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来历


    那小吏名唤赵淼, 也算是房州吴县令的亲信,并不将眼前人的话放在眼里?,“秦楚越, 我没想到你这么爱多管闲事,才来这里?几日啊,便想着?与我作对?了。”


    秦楚越走到近前,将荣蓁一把扶起, 而后对?赵淼道:“赵主事可真是会给我扣帽子, 你身为这官庄的主事,不查清楚便滥用私刑, 若是传扬出?去,吴县令可保得?住你啊?我好心?提醒, 你却毫不领情。”


    赵淼心?里?一慌, 难免露怯,她指着?秦楚越道:“什么叫滥用私刑,方才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她自己已经认下偷了东西。”


    荣蓁开口道:“认?我几时认过?可有签字画押?”


    这些时日赵淼也一直在观察荣蓁, 本见荣蓁逆来顺受, 以为她不会反抗,却没想到这人竟将秦楚越当靠山了, “你……”


    秦楚越道:“你方才说?她偷了官庄里?的财物,那到底是哪样?”


    赵淼仗着?这官庄里?她一人独大,根本没有想着?做什么手?脚,只打算将荣蓁惩治一番,最后说?追回了便是, 被秦楚越质问,她只能编造, “庄子银库里?钱少了一些,有人瞧见昨日荣蓁曾从此处路过。”


    秦楚越闻言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可我怎么记得?这银库里?的银子每十日便要运往县衙,管理账册和钥匙的各有一人,不如现在便查一查,若是真的对?不上,那这两位便也有失职与监守自盗之嫌了,不如将她们三个?一起带到县令那儿详细审查一番。想必吴县令很是重视此事,定不会冤枉了谁。”


    赵淼还?未定下主意,那二人却先坐不住,忙道:“说?不定这是个?误会,我二人再去查查,等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她们说?完便忙不迭地离开了,显然不愿意掺和进来。


    赵淼恼羞成怒,“秦楚越,你有什么底气这样护着?一个?犯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才得?到现在这个?巡检的位子,才来半个?月,便想着?压我一头?。你那些钱还?是留着?好好为人处世吧。”


    秦楚越面上仍旧维持着?笑意,“赵主事这话我不敢苟同,您说?我花钱买官,那我的钱又?给了谁?据我所知?,当今陛下便是因为户部官员买官渎职而清洗了户部,听说?处斩那日血流尽了都城半条街。陛下如此厌恶此事,不如你去将此事报给吴县令,看?看?她有何打算啊?”


    赵淼被她这话噎住,秦楚越买官自然是吴县令的门路,她这是算准了自己不敢得?罪吴县令。


    赵淼见此事不成,拂袖离开,经过秦楚越身旁时,秦楚越还?要道上一句,“我那点身家在别处的确算不上什么,但在房州这地界却是刚刚好。今日开罪了赵主事,秦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改 日去我宅子里?做客,秦某会备上好酒给赵主事赔罪。”


    赵淼恨恨地看?着?她,“我们走着?瞧!”


    赵淼离开之后,荣蓁侧眸打量着?身旁的人,声音淡漠,“你救我究竟有何目的?”


    秦楚越转过头?来,她打量着?荣蓁,暗淡的粗布麻衣,连束发的簪子都无?,实在可以称得?上落魄二字,“若不是知?道荣大人落了难,形容不见往日荣光,今日再见到,秦某怕是认不出?了。”


    荣蓁并不在意她的嘲讽,反而对?她的话起了疑惑,“再?你从前见过我?”


    秦楚越道:“荣大人贵人多忘事也是自然,那时您何其?尊贵,我落魄如丧家之犬,在都城中冲撞了您的马车,您大度没有追究,又?给了药膏让我治伤。没想到不过一年,咱们倒是风水轮流转。”


    荣蓁的确回忆不起来,对?于她言语之中或多或少的挑衅,荣蓁也毫不在意,当真如枯井一般,“你说?的我记下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荣蓁说?完便转身离开,秦楚越伸手?拦住她,“从三品大员到如今被流放,荣大人真的甘心?吗?还?是你心?里?早已经没了斗志,就打算这样被人欺凌下去?说?句实话,今日我本可以不出?面,看?看?荣大人能忍到几时,只是在我心?里?,却也见不得?你被赵淼这等小人欺负。”


    荣蓁看?向她,淡淡道:“我后半生有何志向,干卿底事?还?是你以为,同我说?这些话,便能让我为你所用,赵淼不是好人,你是吗?”


    秦楚越闻言一愣,而后轻笑起来,“看?来的确瞒不过你,只是即便是利用又?有何不对?,难道你荣蓁如今还?有旁的价值不成?秦某倒是觉得?,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你我各取所需,或许比你那些亲族牢靠得?多。”


    荣蓁道:“那也要看?看?,我想不想被你利用,又?或者,你可以给我什么?”


    秦楚越缓缓道:“从前的我的确是攀不上荣大人,你若是不落难,我还?没这个?机会。我可以保证荣大人在房州期间不被人欺压,荣大人其?实并非没有别的出?路,只要你肯写悔过书,我会想法子将它带到都城,宁华帝卿说?不定还?愿意帮这个?忙,把它呈给陛下。”


    悔过书?荣蓁兴致缺缺,“看?来我和你是谈不拢了,告辞。”


    这次秦楚越并没有阻拦,她看?着?荣蓁离开的背影,道了句:“还真是个硬骨头。”


    晚间荣蓁收整好自己,在房中歇下,同屋的人都已睡着?,月色正?浓,从窗中透了进来,她枕着?手臂还在想着白日的事,秦楚越这个?人来历不明,她回忆着?赵淼说?的那几句话,捐官,半月,竟然这样巧合,她刚到了房州不久,这人便在房州捐了官,虽只是小吏,并无?太多实权,但却足以接近她,此人究竟是何打算?


    荣蓁想不明白,一切只能见招拆招。白日里?荣蓁继续在官庄做些杂活,赵淼许是有些忌惮秦楚越,并没有再特意为难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善。


    秦楚越时常会过来,她出?手?阔绰,常带些酒肉吃食给那些看?守的人,时间久了,那些人便也同她熟络了些,知?道秦楚越想护着?荣蓁,赵淼不在时,那些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官庄里?的活计是做不完的,放水还?是为难,只在她们一念之间。


    二月末天已回暖,秦楚越坐在椅子上,看?着?荣蓁在一旁劳作,旁若无?人道:“都说?让你歇一歇了,赵淼不在,要半月才能回来,用不着?出?这么大的力气。”


    荣蓁并不言语,手?上未停,秦楚越见她不为所动,当真是软硬不吃。


    有秦楚越的照拂,荣蓁的日子不至于难过,但旁的人却不一定,她们在官庄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可很快吴县令的人便让人来传话,要押她们这些人去采山石,同屋的人惴惴不安,纷纷道:“听说?那里?的人没日没夜劳作,有时连饭都吃不饱,若是慢了,还?会被打一顿。我如今也四十有余,真去了那里?,只怕活不过一月。”


    “但也没有办法,不去也是个?死。”


    荣蓁也没有想到,恐惧之下,同屋之人竟起了逃亡的念头?,荣蓁察觉了,却并没有跟出?去,只是也没有阻止,或许如她们所说?,被带走也只有死路一条,这些人敢反抗,全凭求生的勇气,荣蓁也是阻挡不了的。可官庄里?的人早有防范,那些人被捉住,赵淼的手?下将消息报给了吴县令,吴县令极为震怒,当即下令将这些人杖责五十,关押起来。


    荣蓁并未参与其?中,只是赵淼的人却不想这样轻易将她放过,也将荣蓁一并带去。秦楚越连夜赶到县衙,瞧见的便是荣蓁被关押起来,正?要施刑。


    见她过来,一旁的衙役上前问一声,秦楚越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笑着?塞给了几人,“你们几个?先去吃些茶,这几人便交给我,我也有话要问上一问。”


    那几个?衙役欢喜收下,却又?想起还?未施刑,秦楚越道:“我来便是。”


    等人都走出?去,秦楚越看?向荣蓁,正?色道:“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成见,但眼下只有我能帮你。你也看?到了,被流放到这里?,连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握。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也不想死得?这样潦草吧?你听我一言,只要你肯写悔过书,当今皇帝必定会放你一马,到时候自有东山再起之时。”


    即便是到了这种情形,荣蓁依旧不愿被秦楚越拿捏,她道:“那就死在这里?啊,你这样急切,倒是比我自己还?要顾惜我的性命。既然如此,你何不说?出?你真实的目的。”


    秦楚越咬牙道:“你当真是油盐不进,好啊,那就先受罚吧,看?看?皮开肉绽之时,你能撑多久?”


