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家主甚尔
这一句话落下, 几个人比刚才见到特级咒灵还要震惊。
天元是谁,是存活了上百年,咒术界的“活化石”, 如今守卫咒术界结界的[帐]皆是因它才能存在,结界术的顶峰, 咒术界不可缺少的存在。
禅院甚尔说什么?解决了下, 怎么解决的, 不会杀掉了吧, 刚才的结界消失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禅院甚尔才发觉自己说的话好像引起了误会,他挠挠头再次开口说:“啊,不,结界还是会一直在的。”
他没有说天元现在如何, 也不打算向他们解释什么, 只是向绘里伸出来了手。
绘里顺着甚尔的手,亲昵地贴了贴他,伏黑惠没有反抗,他还是开口说:“这些蝇头是哪来的?”
禅院甚尔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五条悟在那里。
蝇头当然重要, 在这个世界, 伏黑甚尔就在对付五条悟身上用了蝇头来干扰六眼的视线,再加上他的体质, 简直是非常好用的招式之一。
虽然现在的五条悟强大了不少, 但六眼已经习惯不那么广泛的收集周围的消息, 五条悟也不是时刻观察着的。
只是没有天逆矛,那个缝合线要怎么对付五条悟呢?禅院甚尔懒得去思考,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而且这些蝇头,可不仅仅是为了方便那个缝合线所做的,他垂下眸,大脑飞速思考着。
伏黑惠感到了不安,他甚至主动抓住了甚尔的手,再次认真问:“甚尔,你到底要做什么?五条老师呢?他应该就在这里才对。”
五条悟可是全程都在外面的,有不对当然会立刻来,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在这种大事上,他们都知道只要五条悟在就没事。
禅院甚尔轻笑:“你倒是真信任六眼,这样挺好的。”
他不会一直在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甚尔也已经变成了亡魂,所以能够无条件护着,能让伏黑惠依赖的,也就只有最强的五条悟了。
伏黑惠的性格已经定型,他也没有要改变的打算,只是想之后他能活的更加自由些。
想接任务就接,想和动物相处就去,想做什么都可以。
禅院甚尔会留下禅院家作为他的后盾,而五条悟也是其中的保障。
他大概想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稍微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在这因战斗而达成废墟的庭院里,站着的只有伏黑惠和禅院甚尔。
头上那个重新立起来的结界让人不明白效果,咒术高专的学生们也不是只会坐以待毙的。
他们没有问禅院甚尔更多,比较对方看起来也根本没有多说的打算,甚至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所以他们分散开来,准备自己去探查情况,以及寻找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几位老师。
但伏黑惠不想走,心里的不安鼓动地越发激烈,震得他好像都耳鸣般,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慌乱的心跳。
禅院甚尔没有说话,他当然也听到了伏黑惠的心跳声,天与咒缚的身体素质不是假的。
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跟伏黑惠接触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意料之外了。
不管是他和绘里,都已经做出来自己的选择,没必要让这个世界的伏黑惠也跟着他们一起付出代价。
惠没做过任何坏事,甚至作为咒术师一直在保护人类,他有资格去更美好的结局。
禅院甚尔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打算简单说些什么把这些糊弄过去,反正时间是会磨平一切的。
伏黑惠却不觉得。
哪怕之前的他已经不记得父母的长相,也不记得大部分和他们相处的记忆。
但他却死死记得自己被父亲带着在不同女人家里,成为一个沉默着的、什么都不能说出口、只能做个乖小孩,寄人篱下的孩子。
可那时的他只是难过而已,至少甚尔他会定期来看他,至少在被拥抱时,被牵住手时,那直穿心底的暖意能够抵过一切苦涩。
他就凭着这短暂的暖意,撑过了一个又一个漆黑又孤寂的深夜。
直到之后,甚尔一周没来,一个月没来,半年没来,他就这样消失,把他遗弃在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曾经看过无数次甚尔离开的背影,挺拔的身姿融入了夜色里,而这一次,对方再也没走出来。
或许甚尔会觉得他已经不会再记得了,伏黑惠却至今难以忘怀。
他讨厌人类,小时候形形色色的人在他面前毫不遮掩,而甚尔也从来没有认真教导过他。
甚尔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他的事,但甚尔不能什么都不说,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像随时会回来般的离开。
他不要这样,明明是家人才对吧,明明应该相互信任,互相沟通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现在自己已经死亡的父亲,还是看到面前这个甚尔的行为,伏黑惠竟然难得红了眼眶。
他不是爱哭的孩子,咒术师更是控制情绪的好手,但现在,他张张嘴,只能任由苦涩蔓延心头,喉咙跟堵了石头般说不出话。
好一会,他才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一直没有变化的禅院甚尔一愣:
“……你要不辞而别吗?”
————————
“你们要不辞而别吗?”
已经长成少年的禅院惠满脸怒容,健康长大的他不是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抓住禅院甚尔的手就质问道。
他身上穿着金丝一点点绣制的和服,却丝毫没有把主人的气质压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凌人又疏离沉静。
这么多年的贵族教育让他成为足够耀眼高贵的少主,但此刻,他却不太能维持住自己的礼仪姿态。
禅院甚尔有些无奈看着面前满脸怒气的禅院惠,这些年他是越来越拿对方没办法。
只是哪怕他当了这么多年家主,想要当无赖时也是顺手拈来。
“我们没准备离开啊,”禅院甚尔耸耸肩说着,“是从绘里那里听到了什么吗?绘里最近有些不太清醒,这点你应该知道的才对。”
禅院惠看他这幅厚脸皮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他深呼吸一下,让自己不要太生气。
“甚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什么都瞒着我,我可以做些什么的!绘里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妈妈我的家人!”
他站在禅院甚尔面前,据理力争,坚定的翠绿双眸里含着光,看得禅院甚尔微微眯眼。
好像从现在才意识到,这孩子被他养的不错啊,虽然大部分时间也不是他养的就是了。
但他长成了很好的孩子,性格良善,品格兼优,术式强大,是咒术界呼声最高的少主。
这样就足够放心了,哪怕他离开了,禅院惠也能支撑起禅院家,独立的走下去。
禅院甚尔伸出手,像是小时候一样,揉乱了他打理好的头发,这下让禅院惠更像炸毛的猫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真有事会找你的,”他懒洋洋说着,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还有,要叫爹啊,惠。”
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小时候还会很乖的叫爸爸,现在老是甚尔甚尔的。
惠一把拽下甚尔还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怒气冲冲地回答:“那你也要像个爹才行啊,混蛋!”
