃来的同时?,将地上的捡起,且这抛起来的这颗不?落地,就算是过了关。
这是村子里小孩子们最爱的玩法。
何?穗穗摇着头,“我没得空,倒是你将鲁狗儿抱去别处睡,你这样放在棕垫上,我们都?不?敢用大力,深怕给他弄醒了,到时?候你又哄不?好。”
鲁桂花嘴里应着,“好,那等我再玩一会?儿捡大米。”这个就是四颗抛起来,然后去抓地上那一颗,再接住这抛起来的四颗。
但是鲁桂花明显挑选的石子大小不?一,玩了几回她都?没法全部接住,总是迟了一步。
因此她就继续不?断地尝试,自是没有去抱孩子。
芈婆子这般一看,直直叹气,给了顾四厢一个这孩子脑子不?好的眼神吧?一面只问?着鲁桂花,“如今你男人可同你睡一个被窝?”
鲁桂花认真地接抛起来的石子,两只眼睛珠子完全是在那飞起来的小石头上面,“没,我娘说怕再弄出孩子来,我一个人没法带,她要管地里,腾不?出手来帮我,所?以?不?叫我们俩睡在一处。不?过我男人好,我娘前儿去镇子上卖野木耳,后来给我两个铜板,他还帮我存起来呢!”
只不?过是两个铜板,大家都?是没放在心上。
却不?知有一句话叫作积少?成多?。
这般闲话着,眼见着西山斜落t?,那芈婆子也要回去给刘有财煮完饭,一直没将孩子从棕垫上抱起来的鲁桂花也玩累了,两手上全是灰尘,也顾不?上洗,抱着自家那也同样全是泥垢的儿子鲁狗儿,就回家去了。
顾四厢眼见着,不?住地摇着头,和郭巧巧说道:“果真是年纪太小了,这好精灵的一个孩子在她手里带着,我瞧越发木讷起来,在这样,以?后可如何?是好?”八成要养成一个傻子了。
何?穗穗立马见缝插针,“所?以?娘,你也不?必早操心我们的婚事,往后再议。”
“你今年几岁,人家几岁?何?况这又不?是马上谈了就要成婚的。”顾四厢自是没有那样好糊弄的,一头催促着她,“你在这手脚慢慢吞吞的,鬼话又多?,倒不?如早些?回去煮饭。”
自己则去给顾小碗搭手。
何?穗穗喜欢煮饭,自然巴不?得回家去,当即欢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嘞,我都?想?好了,今晚煮一个红烧鱼,炸一盘虾米,再清炒一个小白?菜苗,玉米粒儿土豆丝,五个菜够了吧?再煮一锅鱼汤,可惜没推豆腐,不?然再下?两块豆腐,那得多?香。”
顾四厢自是满意这菜谱的,荤素都?有了。而且听到她说豆腐,便道,“这有什么难的,叫阿祖……”她本想?说,今晚把豆子泡上,明日叫阿祖起早一些?,带着元宝去磨坊,一下?就将豆浆给推出来了。
但话到嘴边,才想?起何?望祖跟着苏玉春去了肥头县。
只好作罢,“平日里觉得他在家里碍眼,干什么都?不?成器,如今不?在,倒是觉得他其?实也是有颇多?用处的。”
何?穗穗收拾着,便先回去了。
顾四厢与郭巧巧又同顾小碗一起,三人合力缝了两床棕垫子出来,手都?拉红了。
顾小碗看了看自己那发红火辣辣的手掌,心说要不?是一直这庄稼没断过,只怕都?要将手掌磨出水泡来了。
一面想?着若是条件允许,其?实该做几双带着干活的手套,但现在一年两套新衣裳都?满足不?了,想?干活的时?候戴手套,到底是有些?奢侈了。
只能是先将这些?个想?法收起来,眼见着今儿也就这样了,便与顾四厢两招呼着回去。
顾四厢却扫着泥土墙,虽说不?会?随意掉下?泥土,但总觉得凹凸不?平半点不?光滑,便道:“要不?,咱砍些?竹子来,在墙上铺一层吧。”
“好。”顾小碗一听,立马就答应了,她本还苦思冥想?,找个什么贴在墙上呢?现在也没报纸什么的,还是自己做纸?
却忘记了,完全可以?铺一层竹片,不?过生竹片也容易生虫子,到时?候得碳化处理一下?。
虽然工程量要加许多?,但这能管好几年,也不?怕家里到处爬满虫子,当下?就与顾四厢商量起来。
三人一面往家里去,逐又商议起新房屋后院,以?及那溪水对岸都?要赶紧开?垦出来。
他们大约过年前搬新房,但是葱葱蒜蒜白?菜什么的,都?得先种下?,到时?候搬过来,正好能吃上。
不?然到时?候那大冬天里,路上湿滑寒风又刺骨,为了吃一根葱,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实在是折腾人得很。
鲁家那头,鲁桂花和鲁狗儿的哭声一并传过来,隐约还听到鲁石匠的骂声,只是不?知骂的是他女?婿温书生,还是鲁桂花。
迎面见着挑水的不?平尼姑,脸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见了顾小碗几个,立即停下?来,指着孙家那头气愤地骂道:“那几个不?怕天收去的丑货,许了菩萨的东西都?敢给昧了就算,还敢同我动手。你们仔细等着吧,没准赶明儿几个就挨着她老婆婆的后尘去,到时?候再想?请我念经,不?是三斤五斤的事情了。”
第106章
一时又回悟过来,“我就说空相老?主持怎么就不点头答应,这原本是积德做好事情,偏让了?我来,是不是早便晓得他?们家?原就是这样的无赖。”
顾小碗见着在气头上?的她误会?了?空相,忙解释着:“他?老?人家?如何有那个?意思?实在是身体受不得,早前不是同你说过,有一次我们险些都要将他?埋了?。何况也是想到你庵才建起来,这事该叫你接手了?去,以后这村子里的诸内事情,便能靠你了?。何曾想着孙家?是不厚道的。”
她这话音才落,那顾四厢就一副我早便知晓的表情:“老?说常说那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婆子自己就是个?老?癞子,她几个?媳妇能好到哪里去?”又替这不平出?着主意:“她们说没有,你也别信,早几日前,孙家?那几个?男人还去山里采了?茶果呢!叫给他?们老?娘采药推三阻四的,说是怕山里遇着狼,采茶果榨油吃的时候,怎就不怕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既是要不来这菜籽油了?,不如就专门等?着他?们的茶油,反正那茶果还晾晒着。
然不平一听,便想起了?他?们家?晒在打谷场上?的茶果,当即便道:“我不如去将那茶果收回去。”
“那何必,你自己收了?茶果回去,还要自己榨油,你这小身板样子,实在不划算,倒不如等?他?们榨好了?,吃现成的。”顾四厢劝着她。
不平颔首应着,又和这同仇敌忾的顾四厢骂了?一回孙家?,这才挑起水摇摇晃晃回去了?。
顾小碗和郭巧巧在一旁等?着,见顾四厢骂得差不多了?,顾小碗才道:“四姐,你莫不是气了?他?们将那茶果收了?回去,然那是山里的东西?,本就是没有主人,哪个?先到就是哪个?的。”
“道理我知道,谁瞧见就是谁的呗,我气的是这帮东西?,那茶果还没熟呢,就给摘了?回去。你且等?着,别瞧那好几百斤,但肯定?榨不出?多少油来,这不是白浪费嘛?到时候没得吃了?,又要舔着脸在村子里哭穷,你心?又软,我就怕到时候亏的还是咱家?的油。”顾四厢有她的顾虑,有时候她分明觉得这个?妹妹做事是有成算的,有时候又觉得她太过于老?实好欺了?些。
顾小碗听到这话,才晓得自己倒是误会?了?四姐,只赔着笑道:“是我心?思狭隘了?。不过姐姐你考虑得对,这也没还没熟就摘了?回来,的确是损失不小。只不过咱若是去劝,怕也要说我们心?思不轨,分明就是想自己摘,才哄了?他?们。”
“既是左右都为难,倒也不要再管,咱家?也不是没得油吃,到时候叫他?们折腾,没了?咱狠住心?肠,不要大方?就好。”在一旁静静听着是郭巧巧开?了?口。
顾四厢附和着:“是了?。”一面不忘告诫着顾小碗:“老?六,咱家?虽说现在粮食丰裕,可你这手也莫要太散了?,别叫人挤出?两滴马尿来,你就心?软了?。”
顾小碗忙答应着。
到了?家?中,何穗穗在灶房里做晚饭,人口众多,她又喜欢这盘盘碟碟的,因此即便是周苗在跟着帮忙,也还未做好。
郭巧巧便洗了?手去帮忙。
而何麦香这头,猪还没来得及喂,何望祖不在,虽是不用牵元宝去河边喝水,但总是要去将羊收回来的。
更不要说是那一堆每个?月都有崽崽出?生的兔子了?。所以空相守在猪圈旁边搭着的土灶台前面,手里拿着那足有一米长的猪食勺柄,一面翻搅着正冒着热气的猪食,一面还时不时地往里头添柴火。
还要腾出?手去喂一喂兔子。只是一大把草扔进去,瞬间就帮这帮土匪一样的兔子给吃了?个?精光,叫他?满脸嫌弃。
顾小碗过来接手,他?立马道:“这帮脏东西?,吃得多拉得也多,整日这一片都臭气熏天的,叫我还是在多杀些,不然是养不起了?。”
“过几日吧。”顾小碗答应着,转了?一圈,不见那阿拾,“他?还没回来么?”