    秦楚越亲自施刑,荣蓁“伤”得?厉害,又?得?以澄清未参与其?中,不到一日便被放回了官庄,而其?余的人生死未卜,床板有些硬,原本只是轻伤,可硌得?厉害,荣蓁只觉骨头?都是痛的,连她自己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


    荣蓁的伤养了几日便好了,官庄里?又?押来新?的人,而原先那些人的死活再无?人提及。


    第092章 解忧


    房州距京城之远, 远到只有千里共明月可以慰藉,夜里凉意深浓,姬恒立在窗边许久, 恩生从身后替他披上外袍,“殿下,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服侍太后汤药, 先睡下吧。”


    姬恒紧了紧衣袍, 无端觉得冷,恩生将窗子合上, 姬恒慢慢坐到桌前,道:“今日?德阳进宫, 面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自从生了女儿,他的脾气缓和不少,听说如今和郑娴也恩爱有佳,倒真让人羡慕。”


    恩生听他这话里透着伤感, 以前德阳帝卿和郑娴来府, 两人总有些?磕磕绊绊,而那时姬恒和荣蓁恩爱情深,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恩生道:“殿下莫要想些?不快的事,德阳帝卿成?婚多年,才有了子嗣,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可见?有心人天不负, 殿下的心意也会被上苍瞧见?。”


    姬恒低声?道:“听说房州苦寒,道路闭塞,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恩生没有回应,谁都?能想到,在那样的地方,又是?流放,荣蓁的日?子不会好过,姬恒又岂能不知?,荣蓁离京的这些?时日?,太后病倒,太医院倾尽全力救治,但也只能保住性命,却离不得床榻,更说不出?话来,姬恒两处忧心,整个人瘦了一圈,平素也没什么?胃口。荣蓁这一走,也带走了他的欢愉喜乐。


    姬恒一早便起身去寿康宫,可刚走出?殿门,便觉头晕得厉害,眼?前更是?暗茫茫一片,他扶住前额,竟不能站立,好在恩生反应及时,连忙将人扶住,又唤了宫人过来,几人将姬恒扶到榻上歇息,恩生一直担心他这样受着熬着,会把?身体熬垮,吩咐人去请太医过来。


    姬恒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再醒来时,隔着帷幔,竟在寝殿里见?着姬琬的身影。恩生见?他醒了,忙道:“殿下,您可算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姬琬听见?动静,也大步走到榻前,徐贵卿跟在她身后,自从太后病倒,姬恒同姬琬之间便没怎么?说过话,如今姬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像是?幼时那般,“阿恒,你可把?皇姐 担心坏了。”


    姬恒正?要坐起身来,又被姬琬按住,“快躺着歇歇,别乱动,太医说你体虚,需要静养。你宫里这些?下人,也不知?好生侍奉着,朕看便是?太宽纵他们了。”


    徐贵卿看着姬琬,又看了姬恒一眼?,他已?经明白姬琬如今没有明示的打算,接下来怕是?要警示阖宫的人守口如瓶。若他代她挑明,轻则会被责备一番,重则或许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是?为了荣蓁,他也不得不说。


    徐贵卿掀起衣摆跪了下来,“陛下,这些?时日?臣侍也常在太后宫中照料,帝卿的苦楚臣侍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帝卿体虚瘦弱,皆是?因为他没有支撑的意志,臣侍实在是?担心,若这样下去,他腹中的孩儿又当如何?”


    姬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不悦之色毫不掩藏,而姬恒却先是?怔住,待将徐贵卿的话明白过来,他垂首看向?自己腹部,这里竟有了孩儿吗?他和荣蓁的孩子,只一瞬,姬恒鼻间便酸楚不已?,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


    姬琬冷冷道:“贵卿,你逾矩了。”


    徐贵卿额上渗出?汗来,他俯首叩拜,“臣侍求陛下恕罪,臣侍明白陛下对太后的孝心,也明白陛下对帝卿的姐弟情意,实在不愿见?帝卿这样苦着自己,臣侍只是?怕将来陛下会后悔。”


    姬恒并不迟钝,从最初的惊怔,如今渐渐回过神来,他明白了徐贵卿的深意,看向?姬琬,“皇姐为何要瞒我?我腹中的孩儿,将来也要唤皇姐一声?姑母,你是?打算让她无声?无息离开吗?”


    姬琬忙道:“这说的什么?混账话,这孩子即便来得不是?时候,可也是?你的骨肉,朕怎么?可能动她?”


    姬恒的泪珠还挂在眼?角,他仰头看着姬琬,“皇姐是?担心什么??”


    恩生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太医匆匆来了寝殿之后,替姬恒诊脉,可未过多久,便见?太医面色复杂,又让他去请陛下过来,恩生以为姬恒是?生了急病,哪里敢耽搁,立刻便去了紫宸殿,恰好徐贵卿也在,听闻姬恒晕倒,便也一同过来。


    只是?太医见?了姬琬之后,却请求让宫人先下去,恩生此刻想来,怕是?当时太医便诊出?了喜脉,可碍于帝卿如今已?经和离,不敢声?张,怕有损帝卿声?誉,只能等陛下来了,由她做主。


    姬琬看着姬恒如今的模样,那些?话也说不出?口,“阿恒,即便你与?荣蓁有了孩儿,可你们也已?经和离了。朕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赦免荣蓁的罪。阿恒,这个孩子诞下,朕会将她养在宫里,锦衣玉食,不会比公主差。”


    姬恒自嘲一笑,“原来皇姐是担心我会拿孩子来逼迫您,皇姐多虑了。只是?我这孩儿命苦,我不能让她出?生之时见不到自己的母亲。求皇姐让我出?宫,您不必赦免荣蓁,我去陪她便是?。您放心,我不会声?张,天下人也不会知道我去了何处。”


    徐贵卿忙道:“殿下有所不知?,太医方才说过,您有孕三?月有余,可却因为身体虚弱,胎像并不安稳。也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您忧思过重,脾胃不和,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孕。若是?您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这孩子怕是?保不住!”


    姬恒心头一震,他绝不能失去腹中这个孩子,可有些事也不能不做。姬恒掀开锦被,从榻上起身,只见姬恒跪了下来,姬琬阻拦未果,只听他道:“皇姐,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我腹中的孩儿如今便是我的一切,您也不希望,她有一个有罪的母亲吧。”


    姬琬扶住他的手?臂,不许他跪拜,“你……容朕再想想吧。”


    得了姬琬这话,姬恒心里安稳许多,被她扶着起身,姬琬嘱咐道:“朕只说考虑,可你也要懂事一些?,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太医亲自去煎药了,一会儿送来好好喝下,是?保胎的药。父后曾说过,在这宫闱里,我们才是?一家人,不论如何这话你都?要记得,朕不会害你,更不会拿你的身体儿戏。”


    而后姬琬又看向?徐贵卿,“你现在宫里陪着帝卿吧。”


    徐贵卿称是?,跪送姬琬离开,而后站起身来,姬恒在他身后道:“谢谢你今日?直言。”


    徐贵卿同姬恒道:“我也只是?希望帝卿这胎,能让荣大人回京。虽有些?难,但陛下已?是?动摇了些?,或许便也不是?难事了。”


    昨日?他还羡慕德阳有了女儿,如今却知?道他的孩儿也在腹中陪了多时。“我也怕此生再也见?不到荣蓁,可如今有了这孩子,我与?她的牵绊便不会斩断。”


    徐贵卿道:“殿下好好养着,太后那里臣侍自会照料着。陛下或许还是?会封锁消息,外面有什么?事,臣侍会告知?殿下。”


    姬恒点了点头,他曾因徐贵卿对荣蓁的情意而对此人生出?厌恶,如今这人却是?宫里唯一能帮他的。


    姬琬回了紫宸殿,庆云见?她面色不虞,小心问道:“陛下去了明光殿一趟,可是?帝卿有什么?事?”