这个在他十岁就几乎把禅院家事务推给他的人,很久才回一次家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他抿唇,抑制心里的情绪,毕竟他明白对方每一次出去,都是在找办法。
找能让他和绘里不再痛苦的办法,找让绘里能独立生活的办法,找怎样能接触更多的办法。
甚尔一直在忙碌着,像是养不熟的猫,回家一段时间后,就会再次出门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猎物。
但实际上他并不想看到对方这么疲惫,也不想自己的父亲一直顶着这么大的压力。
他愿意和绘里共存,也不觉得那些疼痛难以忍受,他早就习惯了。
禅院惠只想要和家人一直在一起,但这样的愿望,似乎也不能够实现。
禅院甚尔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也知道这孩子似乎一直抱着这种单纯的想法。
人怎么能习惯疼痛呢?这是不对的,哪怕他本人也不是多正确的人,但他不想禅院惠也变成这样。
而且,惠的身体还能够坚持多少次,咒术师对诅咒有一定的抵抗性,但长时间下来,也不是能轻易承受的。
他想起之前遇到的六眼,对方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这种方式的弊端,也说他被坑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办法,寻找一个能够两全的办法。
可似乎,有些难啊……
禅院甚尔垂眸,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他和绘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惠说不要不辞而别,让原本是这样想的甚尔有些心虚,但现在,他的想法倒是有些改变。
他的惠已经不是当初脆弱的孩子,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一级咒术师,是个强者。
而强者,当然有资格知道一切,而他的孩子,更有资格,有个好好的告别。
禅院甚尔牵住了惠的手,像是小时候牵着路都走不稳的惠一样,他转过身,步伐很轻也很稳重。
现在的禅院惠,已经不需要甚尔等待,就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了。
禅院甚尔很轻的叹口气,缓缓说:“走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102章 家主甚尔
禅院甚尔的一生都是无力荒唐的。
他似乎天生过不了太好的日子, 又或者是天与咒缚换取的不仅是他的咒力,还有他的运气。
强大到可以被称为天花板的实力在任何其他地方都能得到相应的尊重,在咒术界只是被厌弃嫌恶的存在。
本以为抓住了获得幸福的光, 能和深爱的人与孩子相伴一生,但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
命运给他的, 只有一场笑话和一手“强大”的烂牌。
在得知绘里无法治愈的时候, 禅院甚尔觉得那些美好的痛苦的, 都如同薄冰, 轻轻地碎裂, 落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的一切情绪被连根拔起,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荒地。
禅院甚尔僵硬地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女人,这个曾经傻兮兮对着他笑, 说要给他一个家的人, 现在只能靠着机器才能维持生机。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摸下绘里的手,他的身体好,总是热乎乎的, 绘里冬天的时候总喜欢贴着他, 和他交换着温度。
然后他就会假装被冻到, 和她一起打闹在一起, 两个人发出无意义却幸福的笑。
只是这一次,只是稍微触碰一下, 他就被冰的缩回了手。
……早知道他应该多握握绘里的手, 这样她的手或许就不会这样冰冷了。
禅院甚尔最后还是没有触碰绘里, 他在害怕,怕得不到她的回应, 怕那冰冷到好像要冻伤他的手。
所以他转身离开,沉默地去往下一个任务委托地点。
在之前他一直是待在家里做家庭主夫,绘里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也享受每次回家不同的餐食和照顾。
只是积蓄当然不够绘里一直在病房里治疗,那些机器的每一分钟运转都要花钱,他只能选择重操旧业。
不管是杀人还是杀咒灵都没关系,只要有钱,天与暴君能去做任何事。
这段时间就连他的中介孔时雨都劝他要不减少任务频率,但他怎么能停下。
在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倒下后,他如同黑影般消失在夜色中,没有引起一丝注意。
禅院甚尔拉开等待着他的车门,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还没开口说活,甚尔就直接开口:“给钱。”
孔时雨抽抽嘴角,利落地给他转了钱,他知道甚尔家的情况,多嘴问了句:“你这伤都弄脏我的车了。惠呢?他不会一个人在家吧,你现在有时间照顾他吗?”
禅院甚尔准备下车的动作一顿,他像是在思考对方话里的是谁,随后享受反应过来般微微睁大眼睛。
“喂喂,你不会把惠一个人放在家里吧,他才多大。”孔时雨不可置信说着。
禅院甚尔下车,不耐回答:“闭嘴,下个任务缓一天。”
……
他当然没忘了惠,只是前几天医药费突然要了很大一笔,禅院甚尔从来不是多知道省钱的人,只能接着更危险的任务。
做任务当然没办法带着惠,所以他也只能把惠放在家里,给他留点吃的。
刚才他想着去医院看看绘里,但被孔时雨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莫名的心虚。
惠是绘里最疼爱的孩子,等她病好后,看着没被好好照顾的惠,一定惠伤心的。
他这样想着,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动作有些急切的打开门,在看到里面的一切时一愣。
家里并不乱,又或者说,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能弄成什么样呢。
只有客厅的桌面上有些撒了的奶粉,和已经凉透的奶,因为小孩子能吃的太少,他只准备了些软乎的面包和奶粉。
而只有几岁的禅院惠蜷缩在沙发里,他太小了,整个人团成一团,不注意看都注意不到。
毕竟他身上盖着两件衣服,一件是甚尔的一件是绘里的,交叠盖在身上,手紧紧攥着衣角,不安地睡着。
惠的脸上还有泪痕,身上也有些磕碰造成的青紫,但他的手却依然攥着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衣物。
禅院甚尔看着这幅场景沉默了好一会,最后简单换了身衣服,把沙发上的孩子抱在话里。
他的身上还带着血腥气,不算好闻,但禅院惠却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舒展了眉眼,松开手重新抓住甚尔的衣服,表情放松。
明明他不是个好的父亲,但对方却依然在依赖着他,禅院甚尔低眸看着禅院惠,看了很久很久,才缓慢闭上眼,抱着他在沙发上入睡。
他睡的不深,禅院惠一动弹就让他睁开眼,惠睡眼蒙眬地看着甚尔,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甚尔拍拍他的屁股,难得露出点笑容说:“看什么,臭小子。”
禅院惠嘟囔下嘴,眼眶红红的,似乎是想哭,却又硬生生忍住,然后一口狠狠压在甚尔的肩上。
只是才刚下口,他就愣住,明明没有用力,怎么就一股血腥味。
他愣愣看着甚尔,甚尔没有因为疼痛有一丝波动,对他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点事过段时间就会自愈的。
“坐好,我去做点吃点,待会给你收拾下,我们去见绘里。”
甚尔放好惠,起身去已经积灰了的厨房做点吃的,他太久没用这些,因为已经没有谁能让他动用厨具了。
只是这些厨具终归还是没有用,这段饭也没有吃上。
医院打来了电话,绘里的情况恶化,估计撑不了几天了。
嗡——
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他仿佛在这一瞬被丢进了水里,水灌进脑子里,只有疼痛和酸胀。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抱起惠就往医院里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
禅院甚尔听不懂医生说的那些专业术语,只能见明白对方话里的遗憾,告知他绘里只有最后一周时间了。
再多的钱也没办法留下她,她就真的好像只是短暂地来过,就又要消失了。
惠被护士抱进去看绘里了,毕竟现在的情况主要是以绘里的心情为主。
“禅院先生,您要进去看看夫人吗?”护士小心翼翼问着模样有些凶悍的男人。
被询问的人没有回答,但显然,他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只是透过门透明的小窗看着里面的情况。
绘里的状态很不好,因为病痛折磨,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病气遮掩不住。
而在时不时生死线徘徊的禅院甚尔眼中,他看得出面前的人将要死亡。
真可笑,卑劣之人求死不能,善良之人求活不成,他们都得不到善终。
绘里是那么好的人,连他这种人都能够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能对她好一些。
禅院甚尔在此刻甚至开始去祈求之前从来不相信的神明,只要能够救救绘里,让他去祈祷也好,去禅院家也罢,做什么都行。
但请不要,不要这么折磨我的爱人。
他的手轻轻拍在门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推开,但最后他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
禅院甚尔不敢,不敢去见清醒的绘里,他害怕看见对方的眼睛,害怕对方冰冷的手,害怕旁边的医疗机器,害怕她突然失去呼吸。
他怕的太多,他是个人渣,是个胆小鬼,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幻想者。
不,还不到最后,他还能去找办法,不管是医疗科技还是咒术手段,只有有几率,他都要去尝试。
他逃避地离开了医院,呼吸急促,顾不上周围人的视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不太好。
禅院甚尔甚至真的去了禅院家,现在的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是个还有点脑子的人。
在知道甚尔的需求后,他也没有嘲笑讥讽,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说:“甚尔,你应该明白咒术界没有这种方法。”
甚至反转术式能够治疗的也只是伤而已,能否治疗疾病还有待考量,况且现在咒术界,会反转术式的有几个人?