又见墙根底下堆了?小山一般的老?南瓜,反应过来为何麦香这会?儿才去赶羊,只怕是将这些南瓜背回来了?,便笑道:“何必这样费力,只要还没下霜,放在地里也不怕坏,何况田鼠也不喜欢吃,你费这力气作甚?等?着元宝回来了?,一下就驮回来,可不省事。”
何麦香去赶羊还没回来,自然是无法回答,是在院子里打小板凳的何荆元替她回的,“她刚背回来的时候,我见累得哼哧哼哧的,也说了?她。她只说原本割些瓜叶回来喂猪的,然见着孙家?的人在土坎上?摘瓜。”
顾四厢一听,又是孙家?,立即又来了?兴致,连大满小满都没顾得上好好抱一t?抱,马上?道:“孙家?那二?媳妇的手脚最不干净,从?前她娘家?那头,还有几个?叔伯是做拐子的。”
一面同大家?说着,“到底防着些,咱辛苦了?一年,不能叫他们白白拿了去。”
何麦香主动请缨,“我每日要喂这许多兔子,还要打猪草,都在田里四处转着的,到时候叫我来看就是了?,保证一粒豆子都不会?叫他?们拿了?去。”
这会?儿众人只感慨,村子里的人虽逐渐归来,越发热闹,但好像也不如从前那般安逸了?。
到底是大家这素质参差不齐,以后只怕丢个?什么,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正说着,阿拾回来了?,也刚好吃晚饭。
何穗穗早前安排的饭菜一一摆上?了?院子里的大长木桌上?,因这桌子的缘故,顾小碗又提起在屋子里的墙壁上?钉一层竹片。
阿拾听罢,“只是火烧一下,哪里够,倒不如趁着现在天气还好,赶紧给备好,晒一晒,桐油咱去年前年也熬了?不少出?来,从?头到尾给刷一遍,反正留着也没多大的用处,送往镇子上?卖,人家?怕也嫌弃不如桐油店里的正宗,得不了?几个?钱的。”
他?不提,顾小碗早就忘记了?放在地窖的那些个?桐油。
当下忙点头,“是了?,我竟是把这桐油给忘记了?。既如此……”说到这里,看朝何荆元:“劳烦四姐夫帮我打些木板回来,回头我也刷一层桐油,铺我屋子里头去。”
顾四厢本是想说,这土墙屋子陪大户人家?才有的木板,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然阿拾已经率先接了?口,“正是,你们姑娘家?讲究些,屋子里本就是要铺上?地板的,不然整一个?泥土地,到时候针线掉下去,找也不好找。只是那石板到底是湿气重,冬日里还寒凉,是铺木板好些。但这样铺在泥土地上?,也管不得多久的时间,回头还是要抽空在上?面铺一层细石子。”
说起细石子,那何穗穗忙自告奋勇道:“这有什么难?眼?下到了?这秋天,河水逐渐退了?下去,满河滩上?都是细致均匀的河砂,到时候叫元宝驮几回,就将屋子里都铺好了?。”
而顾四厢见他?们都是商量好了?的,也道:“那我们屋子里,也不用什么石板了?。”
“那石板铺在院子里便是,到时候平平整整的,咱晒个?豆子麦穗什么的,也不必专门跑到打谷场去。”何荆元应着。
主要现在人多手杂,家?家?都晾晒在那打谷场里头,到时候不小心?收到别家?的不好,别家?的收了?自己家?去的,心?里也不平,反正家?里是腾不出?一个?闲人,专门守在打谷场的。
当晚这晚饭时候大家?商议后,又提起各自屋子里除了?床铺要些个?什么桌子椅子的,何荆元两口高粱酒下了?肚子,一个?个?拉着他?们问,都需要什么家?具。
不答他?就不作罢,一直逮着人问,不提个?要求就是看不起他?。
顾四厢见此,扯了?一回他?的耳朵,见着没反应,便道:“得得得,叫他?嘚瑟,你们只管开?口,到时候他?若是做不出?来,只管朝他?闹。”
于是顾小碗要几个?架子,那阿拾要药柜,何穗穗姐妹俩也要衣箱妆台什么的,周苗要了?个?椅子,郭巧巧要了?个?长条凳,空相那里也要了?一把晒太阳的摇椅。
喝多了?的何荆元只拍着胸脯保证,说是明日就马上?给他?们动工。
然而第?二?天起来,他?是全都抛之脑后去,只喊了?阿拾一起去砍竹子,削竹片赶太阳呢!