    姬琬靠在龙椅上,长久才道:“阿恒有身孕了。”


    庆云惊讶一声?,“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姬琬叹息一声?,“便是?不知?,才觉困扰。不过才两个多月,朕若是?就这么?赦免了荣蓁,将来如何让百官信服。可若是?不赦免,便如阿恒所说,他的孩儿出?生之时,便有一个获罪的母亲了。”


    此事确实难办,庆云思索一番,道:“户部一案,案犯皆已?伏诛,而荣蓁当初也是?被胁迫渎职才流放,本就不同。陛下愿意开恩,也还要找个明目才好。奴婢记得,前年陛下曾因祥瑞之事而大赦。如今不妨也照例施行,而且太后身体不好,便说也是?为了替太后祈福而大赦,天下臣民自会感于陛下的孝心,而不会非议此事。”


    姬琬觉得此计尚可行,却还有一桩,“朕若要起复荣蓁,便也要给她一个官职,只是?在都?城不可。”姬琬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人,“你去召韩云锦过来。”


    自从荣蓁被流放,吏部一时便没了长官,原本吏部侍中被姬琬提拔为了尚书,而侍中一职落到了韩云锦头上。她如今也算官居四品,又因为明贤公主之故,颇受姬琬信任。


    韩云锦行礼拜见?之后,姬琬几句话将事情挑明,而韩云锦在听到她提起荣蓁之时,便失了镇定,只是?面上努力维持着,不敢让姬琬看出?端倪。


    韩云锦一向?替皇帝排忧解难,即便如今不愿为荣蓁而奔波,可也不得不做,她道:“陛下放心,祥瑞之事臣定会不负您重托。只是?,荣蓁如今戴罪之身,即便是?陛下想赦免她,再许以官职,却也不好直接回京。”


    这话与?姬琬的心意相合,姬琬问道:“你有何想法,不妨说说。”


    韩云锦温声?道:“陛下不如便留荣蓁在房州先做官,房州县令尚在,而县丞一职一向?空缺,若是?荣蓁有政绩在身,陛下便也有调她回京的理由,不知?臣这个主意,陛下以为如何?”


    第093章 盼望


    茶楼里, 荀姝见韩云锦似有心事,替她?斟茶,道:“如今你前途一片大好, 又得?陛下看?重,也会有烦忧之事吗?”


    韩云锦神色怅然,道:“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做些?违心之事。”


    荀姝有些?惊讶, “什么样的事算得?上违心?”


    韩云锦冷哼道:“才过了?两个月, 陛下便要赦免荣蓁的罪。还要我替她?想些?名目,当真是可笑可气。”


    荀姝瞧着她?的脸色, 道:“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与你,但又怕你心头不悦。我一直觉得?荣蓁起复是早晚的事, 你若是太过介意, 只怕会在陛下面前失了?体面。”


    韩云锦回道:“我怎么会生气呢,不仅如此,我还替陛下出谋划策,为她?谋了?一官半职。”


    这话倒让荀姝越来越糊涂了?, “你替她?谋官职?”


    韩云锦慢慢道:“房州县丞之位, 陛下没有说好,却也没有说不好。更重要的是,房州一直都只有一位县令,并未设县丞一职。若是这个时?候,县令身旁出现?一位欲分她?权力之人,你猜那县令会不会同她?斗个你死我活啊?”


    荀姝这才听明白?了?她?的打算,“坐山观虎斗, 倒的确是个妙招。”


    而?姬琬恰恰也采纳了?韩云锦之言,不过几日, 便因祥瑞一事赦免了?许多?人犯,其中也包括 荣蓁,又以荣蓁曾在大理寺有功之名,封她?为房州县丞。朝中虽然也有非议,但多?集中于御史台,封荣蓁为官之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紫宸殿里,姬琬问道:“他人可是去明光殿了??”


    庆云笑道:“陛下有意让徐贵卿去,不就是为了?让他给帝卿带话吗?”


    姬琬叹了?口?气,道:“他虽自作主?张,但如今在宫里,也只有他与阿恒还算亲近一些?。朕实在不愿让阿恒伤心了?。朕还记得?阿恒年幼时?的模样,那时?朕还是太女,和吴王起了?争执,差点动起手来,年幼的阿恒挡在朕的面前,不许旁人欺负他的皇姐。转眼间,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朕既赦免了?荣蓁,阿恒也能得?到些?许慰藉。之前朕还想着,时?间久了?,或许她?们彼此的情意都会变淡,可现?在有了?这孩子,阿恒是真真正正被荣蓁困住了?。”


    庆云笑了?笑,“陛下,这未尝不是一种?天定的缘分。”心里想着,荣蓁的事只怕还要徐徐图之。


    而?房州闭塞,如今还丝毫不知都城里发生的一切,一走多?日,赵淼终于回了?官庄,可她?听闻犯人逃亡一事,十分震怒,那些?人虽已不在,但荣蓁却还好好的待着,她?便将矛头对准荣蓁身上。


    荣蓁被带到了?正堂来,赵淼道:“你以为这是哪儿?想走就走。既然到了?这儿,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救不得?你们,居然还敢惹事生非。”


    荣蓁声?音冷淡,道:“逃亡之事与我无关,县令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你若是不信,便去县衙问问。”


    这样的语气惹怒了?赵淼,只让她?觉得?轻慢无比,不由分说,让人将荣蓁带到了?官庄的私牢里,虽然没有用私刑,可一连两日过去,荣蓁水米未进,赵淼还让人守住官庄,不许放秦楚越进来,荣蓁嘴唇干裂,她?仰头望着牢中那一尺天光,原来不争便是死。


    赵淼想好好教训荣蓁一番,可听闻她?两日未进食,又有些?担心,上次吴县令同她?说过,朝中对荣蓁的态度暧昧不明,可又有几个被流放之人能重新做回高官?


    赵淼稳了?稳心神,吩咐道:“这两日只送些?水过去,让她?喝个饱。”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庄里下人传话,急匆匆而?来,道:“赵主?事,秦楚越又来了?。”


    赵淼一听,断定她?是为了?荣蓁而?来,却怎么也不肯输了?这口?气,让人将秦楚越拦在外?面,可下人抵挡不住,赵淼便亲自过去,怒气匆匆,“这里是县令指派给我的地盘,姓秦的,你如此嚣张,难道就不怕我告到县令面前。”


    秦楚越没有同她?周旋的闲心,将手中的任命文书展开,摆在她?的面前,“看?清楚了?,荣蓁如今是房州县丞,仅在吴县令之下。你现?在可以好好想想,做过的那些?为难荣大人的事,应该怎么弥补回来!”


    赵淼惊愣在原地,更隐隐起了?些?恐慌,秦楚越再肆意妄为,也不敢拿朝廷的任命玩笑,荣蓁真的做了?县丞的话,她?该如何自处?


    秦楚越撞到她?的肩膀,从她?身侧经?过,赵淼想到荣蓁现在的处境,连忙追了?上去。


    牢里,那碗有些?脏污的水便摆在荣蓁面前,她?靠着墙坐着,眼神却渐渐失去了?光,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她?不禁去想,是否每个将死之人都会这样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不知过了?多?久,荣蓁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甚至支撑不住,慢慢倒下之时?,她?似乎瞧见有人焦急奔过来,口?中呼喊着什么,只是她?已经?无法看?清了?。


    ————————


    荣蓁睡了?两日才醒,可醒来时却不知身在何方,她?望着帐顶的绣纹,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梦里,这里不是官庄,至少不是罪臣居住之所。


    小侍端了?药进来,瞧见荣蓁睁着的眼眸,惊喜过望,连忙去外?面唤人,不多?时?,秦楚越便从外面进来,与荣蓁四目相对。


    荣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只是问了?句,“我现?在在哪儿?”


    秦楚越走了?过来,道:“这宅子是我的,你便先在这里住着。明日郎中会再过来,还是先喝了?药吧,你若是病死了?,眼下倒是有许多?人想看?热闹。”


    荣蓁不解地看?着她?,“我为何在你的宅子里?”


    秦楚越明明白?白?告诉她?,“荣大人的运气比旁人好些?,都城中出了?祥瑞,陛下为了?替太后祈福,便大赦罪臣,你荣大人便在此列。现?在你不仅不是罪臣,还得?了?这房州县丞的官职。我知道,这职位在荣大人眼里怕是不值一提,只是在房州,你的身份足以让曾经?欺负过你的人都惴惴不安。”


    秦楚越以为她?会震惊于县丞之事,却没想到荣蓁关注的却是所?谓的祥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姬琬从不信这些?,当初因为祥瑞赦免颜佑安,便是荣蓁所?提,如今姬琬又以此赦免了?她?,只是为何?姬琬也绝不是朝令夕改之人,就这么推翻了?原有的裁定,荣蓁想不明白?。


    荣蓁看?着秦楚越,语声?平淡,“不论是何居心,你都已经?救了?我两次,我可以答应你做一桩事,只要不是违反大周律法之事。”


    秦楚越道:“这么简单就得?到荣大人的许诺,秦某真是不敢当。只不过,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将你从官庄里救出来,还接进了?自己?的宅子。在吴县令眼里,我已经?站到了?你这边。荣大人,你可要庇护我几分啊。”


    荣蓁道:“你若是只为了?这个,那便没必要站在我这边。跟着吴县令,或许会有更多?升迁的机会。”


    秦楚越半真半假道:“升迁之事自然是我所?愿,可我更愿意跟着荣大人一起,平步青云。”


    秦楚越的眼神里充满了?慾望和野心,荣蓁看?得?清楚,“你可不要后悔。”


    秦楚越闻言一笑,“看?来,荣大人是接受我的投诚了?。如今荣大人既然做了?县丞,总要有个安身之所?。这宅子便送给荣大人,你放心,这宅子不算大,两进两出,荣大人可以少些?顾虑。我已经?同吴县令知会过,说您身子不好,还需养养才能上任。这里若是有什么用不惯的地方,便直接高估我。”


    荣蓁道:“谢过你的好意了?,只是这宅子我不能收。”


    荣蓁这话,秦楚越也已经?想过,“好,荣大人既然不愿收下,那我便让人盯着些?,若有合适的宅子,再介绍给荣大人买下。”


    不过一日,荣蓁的身体便好转许多?,秦楚越带着荣蓁去了?城中闲逛一番,一边走着,一边将城中好玩之处说与她?,“这里比不得?都城,荣大人怕是失望了?。只是您也已经?瞧见,这已经?是这处县城里最好的了?。”


    房州县城里的长街比不得?都城,可依旧拥挤,秦楚越握住荣蓁的手臂,“冒犯了?,还是这样好些?,免得?一会儿被人流冲撞开,失散了?去。”


    荣蓁看?着人群,难得?开口?,“这里平时?也是这般吗!”