“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会为你的妻子找个好的归宿。”他这样说着,毕竟他没有看轻甚尔,却也并没有多少看重。
没有咒力的人,不管在禅院家还是咒术界,都是没有地位的。
禅院甚尔冷着脸把对方打个半死,冷冷说:“她不会死,但你就不一定了。”
说完后,也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转身去下一个地点。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他这样告诉自己,脑子里没有其他想法,如同行尸走肉般行动着。
暖阳照在身上,却给予不了他一丝温暖,他的身体随着行动越发僵硬,整个人已经麻木。
他不敢想象失去了爱人之后的生活,他的一切美好都是对方给的,怎么能这么残忍地收回去呢。
已经没有办法的他游荡在街上,他无法喝醉,逃避不了酒的沉醉里,只能看着一次次的赌博,然后接受自己又一次输的结果。
他不想去医院,选择这样逃避下去,好像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又没有感觉地喝完一瓶酒后,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他抬起眸,看着面前长相普通,额头有一道缝合线的男人。
刚想要开口驱逐对方,就听到男人开口:
“禅院甚尔,为了爱人,你愿意毁灭世界吗?”
第103章 家主甚尔
“愿意。”
禅院甚尔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回答, 声音出奇的庄重。
只是在回答完后,他又恢复了颓丧的模样,嗤笑道:“你又是为了什么来的, 如果是为了骗钱,就准备好把脑袋留下来。”
这段时间他在找各种办法, 当然还是有人听到了风声, 带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办法。
当然, 这些办法没一个有用的, 那些人现在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男人半蹲下来, 他丝毫不惧怕禅院甚尔,反而带着让人生厌的笑容。
“我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要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你愿意与我交易吗?”
男人的话让禅院甚尔的脑子清醒了点, 他认真上下打量了下, 这个男人哪哪看着都只能有“普通”来形容。
但身上自带的气势却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而且不适,在认真看对方的第一眼,他就感到了深深的不适。
直觉告诉他要离对方远点, 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大麻烦。
以往的禅院甚尔或许会顺应直觉, 但现在, 他缓慢地坐起来, 看着男人。
“说吧,你要怎么交易。”
禅院甚尔沉声说着, 那双黯淡的墨绿双眸里是如同点起的烟般的星点光芒, 弱小的落在地上就会熄灭。
他已经走投无路。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论是宝藏还是陷阱, 他都要踏进去试一试。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死亡,他现在已经没有支撑下去的精力, 就这样死掉好像也挺不错的。
男人显然对他的状态很满意,缓慢地说出他的办法。
“禅院惠是十种影法术的体质,只要让他提前觉醒术式,在咒力翻涌时,对你的妻子立下诅咒,她就能永远的活下去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面前的男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眼睛还没看清,对方就已经掐着男人的脖颈手上用力。
黑色碎发遮挡住一半眼眸,里面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面无表情,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男人。
“先不说你是怎么知道惠的,还有十种影法术,还真是敢想啊。”他慢慢说着,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加重,似乎都能听到轻微的骨骼响动声。
他的神色冷峻,看着男人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掐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男人变得青紫的脸,禅院甚尔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尸体随手一扔。
啧,惠的存在被泄露出去了吗?难道是禅院家那个老头干的,很好,看来上次他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禅院甚尔没管自己的满身酒味,站起身准备去找麻烦,只是敏锐的听力让他顿住,缓慢地转过身。
后面的人还倒在地上,但刚才心跳声应该停止了才对,为什么现在又重新跳动起来了。
禅院甚尔没有离开,他只是吐出藏在胃里的丑宝,抽出自己惯用的武器,安静地看着一点点站起来的人。
烦死了,他想着,真是烦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被他碰上,但他懒得去深究对方到底是什么
杀一次死不了,那就杀两次、三次,无数次,杀到对方再也起不来为止。
只是男人却只是摆正了自己的脑袋有些苦恼地开口:“唉,这样不就是又要换一具身体了吗?”
他看着充满着杀意的禅院甚尔笑盈盈开口:“我不是在骗你,你是看得见咒力的存在吧,不如让我试一试。”
男人稍稍上前一步,声音蛊惑:“禅院甚尔,真的不去试试留下她吗?只要让她活下来,最后解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多给你们一个选择而已。
你知道的吧,她想活下来啊。”
禅院甚尔知道现在应该立刻杀死面前用语言蛊惑他的人,把他砍成几段,让惠的消息停止传播。
但对方那最后一句话,就像藤蔓生长一点点扎进他的心中,生根发芽,再也控制不住生长。
绘里是想要活下去的,他当然知道啊。
在无数个他偷偷去看绘里的夜晚,他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在哭泣,听着她轻声诉说着自己的不甘痛苦。
她说自己好痛,说自己怎么还没有死掉,又说不想要死,不想要离开,她舍不得丈夫和孩子,舍不得自己的家,舍不得那买来种下还没有开的向日葵……
然后在又一天早晨,她又会对来看她的惠露出笑容,说自己正在努力和病魔对抗,总会赢的。
绘里是个坚强的普通人,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害怕死亡。
每一次看到禅院甚尔看到她的痛苦和徘徊时,只是安静地离开,减少把惠带过来的次数,也减少自己来的次数。
痛彻心扉。
原来这四个字,可以这么深切的体会到。
绘里想要活着,他也想要绘里活着,惠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
……让我再试一次吧,最后一次就好。
禅院甚尔知道对方所说的办法,理论上是可行的,却也明白其中会痛苦的只有惠。
惠是上天给予我的恩惠,可如果绘里死去的话,我的天也会塌了。
一切都怪他,他是个人渣,所以,让他再试一试吧。
禅院甚尔答应了,他让男人和孔时雨立下了束缚,不让对方有钻空子的机会。
在见到束缚成立后,才带着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医院,今天是最后一天,医院给出期限的最后一天。
他僵硬站在门口,看着双眼放空看着天花板的绘里很轻很轻的唤道:“甚尔……我,我不想死。”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整个人仿佛都碎裂开来,又强硬地粘好,他的一切情绪都消失,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禅院惠。
他握着惠的手,祈求般开口:“惠,救救绘里。”
禅院惠还不太会说话,只是轻轻盖着父亲的眼睛,他觉得那里面好像下了场雨。
他不想父亲难过,所以认真地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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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甚尔亲手把自己的妻子推向非人的存在,又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无法停止的痛苦。
他应该明白的才对,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饭,而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疑点的人更不能相信。
哦,那个人叫羂索,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理想是要同化整个世界。
这短短的一句话,是禅院甚尔跟对方合作数年,甚至去天元那套出来的。
其实禅院甚尔并不在意对方对方是不是要毁灭世界,就想最开始羂索问他的一样,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世界。
甚至有需要的话,他说不定也会推一把,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家人。
在家主这个位置待久了,他反而更加的忙碌,因为想要让惠也不在痛苦。
人就是这样复杂又恶心的生物,他在留下了妻子后,又想要自己的孩子也不再痛苦,想要一家人幸福生活。
这是个很小却很困难的愿望。
绘里也是有自己的神智的,她选择留在了禅院父子身边,却又心疼自己的孩子。
禅院甚尔和她一样,这是强行留下死亡之人的代价,他们注定只能如同火烤般,在享受着幸福的甜蜜后品尝其中深入心扉的苦涩。
但那又能怎样呢?如同他找不到治疗绘里的办法一样,现在也没办法挽救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羂索,他也没能给出答案。
在禅院甚尔第一次发现有后遗症,他就彻底翻了脸,只是对方确实是个狡诈的合作者。
是禅院甚尔答应的,是他做的,而羂索只不过是提供了办法而已,他怎么能怪呢?