顾小碗他?们扛不动竹子,会?开?竹片的就在家?里开?竹片,不会?的便在一旁削竹钉。
这许多竹片要贴在墙上?,既是没有强力的胶水,也没有那钉子,自然是只能用竹钉。
不过这简单,反正只需要将另外一头削得尖尖的便是。
顾四厢一边削竹钉,一边还能哄一哄两个?满地爬的女儿。
两个?女儿大抵是因为家?中实在是忙,大了?些就一直带往地里去,席子一铺,随便她们俩在上?面滚上?面爬,所以一个?个?都十分麻利。
眼?下拿了?个?小筲箕装了?些水果放在里面,就仍有她两个?拿着吃,又有碎布做的丑娃娃,倒也是乖巧不闹人,自己玩儿。
早些大家?都围着竹子转,下午些去地里又去摘了?些花芸豆来,因不是很多,太阳也还好,顾四厢就直接晒在院子里。
想着这样自己炸开?壳儿,到时候拿了?棍子随意敲打一下,就能将壳儿剔出?去。
谁晓得席子上?的大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顺着爬了?过去,捡了?那豆子就往嘴里扔。
硬邦邦的生豆子,她那几瓣小乳牙,如何能咬得碎,便给囫囵吞下去。
便出?了?事情,一时大满是满脸痛苦表情,两只小手不停地往自己的喉咙那里摸索,将原本在一旁同她嬉戏玩耍的小满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说起来,也是这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两个?孩子都还不会?说话,那大满被豆子卡住了?喉咙,出?不得声,大人们又各自在忙,她忽然安静一下,大家?是不会?留意到的。
因此全靠这小满感应到姐姐的痛苦,急得哇啦大哭,一下将何麦香给吸引过来,回头一看到大满痛苦的表情和那两只小肉手的动作,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忙放下手里的猪草刀,急忙飞奔过去,一头大喊:“娘,不好了?,大满好像被什么卡住了?。”
屋子里的顾四厢闻声夺步而来,看着大满的模样,一下就给急得哭了?起来,抱着孩子又是拍背又是大叫救命的。
顾小碗这会?儿正站在灶台上?面拿上?头挂着的肉干,闻讯也是直接跳下来,顾不得一手的油烟,只她姐慌张的怀里将大满夺过来,用左手前臂托着了?大满的胸部,让她面部朝下,头放得比那胸腹部低,然后在顾四厢与何麦香慌张害怕的目光中,用右手用力拍打着大满的背部。
这好像同顾四厢一样,还是拍大满的后背,但是顾四厢方?才拍了?几下,并没有什么样子,所以她急得喊:“老?六,不得行不得行,快将她的两条腿提起倒立着拍。”这是一个?无知的母亲最本能,想到最快速将女儿喉咙里的异物给弄出?来的办法了?。
但顾小碗并没有听她的,因为前世顾小碗本就是个?病恹恹的身体,卡着是隔三差五的事情,通常都是用这海姆立克急救法,小的时候她爸妈就是这样借助冲击力,将梗塞在她气道里的异物给排出?口腔吐出?来。
在大了?些,就直接用力冲击她的腹部胸部,用不着这样托着。
因此见她没有反应,急得顾四厢要上?手夺孩子,然而就在这时候,只听大满也发出?了?像是小满那样锵锵有力的哭喊声,与此同时一颗豆子从?她嘴里吐出?来。
然到底是被吓着了?,不管是大满本身还是顾四厢跟何麦香,都给仍旧是满脸苍白,如今见大满喉咙里的异物排出?,只抱着她痛哭起来。
片刻确定?已经没事了?,顾四厢这才忍不住上?手拍打起她的屁股来,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傻孩子,那是你能吃的么?险些就被咔死了?,你要没了?,娘如何活啊?”
她这个?做娘的哭,大满小满也跟着哭,何麦香则长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那同样泛红的眼?圈,“娘,没事了?没事,大满这不是好了?么,您也别在打,仔细吓着她。”
然而大满还是被吓着,当天晚上?就惊梦了?好几回,顾小碗夜里都叫她的哭声给吵醒过来。
顾四厢屋子里的灯也半宿都亮着,依稀能看到那小小的窗户里,抱着孩子哄的身影。
而双胞胎,一个?哭,另外一个?绝对不可能安静。
由此可想,第?二?天这顾四厢夫妻俩是什么光景了?。
翌日她地里也没去了?,失而复得一般将两个?孩子搂在身前,在顾小碗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可怜这两崽,昨儿哭了?一宿,我和你四姐夫没睡好,她们一样也没休息好。偏怎么哄都哄不好,起先我想着多半是昨儿喉咙咔了?这豆子,吓着了?大满,后来快天亮的时候,我和你四姐夫才想起,我那不曾见过面的婆婆,就是过年的时候叫一个?汤圆给卡住了?喉咙没气的,我寻思着莫不是她老?人家?来瞧孩子了?,或是埋怨我们夫妻俩,生了?这俩小的,也没告知她一声,所以生气了?,特意来找孩子的晦气。”
顾小碗本能上?是不信的,t?但是看顾四厢那黑黑的眼?圈,显然自己即便是说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反而还叫她不安心?。
因此就顺着她的话问,“那四姐你是怎么打算的?”总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那坟头上?去祭拜吧?
四姐夫原本也不是丫口镇的人,老?家?一样是别处的山里呢!
顾四厢心?中其实早就有了?打算的,“我想好了?,回头弄两沓纸钱来,烧给了?她去,求她放过两个?娃儿,做祖母的疼孩子,不该这样疼的,若是不依,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顾小碗知道她口中的不客气,不过是洒水饭扔刀子什么的,究竟是不是有用,不得而知,但最起码可以叫顾四厢安心?。
便应着她,“也好。”一面见两个?孩子也是因昨儿没睡好,眼?睑也是有些发青,心?疼得很,蹲下身来将小满抱起,“索性看着她俩,你也腾不出?手做旁的,不如带她们进屋子去补一补觉,小孩儿最是娇贵,咱要仔细些。”
顾四厢却不愿意去睡,只将大满背起,正好何荆元也是要回来吃午饭的,将小满给他?也捆在了?背上?,自己吃完饭继续削竹钉子,何荆元也继续开?竹片。
用她的话来说,那头搬过去,是自己家?,指不定?要在里头寿寝正终,既是住不得城里老?爷太太们的大楼大屋,那这里头也要上?心?。
但马上?要秋收了?,纵然今年没有那么多地,可粮食一样接这一样要收回来,这自是要趁着现在有闲工夫,多将心?思用在新房子上?面。
不然过年的时候,难不成要急急忙忙搬进去,然后再继续修修补补么?
所以现在是见缝插针地顾着新房子那边。
顾小碗劝不着她,也只好作罢,得了?空也是两头跑着。
这太阳也是争气,连续出?了?四五天,收回来的第?一部分粮食也好,他?们家?的竹片也罢,都给晒得七七八八了?。
自然,那孙家?晒在打谷场的茶果也可以榨油了?。
所以时刻盯着的不平尼姑知道后,便去守着。
如此,哪里有不起纷争的?本来那孙家?就想给昧了?的,顾小碗听着芈婆子说吵起来的时候,那不平已经抢了?两斤茶油回去。
那孙家?的媳妇们到底是害怕横冲直撞的不平尼姑将全部的油都洒了?,到时候一口吃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舀了?两斤茶油去。
而放进了?小庵里,到底几个?媳妇不孝顺,又让不平尼姑骂,实在是害怕婆婆找上?门来,就这般作罢了?。
然茶油没了?,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的,也是在村子里破口大骂。
将那好一阵子没看到的老?白都给吸引来了?,坐在顾小碗家?的墙头上?,看得津津有味的。
这时候的老?白,毛已经完全长出?来了?,甚至比以前还要漂亮,仿佛遭了?一回火烧,更像是凤凰涅槃一般。
起先村子里后来的人家?见着,第?一反应是要抓了?去剥皮卖钱的,然很快从?刘有财夫妻口中得知这老?白的玄妙神秘,也听人说北方?要管这狐狸做神仙,就不敢打主意了?。
老?白也就越发在村子里大摇大摆地来往。
不过它一般回来,就是在顾小碗家?住,同它那狼狗养子胡杨躺在狗窝里。
然何望祖不在家?,胡杨做什么都像是没兴致一样,顾小碗猜测,多半是从?小没怎么离开?过何望祖,如今何望祖同苏玉春去了?肥头县,它不适应罢了?。
好在老?白来了?,方?打起了?些精神来,还能去赶羊。
芈婆子和顾四厢要好,村里又闹了?新闻来,自然是要和顾四厢唠的,随后见何穗穗她们将地窖里的桐油拿出?来,竟然是要往那些个?竹片上?刷,不免是好奇不已:“你们这是作甚?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糟蹋桐油的。”
顾四厢只解释着,防虫防潮,将这竹片刷过后,到时候齐齐贴新房子那边的土墙上?,免得到时候泥土墙弄脏了?家?里。
芈婆子听得瞠目结舌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说过马屎外面光的,却没听说过外糙内精的,你们这下这样大的本钱,何故一开?始不建个?木头房子呢。”
何尝不想了?,说到底还是过年时候意外起了?山火,木头虽说另外一边的山里还有,可要越发往山里去,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又没多余的银钱雇人帮忙,而且还要忙着搬新家?,哪里能等?得起往山里砍树回来建屋子?