    秦楚越道:“从前也没有这么多?,听说最近有江南的商队进来,带了?许多?货物,许多?人听闻,便都挤到县城来,采买回去一些?。荣大人也知道,这里闭塞得?厉害,难得?见什么新鲜东西。”


    荣蓁皱着眉,“江南乃富庶之地,怎么会有商队来房州这地界做生意?”


    秦楚越笑了?笑,“又有何不可,想当初我也是一眼瞧中了?荣大人。”她?走到一处摊位前,“荣大人若喜欢这些?江南的货物,我可以买一些?带回宅子里。”


    荣蓁回头看?着她?道:“你若是真想送我东西,不如便早些?替我寻好宅子。等我上任之后,会如数奉还。”


    不论荣蓁有没有撇清关系,在秦楚越眼中,荣蓁还是不想同她?关联起来。


    第094章 送信


    秦楚越松开了她的手臂, 在她身旁低声道:“有些话说出来或许有些不中听,毕竟忠言逆耳。荣大人,你如今是在房州, 这县丞的位子听来是不错,可你大概不知吴县令的秉性,她不会容许旁人来分她的权,你虽然离了官庄, 也?成了自由之身, 可要在房州立足,没有我的支持, 你怕是步履维艰。荣大人,这里?不是都城, 你也?没有一个替你撑腰的皇帝。”


    荣蓁并?不愿听她提起都城的事?, “何必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你想?与我各取所需,可你最好祈愿自己的 野心不那么大,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两人那日?不欢而?散, 秦楚越替她寻了几处宅子, 荣蓁一一看?过,最后却选了一处最平常的居处,除了正堂以外,只有三间屋舍,屋前院子倒是不小,可却杂草丛生。


    秦楚越皱着眉,“即便荣大人再厌恶我的帮助, 也?没必要选这样?的宅子委屈自己吧。旁的不说,总要找个宽敞些的, 再安排几个护院。”


    荣蓁却没什么不满,“便是这处了,钱你先垫下,我写借据给你,等月俸下来我再还你。”


    秦楚越无奈道:“荣大人尽管写,不过我可算不得?你的债主。”


    荣蓁只同秦楚越借了二十两银子,买下这宅子花去十五两,还有三日?才去上任,荣蓁手头还有些碎银,请人将宅子收拾打扫了一番,添置了些东西。房中陈设虽有些简单,但窗明?几净,无人打扰,让人觉得?安宁。荣蓁躺在榻上,睡了这两个月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秦楚越第二日?便登门?,领了一位中年女子过来,同荣蓁道:“知道你喜欢清净,可每日?要到县衙里?公务,家中总要有个人为你烧水收拾,洗衣煮饭,这是梅大姐,住处正好离你不远,便在你宅中做些短工吧,晚间便会回去。你觉这样?安排可好?”


    这样?的确也?是最好的安排,荣蓁道:“那就多谢了。”


    秦楚越笑了笑,“荣大人何必同我这么客气,我当?初想?赠你宅子奴仆,你不肯收下,如今只是替你处理些琐事?,你便同我说谢。”秦楚越指了指门?外拴着那匹马,“这马有些不驯,先放你这里?养着吧,平素也?用得?到。”


    可她越是周到细致,越让荣蓁生出防备之心,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荣蓁只希望她早些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来。


    三日?很快便过,荣蓁来到县衙,吴县令倒是见了她,吴县令如今四十几许的年纪,对着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脸上更?是连笑都没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我们房州这十几年来都未有过县丞,也?更?没有县丞的衙署。你先在这里?办公,等哪日?找好了工匠再去修造一个衙署。”


    怕是没有那一日?了,荣蓁明?白,吴县令这是在排挤自己,却也?没有同她硬碰硬,“大人安排妥当?,便先这么办吧。”


    吴县令让身边主簿带着荣蓁在县衙里?转转,而?后便以还有事?忙离开了,她身边的主簿姓肖,对荣蓁也?是不冷不热,荣蓁停下步子,“不劳大驾了,你先忙吧。”


    肖主簿愣了愣,而?后道:“平素县衙里?也?没有那么多事?务,大人将许多事?交给了我,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荣蓁淡淡一笑,“好啊。”她目送着肖主簿离开,可心里?却很清楚,那日?秦楚越说得?对,吴县令是要架空她这个县丞,让她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罢了。


    一连几日?,荣蓁在县衙里?都无事?可做,散值之后,她牵着马走在长街上,夕阳未落,冷风吹到心底,行人匆忙归家,她自嘲一笑,继续向前走着。


    可无端又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她生出几分警惕,牵着马绳的手收紧了些。突然间被?人唤住,荣蓁回过头去,秦楚越笑着走了过来,“荣大人怎么走得?这样?早,反正家中也?无人等候,不如随我去酒楼喝一杯?”


    荣蓁一直好奇秦楚越的真实来历,对她所请并?未推拒,两人来到了县城最大的酒楼中。


    菜肴摆了一桌,炉中温着酒,秦楚越缓缓道:“在县衙这几日?,荣大人觉得?如何?”


    荣蓁淡淡道:“你不是很清楚吗?何必问我。”


    秦楚越直呼冤枉,“我可没有奚落荣大人的意思,其实莫说是荣大人,便是我自己刚到此处时,也?是坐了几天冷板凳。还是去吴县令家中拜访了一遭,才改变了处境。”


    荣蓁清楚,她嘴里?说着拜访,只怕是带了重礼打通人脉。“你既然费了这么多功夫来讨好吴县令,又何必同我扯上关系。吴县令怕是不愿意看见你和我来往,你不会不清楚吧。”


    秦楚越替她斟酒,道:“我的确是费了些钱财,可这些却也?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比起吴县令,我更看中荣大人的前程。”


    荣蓁道:“你若是觉得我奇货可居,那还是断了这念想?吧。我也?不妨告诉你,从?离开都城那日?起,我对官场便没了心思。如今种种,不过是求生的本能。从?前的事?,我并不想再经历一遭。”


    秦楚越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不紧不慢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嘛,是先将县丞该有的权力握紧。”


    荣蓁倒是赞同她说的话,不除去吴县令对她的禁锢,她只能一辈子困在这房州。


    秦楚越举杯同她对饮,“荣大人,你且放宽心,等着我替你扫清障碍。”


    荣蓁将酒饮下,她看?着秦楚越道:“秦楚越是你真名?吗?”


    秦楚越手指微微一动,这细微之处荣蓁没有错过,可她掩饰得?很好,“自然是,荣大人难道不放心我?”


    是与不是,她心里?清楚。荣蓁道:“你前几日?说有江南的商队来这?”


    秦楚越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荣蓁并?没有与她说实话,道:“只是想?着若是有一日?不做官了,经?商也?是一条出路。”


    秦楚越道:“荣大人这想?法最好只是想?想?,不然我今夜可是睡不着了。”


    荣蓁又问她,“你在房州可有田产、铺子?”


    秦楚越含笑道:“我既然没有打算在房州彻底安定下来,自然是没有的。荣大人是想?知道这个吧。”


    同不甚熟悉的人饮酒,荣蓁从?来只喝三分醉,秦楚越倒是尽兴,她们两人从?雅间里?走出,步下木阶,大堂之中正有几个年轻男子在弹唱,荣蓁看?着其中一人,侧颜与姬恒有些相似,她这才一时多看?了两眼,秦楚越唇角微弯,“这些男子是云风馆的清倌人,平素在这酒楼里?表演助兴,据说是卖艺不卖身,只是我也?听人说过,若是出价高些,自然也?是肯的。荣大人身边没有家眷,不如我去云风馆一趟,让那人陪陪荣大人。”


    荣蓁侧眸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大可不必如此。”


    荣蓁说完便走在前面,秦楚越跟了上去,还要在她身后道:“我可并?不是存心打趣你,这对大周女子来说,可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荣蓁并?没回应她,两人离开酒楼之后,楼上雅间中一扇窗户轻轻合上,只瞧见一抹修长的身影。


    荣蓁次日?费了功夫才寻到那商队的踪影,一行人居住在一处客栈之中,荣蓁找了其中一个管事?,请她为自己带一封信去江南慕容家,并?取了些钱给她作为报酬。


    那女子并?未收她的钱,只笑着道:“给慕容家送信,这钱就不必了。”


    荣蓁道:“冒昧问一句,你们还要在房州停留多久?”