所以之后禅院甚尔和他就保持着不温不火的关系,偶尔会进行几个委托交易,又或者方便对方在咒术界埋几个钉子。
他无所谓这个垃圾堆变成什么样,只要他在,禅院惠就能生活在净地中。
直到他找到了六眼,这个五百年才会诞生的[最强],成为了他的助力。
六眼和惠相处的很好,也直白地告诉他惠活不了多久的事实。
这是直白的话语,就像撕开了那一直蒙在眼前的薄纸,让禅院甚尔不得不再次做出选择。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变。
少年时他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却在压迫下选择了直接离开,长大后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之间做出最错误的选择,现在哪怕当了这么多年家主,他却连眼前的事实都不想看到。
禅院甚尔整个人都在中间吊着,没有完整的躲避开痛苦获得解脱,也不能真正的做出选择。
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但他知道,要做出选择了,时间不会等待他。
只是哪怕明知道要怎么做,禅院甚尔缺还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直到在普通的一天,他应付完那些讨厌的高层后,就回家和绘里说话。
红绳是禅院家的特级咒具,可以让绘里寄宿在上面,随时和甚尔待在一起。
阳光很舒服,绘里已经有空就喜欢一家人去公园晒太阳,所以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就会让绘里多出来一会。
今天的绘里似乎格外清醒,拉着甚尔笑得开心,断断续续用不太熟练的话说着曾经发生的事。
禅院甚尔轻轻拉住它的手,像是绘里濒死前的轻咛:“绘里,我们都要做出选择了。”
绘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都快要落下时,她重新拥抱住禅院甚尔。负面情绪组成的咒灵,此刻好像变回生前的温柔模样。
她用最熟悉的语气告诉禅院甚尔:“我们一起走吧,甚尔。”
咒灵的本性让她无法放开自己的家人,妈妈的本能让她付出生命也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甚尔活不下去,仁慈又温柔的为他做了选择。
一起走吧,我的甚尔。
第104章 家主甚尔
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让惠好好活着。
绘里替甚尔说出了那个未说出口的选择,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并不惧怕死亡。
但她却害怕自己所爱之人受到伤害,成为咒灵后, 越发偏激和充满怨念的想法让绘里的思考方式也变了很多。
如果是生前的她,肯定是说不出让甚尔跟着她一起死的话的。
只是现在的她意外清醒, 甚尔没了爱是活不下去的, 而她就是甚尔最初的爱。
与其让甚尔浑浑噩噩逃避般的渡过一生, 不如让甚尔和自己一起离开。
至少那样, 甚尔是开心并幸福的。
绘里伸出手, 那双就算变化再多次,也依然干瘦枯黄的手轻轻抚着禅院甚尔的脸庞。
“已经足够了。”
她完整地说出这句话,笑盈盈的模样让禅院甚尔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初见的绘里。
在当初濒死前的诅咒,未必没有绘里本身的求生欲与怨恨所在。
她想要留下来, 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想要再陪伴安慰下自己的丈夫。
所以哪怕表现的再豁达再无所谓,在死亡到来的那一瞬,绘里依然无声的在求救。
但是现在,她想已经够了, 惠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
这世上的父母本就不能永远陪伴着自己的孩子, 但爱人可以, 她低下头, 微微蜷缩,像是要让甚尔与她融为一体般的紧紧拥抱住他。
“无论贫穷与富有, 不论祸福, 贵贱, 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 珍视你,哪怕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绘里缓缓说着,这是曾经他们共同立下的结婚誓言,满怀爱意的话语,在此刻,却是最扭曲恐怖的诅咒。
禅院甚尔难得放下了所有,只是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绘里,他的声音干涩,却像最初他们立下誓言那般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特级咒灵的咒力浸染了禅院甚尔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着她的痕迹,好像要把甚尔吞之入腹。
明明他们要奔赴的不是什么幸福的未来,而是结束一切的死亡。
可此刻却像是在结婚殿堂上般,他们虔诚又幸福的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
绘里开心的笑眯了眼,轻柔的一吻落在了甚尔的额头上,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回到了甚尔的红绳里。
家门被推开,禅院惠进来看到满屋子的咒力残秽一顿,不过因为是熟悉的残秽,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禅院甚尔似乎不在状态的样子,他顿了顿,还是开口说:“甚尔,绘里她的状态还好吗?”
作为和绘里最近的人,禅院惠是最能感知到绘里状态的人。
咒灵和人终归是有区别的,绘里无疑是爱着他们的,但这份爱在咒灵本能的改变下,就容易扭曲成什么吃掉杀掉之类的爱。
绘里一直都很冷静,只是有时候,禅院惠也会担心绘里会不会太压抑自己。
他们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不就是为了绘里能够自由自在的吗?
虽然不至于让绘里真的去杀人什么的,但让绘里适当发泄还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基本掌握禅院家的禅院惠面不改色想着,在咒术界这样的大染缸中,就算被保护的再好,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德行。
他当然不会和那些高层一起同流合污,但该会的手段他还是会的。
禅院甚尔看着面前心性强大的禅院惠,难得产生些欣慰,毕竟面前的孩子被他养的很好。
只是他也很清楚,如果禅院惠知道他和绘里因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对方绝对会反对。
甚至这个擅长孤注一掷的孩子,可能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选择。
所以当然不能真的告诉他所有,而一个父亲,最清楚该怎么欺骗自己的孩子了。
“惠,过段时间把家主仪式走一下吧。”禅院甚尔伸了个懒腰,好像这个位置像是大白菜一样便宜。
禅院惠微微蹙眉,虽然他的年龄还不太够,但十种影法术的存在,基本已经确定了他的位置。
他也没有多问甚尔为什么,毕竟这几年禅院甚尔干的家主的事越来越少,大多都是他做的。
所以现在也只是个名头的交换而已,不需要费什么周章。
“这种事竟然要我亲自去办吗?”禅院惠吐槽了一句,也没有多提,“之后去赏樱吧,我记得绘里喜欢樱花的。”
禅院甚尔含糊应了一声,摩挲着红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禅院惠带着期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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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把家主的位置交替出去后,禅院甚尔就“疯”了。
这是咒术界的大部分人的评价,他们直白地把那个契机般占据禅院家数十年家主之位的天与暴君称为疯子。
而禅院甚尔的行为,被那样评价,似乎也不奇怪。
他掩饰却又不掩饰全自己暗杀无数高层的事,频繁出入各大咒灵所在的场所,做咒术界规定上不能做的任何事。
但哪怕这样,也没有人能拿出是他做的证据,而禅院家家主更是以难得的强势护着对方。
禅院惠也不是没有去问过,但显然禅院甚尔没有要给他一个答案的打算。
实际上,这只是一场背着所有人的和五条悟的合作而已。
禅院甚尔是最显眼的那把剑,而五条悟就是暗地里清扫蛀虫的那个人。
与小时候神子姿态截然不同的五条悟亲手杀死挚友后,就直接找上了禅院甚尔。
五条悟知道禅院甚尔一直在跟某个诅咒师合作,而现在,他直接的要求禅院甚尔与他合力一起改变咒术界。
六眼在看错挚友的苦夏后,就再也不会看错任何人的态度。
就连禅院甚尔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要整顿咒术界,换做数十年前的他,他会觉得自己疯掉了。
可或许他也确实是疯掉了,毕竟没有正常人愿意和咒灵同生共死。
在离开前,他只是想把咒术界这个垃圾堆打扫干净,这样他的孩子在咒术界时,或许就会安心几分吧。
禅院甚尔自觉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做了很多对不起禅院惠的事,好像在禅院惠诞生后,带给他痛苦的,一直是他这个父亲。
他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再做些什么,让禅院惠能活得再快乐点自由些。
这是他与绘里的恩惠啊,禅院甚尔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直接离去。
因为羂索太过难搞,禅院甚尔直接找上了同样活了上千年的咒术师,天元。
天元的结界术对咒术师来说最有用,可对天与咒缚来说,脆的跟一张纸一样。
谁能想到活了这么久的天元已经成为了半个咒灵,实力对于禅院甚尔来说也非常弱。
那些什么大义什么未来之类的威胁,对禅院甚尔这个无赖完全没有用,谁在乎吗?