那不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么?
但芈婆子仍旧觉得实在可惜了?这桐油,惋惜了?几回,这才道:“今儿不平尼姑同孙家?几个?媳妇吵架,我倒是见了?她娘去瞧,却发现几日不曾见她那混账哥哥了?,莫不是真?去了?城里做和尚?”
顾四厢哪里顾得上?去看村里少了?谁?这孩子前几日才被豆子咔住,险些没了?命,她又神颠颠的觉得是自己那婆婆找来了?,忙着烧纸许愿的。
自然是关注不到。
如今听得芈婆子一说,好奇心?一下就来了?,“不见了??他?便是要走,好歹也将地里的粮食收了?再走吧?不然留他?那老?娘,一个?人能做得了??”反正不平如今那样子,自己在小庵里有的吃喝,又恨极了?她老?娘,是绝对不可能去帮忙的。
第107章
然这时候,她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是明秀的声音,“哪里还需要操心她地里的庄稼没得收?明年还不知道她要靠什么糊口呢!”
明秀手?里提着篮子,身后?跟着她的傻儿子,那篮子里全是包着笋壳纳好的鞋底子,紧了大门来,就直接朝顾四?厢跟前来,“您前儿说?这到了秋收,你?们要忙着地里,要要忙着房子的事情,这鞋底子一双也没有功夫纳,我家娘俩个,总共就那么点地,没有什么要忙的,这得了空闲,便纳了几双,什么码的都有,您且拿去凑合着。”
顾四?厢自然是推辞,“这如?何使得?”一面却是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厚厚的千层底,“你?还在里头加了笋壳?”那就更好了,还防水呢!但也没忘记刚才明秀来时说?的那话,带着几分好奇问:“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芈婆子也同样不解地看着明秀,同样也十分喜欢地她纳的鞋底子,捏在手?里只觉得柔软又不硬,到时候上?脚了必然舒服,少不得夸赞明秀几句:“我早前就觉得你?纳鞋底子的手?艺,别是比不得,虽说?一样是破布烂渣黏了一层又一层缝在一起,但你?作?出来的,总是比旁人的要好,叫我说?这也是一门好手?艺。等着这世道好起来,闲暇时候你?得了空,就拿几双到镇子上?去卖,你?是个寡妇人家,又有这孩子在,做得本又好,人家必然是要先?买你?的,到时候不怕挣不来这买油买盐的钱。”
说?了这一堆夸赞明秀的话,也忙切入主题,瞥了牟家那个方向,“你?莫不是听了什么风声?”
明秀点着头,果?然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一面叫儿子一边去玩儿,一面又朝顾四?厢和芈婆子靠近了些,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个牟云,我起先?看着像是个人样子的,谁晓得他这如?今自己跑了不说?,竟然是将自己家田地里没收的粮食,都偷偷卖了吴老三家呢!”
这话一出口,芈婆子和顾四?厢都傻眼了,一旁的何麦香几个姑娘,则是见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神神叨叨的,脸上?的表情又是变化莫测,越发好奇了。
只恨不得长了一双顺风耳。
而顾四?厢和芈婆子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那性格向来十分仗义的芈婆子立马就骂出口来,“唉哟,这是生?了个什么叉烧玩意儿,他们的地本就不多,他给卖了去,叫他老娘这来年了吃什么?”
“吃什么?只怕是打?着不平那里的主意呗。”明秀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生?气起来,“都道这天下最毒不过是妇人心,可是依照我瞧,这男人狠心起来,连自个儿的老娘都不认了。”
这话一下说?到了顾四?厢和芈婆子的心坎上?,三人合力骂了一回,但仍旧不解气,尤其是想到哪牟大娘往后?地里的粮食都没了,“不平尼姑那里是饿不死?,但也堪堪够她一个人活罢了,哪里还能?多管一张嘴?只怕到时候还不是要我们这村里的人三家两户给凑些吃的。”
然顾四?厢这话音才落,芈婆子第一个不答应:“凭何?她自己有手?有脚的t?,何况又不是没有地给她,是她自己没将儿子养好,如?今断了她的活路,凭何我要等来养她?我家有财哥整日在那地里,忙得腰杆都直不起来。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
说?完这牟大娘的不是,又数落起了那吴家老三,“这姓吴的人家,果?真是没有一个好心肝了么?牟云那个混账卖,他们就买?难道不晓得这是牟大娘的命么?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我儿马上?要出生?,我两个年纪也不小,苦不得多少年了,如?今趁着还有些力气,得加把劲给我儿攒些家底出来,是断然不会起这好心给出粮食的,谁买了她家地里的粮食,叫她去管谁?何况她是一家之长,那吴家老三是从牟云手?里买的,她完全可以不认账。”
但顾四?厢觉得,就算是牟大娘不想认账又如?何?难道能?吵得过争得过吴家么?于是只叹了口气:“都是她的命罢,何况她也不过比你?我大几岁罢了,也是年轻得很,没了地,她肯勤快,村里这么多人家,难不成能?真看着她没了?”
看着篮子里明秀纳的鞋底子:“她孤身一人,人明秀还要养娃,尚且还能?过得这般,难道她还不行呢?要是到时候她真吃了上?顿没得下顿,必然是她自己没得出息不肯勤快。”十分喜欢地摩挲着这些个鞋底,同明秀笑道:“咱也不能?白拿你?的,我家老六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咱应是要拿礼尚往来的。”
但是钱顾四?厢手?里是没有的,不过吃的家里多,便将篮子里的鞋底都收好,喊了何穗穗,“穗穗,你?去地窖里给明秀这里拿些咸菜咸鱼。”回头继续同明秀说?:“你?不要嫌弃,我们家里能?拿的也是这些。”
明秀做这些鞋底,即便那些破衣烂衫不要本钱,去河里能?捞些,但那笋壳不好制,要工时要手?艺。她拿来送给顾家,就是想同她家攀近些,以后?他们也能?多照顾自己母子几分。
但是没想到,顾四?厢还给了这许多东西,当下是高兴不已,不过嘴上?还是推辞着。
只不过她人又不坏,何穗穗她们几个姑娘也是喜欢她的,如?今得了话,也是给她装了大半篮,几番推辞,说?了些闲话,也是先回家去了。
芈婆子却是多留了一会儿,直至见着太?阳要落山,去牵了自家羊回去,也是准备给煮晚饭了。
顾四?厢十分喜欢这些鞋底,只按照大家的脚都分好了,只等着抽了空出来,把各自的鞋面做了。
一面仍旧是爱不释手?地夸赞到:“明秀这手艺好,即便她身世不艰难,就是拿到镇子上?去,人家也会先?买她的。只是可惜,这丫口镇如?今也不晓得开了集市没有,不然就像是芈婆子说?的那般,隔三差五去赶一回集,娘俩是饿不着的。”
提起此事,便又开始盼着何望祖和苏玉春早些回来,最好把三姐夫妻和他们走丢了的老二跟荣儿都找到才好。
只不过哪里有事事皆顺心?
