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吹彻小梅春 > 15、015
    卫嫱并未告诉对方自己承宠之事。


    单纯如月息,还在以为她每次前去金銮殿,真的只是御前添茶倒水。


    看见她这般,江月息赶忙迎上前来。


    “阿嫱,你……”


    “你这是怎么了?”


    她在吐什么?


    方才在身后匆匆一瞥,月息看见她的动作——阿嫱她……似是在催吐。


    卫嫱被她扶着站直了身,面对对方探寻的目光,眼神闪烁。


    在她满是关怀的追问下,终于,卫嫱再也忍不住,告诉了月息实情。


    她在金銮殿承恩、被李彻灌避子汤,以及……


    冬日寒风凌冽,少女抬起一双杏眸,眼底依稀有碎影浮动。


    她打着只有月息一人能看懂的哑语,“说”道:


    “月息,我想争宠,我想成为正宫娘娘。我想怀上李彻的孩子,想有子嗣傍身。月息,你可以帮我吗?”


    冷风中带着湿濛濛的雾气,扑朔在少女眼睫上。


    瞧着卫嫱面上神色,江月息有几分犹豫。


    她心疼地望向身前面色苍白的姑娘。


    “阿嫱,你……”


    听闻她承宠,月息并未为她感到欢喜,更未与旁人一般那样嫉妒她。相反的,江月息语气迟疑着,担忧她的处境。


    对方皱着眉:“若是一直催吐,对你的身子大不利。”


    若是怀胎十月,她便要催吐上整整十个月。


    这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姑娘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折磨。


    正说着,月息走上前,牵过她发凉的手。


    “你本就身子弱,这般更是在折腾你的身子。我先给你把把脉象,而后再回去给你开一剂药方,冲一冲这避子汤的药性。哎——”


    月息的语调忽然上扬。


    卫嫱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抬眸,望向她眼中疑色。


    不知为何,在探了她的脉象之后,月息将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光晕摇落,她一颗心也跟着摇晃,波澜不平。


    [怎么了?]


    看着对方眉心蹙意,卫嫱问。


    她心中已快速有了那个最坏的答案。


    避子汤伤身,她是知道的。


    若是长期服用,定会对她的身子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奇怪……”


    谁知,她却听见月息嘟囔着,“真是奇怪……为何竟半分没有……”


    言罢,对方又不信邪,右手食指与中指并着,再度朝卫嫱脉息间探去。


    这一来二去,卫嫱愈发紧张了。


    她生怕自己患病了什么不治之症。


    [月息。]


    她忐忑不安地问。


    [我……这是怎么了?]


    [我可是将身子喝坏了?]


    对方赶忙摇头。


    少女忍着心头疑惑宽慰她:“阿嫱,我适才探过了你的脉息,你的脉象有些奇怪,不像是服用避子汤所致。至于是什么药,我也说不上来。”


    不是避子汤?


    卫嫱的眸光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头竟浮上几分期许。


    月息摇了摇头。


    “准确的说,不像是避子汤。”


    正说着,对方懊恼地叹息了声:“兴许是我才疏学浅,医术不精,不太明了那避子汤的成分。……不过阿嫱,你莫要担心,我回去定会翻阅医书,为你制一副药,将避子汤的毒份逼出来!”


    后半段话,她说得信心满满。


    果不其然,一回到浣绣宫内,月息便一头扎进了药堆中。


    兴许是有了她留宿金銮殿之说,莫说是浣绣宫了,旁的宫人见了卫嫱,也十分尊敬。既得圣上青眼,春霖姑姑也不再压榨她与月息,卫嫱与月息二人待在宽宽敞敞的后院里,一下子清闲了下来。


    春霖不再让月息洗衣服,也不再让她去做那些脏累活儿了。


    月息潜心研学,为她熬了许多补身子的药。


    “这是逼出那汤药毒性的,这是养身子的,这些是驱寒的,还有这些,是催吐的……”


    一类一类,月息悉心熬制,又分类细致。


    在对方的督促下,卫嫱每每自金銮殿回宫后,先是将李彻灌给她的那一碗苦汤吐出来,而后又喝着月息为她调制的各种药粥。


    “将身子先养好,至于要不要小皇嗣,阿嫱日后再决定。”