天元在乎吗?那如果不告诉我想要的,你就和咒术界一起毁灭吧。
如果不是和五条悟打起来很容易上头直接同归于尽,会违反誓言。禅院甚尔更会直接选择让咒术界都变成禅院惠,这样直接的方式。
他在天元那里得知了一切,在沉默许久后,直接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五条悟。
反正是这个人想改变咒术界,让他去烦恼好了,他才不想替咒术界思考这么多,还不如和家人多吃顿饭。
这样想着,他慢悠悠溜回了家,然后就被禅院惠抓住,质问着那句不辞而别。
禅院甚尔把他带回了家,选择性地告诉了他一点东西,比如羂索的存在,和五条悟的计划,以及他的想法。
“天元有办法让你和绘里断开联系,在一切平稳后,我想带绘里出去走走,”禅院甚尔面不改色说着,“世界那么大呢,绘里都该看看的。”
不算聪明的谎言,但禅院惠就这样相信了,因为他就是这样无条件相信着自己的家人。
只要他们给出个答案,这个在高层面前冷漠凌厉的少主就会像小时候那样傻乎乎的相信。
禅院甚尔甚至为了这个谎言笨拙地留下了很多明信片,空闲时候就蹙着眉烦恼地和绘里商量该写什么内容。
世界上一道道靓丽的风景,是甚尔与绘里留给禅院惠无言的遗书。
只是在一切都要结束前,还是出了点小意外,谁都不知道天元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禅院直哉的不甘能让他甚至化成特级咒灵。
为了结束这一切,禅院甚尔拉住绘里的手,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结果竟然再次睁开了眼,还真是字面意思上的离开,又来到另一个所谓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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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好像很久,却只是几瞬。
禅院甚尔回过神来,低着头看着拉着自己的伏黑惠。
虽然很想,但他确实没办法在此刻狠下心来。
这也是惠,是跌跌撞撞长大的伏黑惠,他要因为所谓的为他好,再给对方造成一道伤害吗?
禅院甚尔虽然是个人渣,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
他很缓慢地眨巴下眼,似乎感受到了手腕上红绳的热度。
风中吹走一声很轻的叹息,禅院甚尔抬起手,难得力度柔和地揉了揉伏黑惠的脑袋。
“放心,我不走。”
——至少现在还不会。
第105章 家主甚尔
伏黑惠被安抚到,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样,猛的缩回了手。
禅院甚尔轻笑道:“怎么,还要爹抱一下吗?”
“哈?!我才不要!”伏黑惠恼羞成怒回答者。
禅院甚尔像是松了口气, 没有刚开始时那样的急迫,看着回过神有些担忧的伏黑惠。
他缓慢地眨巴下眼睛, 现在的他并不想让伏黑惠离开他的视线范围里。
羂索是什么样的人, 在自己世界和对方合作数十年的禅院甚尔很清楚。
阴险狡诈又善于利用任何存在, 能够换身体并且继承身体主人记忆和能力的他, 简直跟暗地里无处不在的老鼠一样, 无法灭绝。
在禅院甚尔来之前,羂索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甚至是计划了上百年的。
但因为他这个不定因素的出现,羂索绝对会改变计划, 毕竟他会怀疑任何人, 包括禅院甚尔是不是知道他的计划这件事。
对方不是禅院家的那群蠢货,羂索很清楚天与咒缚的价值。
禅院甚尔对破坏对方的计划没有兴趣,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也没有交道。
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而他和绘里唯一在乎的, 也只有面前的伏黑惠而已。
所以只要保护好他就行了, 毕竟五条悟那么自信, 天塌了也有他顶着, 不是吗?
只是显然,伏黑惠不是这么觉得的, 在确定禅院甚尔暂时不会离开后, 他就想离开去帮忙。
禅院甚尔拽住他, 声音平静:“惠,这里不止一个特级咒灵, 你太弱了,去送死吗?”
伏黑惠想要反驳,却也知道禅院甚尔说的是事实,现在的他确实不是特级咒灵的对手。
而显然有这样实力的禅院甚尔没有要出手的打算,也是,这里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甚尔的手脚。
“但虎杖他们还有学长们,他们也不会是特级的对手,不管怎样,我要和他们一起才行。”
伏黑惠用力挣脱禅院甚尔的手,坚定地说着,他怎么可能看着同伴们战斗,自己却在这里受到保护呢。
他对自己的生死不是很在乎,更在乎那些熟悉的同伴,而且身为咒术师,和咒灵战斗是应该的。
禅院甚尔蹙眉看着面前的伏黑惠,对方和他记忆里的禅院惠本性是一样的,但性格上却依然有偏差。
或许是没有人告诉伏黑惠,他本人很重要,有人在乎着他的性命。
他想要开口说话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虎杖悠仁的声音:“大家!五条老师被封印了!!这个帐禁止了所有咒术师出去!!!”