不日后?,何望祖先?回来了。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头银发的顾三草,身形瘦弱得可怕,好似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一般,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顾四?厢看到的时候,直至愣了两下,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半点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着有那古稀之态的老妪,是比自己大些的三姐。
直至没见着自家男人苏玉春回来的郭巧巧开口:“娘,您怎么……”就白了发,还老成了这副样子?但很明显,她看到了婆婆的状态,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而是急忙朝扶着老太?太?的何望祖问:“你?玉春哥呢?”
还有公公人呢?
然何望祖还没来得及回她的话,顾四?厢的身影就从他眼前闪过,随后?将那枯瘦如?柴的顾三草抱着怀里痛声大哭起来:“三姐,你?这是遭了什么罪?”
两个姐妹,没差几岁,然而此刻站在一处,却仿佛那母女一般了。
如?此,顾四?厢这个做妹妹的,如?何不难过?
她的哭声,一下将忙碌的众人都给惊过来。
顾小碗彼时在新房子那边,还并不知道,等她晓得消息急忙赶回来的时候,顾四?厢已经挽着顾三草进了屋子里,陪着她吃饭。
只是姐妹俩都眼睛通红,如?今见了顾小碗,那顾三草又是抱着顾小碗一阵痛哭,等哭过吧,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才说?,他们夫妻自打?和两个儿子走散后?,就一直跟着原来的邻里往北上?走。
终究是离了家,又不是十分宽裕,何况这外头世道也不好,隔三差五不是流民就是匪贼,纵是有什么身价,也是慢慢给磨没了。
两人到最后?已经是乞讨度日。
然而这天底下,不管到了哪里,都不缺那乞讨的,他们两个自然是过上?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好在听得消息,说?家乡安定?了,又逐步往回走。
本以为是这马上?就要柳暗花明了,谁曾想,又遇着一波匪徒,她男人苏麻子也叫人一把刀捅死?了。
那些匪徒见她是个老妇,卖不得什么银钱,就将她丢在了尸体旁边,她徒手?挖坑把自家男人埋了,翌日头发也就成了这般模样。
大抵是方才已经哭够了,现在的顾三草平静了许多,只不过说?到这里,看着已是听得满面泪流的媳妇郭巧巧,“倘若不是还惦记着你?们的生?死?,我是打?定?主意要随了玉春他爹去的。只是又怕你?们在等我,我若真死?在了那里,又无?人知晓,你?们是孝顺的,岂不是要耽误你?们一辈子,到处寻找我们这两把老骨头?”
好在话到了这里,终于是到了重点,她拉着郭巧巧道:“你?也不必担心玉春,他得了消息,秋子带着荣儿好着呢!他正是去接他们了。”
又说?自己让何望祖带着,因怕有狼,所以在丫口镇耽搁了两日,后?来遇到红枫村的一处人家,才一同结伴回来的。
第108章
然皆是可怜人,这回来的一户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十几口的大?家庭,如今只剩下四个回来,有一个残了的,还有一个病着的。
而因?顾小碗在三姐四姐跟前,他们?家又种了这户人家的田地,所以便喊了何荆元去。
没想到何荆元很快就回来,将顾小碗喊出来,狠狠吸了两口旱烟,才给灭了,坐在桂花树下满脸的同情:“小高家里回来的,只有他们?四个,余下的全?死了。只不过?听说他这二嫂是痨病,可见一辈子不能断药,还不能沾那?些?下力气的活;二哥又残了腿脚。”说到此?处,看了看自?己那?走路一颠一簸的脚,“与人家相比,我这算是好的,他那?个地怕是都下不得,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过?日子,如此?就剩下他大?哥家一个五岁的娃儿,家里便只有小高这个能出进的。”
顾小碗也万分可怜他们?,但不说别出,就说这红枫村出去躲难的人家,除了那?方家之外,谁家不是弄了个家破人亡的?
只叹了口气:“那?他如今怎么说的?”
何荆元抬起头,“他家原来人口多,田地也宽广,可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劳动力了,如何招呼得过?来,更何况还要?照顾家里那?病的残的小的,所以这许多田地他是不打算要?了,说是想收了这一季的粮食,到时?候田地他分出一半来,从此?后就是顾家的,他就只管另外一半。”
又怕顾小碗没懂,解释着:“他就是打算卖了这田地,拿今年地里的粮食做酬劳,你看如何?”
顾小碗心头一怔,这一年的粮食就算是再怎么好?可是能收多少?那?地却是永久的,他如今怕是在外头饿怕了,才会仍旧觉得这粮食金贵,因?此?那?地里的收成做酬劳,直接将另外一半田地卖给顾家。
按理这种好事情,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顾小碗终究是不忍心,“这样是我们?占了他的便宜,一个村子的,他家条件又这般,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想到手?里还有些?银钱,便又道?:“叫他找村里人来做见证,咱们?正儿八经写了条子来,各自?画了押,拿到镇子上去做了公证,咱在另外给他几两银子。四姐夫,你看这样可是妥当?”
何荆元没有不愿意的,何况他才从高家那?里回来,看着凄惨,“你是活菩萨下凡来,还要?给他们?银子,往后他们?要?敬你。”
“我也不要?他敬,只是不做这落井下石的事情。”更何况,她看到t?三姐这般光景,心里难受得很。说来也奇怪,是没有什么感情交集的,可又或许是身?体里这相通的血脉作祟,她看着三姐那?古稀老妪的样子,实在是心痛。
所以只想着这多行几分好事情,希望遵循古话来讲,好人有好报,便是没有报到她的身?上,也叫她在外的家人们?顺顺畅畅的。
说罢,何荆元捡起草帽,胳肢窝里夹着烟斗,便去高家那?边了。
何荆元原本是先生,写这过?契文也不是什么个难事,顾小碗交给他办后,自?然是没有多过?问。
只是这几日也没有人去镇子上,所以一直两家画了押后,也没得空去公证。
因?此?便都一心一意收田地里的庄稼。
谁曾想,这日忽然就狂风骤起,云翻云涌的,好似又回到了那?盛夏时?候一般,乌黑的云层就像是压在了村子上头一般,空气燥闷得厉害,蚊虫低飞,燕子来回盘旋。
见着此?光景,众人只觉得心中不妙,这都是入了秋的,怎还有这样的汹涌天气来?
那?一时?是狂风卷来,飞沙走石不在话下,村子里许多没有人住的房子,此?刻都摇摇欲坠的,耳边全?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是谁家的房顶被吹掀了,又或是放在外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筛子背篓叫风吹走了。
顾小碗他们?在黑云来时?,就都急匆匆回了家里来,虽不知这是干打雷不下雨,还是真有倾盆大?雨来,反正是一点不敢马虎的,院子里那?该收的都给收了进来。
几乎是一家人才进了那?闷热的屋子里,就听得隔壁阿拾师徒俩住的那?院子里空闲的房间?传来‘砰’的一声,在顾小碗家这边的阿拾从屋檐下伸了个头去瞧,只见竟是屋顶上的瓦片被吹起,砸落了下来。
他心中一阵唏嘘,害怕不已?,“大?家快进屋子,这不知是何处卷来的妖风。”
房门关上了,然门窗仍旧是被风拍打得砰砰直响,众人正是惊恐于这风时?,一扇窗户就被吹开了,一股风卷进来,掀倒了不少小物件。
顾小碗跟何望祖离得近,只忙去关,目光却是瞟见了墙外的树被吹得变了形,吓得顾小碗一个哆嗦,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跟何望祖合力把窗户给关上了。
而其他人,也因?这窗户被吹开,忙去检查旁的,这会儿过?来,见顾小碗脸色苍白,只担忧地问道:“怎了?”