    那女子道:“这还要看?我们主人的意思,我也?实在不好说。不过这信交给我便是,我保证替你送到。”


    荣蓁曾与慕容霄有过约定,请他照料颜佑安,可一朝生变,户部一案迟早会传遍天下,她担心颜佑安会听到消息,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只是从?驿站寄信,荣蓁又担心吴县令等人从?中作梗,这才如此。


    荣蓁问道:“我是房州县丞,可否见你主人一面?这信我有些急,只怕耽搁了。”


    那女子有些为难,道: “我们主人是位男子,妻家姓沈,怕是不方便见您。不过您放心,我定会同主人传达了。”


    大周男子经?商的并?不多见,若不是有难处,怕是也?不会跑到房州来做生意。她并?非商人,又无利益往来,那男子不见她这种外客,荣蓁也?可以理解。


    荣蓁道:“那便多谢了。”


    等荣蓁走后,那管事?上楼,叩了叩房门?,道:“家主,方才有个女子过来,托我们将这信送到慕容家。”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名?小侍将信接了过去,而?后将门?合上,递到房中男子手中。


    那男子并?未犹豫,直接将信展开,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轻声道:“如今都这般了,还不忘了他,可真是情深义重。”


    那小侍并?未言语,只见自家主人将那信丢进砚台里?,片刻间,上面的字迹便看?不清楚,他服侍多日?,自然明?白主人这是不悦了。


    第095章 重逢


    县衙里的人虽在吴县令的 威慑之下, 疏远着荣蓁,但恰好也给了她一个?机会?。赵淼到县衙办事,倒还没忘了荣蓁, 特意来看?望一番,嘴上倒是恭敬,可态度甚是散漫,“听说荣大人每日清闲得很, 可真教人羡慕啊!”


    对方来者不善, 若是从?前,荣蓁不会?同她废话, 可现在荣蓁既然要?拿捏吴县令,从?她身边人下手是最好。


    荣蓁道:“是啊, 的确比不得你们辛苦。要?不然吴县令怎么会?这么倚仗你呢。”


    这话实有捧杀之嫌, 可赵淼却没意识到,只?觉得荣蓁这是在她面前低了头,笑了起来,“荣大人从?前若是也这般说话, 怕是会?少受许多苦。”


    荣蓁对她的话不置一词, 赵淼心满意得,“不与你说了,今晚我还有事要?做,荣大人这位子?虽清闲,可会?坐得人发慌,还是忙些好。”


    荣蓁看?着她昂首阔步走出去,却想起一事, 赵淼虽管着官庄,可却总会?出门办差。荣蓁虽被孤立起来, 可依着她的观察,并没有发现县衙里有什么差事需要?外出去办,倒是有些蹊跷。


    荣蓁心里有了主意,天黑之后,换了身衣衫出门,守在官庄外,她等了许久,终于?瞧见赵淼出门,一行人神色匆忙,更是环视一圈,见无异样,这才?运了东西离开,足足装了几车。


    荣蓁借着微弱的火光,见她们车上像是装着什么货物,荣蓁拈起地上的石头,向着袋子?丢掷过去,石头尖锐,足以将袋子?刺破,等人走远,她上前将袋子?里掉落的东西拈起,而后回了住处。


    烛光下,她瞧见了掌心中的是何物,舌尖轻触,与她心头猜测无异,果然是盐,荣蓁从?前听说过,有些人背着官府贩卖私盐,谋取私利,常常连夜出发。看?来这官庄里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场所,是制盐之处。若是这些事暴露出来,足以让吴县令获罪处斩。


    怪不得吴县令将胸无城府的赵淼安排到官庄里,她虽不够精明?,可却跟了吴县令许多年,想来最是忠心,吴县令这才?敢把这种机密之事安排给她。


    贩卖私盐的事一旦披露,事涉多人,吴县令必然瞒不住,只?是荣蓁所求的并非是顶替吴县令,她要?的是离开房州。


    白日里秦楚越来寻荣蓁,荣蓁示意她将门关上,而后低声道:“赵淼的事你可知道了?”


    秦楚越有些惊诧,“私盐?”


    原来她清楚,荣蓁点了点头,秦楚越道:“我倒是佩服起你来,即便是这样的处境,竟也能得到线索。我当初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捏住了她们的把柄,原本?还想着攥着这些,牵制住吴县令,让荣大人对我心悦诚服。”


    荣蓁想起她从?前常往官庄跑,怕也是为了找证据。既然决定要?做,便要?尽快。


    荣蓁道:“即便有了威胁吴县令的把柄,可是只?凭我们两?个?人,她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事后再杀人灭口。这里本?就是她的地盘,只?要?她敢做,就可以把一切推脱到别人身上。我们必须让她忌惮才?行。”


    秦楚越见荣蓁终于?愿意反抗,心头很是欢喜,道:“你放心便是,今晚我请吴县令来我宅中做客,她只?能就犯。”


    晚间,荣蓁悄悄出了家门,到了秦宅后门处,早有人候在那里,将门打开,荣蓁走了进?去,随人一路到正堂来。


    吴县令本?与秦楚越相谈甚欢,可瞧见荣蓁过来,脸上的笑意顿住,她看?向秦楚越,“你这是何意?”


    秦楚越让下人将门关上,站起身来,举杯来到吴县令身后,“吴大人,你方才?说只?要?我肯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事,你会?照拂于?我。可我若是不愿呢?”


    吴县令沉了脸色,“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荣蓁漠然道:“和你作对?吴大人,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一个?房州。你所护着的那些,我本?就不在意,你也不用日夜忧患我会?抢走你手里的一切。只?要?你愿意配合,这房州将来还是你的。”


    吴县令冷冷道:“本?官为何要?配合你们?今日不早了,本?官先?回府了。”


    她刚要?起身,肩膀便被秦楚越按住,吴县令怒目而视,“你们两?人想囚禁朝廷官员不成??”


    荣蓁蹙着眉,“吴大人最好安生一些,先?礼后兵这种事,我并不想做。”


    荣蓁坐了下来,缓缓道:“赵淼如今还未回来,若是她在途中被人捉住,你猜,她所犯的罪够砍几回头?生死?面前,她又?会?不会?为了所谓忠心,愿意将一切都揽下来。吴大人,你说呢?”


    荣蓁一字未提私盐之事,可吴县令心里却已经慌了,她没想到即便是这样防着,也能让荣蓁查出来,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认,“本?官不知道你二人在说什么?”


    秦楚越冷笑一声,道:“吴大人,我不像荣大人这般好脾气?,实话告诉你,我手中的证据也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楚越从前对吴县令一向奉承,乍然见她变了脸色,吴县令涨红了脸,“你……”


    秦楚越接了她的话,“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老老实实把该放的权力放下,当心贪多嚼不烂。”


    吴县令却不肯被她二人掌控,“秦楚越,本?官从?前以为你是个?人物,这才?抬举你几分,可没想到你竟目光短浅,如今威胁于?我,你还指望将来在房州有立足之地吗?良禽择木而栖,她荣蓁可算不得好木。”


    秦楚越道:“这就不劳吴县令您操心了,你若是想威胁我们,倒也不必,我早已经将消息传给了外面的朋友,只?要?我们出了事,那封密信将会?传得天下皆知。我今天请你过来,自然是做了十足打算的。不然,敢和你交易吗?”


    荣蓁看?着她的眼?睛,道:“吴县令,你心里或许在想,只?要?赵淼可以平安回来,官庄里你会?尽快清楚掉制盐的痕迹,从?此收手,即便是我们有密信,到时候也没有证据。可是我想提醒你,陛下若真想处置一个?官员,从?不需要?切实的证据。你贩卖私盐,触犯的是朝廷的利益,只?要?是三分怀疑,你便逃不过去。”


    这话足以灭掉吴县令的一丝侥幸,她看?着荣秦二人,最后恨恨不平道:“你当真会?信守承诺?”