他的声音惊起了树林间的飞鸟,也惊的伏黑惠整个人愣在原地。
禅院甚尔不耐地“啧”了一声,虽然他不知道五条悟会被封印的事,但结界他还是知道的。
五条悟那家伙怎么回事,不是很强吗?这么容易就被封印了,这不是全部中计了吗,亏他还特地多说了些。
伏黑惠有些慌乱,但显然他已经很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没有再和禅院甚尔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喂,惠!”禅院甚尔开口,他挠挠头,还是继续说着,“你就抢着去送死吗?惠,现在回来,我还能勉强把你那些同学抓回来。”
现在这个时间,他本来都该走了,但这个世界,这个惠,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既然他还活着,就多为惠做些什么吧,毕竟这个惠在最开始也被他牵扯进来了。
没办法,既然还活着,他就不能忍受看着绘里日渐虚弱,甚至是消散,只能想办法让两个人继续联系起来。
伏黑惠抿唇,这是他不开心的小动作,他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的禅院甚尔。
“你不用这样,我能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也不是你记忆里的人。这个世界的事本就和你没关系,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所以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告别而已。
甚尔,如果你想的话,在认真和我说过再见后,就可以离开了。
这里是我的世界,他们是我的同伴和老师,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伏黑惠很少这么诚恳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容易事。
但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却好受了很多。
他确实有点羡慕另一个世界的禅院惠,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过得不好。
五条悟虽然不靠谱,但他是真心对待他的,也是认真教导着他,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姐姐,还有熟悉的同伴们。
伏黑惠一点点看着禅院甚尔的脸庞,记住他的长相,不让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忘记。
他对着面前的“父亲”扬起个很轻弧度很小,但却属于伏黑惠的愉悦笑容。
“爸爸,能再见到你和妈妈,我真的很开心。”
伏黑惠是真的多把现在当做最后一面来对待,他的态度诚恳认真。
他不觉得禅院甚尔会为了他而留下来,或许是他早就习惯了,看着面前的人离他远去。
禅院甚尔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是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在离开禅院惠时,他也有想过,他们的离开会不会带给禅院惠什么阴影,如果禅院惠要深究他们的起初,知道真相后,又该怎么想。
只是可惜,这些都比不上惠的命,只有活下去,才能够去体会更多不是吗。
不过现在,他想自己知道禅院惠会怎么想了。
他的孩子从来不是什么脆弱的人,好像是他这个当父亲的看不起他了。
伏黑惠没有等禅院甚尔的回答,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禅院甚尔很长的一声叹息。
肩膀上传来拉扯力,一下把他拽的后退,甚尔一把将伏黑惠扔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变大了的绘里怀里。
禅院甚尔回头看他,两只手直接把伏黑惠的脑袋揉乱,揉的伏黑惠整个人都心气不定,抓着禅院甚尔的人满是怒意。
在阻止的过程里,伏黑惠听到了禅院甚尔低哑磁性的声音:“既然你叫了我爸爸,那我还真就要管到底了。”
伏黑惠不可置信抬起头来,看着好像突然开始耍无赖的甚尔。
禅院甚尔对他扬起笑容,嘴角的疤都变得凌厉肆意起来,甚尔接着说:“惠,还不是说再见的时候。”
丑宝慢悠悠地攀在他身上,禅院甚尔在下一个呼吸前迅速跑动,速度连伏黑惠都惊讶了。
如果不是绘里抱着他跟着,他自己肯定是跟不上这个速度的。
“惠,看你爹给你清理干净这个垃圾堆!”
禅院甚尔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风传进伏黑惠耳中,听的人无意识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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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还会落入陷阱里的。
他确实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也知道了夏油杰尸体失踪一定是被人利用了。
但在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唤后,五条悟也确实没办法一瞬间反应过来。
这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声音,又再次出现在现实当中,在这一瞬,那过往的青春通通涌入脑中。
然后他就被直接塞进猫笼里了,哦,这个叫什么来着,狱门疆是吧。
五条悟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特级咒具,啧,果然这个人是什么千年老妖怪吧。
他意外的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他知道就算他被封印了,自己的学生们也还在。
更何况还有那个人在,禅院甚尔是不会放着伏黑惠不管的,而伏黑惠是不会放着最亲爱的五条老师不管的。
那个禅院甚尔,可比自己记忆里的天与暴君要强大的多。
而且他想面前这个老妖怪,肯定也是忌惮对方的,不然不会这么直接的在姊妹校交流会上就对他对手。
“让我们在新世界相会吧,悟。”
“谁要理你啊,老妖怪,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五条悟撇撇嘴,翻个白眼,一副悠闲模样,完全没有要被封印千年的自觉。
“你在想禅院甚尔会来救你吗?”夏油杰,不,羂索轻笑嘲讽道,“他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会看着世界毁灭哦。”
他笑盈盈说着,看着表情终于有变化了的五条悟,伸出手势要开口彻底封印时——
一把利刃直接刺穿了羂索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液顺着刀刃拔出直接飙了出来。
五条悟身体微微后移,避开了溅过来的血液,蔚蓝双眸落在面前的不速之客上。
面前的人身躯宽阔庞大,紧身运动衣勒出他的身材,一张有些白的俊逸脸庞面无表情。
碎落的黑发遮挡住一半眼眸,面前的人,显然是禅院甚尔,不,不是。
五条悟看着那双木然的双眼,顿觉麻烦地啧了一声,这个人,是——伏黑甚尔。
是数十年前,被他亲手杀死的天与暴君,伏黑甚尔。
还真是越来越麻烦了,五条悟被禁锢着,连咒力都用不了,更别说避开面前人的攻击了。
不过现在要被死人讨债吧,那岂不是太逊了,亲爱的学生们怎么还没有来。
想着谁谁就来了,熟悉的两只玉犬窜了出来,对着面前的几个人汪汪叫了几声。
身后传来伏黑惠带着欣喜的声音:“甚尔,老师在这,快来。”
下一秒,禅院甚尔和伏黑甚尔面面相觑,伏黑惠则震惊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哦呼,五条悟顿时有了兴趣,好看爱看,接下来要打起来了吗?!
第106章 家主甚尔
第一个动作的是伏黑甚尔, 他看样子没有什么神智,直接地冲向现场对他来说威胁性最高的人。
禅院甚尔挑眉,抬手用手中的刀挡住他的攻击,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据说人最陌生的其实是自己,除了照镜子外, 人通常都是看不到自己, 也注意不到自己的变化。
禅院甚尔在看到面前这个世界的自己时, 当然也感到了陌生。
虽然长相是一样的, 显然气势和力量还是有所不同, 这就是真正失去了绘里的自己吗?
禅院甚尔敛眸,这世上许多事,或许只是阴差阳错,却让人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至少现在, 他看这个自己很不爽。
伏黑甚尔战斗完全是在靠本能, 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他的战斗意识和身体素质,光是本能就能让他几乎碾压着人打。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另一个自己的话,禅院甚尔这么多年可不是一点也没进步的。
他的体术和身体素质, 哪怕是现在的五条悟也比不上他, 更别说禅院甚尔还在思考着。
在战斗里, 脑子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禅院甚尔面不改色地挨了一拳, 一下瞄准那一个微小的时机。
手里的刀刃举起,他的面容冰冷, 没有丝毫要收力的意思, 直直对着伏黑甚尔的脑袋。
死都死了, 那就给我好好待在地里,而不是出来打扰活人的安宁。
就在禅院甚尔即将刺穿伏黑甚尔的头颅时,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红绳里飞出,轻飘飘融入了伏黑甚尔的身体里。
禅院甚尔的动作也因此停下,他的脸一下变了,微微蹙眉,瞥了下嘴,看着冒出来的绘里。
他的语气难得有些委屈:“绘里,你对这个抛弃孩子的人渣心软了吗?”
虽然如果换做是他大概也会这么做,但既然没有真的发生,那就不算数。
伏黑惠缓过来呼吸,天知道他刚才看到那把刀要刺下去时有多紧张,偏偏他又完全参与不了这两个人的战斗。
绘里变化成和生前最像的形态,轻柔摸了摸禅院甚尔的脑袋,却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旁传来一声熟悉又恍惚的声音:“……绘里。”
两个人齐齐看着刚才差点又一次死掉的人,伏黑甚尔似乎是才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绘里。
绘里看着好像被抛弃,还被雨淋湿一样的伏黑甚尔有些心疼,下意识就想要往对方那边走去。
禅院甚尔直接拉住绘里,他皮笑肉不笑开口:“这是我老婆。”
两个人好像就这样对峙起来,玉犬轻轻叫了一声,伏黑惠反应过来,看向另一边。
那是夏油杰,又似乎不是,对方被伏黑甚尔一刀刺穿头颅,看样子伤得不轻。
只是对方也好像对面前的场景很感兴趣,看着他们,一副不着急的模样。
他心里弥漫着不安的感觉,站出去直接站在两个人中间,无奈开口:“好了,你们先管管正事吧!”