顾小碗满脸的担心,“这般大?的风,便是没有雨,只怕地里的庄稼都要?遭殃了。”成品的玉米地也好,或是稻田也罢,只怕现在全?都平铺在地了。
“庄稼倒是小,方才瓦片都被吹起来了,也不知村里其他人家怎么样?他们?的房屋不如咱们?这里牢固,从前那?么久的人家又没得人气,本就早腐朽了,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大?风?”阿拾更担心,尤其是高家,才回来,那?小高顾着地里的粮食,房子还将就住着。
本就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现在风这样大?,实在是……
顾小碗一听这话,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想开口说出去看看,可是这风一点不夸张,眼下吹得外面?的树木都发?出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只怕人出去了,直接要?被吹走。
因?此?大?家也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大?约吹了两盏茶的功夫,风小了些?,但是噼里啪啦的大?雨却是接憧而来,窗外的天空也越来越亮。
只不过?这般瓢泼下来的倾盆大?雨,仍旧让人心慌慌的,大?家都做什么都不得安心,满怀期待着这雨快些?停了。
顾三草和顾四厢是求神又拜佛,把她俩这数得上叫得着的菩萨都喊了个遍儿。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用,这大?雨半个时?辰后,就忽然停了,都没有那?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度一下。
只不过?雨大?,如今不说别出,一开门他们?院子里就水汪汪的,早前那?风吹落下的树枝树叶,如今将那?出水口给堵住了,院子里倒像是一方鱼塘,浑浊的水能淹没顾小碗的膝盖。
“这家里尚是如此?,还不知的田里怎样了?”何荆元急促地挽起裤腿,就要?去掏那?出水口。
何望祖阿拾忙去跟着帮忙,顾小碗等人也没有闲着,毕竟兔子猪羊鸡如今都泡在水里,也就是元宝个头高,少受些?罪罢了。
当即是忙将一处空房子收拾出来,急忙开窗开门,然后烧了柴火,将兔子猪羊鸡都捉了进去。
那?鸡和兔子倒是好使,可猪和羊,实在叫他们?费劲得很,赶了好一会,磕磕碰碰的,才从卷里头出来,急得那?胡杨也是在一旁汪汪地叫着。
一时?间?,一家老小,不管是人还是畜,都弄得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
然最叫大?家担心的是田里的稻谷,早前那?大?风,只怕已?经将快要?成熟的稻谷吹倒,平铺如席一般在田里了,如今又是这么大?的雨,不用想,那?稻谷现在必然就泡在水里。
倘若不快些?割了回来晾干,不过?几日,不是发?霉就是发?芽,那?这一年真真是白干了。
大?家这会儿虽是怨老天爷,但也没有那?闲工夫,只一起合力,将家里院子快要?渗到门槛进屋的积水给清理出去,便打算赶紧去田里抢收。
谁曾想,这才开始动手?,一般积水未曾清理完,就听得外面?传来哭喊声:“救命啊!老天爷啊,你是不要?我们?活了。”
顾四厢听到这声音,忙站在门槛上往外瞧,但事实上这墙垣高,根本就看不见是谁,她也只能判断这声音是从牟家那?里传来的,便想莫不是牟大?娘。
然还没等她出声,又听得小高二嫂凄厉的哭喊声。
顾小碗心头一惊,担忧不已?:“高家的房子怕是倒了,咱抽几个人去瞧。”
牟家的房子结实,但在池塘边,如今那?么大?的雨,积水只怕全?都涌了过?去,房子大?抵是被淹了。
但顾小碗知道?那?牟大?娘水里的功夫好,那?池塘又不是河里,倒也不用太担心她。
反而是高家那?边。
何荆元夫妻也连点头,只叫了阿拾带着他们?几个年轻的姑娘过?去,自?己这里忙好,随后带何望祖过?去。
又叮嘱路上小心些?,到处是积水,万不要?踩空了,掉了沟里去。
这般交代,顾小碗一行人便匆忙出门去。
只是这一路走过?村子里的空房空屋,不免是心凉了半截,尤其是在路边看到吴老二家的媳妇掐着腰骂老天爷,才晓得她家屋子也塌了一半,好在那?边没人。
见了他们?,吴老二他媳妇便指着高家那?头说道?:“你们?可要?快些?,他家的房子最先垮的,还全?垮了,一家子都在里头呢!”
第109章
四姐虽是不喜她,只不过顾小碗听得?她家房子也是垮了?的,到底是担心,“你家里没人受伤吧?”
没想到吴老二他媳妇一脸得?意地笑起来:“我们?家自有老祖宗保佑着?,我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我们?男人不孝顺的?要?真不孝顺,这一次刮了?这妖风来,怎没伤我们?家一根毫毛?”
大家因为顾小碗问她,便都停下脚步,哪里晓得?她竟然是这样?一副得?意的嘴脸,便都抬脚离开。
顾小碗自也是没听完,只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的接受了?有的人,可能天?生就没有一点善意吧。
既是家中无人伤亡,她也晓得?高家的房子全垮了?,却也不去帮忙。当然,顾小碗也没有说要?道德绑架她,只是这般天?灾之下,人命当前?,但凡一个正常人的本能,都是先救人吧?
她加快了?脚步赶过去的时候,只见高家这破败的房屋早就不成型了?,只剩下三根柱子加一根横梁,在那摇摇欲坠。
不见半个人影,到处一片狼藉,有那吹断的树枝落叶,亦有从上面山上流过来的浑浊积水。
“小高?”顾小碗喊出声,其他人也赶紧四处搜寻。
而?这时一声啼哭声从废墟里传出来,很低很虚弱。
是那小高大哥家五岁的扁儿。
“是扁儿,在这里。”周苗蹲下身,甚至可以说整个身体都要?俯在那浑浊的积水里了?,以免用眼睛朝着?那堆满了?杂物的废墟下探过去,果然是看见了?一只小手在那里摆动着?。
声音越发激动了?。
众人闻讯过来,却是不敢随意刨开上面的废墟救人,只怕一个不小心,反而?引发了?旁边的横梁不稳砸下来。
那五岁的扁儿,只怕真要?一命呜t?呼了?。
不过有冷静的阿拾和稳重的顾小碗在,大家当即听着?两人的安排,从四周开始清理杂物。
也是这期间,又发现了?高家二嫂的声音。
恰是这时候,方家那边,正值壮年的方小十把弟弟妹妹都带来了?,连自家那两个年纪大些?的方小目和方小日也一起带来。
他们?的加入,很快便将这高家的废墟清理出了?一角,最先被救出来的是这身患痨病的高家二嫂,只是此刻人也虚弱得?很,在那积水里泡了?许久,本就单薄,现在整个人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顾小碗早就喊了?何穗穗将他们?家隔壁邻里那还结实的房子收拾出来,还烧了?火塘,所以忙将人给扶着?过去。
这边又急忙救了?那扁儿出来。
最后找到的是小高和他二哥,两兄弟挨在一起,都在昏迷中,看那光景是小高当时想背他二哥出去,哪里晓得?头上腐朽的横梁砸了?下来,所以兄弟俩边以这样?的姿势压在底下。
又因他二哥在他身上,所以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可如今都已经将他二哥给挪开,却是仍旧不见他醒来,不免让人担心。
阿拾那里同他扎了?两针后,人才缓缓醒来,却是先留下两行眼泪,随后用干哑的声音问着?家中其他人的情况。
得?知都还好着?,也就是他二哥那腿是彻底废了?之后,他才哽咽道:“活着?便好。”
如今顾家和方家两家合力,把他们?都挪到了?这边来,又从各自从家中取了?些?碗碟粮食过来,好叫他们?继续在这里活下去。
这期间,也知晓了?各家的情况。
那鲁石匠家里也是垮了?一处棚子,里头还有两捆豆荚,他非得?要?顶着?大风去给抱回屋子里来。