    荣蓁同秦楚越对视一眼?,这事便是成?了。


    ————


    秦楚越脸上带笑,送吴县令出门,临行前又?同她说几句,语声低微,“吴大人莫要?这样看?着我,你应该后悔的是得罪了荣大人,即便没有私盐一事,难道便经得起查吗?她如今的确是落了难,可毕竟年纪轻轻便坐到三品大员,对付你一个?小小县令,难道会?是什么难事?吴大人,目光莫要?如此短浅,荣蓁她看?不上你手里那点东西,只?要?你好好配合,将这尊大佛送走,将来她怕是都记不起你来。”


    吴县令拂袖而去,荣蓁在月色下走出,她看?着秦楚越道:“我们也只?是暂时稳住了她,还是要?小心一些,免得她狗急跳墙。”


    秦楚越笑了,道:“她可能更担心我们出尔反尔。”


    吴县令几十年的经营都在房州,她不会?自毁长城,次日便放权给荣蓁,房州户籍与河道一事都由荣蓁管辖。


    荣蓁甚是忙碌,白日里甚至常常忘记用饭,还是下属小吏提醒了,荣蓁才?发觉时间流逝。她走出门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荣蓁骑着马,从?长街上经过,路上灯笼亮着,与酒楼的吵闹相比,街角处的面摊显得有些寥落。


    荣蓁停到了面摊前,大姐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着,荣蓁道:“便来一碗面吧。”


    荣蓁立在街边等着,春寒料峭,面摊处飘着热气?,恍惚间,二楼客栈中,一处房里窗户开着,熟悉的人影便立在那儿?,与她遥遥相望。


    荣蓁以为自己看?错了,摊主将面捞出,热气?将视线挡住,下一瞬,窗户还开着,可人已经不在。他怎么会?来房州呢?又?为何会?看?成?是他!


    身后响起脚步声,荣蓁缓缓回头,他停在那里,就这样望着荣蓁,半束着的发,身上的衣袍也不见往日华丽,是他,也是她。


    慕容霄走了过来,“荣蓁,好久不见。”


    荣蓁低下头轻轻笑了,落花时节,竟在这个?时候重逢故人。


    摊主将手束在袖中,看?着眼?前这对壁人,简陋的桌椅上,女子?吃着素面,男子?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眼?神停在她身上。热气?拂在她面上,很快便凝成?水滴,男子?从 ?袖子?里掏出绢帕,伸手替她擦拭干净。


    女子?许是饿了,很快便将这份面吃完,男子?问她,“还饿吗?”


    她们身后便是酒楼客栈,可是慕容霄却没有自作主张,他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她的尊严。


    荣蓁摇了摇头,“白日里太过忙碌,误了时辰,现在已经饱了。”


    慕容霄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心疼,他道:“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你放心,来这里之前,我让人把颜佑安送到庄子?里,那里都是我的人,与外界隔绝,他不会?知道。”


    从?见到慕容霄的那刻起,荣蓁便已经明?白,江南的商队,妻主姓沈的主人,都与慕容霄有关。


    第096章 别离


    客栈正堂里, 两人临窗而坐,小二呈了?茶水过来,两人久久没有开?口, 还是慕容霄道:“我早该想?到,你那时托付颜佑安给我是走投无?路之举。”


    都城的事于荣蓁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那时她在官庄里,每日睁眼便是破旧的屋梁, 她曾觉得, 或许此刻才是真实的,而有过的权势尊荣, 不过是黄粱一梦。


    荣蓁故作轻松,“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不成我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


    慕容霄神色认真:“若是知道, 可以让你拖延些时日,待我准备好一切,即便不能把慕容家的家产全都带走,可也足够带着你远出海外, 衣食无?忧。还可以带着你的颜公子一起走, 只不过帝卿殿下怕是不肯了?。”


    荣蓁怔了?怔,“你难道不怕慕容家被?牵连?”


    慕容霄淡声道:“有什么好怕的?她们大可以同我划清界限,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即便是被?牵连又有何妨,左不过吞没家财。你知道我本性凉薄,慕容家那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


    那些人当初对他无?义,慕容霄不介意奉还回去。


    荣蓁同他碰了?碰茶盏,“有你这番话, 有人肯为?我荣蓁抛家舍业,我也算不枉此生了?。莫说这些烦心事, 你来房州这地界经商,府里可是安顿好了??”


    慕容霄看着她,“你放心,我来这里自然?不会亏本而归。正因?为?这里闭塞,有些货物出手很快,或许开?通一条通道专门?行商,成效也是不错。”


    荣蓁问他,“慕容家是真的不再插手武林了?吗?”


    慕容霄道:“慕容家原本便是经商起家,如今虽不理武林中事,但有些帮派纷争,却也来府上请求帮忙调停过。我其实有打算让慕容家重回武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荣蓁听明白?了?,当初慕容氏因?为?慕容斐之故声名?有损,若要回去,自然?是要各方相请才行。而慕容霄是男子,或许许多人也在观望之中。慕容霄并不着急,他要徐徐图之,证明给那些人看。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慕容霄有些话想?问她,荣蓁也有些话想?同他说,她们静静看着彼此,却也犹豫不决。


    慕容霄启唇道:“听说你……”


    荣蓁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将他的话打断了?,“你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慕容霄搁在桌上的手指收紧了?,“我还没有想?好。”


    荣蓁低声道:“这里不像江南那般养人,流放之地,鱼龙混杂。你不该来这儿,若是事情?办妥当了?,还是早些回姑苏吧。”


    慕容霄道:“那你呢?”


    荣蓁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如今有官职在身,或许哪日便又回都城去了?。”


    慕容霄看着她的眼眸,似乎想?探明她说的是真是假。


    荣蓁将茶饮完,放下杯盏,“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走那日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慕容霄静静的,并没有回应她。


    许是茶有些浓酽,这晚荣蓁躺在榻上难以成眠,她不是不知慕容霄是为?她而来,只是即便她与?姬恒已经和离,她也给不了?慕容霄什么。如今朝不保夕的日子,她不愿耽误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对她有情?有义的男子。


    就这样过了?五六日,慕容霄每日都在她散值回家的必经之地等?着她,或是同她走上一路,或是去她家中饮杯茶,可她实在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他,难为?他不嫌弃,喝完才走。


    这日慕容霄在客栈外等?着她,荣蓁牵着马停了?下来,慕容霄只道:“明日商队便要回姑苏了?。”


    原来竟这样快,荣蓁道:“明日什么时辰,我去县衙中告假,送你一程。”


    慕容霄只道:“我向?来不喜欢别离,也不必送了?。从前母亲不告而别,我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来。这一次,我也不愿意等?你了?。”


    慕容霄说完,便走回了?客栈中,荣蓁静静立了?许久才离开?。


    ————


    荣蓁在县衙中空坐了?半日,还是告了?假,她经过客栈外,已是午时,即便知道慕容霄一行早就启程,荣蓁还是到客栈中问了?一声,得到的答复亦是如此,她步履缓慢,走回了?家中。


    荣蓁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她只觉心情?有些寥落,缓缓走进院中,梅大姐不在家中,她站在院子里,孤寂之感直将她淹没。


    倏尔,门?被?人叩响,她返身走回门边,伸手将门?拉开?,待看见眼前人时,荣蓁怔在原地。


    慕容霄着了?身天青色衣袍,牵着一匹马立在那儿,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墨蓝色的发带在风中飞舞,他看着她,温声道:“还以为?你要晚些才回来,怎么,不请我进门?吗?”


    荣蓁的手还扶在门上,她放了?下来,慕容霄从她身侧走进来,将马拴在院中树上,荣蓁看着他利落的身影,“你……你没走?”


    慕容霄将马背上的包袱取下,回头看着她,“我几时说过要走?”


    荣蓁这才想?起,他那日说的是商队,而非他自己。或许知道荣蓁会说什么,慕容霄抢先开?口,“我这包袱里只有几件衣服,连银子也未带。商队已经走了?,客栈我也住不了?,来你这里借住些时日,你总不会赶人吧?”