伏黑惠看了眼伏黑甚尔,两双近乎一样的绿色双眸对视,伏黑惠几乎是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真正的父亲,已经死去多年的伏黑甚尔。
那个笨的要死死掉了的,又在死之前把他托付出去的甚尔。
伏黑甚尔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地开口:“你姓什么?”*
惠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伏黑。”
伏黑甚尔好像又恢复成最习惯的懒散模样,微微垂眸,站姿闲散,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颓丧的,平静的,跟伏黑惠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听到了伏黑惠的回答,他露出放松的笑容,随意说:“……挺好的。”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凝固,伏黑惠抿唇,他想自己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伏黑甚尔厌恶禅院家,这一点是连是禅院家家主的禅院甚尔都会表现出来的。
他们明明有着最强大的力量,却只是因为没有咒力从小就被压迫,是封建腐朽的禅院家最底层的存在。
他想起绘里跟他说过,甚尔嘴角的那道疤,就是被禅院家丢进咒灵堆留下的。
天与暴君的体质让他们不会留疤,但那道疤却从始至终留在那里,好像昭示着他们永远无法放下的过去。
偏偏他们就是因为知道禅院家对咒术师的偏向,所以禅院甚尔才会回到禅院家,伏黑甚尔想要将伏黑惠托付给禅院家。
可哪怕伏黑惠回到现在的禅院家,虽然待遇会不错,但也绝对不是自由的,也不能说不会被禅院家的氛围感染。
但现在对方这么问,是觉得他没有受到禅院家禁锢很好吗?
伏黑惠不明白,也不清楚,因为伏黑甚尔从来都不开口。
“是哦是哦,惠现在姓五条哦。”一旁被忽视很久的五条悟突然开口,他对伏黑甚尔可没什么好态度。
伏黑甚尔平静的神色被打破,难得有些不可置信,手里握着的刀下意识就想要往五条悟的方向砍。
伏黑惠赶紧拦住他,大声说:“不是的!我没改姓!还姓伏黑的!”
这一副场景让禅院甚尔笑出声,绘里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这段时间里,羂索慢悠悠站起来,却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他知道这几个人实际上都在盯着他,只要他的动作有一点不对,禅院甚尔的刀会第一时间到达。
啧,禅院甚尔竟然没有离开,还真是有点意外。
毕竟他观察伏黑甚尔这么多年,也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在达成意愿后,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但现在……是被多余的感情牵住了吗?
还有伏黑甚尔,他本来是不准备利用这张牌的,虽然当年伏黑甚尔的尸体他确实有留一部分。
那个诅咒师果然还真是有点不安分,不过没关系,虽然有些意外,但大部分还没有超出计划范围里。
他也不急着治疗伤口,反正只要大脑还在,他就不会真正的死亡。
也不着急打扰面前这一幕“感人”的场景,毕竟他也确实需要时间等待。
羂索大概知道面前的几个人不着急补刀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足够强大。
哪怕是被封印住术式和咒力的五条悟也是如此,强大的人站在顶峰,就算被蚂蚁咬一口,也不会在意,因为是随便就能碾死的存在。
他果然很喜欢这群高高在上的强者,实力强大又好猜,这样的人当棋子或者躯体,都是非常好用的。
伏黑甚尔正在跟绘里小心翼翼说着话,想要伸手触碰,直接被严防死守的禅院甚尔阻止。
说话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极限了,动手动脚什么的他可能真的会给对方几刀。
禅院甚尔对绘里的保护欲是超乎想象的,只是现在的绘里本身就足够强大,不需要他过多保护而已。
但他的身体依然没有放松,处于随时能够战斗的紧绷状态,并不显眼,恐怕只有绘里和伏黑甚尔看得出来,
伏黑惠不知道在跟五条悟说什么,一脸认真,反倒是处境最差的五条悟,看样子状态很不错。
下一秒,两个甚尔齐齐停下话语,抬起头一起看着同一个方向。
他们听到了学生们的呼唤:“——着火了!!”
禅院甚尔瞬间看向羂索,羂索以最快的速度开口:“狱门疆,关!”
悠闲的五条悟轻啧一声,周围的几个小方块迅速合拢,长满眼睛的正方体落在地上。
在场的人不多都不知道狱门疆的存在,但禅院甚尔清楚,他甚至用着能够解除狱门疆控制的天逆矛。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伏黑甚尔都下意识冲向一旁的羂索。
只是海洋与火焰在下一瞬一同到来,甚至还有几个看着不像咒灵也不像人的存在冒了出来,干扰他们的视线和判断。
伏黑甚尔的反应不慢,但被这干扰一下,也直接让羂索逃了。
而狱门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竟然拿不起来,羂索也没有再坚持,跟着几个咒灵离开。
伏黑惠的脸色不算好,现在的帐是不让咒术师出去的,而这燃起的大火一看就不简单。
难道是想要把他们通通烧死吗?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伏黑甚尔神情恍惚一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他不算是完全的复生,只是天与咒缚的体质让他直接将这使用降灵术的人灵魂给覆盖。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还能够坚持多久。
伏黑甚尔冷冷看着禅院甚尔,他的语气冷硬:“你这家伙,知道那个人想要怎么做吧,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伏黑惠一愣,也看向禅院甚尔,他不觉得之前甚尔跟他说的都是假的。
禅院甚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手还牵着绘里,神情动作放松自然。
“是啊,我还知道怎么让这破狱门疆解开,”禅院甚尔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但我现在不能这么做。”
伏黑惠还没问为什么,禅院甚尔就主动开口,他平静地看着惠,站在原地,却好像看着整个咒术界般
禅院甚尔厌恶禅院家,也厌恶咒术界,偏偏他就是现在站在顶峰的人,所以他也很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以绝后患。
杀了一个羂索,然后呢?咒术界依然是肮脏的,对方埋下的钉子也依然存在,一切都没有真正改变。
禅院甚尔的衣摆飞扬,他面无表情,如同最初时离开禅院家那般倦怠,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能够做到一切。
他终于说话,那双眼睛里是近乎偏执般的炙热,或许他早就想要这么做了,禅院甚尔缓缓说:
“惠,我说过我会清理这个垃圾堆,现在,不是非常好的时机吗?”