可想而?知,人连带着?那豆荚一起被压在了?棚子下。
万幸没砸到要?害,但也是够他吃一壶,少不得?是要?修养个三五天?的。
但是听方家老二方小木说,“没伤着?,精神?抖擞的呢!我方才去家中拿晶晶小时候的衣裳给扁儿换时,从他家后头抄近路,听到他骂温书生,那声音好生洪亮,可见是没得?什么事情的。”
“他又骂人家作甚?这天?灾人祸的难道还怪了?人不是?更何况大风挂起的那会?儿,那温书生不是才从地里背着?一篓子豆荚往回跑么?哪里得?空去管那两捆放在棚子底下的豆荚?”方小十很不喜欢如今这鲁石匠的所作所为,尤其他敬佩读书人,和那温书生交谈过几?次,两人也算得?上相熟。
这时候他们?一家子已同顾小碗一行人从高家离开了?,除了?都受着?惊吓,小高他二哥的腿更严重后,也就是他二嫂和扁儿身上有些?皮外伤,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开始顾小碗最担心的反而?是那昏迷不醒的小高,不过阿拾彻底检查过后,确定他不过是当时被砸得太厉害,晕过去罢了?。
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的。
而?各家的家中,虽说是没有出人命,但也是一团乱摊子,何况眼下已经是暮色了,自是要?各自回家。
这一场狂风过后,似将这天?上的污垢都吹了?个干净,那天空透亮得有些叫人觉得?不真实,暮色的夕阳坠入西?山,一朵原本雪白的浮云,如今被照得?通红。
然这般美景,却是没有一个人欣赏得?了?,如今放眼望去,不说是各处,就是这村子里,也是处处狼藉,比此前?还像是个废墟。
眼下听得?方家兄弟俩的话,顾小碗不禁也是叹了?口气?。
那方小木就扭过头来,“你们?可是知道,那温书生到他们?家,压根就不是鲁石匠自己说的那般,什么救了?人家,就留下作女婿的,分明是人家和家人走散了?,叫他截住,看人一表人才,就下了?药跟他家的鲁桂花圆房。你说他这等?做派,哪里有从前?的半分敦厚善良,往后要?让我叫他一声叔,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鲁桂花也曾叫芈婆子套过话,她和温书生圆房,的确是因为药的缘故,后来有了?孩子,温书生方留下来的。
但顾小碗他们?一直都以为,温书生的确是鲁石匠救回来的。
哪里晓得?是他看人家孤身一人,又是个文弱书生,竟是用了?这歹毒手段。
一时也是瞠目结舌,好不惊讶。
同方家一行人分路后,顾小碗他们?又遇着?了?不平尼姑,只见她拉长着?一张脸,见了?顾小碗就诉苦道:“我真是个命苦的,早年我受罪的时候,不见她拉我一把,就只知道护着?她的好大儿,如今倒好,那个挨千刀的卖了?家里的粮食,卷了?钱跑了?,留她在那塘边的屋子里,今儿要?不是我念在菩萨的面上,我是一点不想去捞她。”
此刻的不平浑身湿漉漉的,裤腿挽得?高高的,但并不见肌肤,因那腿上都敷着?一层池塘里的黑烂泥。
顾小碗见此,有些?心焦,“你下池塘去了??”不应啊,那水流并不汹涌,不至于将牟大娘卷到池塘里去,何况牟大娘水性好着?呢。
不提还好,一提不平就更生气?了?,“我从未想过,她是那般糊涂的人,那门?板被吹落了?,她生怕砸了?自己,想搬开这是好的,只是却搬过去,正好将那别处流过来的水堵住了?,流水一冲,那门?板就被死死卡住,这下可好,背出来的什么脏水臭水,都全冲进屋子里了?。”
是了?,各家的住人的茅房里,何尝不是水漫金山,尤其是顾小碗家牲畜多,各样?混杂着?,那气?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所以能想得?到不平为何将裤腿高高挽起,到底是害怕给弄脏了?。
“那如今怎样??”顾小碗问着?她,一面让阿拾他们?先回去。
“能怎样??她自己收拾呗,我那里也遭了?秧,不过屋后头那两颗大杉树倒是出了?大力,挡住了?不少杂物,不然只怕我的小庵也要?被砸了?。”她说罢,问了?一回高家那头如何,听罢了?只阿弥陀佛了?一声,“可怜这小高,竟然是这样?的好人,偏老天?爷不怜这好人,如今可叫我后悔,早前?还戏弄于他。”
一面同顾小碗告辞,“你也先回去忙吧,你们?在外忙了?一个下午,只怕家里还没收拾出来呢!”
是不好收拾,本身家里兔子多,那兔子的屎尿又是最臭的,如今跟污水将整个院子内外都冲刷了?一遍,那味道可想而?知。
顾小碗还没到家门?口,就已经闻着?了?,下意识地扯了?路边的两片老桑叶揉搓起来,软和了?些?塞鼻孔里才进去。
只见污水的确是清理过了?,但是臭味还在,而?院坝里横七八竖堆着?十来只断了?气?的兔子和两只小花鸡。
她家这些?小鸡仔是野公鸡来生的,所以羽毛与普通的家养鸡并不一样?,个头也小些?。
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又有身上带伤口的,可见是当时大风来时受了?伤的。
顾四厢见了?她,走过来可惜道:“都在那臭水里泡了?,不然够咱吃一阵子了?。”
何荆元有些?可惜,“要?不,洗一洗吧,那早前?外头饿饭的时候,听说他们?蛆都要?吃呢!”
顾小碗连忙打?住,“可别,咱家还没到那地步。”更何况他们?身上全是粪水,顾小碗还怕得?了?痢疾呢!于是忙招呼了?人来,三下五除二放筐里,叫他们?挑出去找地方埋了?。
第110章
顾四厢见她挽着的袖子裤腿下,露出纤细的手腕脚踝,只觉得?她怎就忽然?变得?这般瘦弱了,心疼得?要命:“你快去屋子里找换的衣裳,我跟准备热水来,洗一洗,免得?着了寒气?。”
“四妹,你去照看孩子,今儿大风大雨的,也?是吓着了她们,又忙着收拾善后?,还没顾得?上安慰,你去瞧着,这头我来便是。”顾三草将她手里的水桶接了过去,虽是头发霜白,脚步蹒跚,但到底是做惯了苦力活的,所以并不是很吃力。
她两个姐妹各自安排着,顾小碗这里和何?穗穗几个侄女儿也?进了屋子里去翻找可换洗的衣裳,然?却?发现不单是外面臭,屋子里更?臭,下午些时?候虽是出了些太阳,但那大风大雨来得?汹涌,当时?茅房猪圈里的粪水都全部涌了出来。
当时?候不觉得?有多臭,这会儿却?是觉得?屋子里实在刺鼻难闻。
“完了,这好木头建的屋子也?不见得?多好,这墙根底下全都被粪水泡发了,这臭味不知?要几时?才t?能散完?”何?穗穗的衣箱因放得?低些,她便蹲下身来,她的衣箱虽是放在点?起来的木条上,但却?也?叫她看到了那颜色比别处更?要深些的墙根。
臭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几人一听,连忙四下检查,前面还好,她们那靠床的墙根脚下才叫一个汹涌呢!自不必多说,肯定是那臭水漫出来时?,直接先从后?面自成沟渠,因此这后?头也?就被淹得?更?多。
一时?间,几人是一筹莫展,全都朝顾小碗看过去。
顾小碗也?发愁,“两头厢房不如正房地势高,只怕都遭殃了七八层。”如今也?就是那正房没有被淹罢了,但是正房只有那么宽,也?住不得?这许多人。
周苗仰头从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夜空看去,“这星星月亮也?不见半个,外头黑沉沉的,明日指不定是没得?太阳了。”若是没有太阳,那就更?潮了,若是有太阳还好,兴许不过几日就晾干了。
顾小碗听到她的话?,也?不禁叹起气?来:“是啊,这般满是污秽之气?的房屋,极其叫人容易染病。”一头看朝这窗户,“若是窗户如同咱们家新房子那样?,倒也?好办,整日开着门窗,好叫这屋子里的空气?来回流通,兴许还能早些叫这些个臭味散去。”
可问题是,门即便能开,但是这窗户实在小得?可怕,还不如家里那口锅大呢!就指望这窗户和门来回流动空气?,没有风的话?,还不知?要几时?呢!更?何?况墙根底下的木头全都泡臭了,没有太阳猴年马月能干?