    荣蓁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话能反驳。慕容霄是故意为?之,正如他所说,她不能赶他离开?。只是,“我这房子破旧,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你怕是住不习惯。我如今也没什么积蓄,在房州只有个勉强算是朋友的人,我去同她借些银子,送你去客栈住吧。”


    慕容霄看着这院子,道:“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也不会去客栈住。你都能住得,我有什么住不得的。你若是真的为?我好,便帮我收拾一番。”


    话都说到这里,荣蓁也拿他没了?办法。带他进了?正房里,这里之前是她住着,榻上的铺盖也是新?的,“今晚你便先在这里住下,一会儿我去街上采买些东西。不过,并非是我想?赶你,这里住上一两日还好,时日久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贫贱百事哀。”


    慕容霄以退为?进,“那就先住上两日,等?我住不下去时,自然?便会走了?。你要出去买些什么,我陪你一起。”


    荣蓁牵着马,带他一起出了?门?,不过她手头剩下的银子也买不了?多少东西,从前她家中只有她一人,如今慕容霄来了?,连铺盖都要添置一套。


    慕容霄虽然?衣着简单,衣袍的布料更是寻常,但面容如此俊美的男子在这县城中实在少见,与?她走在一起时,格外引人注目,慕容霄蹙起眉,荣蓁知道他不喜欢那些探寻的眼光,笑了?笑,道:“是你非要来。”


    荣蓁进了?一处店里,慕容霄牵着马在外面等?着,路边有一处书摊,他牵着马走过去,摊主打量了?慕容霄一眼,笑着道:“公子想?看什么书?这里有些新?进的话本子,还有些诗书和琴谱。”


    慕容霄扫了?一眼,伸手指着其中一本,“我要这个。”


    那摊主将那本书递给他,笑着夸赞,“公子好生贤惠,这本……”


    慕容霄没有同她废话的打算,直接将那本书收到袖中,又塞了?一块碎银给她。


    那摊主瞧见手中的银子,眼睛瞪大,有些不敢信,“公子,这书不过几文钱……”


    慕容霄皱着眉,“没有铜钱,只有这个。给你就收下,不要吵嚷。”


    慕容霄转身走了?,那摊主将银子在口中咬了?咬,果然?是真的。


    荣蓁将买来的棉被?捆扎在马背上,慕容霄问她,“还缺些什么?”


    荣蓁想?了?想?,“再去添置些碗筷。”她走在前面,左右看着。


    慕容霄牵着马跟在她身后,唇角轻轻弯起,过些普通人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在街上逛了?许久才回家, 梅大姐恰好也在,见荣蓁身边来了?一个男子,又见她们满载而归,笑着道:“是荣大人的贵客吧,我去做菜。”


    慕容霄知道她是谁,同她点了?点头,荣蓁道:“辛苦大姐了?。”


    院中炊烟袅袅升起,梅大姐将饭菜做好,又烧了?一些热水,无?论荣蓁怎么挽留,梅大姐都坚决不肯留下,“你和公子两人慢慢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忙,就不耽搁了?。”


    荣蓁将人送走,回来时见慕容霄已经将饭盛好,而后坐在桌前,虽是粗茶淡饭,但慕容霄却用了?很多,荣蓁低头将碗中的饭菜吃下。


    晚间?,荣蓁将买来的东西全都归置好,带着慕容霄来到正房里,又将一床褥子铺上,慕容霄面带疑惑,“不是已经有了??”


    荣蓁手中未停,道:“这床有些硬,多铺一层褥子会软些。”她扯了?一旁的帷幔挂起,原本她一人住着,房中简易一些也无?妨,可慕容霄是男子,没有这帷幔总是不便。


    慕容霄道:“那你呢?”


    这院子她买下之时有三间?屋舍,荣蓁指了?指一旁的那间?,“我住在隔壁,你若是有事可以唤我。”


    荣蓁又打了?些水过来,慕容霄将热水倒在木盆中,见荣蓁站在门?边望着自己,他轻轻一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荣蓁转身离开?了?,她只是在想?,慕容霄真的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或许也只是一时新?鲜吧,或许很快他便离开?了?。


    第097章 大盗


    县衙里, 赵淼从外?归来?,这次差事办得顺利,本以为会得吴县令几句夸赞, 可没想到等房门合上,吴县令却?挥手甩了她一巴掌。


    赵淼捂着?脸惊愣住,却?不?敢有怨声,只是不?解地看着?吴县令, 吴县令冷冷道?:“你可知道?本官为何打你?”


    赵淼道?:“属下不?知, 但定然是属下做错了事,惹大人生气。”


    吴县令道?:“我当初是怎么与你说的, 这差事是信任你才交给了你,必须谨慎, 秘而不?宣。”


    赵淼连忙跪下, 道?:“大人明鉴,小的绝没有泄露此事!”


    吴县令冷笑一声,“没有泄露,那荣蓁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淼一惊, “这……”


    吴县令道?:“此事泄露出去, 你我都得死。荣蓁和秦楚越握着?我们?的把柄,这便是你做的好事!”


    赵淼萎顿在地,吴县令瞧见她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便心生不?悦,“你若是还想将功折罪,便给本官振作起来?。眼?下有一桩事交于你,你若是能办好,本官便既往不?咎。”


    赵淼本就?依附着?吴县令过活, 见事情还有转机,连忙道?:“大人尽管吩咐,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小的都在所?不?辞。”


    吴县令皱着?眉,“你只需要去找一个人。”


    吴县令示意赵淼附耳过来?,同她耳语几句,“可是明白?了?”


    赵淼连忙点头,而后?退了出去。吴县令握紧了拳,“荣蓁,秦楚越,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


    荣蓁这日空闲在家,门被人叩响,她起身去开门,只见来?人是秦楚越,她面色有些焦急,“有些话要同你进屋去说。”


    荣蓁带她进去,秦楚越刚走到正堂外?,便瞧见桌前?正端坐着?一位青衣男子,不?被外?界打扰,静静地饮茶。秦楚越好奇地看着?荣蓁,荣蓁知道?她在想什么,同秦楚越道?:“这是我的朋友,慕容公子。”


    秦楚越笑意渐起,往荣蓁脸上瞧,“那日我说要送个男子陪你,怪不?得不?肯收下我的好意,原来?家里已经有人了。”


    孤男寡女,说什么朋友,秦楚越可不?信这些。荣蓁问她,“你方才说找我有事?”


    秦楚越看了慕容霄一眼?,荣蓁道?:“他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秦楚越这才道?:“我早就?猜到吴县令不?会坐以待毙,可我没想到她竟使出这种招数来?。”


    荣蓁听她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这巡检之职是买来?的,平素最多也就?是缉捕些毛贼。可眼?下房州县城中来?了位江洋大盗,不?止是损失财物,而是杀人越货,迄今为止,加上镇上的两桩,已有三家遭难,城中人人自危,一些百姓白?日里去县衙击鼓,到了晚间门窗紧闭。我这差事不?得不?办,即便是没有这个职责,却?也不?能再由着?她杀人了。”


    荣蓁听明白?了,“你怀疑这事与吴县令有关?”


    “之前?我并未往这处想,可我去了那几家之后?,见她们?并不?算富庶,那人既是江洋大盗,何必来?房州行盗杀人,倒像是故意做出这个案子来?。”秦楚越道?:“赵淼这几日来?了又走,之后?便有了这案子,所?以我才怀疑。你知道?,单凭县城那些衙差的拳脚功夫,哪里是那盗贼的对手。我虽也有武艺在身,一个人怕也对付不?了她,这才来?找你。”


    荣蓁并未犹豫,“何时行动,我与你一起去。至少,不?能让她再杀人了。”


    秦楚越哼了一声,“吴县令的打算,或许便是借着?这盗贼之手把你我杀了,到时她推脱得干净,再把贩盐的事抹了去。你就?不?怕?”


    荣蓁道?:“不?论她安了什么心,这件事我们?必须做。可我们?在明,她们?在暗,还是小心为上吧。”


    秦楚越点了点头,她们?说了这许多,慕容霄都像是充耳未闻,秦楚越临走前?又看了慕容霄一眼?,在门外?同荣蓁道?:“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过问。可你若是在这儿成了婚,他日回京又如何同皇帝重修关系?”


    荣蓁却?道?:“你连真实名姓都不?愿透露,对我有所?隐瞒,又何必操心我同哪个男子成婚呢?秦楚越,我再告诉你一次,你我之间并无交易。我不?过问你的事,你也莫要掺和我的事。”


    秦楚越道?:“我也只是提醒而已。还是先顾好眼?下吧,天黑之后?,我会过来?寻你。”


    荣蓁点了点头,她将门合上,转过身,慕容霄立在正堂门边,“你要去会会那个江洋大盗?”


    荣蓁走过去,道?:“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残害那么多无辜性命。”


    慕容霄道?:“我陪你一起。”


    慕容霄的武艺还在她之上,他是不?放心她们?的安全,可既然吴县令有意做局,留慕容霄自己在家,她也不?放心,荣蓁答应下来?,“好。”


    荣蓁让梅大姐早早回去,又同她说了些盗贼的事,“晚间不?要外?出,更?不?要单独出门。”


    梅大姐忙道?:“好,荣大人,你们?可要快些抓住这些人,不?能让她们?再做坏事。”


    荣蓁点了点头,同慕容霄用过晚饭,天色便已经暗了。秦楚越在外面等着,临出门前?,荣蓁又回去取了斗篷,替慕容霄系好,秦楚越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要带他一起去吧?”


    在秦楚越眼?里,慕容霄模样生得再好看,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她们?出门办事,本就?有些凶险,带上此人怕是会误事。


    慕容霄淡淡道?:“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到时不?必管我。”


    荣蓁道?:“可是知道?那人在何处?”