第107章 家主甚尔
禅院甚尔讨厌咒术界, 却又深知只有咒术界才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
就如同最初他在禅院家时一样,哪怕被丢进咒灵堆里,又或是被人打压看不起, 遭受白眼和谩骂,这些都没能让他有什么改变。
他不觉得自己要对禅院家做什么, 也深知自己没办法去改变这种现象。
所以他就像禅院家庭院里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一样活着, 明明有着最强大的实力, 却卡在中间不尴不尬地活着。
他无力也无心去改变, 他也是咒术界是禅院家腐朽封建制度里的一份子而已。
那份恨意在心里缓慢成为了自我厌弃的起源,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也做不出什么去改变的举动。
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多大志气的人,也可能禅院家早就在潜移默化间将他同化了。
禅院甚尔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反抗,就是揍遍半个禅院家后, 离开了这个充满着恶臭味的垃圾堆。
然后他遇到了自己的挚爱,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的事,禅院甚尔从终于拿起了刀,对准那些他从小便痛恨的人们。
可即便是这样,禅院甚尔依然是要护着禅院家维持着咒术界, 甚至做出这些举动, 也只是因为他的家人们。
他厌恶着咒术界, 却也只能依赖着咒术界。
听过他小时候遭遇的绘里曾经抱着他, 心疼地说:“人小时候受到的创伤,要用一辈子来弥补。”
或许绘里说得有道理, 禅院甚尔被冷风吹得有些出神。
刚才他的视而不见里, 确实是有着觉得这个恶心封建祸害人的咒术界直接一把火烧了也很不错的想法。
那些晦涩的, 黑暗的,痛苦的过去, 怎么能是轻易抹去的呢?他们都该和自己品尝到一样的痛苦才对。
就像伏黑甚尔在用尽全力和五条悟对战一样,就像小孩子堵着气,他一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天与咒缚,是能够击杀咒术界最强的存在。
杀掉,烧掉,怎样都好,只要咒术界毁了就好。
反正这里不是他的世界,无论他做些什么,也不会真正牵扯到他在意的谁,更何况,现在不是有最合适的理由吗?
是羂索做的,而他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禅院甚尔缓慢眨巴下眼睛,伏黑惠不知什么时候和伏黑甚尔站在一起,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手里突然传来轻柔的力道,是绘里,她担忧地看着禅院甚尔,却没有开口说话。
绘里是咒灵,她能够影响到惠,当然也能影响到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却不觉得自己是被影响,他反手握住绘里,安抚地笑了笑。
他又转头看向伏黑惠,随意解释道:“哦,我开玩笑的,五条悟不出来,暂时是我和他之间的计划。”
伏黑甚尔看着熟悉的人,他的反应不慢,思维却很疲倦,整个人看着就没有几分生气。
对现在的他来说,死了才是更好的结局,但……他看着面前的绘里,还有身边很有存在感的视线,一时还是没做什么。
他在这另一个自己身上感到了威胁感,对方好像在一个边际点,一旦超过,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禅院甚尔懒得再多解释,他扬扬下巴,对着两个人说:“狱门疆放在也坏不了,你们随意,我去抓羂索了。”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直接离开,伏黑惠连话都没说,就只能看着对方离开。
一时哑语,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伏黑甚尔,眼神复杂,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最后,他也只是沉声开口:“……你,能和我暂时一起把这件事解决吗?”
他没有说一个人的痛苦,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安静又懂事地询问着。
伏黑甚尔看着他,死水般的眼眸泛起波澜,好像自复活后,他就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欲望。
但他还是回答了伏黑惠,声音很轻:“好。”
————————————
禅院甚尔确实是在找羂索,速度却不算快,反而像是在和绘里约会一样慢悠悠走着。
他从丑宝嘴里掏出了之前羂索给他的咒具,同样是个封印类的咒具,里面封印着的,却是咒术界万人敬仰的天元大人。
不过只是灵魂而已,躯壳还留在薨星宫里,尽职尽责地维持着咒术界的结界。
羂索对此恐怕非常乐意,毕竟天元也是他想解决很久的,可对方这么多年一直躲着不肯出来。
这同样是禅院甚尔离开的一个工具,人想要脱离世界可不是多容易的事。
想起在自己世界发生的混乱场景,禅院甚尔蹙眉,不过应该没错,天元便是他来到这里的关键。
“没关系的,绘里,”禅院甚尔柔声安抚着还有些内疚的绘里,他转头看着爱人,“不要不开心,好吗?”
绘里牵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着:“不要难过,甚尔。”
禅院甚尔一顿,他失笑,没有说自己不难过,只是抱住了绘里,脑袋在绘里的肩上蹭了蹭。
这时候的他,不是什么禅院家家主,也不是天与暴君,只是个依赖爱人的普通人。
“绘里,我果然还是很讨厌这里,但没关系,现在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禅院甚尔的声音很低,他不仅是在跟绘里说,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虽然他很想直接毁掉,或者直接离开一了百了,但再怎么样,自己当初也是答应了伏黑惠的。
绘里回抱着他,能够轻松推翻一栋楼的咒灵,用对待花朵的力度拥抱着爱人。
“没关系,结束,就,走。”绘里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下一秒有几瞬的扭曲,“甚尔不开心,就,都杀了。”
禅院甚尔抬起头,下一秒,保持着人类模样的绘里变大,呈现出最骇人的咒灵模样。
她抱住甚尔,在对方的指示下,带着他直接以最快的速度穿梭。
禅院甚尔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绘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以最快的时间结束,然后,一起离开吧。
他们在这个世界终归是过客,伏黑惠是个好孩子,却也不是他们的惠,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携手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所以现在,就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禅院甚尔的速度很快,他熟悉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一路上还救下来好几个学生。
顺手砍了一个浑身缝合线的咒灵,忽视他嚷嚷什么没有灵魂的话,禅院甚尔看也不看地转身离开。
这种实力的咒灵,还不太值得他放在眼里,甚至都不需要绘里出场。
帐阻止不了他,他的存在于咒术界而已,就像一阵风,没有一丝咒力。
羂索本身或许也没有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明明已经让好几个特级拦住他了。
但哪怕是现在,他依然显得云淡风轻,好像面前的生死时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或许是刚才禅院甚尔的态度,让他认为,对方还是他这一方的,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并没有绝对的冲突。
“禅院甚尔,我们并不是敌人,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不是吗?”
羂索微笑着开口,暗地里却在不断运转着咒力,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禅院甚尔和绘里的存在实在是太过突然,偏偏他们又那么强大。
而禅院甚尔和心如死灰的伏黑甚尔又不一样,禅院甚尔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也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对他来说,或许也只是走向目的时的一点小插曲而已。
禅院甚尔完全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既然已经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那就不需要犹豫。
绘里虎视眈眈看着羂索,作为特级咒灵,她完全压制了羂索所释放出来的各种咒灵,哪怕是特级,也被她生生用反转术式的能力净化。
禅院甚尔直接掏出了天逆矛,一次两次砍不死这个羂索,他还不信天逆矛也不行了。
羂索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的体术不差,但显然和天花板比还是逐渐陷入弱势。
在一个近身的动作时,羂索用力开口:“你不想知道你的孩子怎么样吗?你们离开是瞒着他的吧。”
羂索的话让禅院甚尔一顿,直接挨了一下,只是在绘里的治疗下,又瞬间恢复原样。
只是禅院甚尔显然是生了气,他身上的气势越发恐怖,如同冰冷的海水般深不见底,黑的骇人。
“你从哪知道的?”禅院甚尔冷声开口,“天元那吗?”
羂索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却不多,但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有他和绘里。
在羂索要开口说什么时,禅院甚尔却主动开口打断:“算了,不重要。”
——反正,你也要死在这里了。
如果只有禅院甚尔一个,或许还真对有着咒灵操术的羂索没办法,但他还有绘里,拥有极致的反转术式的特级咒灵。
禅院甚尔成为禅院家家主这么多年,没少祓除咒灵或者杀几个烂橘子,他的战斗本能和实力都已经是天与咒缚的极限。
他看着面前这个拯救了他的家庭,又让他们陷入另一个深渊的人,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快点吧,再快一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绘里一起走向那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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