她几人在这里担忧着,外头却?已经传来了何?望祖干呕的声音。
也?是了,屋子里虽不说是完全密封,但不如外头天高地阔的,的确那味道一聚集起来,臭得?难以言喻,他控制不住吐也?是正常的。
见此,何?麦香将头朝外探去:“他那边比咱们这头更?低,别是臭水灌进屋子里去了吧?”大家早前顾着救人的救人,赶鸡鸭兔子的赶鸡鸭兔子,清理?院子里积水的清理?积水,谁也?没去管屋子里。
果然?,还真是叫何?麦香给说着了。
而何?望祖吐,正是因为他一个不防,推门进去没留意到地面的臭积水,一脚打滑,自己直接铺在地上,吃了一大口,如此能不吐么?
因此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鼻涕眼泪都给他吐了出来,好不凄惨可怜。
众人也?顾不上笑他,只觉得?他好生可怜,给喂清水漱口的,给拍着后?背的。
还有给他将屋子里还没被臭水打湿的东西搬出来的。
可惜何?望祖几乎是一个人住,所以他没少将自己喜欢的那些木头石头宝贝们藏在床底下,如今全都遭了粪水的殃,他更?是难过要命。
一番闹腾,众人也?洗澡换了衣裳,也?吃了饭。
但是那味道四处弥漫。
其实也?不单是他们家,应该是村子里住了人家的地方,如今都是臭味弥漫着,毕竟这茅房各家各户都是这传统样?子,积水一满,蔓延出来是长有的事情。
但因此处山川居多,又非平原,各地高低不一,即便是往年夏日来了暴雨,也?很快就往低处流去,倒也?不像是今日一般,竟然?是叫村子里各家的院子都起了积水。
所以这也?是头一遭。所以村子里修建茅房之时?,从未考虑到这一层。
到处都弥漫着这臭味,连别处刮来的夜风都是带着臭味的,香喷喷的饭到了嘴里,也?怪怪的。
一家子围坐在这饭桌前,都没有什?么胃口。
最后?是顾小碗开口提议:“要不,咱也?不等年底,现在就搬过去吧。那头虽到处是桐油味,但是咱们自己熬的熟桐油。”说到这里,也?看朝阿拾看去:“阿拾你也?说了,是没有毒的,便是我不喜欢闻的,可是比起这边和别处的臭味,那味道到底是容易叫人接受些。”
这话?一脱口,何?望祖连忙放下碗,第一个起身,“我东西都被泡脏了,没得?多少,就床单褥子,我今晚直接搬过去。”正房里,左右厢房里,如今都住着人,难不成他在这堂屋里打地铺吗?
他是不愿意的,还不如去新房子,那里因小姨早前叫人觉得多此一举修建的各种水渠,并没有遭这一次的积水淹没。
即便是旁边就有山上积水流下来的溪流,也?没有进了新院子。
早前觉得?是无用功,在院子里挖那么多深的沟渠就算了,还要学着鲁石匠将石头打磨成光滑的石板盖在上头。
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他都忍不住夸赞顾小碗一句:“亏得?小姨您是当家人,这次全靠您这未雨绸缪的好本事,咱那头躲过一劫了。”虽说那边的茅房里并没有多少污秽物?,也?就是平日在那里干活用茅房罢了。
但那屋侧溪水里的水流直接冲刷干净了,顺着沟渠流到顾小碗说的大坑里,以后?要挑粪,也?不用去茅房,直接将那坑上的盖子打开就是了。
方便得?很。
所以即便现在那边的茅房有积水,也?是普通的泥水,而且已顺着沟渠流出去了,对院子屋子都没有什?么影响。
他话?音一落,阿拾也?道:“我同你一起搬。”说罢,同他师父空相说道:“师父您也?搬过去,那头不说墙根被泡发了不说,屋子本也?摇摇欲坠,再住我是不放心的。”
听得?他都这样?说了,何?荆元便也?看朝顾小碗:“既然?这样?,要不你们今晚都先搬过去那头,我和你四姐三姐玉春媳妇先住在这头,明日天亮了,再来搬别的物?件。”
正房的左右耳房,一头住的是顾四厢夫妻,一边是苏玉春夫妻。
但苏玉春不在家,所以顾三草来了后?,就和她媳妇郭巧巧在一个屋子里。
现在搬家实在是有些迟了,外头黑乌乌的不说,许多大物?件也?不好抬过去,的确是要留人在这头看家的。
所以听到何?荆元的话?,自也?是赞成,“如此也?好,我们先将褥子床单带过去,今晚在那头对付一晚上,明儿就都搬过去。”这里臭烘烘的,她也?怕整日住这样?的地方,遭了病灶。
尤其是三姐的身体十分不好,这才看着有些精神呢!
如此,何?穗穗等人最是高兴,三下五除二吃了饭,便忙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各自背着背包和一些自认为贵重的小物?品,便往新房子那边去了。
顾三草留在家里看着大满小满,何?荆元夫妻俩送了他们过去,等着他们在那边休息了,才过来。
那边的屋里,刷了同样?的竹片已经钉在墙上了,地面的石板或是木板也?铺了七七八八的。
床算不得?精致,是何?荆元自己打的,雕花刻朵的手艺他没有,但也?稳固,上面又铺了顾小碗她们老早钉好的棕垫子,如今铺了被褥就可以直接上床休息。
但是新家嘛,还有这没彻底散去的桐油味,可是比起那头的臭气?,大家竟是觉得?这桐油也?变得?有了几分香气?。
自也?得?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顾家便花了一个早上,将东西都搬过来。
其实家里的东西并不算多,又有元宝帮忙驮,所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剩下的就是地窖里的那些坛坛罐罐了。
但是地窖口比那正房都高,臭水并未灌进去,倒也?不担心,所以并不着急搬这里的粮食。
搬过去新家的家什?伙,除了那常用的,其他的也?没收拾,都齐齐去了田地里。
果然?如同顾小碗他们猜测的那般,家里尚且都如此下不去脚,左右那不结实牢固的树枝断了多少,更?何?况是这地里的庄稼呢?
快要收的玉米高粱稻谷,如今都平铺在地里,泡在那坑坑洼洼的积水里。
只叫忙碌了一年的何?荆元抱着那湿漉漉还未彻底成熟的玉米棒子直抹眼泪,“老天不慈啊,才给了两年的好日子,便又不给活路了。”
顾小碗看着着劳碌了一年,即将收进粮仓的粮食,何?尝又不心痛呢?难怪一个早上都是刘有财等人在田坝里传来的骂娘声。
老天爷有时?候,是真的不给大家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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