    卫嫱也送给对方一只绣着梨花的香囊。


    这些天,她回屋后便做着两只香囊,另外一只,则是为李彻所绣制。过些日子便是新春,卫嫱想将这只香囊当做新春礼,送给他。


    其上一针一线,针针无比细致,绣满了她的心意。


    冬时北风浩荡,不知不觉,便吹至了除夕夜。


    按着规矩,除夕之夜,陛下会在宫中设年宴,以庆新岁佳时。


    除了宫中娘娘,宴会之上,还会宴请各朝中重臣。


    也真是因如此,月息同卫嫱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着宫里头有了新鲜快活气儿。


    虽是匆忙,但宫宴仍办得奢华,办得声势浩大。


    这也是卫嫱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后宫娘娘。


    她穿着宫衣,乖巧跟在一名上了些年纪的嬷嬷身后,本分地为宴席布置着茶水。方将最后一盏茶添好,只听着一道又尖又长的传报之声,她抬起眸,看见浩浩荡荡的人行。


    金妃、丽婕妤、楚婕妤……还有许多她叫不上来名儿的宫妃娘娘。无一例外地,众人皆是浓妆艳抹,盛装出席。


    卫嫱低下头,心中嘀咕道。


    这皇帝的妃子可真多,这么多张脸,李彻认得完吗。


    她想起对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


    虽纳了一堆妃子,可他却迟迟未有立后的迹象,后宫之中也不乏有人时常议论,这凤印最终会落在哪位娘娘身上。


    便就在今日宫宴上,又有坐不住的臣子向李彻提起此事了。


    此声一出,宫宴上的各位宫妃娘娘们蠢蠢欲动。守在一侧的卫嫱亦下意识抬眸,望向龙椅之上的皇帝。


    宫灯明敞,辉光映着恢弘的宫壁,金色笼罩在男人那一袭令人又敬又畏的龙袍之上。夜色沉沉,轻拂过他袖摆,闻言,李彻仍是不答,淡淡饮了杯酒。


    他面色平静,提到立后时,眸光更是未起任何波澜。


    众人根本看不透这位少年帝王的心思。


    酒过三巡。


    席间乐音袅袅,丝竹管弦,不绝如缕。又有身姿婀娜的舞姬上前,为众人献舞。


    白纱蒙面,腰缠金裹。年轻的舞姬赤着双足,随声纤腰曼舞,翩飞的衣袖宛若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蝶。


    卫嫱曾在幼年时随阿爹入宫,这一曲《颂时宜》,她也在宫宴上看到过。


    按着大宣的习俗,每年新岁宫宴上,都会由世上最好的斫琴师上殿献琴,以圣音上达天听,为来年国运、子民祈福。


    而新朝建立,则需要一龙一凤,两把圣琴。


    大宣最好的斫琴师……卫嫱眸光动了动,这说的自然是她的兄长。


    兄长此去珵州,也是为取斫琴木材。


    她心中隐隐期许着,今日阿兄可否会如同往年一般进宫入殿,向李彻献琴呢。


    正思量着,又有筝声乍然,琴筝清冽而悠扬,应和着竹笛之声,将场面衬托得无比热烈祥和。


    一曲《颂时宜》罢。


    舞姬朝殿上天子袅袅一福身,欲退场。


    卫嫱垂眸,心中空落落的。


    便就在此时,有大臣上前敬酒。斟满一杯后,同龙椅上的李彻道。


    其女便是适才领舞的舞姬,性子温婉,知书达理,更是生得国色天香。


    “小女阿宛,愿进献于陛下。”


    李彻目光淡淡掠过,落在那名叫阿宛的少女身上。


    少女眉目婉婉,清艳大方。仔细一看,那眉眼间竟有几分与卫嫱相似。


    对方亦是浅瞳。


    见圣上望来,阿宛赶忙伏身跪拜。殿中寂静少时,便就在那臣子心惊胆战之际,只见李彻收回视线,面色冷淡地举杯。


    陛下这是不中意。


    阿宛一阵失落,转过身。


    “报——”


    忽然一道声音尖细的通报声传入大殿,众人停箸抬眸,只见有小太监毕恭毕敬,滑跪入宴。


    “启禀陛下,芙蓉公子前来献琴——”


    卫嫱右眼皮跳了跳,愕然抬首。


    此声一落,众宾客望向宴席之尾端,忽然有人怀抱一把琴,一袭白衣,踩着月色而来。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万物失声。


    卫嫱怔怔地望向他,眼眶一下红了。


    只见夜风清寂,拂过兄长洁白如云的袖摆。男子低垂着鸦睫,清冽的嗓音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


    “臣卫颂,携所斫之圣琴嗣音,拜见新帝。”


    若风动碎玉,清淡平静,不卑不亢。


    李彻微微坐直了身,右手捏着酒杯,不动声色望向席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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