    秦楚越正色道?:“我已经让人在城中布防,如今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客栈里的异乡客都要检查一番,她无处藏匿,必定会出来?犯案。”


    荣蓁着?了一身黑衣,方便夜里行动,她们?在城中避着?,分?散开来?,荣蓁牵过慕容霄的手,将一把匕首塞给他,“这匕首虽比不?上你从前?送我那个,却?也能防身用。”


    方才秦楚越给了荣蓁一把剑,她和慕容霄在一起固然是好,但若是走散了,这匕首在他身上,她总能放心一些。


    慕容霄握住她的手,“你也要小心一些。”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旁屋檐上传来?响动,荣蓁同慕容霄对视一眼?,而后?自己追了过去,慕容霄担心这是声东击西的把戏,在原处继续候着?。


    天色太黑,荣蓁跟丢了人,在街角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秦楚越几人,“我们?寻着?动静过来?,可没瞧见她的身影。”


    此时却?突然传来?几声大笑,在这夜里让人无端生出恐惧,一旁的衙差四处望着?,荣蓁道?:“她知道?我们?在找她,却?故意玩些把戏。”


    秦楚越握紧手中的剑,“你说,今晚她还会杀人吗?”


    荣蓁道?:“她若不?杀人,或许还能苟活几日。她若杀人,今晚便是她的死期。”


    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盗贼出身 ,轻功自然非比寻常,荣蓁起身追了上去,那人比她更?快,荣蓁藏了几枚暗器,顺势丢出,却?并未命中,飞身几个起落,那贼人又不?见了踪影。


    巷尾的两名衙差提着?灯正走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响动,转身时一人脖子被割破,捂着?颈部倒地不?起。另一人连呼叫都忘了,看不?清眼?前?人面容,一记手刀击在她脖子上,顿时晕了过去。


    那身影弯下腰去,低笑一声。


    秦楚越没想到这人如此难抓,布防严密,还是被她溜走。她和一名衙差正在街上走着?,巷口一人提着?灯出来?,背着?光,她只能瞧见眼?前?这人的穿着?,是衙差的打扮。


    秦楚越叮嘱一声,“那人狡猾得很,你们?且小心一些。”


    那人道?:“是。”


    秦楚越不?疑有它,走在前?面,那两名衙差跟在后?面,其中一人道?:“也不?知这盗贼跑哪儿去了,要是寻上一整夜,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可她身旁这人却?并未答话,秦楚越回头看了说话那衙差一眼?,“噤声。”


    秦楚越走着?走着?,迎面碰见了慕容霄,即便不?喜欢这人,却?还是道?:“你还是先藏起来?吧,若是受了伤,荣大人要担心了。”


    慕容霄不?喜欢同陌生人打交道?,只嗯了一声。秦楚越可不?会怜惜男人,并未停步,与慕容霄擦身而过,她身后?那衙差却?回头看了慕容霄一眼?。


    只听前?方传来?吵闹之声,秦楚越提着?衣摆奔过去,她身后?衙差也跟上。可到了之后?,秦楚越才知是误会一场,一名客人深夜要去醉春楼,却?是为了寻欢作乐。秦楚越无奈,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秦楚越身旁衙差忽然道?:“方才跟着?我们?的人去了哪儿?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


    秦楚越回想起那人简短的答话,这才觉出怪异来?,县衙里的人她都熟悉,却?并没有哪个如此寡言少语,分?明是不?肯多言,怕暴露什么。秦楚越忽然明白?过来?,往回看去,慕容霄与她们?分?别不?久,那人却?消失了,秦楚越连忙道?:“快追上!”


    慕容霄久久不?见荣蓁,找寻着?她的身影,忽而听见身后?有人道?:“公子……”


    慕容霄回过头去,见是一名衙差,“何事?”


    第098章 持家


    那衙差道:“公子可?是在找荣大人?”


    无论是何打扮, 口音总是不?易伪装的,慕容霄眼眸微变,而后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话?道:“你知道荣蓁在哪儿?”


    那衙差点了点头, “我?方才正好遇见了,就在前面,不?如我?带公子过去。”


    慕容霄道:“那就带路吧。”


    那衙差走在前面,慕容霄看着她的背影, 手?扶在了腰间, 还未动?手?,荣蓁便从屋檐上越下?, 一剑劈向她身后,那人反应极快, 一个转身躲避开去, 荣蓁剑锋又?至,那衙差拔出刀来抵挡,见荣蓁对敌,慕容霄并未出手?, 这人的武功在荣蓁之下?, 若是这样打下?去,几个回合便会被?荣蓁擒住。


    正在这时秦楚越带人过来,朝荣蓁道:“她便是那盗贼,方才杀了人,换了装扮,差点让她骗了过去!”


    荣蓁眼神转厉,而后剑上冷光闪过, 她一剑划破那盗贼手?臂,那人眼见不?敌, 从袖中甩出迷药,荣蓁挥袖去挡,那盗贼飞上屋檐,速度极快,秦楚越连忙带人去追,“封锁几个路口,绝不?能让她再逃了!”


    慕容霄扶住荣蓁,关切道:“没事吧?”


    荣蓁摇了摇头,“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成?想,还是大意了。”


    慕容霄道:“只是再耽搁一会儿功夫的事,放心,她逃不?走。”


    荣蓁道:“我?去追她,这次绝不?会给?她可?乘之机。”


    那盗贼左臂受伤,血不?断流着,只要沿着痕迹,便会寻到她的踪影,她隐在巷中,巷子幽深,周遭都是搜寻的衙差,秦楚越和荣蓁两人在前方设防,她只顺着巷子往里走,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可?刚拐出巷口,便迎面遇上慕容霄。


    那盗贼本能后退一步,可?当瞧见只有他一个男子之后,那盗贼又?放松了警惕,慕容霄看着她,“还想去哪儿?”


    那盗贼将刀抽出,威胁道:“我?劝公子最好不?要高声叫嚷,不?然她们来不?及救你,你便会人头落地。”


    慕容霄往前一步,那人眸色转狠,挥刀朝他劈来,慕容霄侧身避过,从腰中抽出软剑,那盗贼一击未中,便又?朝他砍来,慕容霄旋身而起,踢在她右臂之上,落于她身后,手?中软剑如蛇信一般,割伤她的后背。


    那盗贼这才知自己?轻敌,只是慕容霄却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又?要使出迷药借机逃遁,慕容霄手?中银针飞出,直刺向她的左眼,那盗贼痛楚倒地,声响也惊动?了巡逻的衙差,等荣蓁赶到之时,慕容霄正用绢帕擦拭着他的剑。


    秦楚越没有想到,最后制服这盗贼的竟是她一直轻视的男子,荣蓁上下?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受伤,转身同秦楚越道:“折腾这么久,总算把人捉住了,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她说完便拉住慕容霄的手?腕离开,秦楚越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话?只能憋在心里。


    而次日一早,吴县令便得知江洋大盗已被?捉住的消息,县衙外和城中都贴了告示,房州百姓这才安心了些。


    赵淼自知难以?交差,一早便来请罪,“小的也没想到,那盗贼这般不?顶用。衙差里有我?们的人,听说秦楚越找了个武功高强的男子做帮手?,那江洋大盗便是败在了那男子的手?里。”


    吴县令疑惑,“那男子是什么来历?”


    赵淼摇了摇头,“这个,小的没有打听出来。”


    吴县令虽恼,却也知道这事怕是已经惊动?了荣秦二人,“最近不?宜动?作,你先?回官庄去。记着,管好手?下?的人,也管好自己?的嘴。”


    梅大姐这两日家中有事,不?能来帮忙,荣蓁提了食盒回来。只是她回来时,家中却已经做好了饭,院子里也晾满了衣衫,饭菜虽简单,但做这些出来也是不?易。她一脸惊讶,慕容霄洗净了手?,荣蓁才发现他的手?都被?冷水冻红了,“这些都是你做的?”


    慕容霄将手?抽出,“白日里也无事可?做,正好练练手?,前些日子梅大姐烧菜时我?跟着看了看,又?按着菜谱上写的来做,你快尝尝,看看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荣蓁才看见桌上有一本被?翻旧了的菜谱,也不?知他是何时买的。慕容霄做这些,她不?是不?感动?,可?更多的却是一种退缩。她本已经告诉慕容霄,她会带饭菜回来,不?用他亲自动?手?。


    荣蓁看着他,“慕容公子,之前你说在我这里借住几日,如今时间也不?短了,江南事忙,不?敢再留,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荣蓁说完便往卧房走去,慕容霄愣在原地,他以?为他洗衣烧饭,荣蓁或许会欢喜,可?没想到得到的竟只有她的冷漠,是他做错了吗?


    明明这几日他有察觉到荣蓁对他的关心,可?一转眼,她便要将一切收回去。慕容霄走进卧房里,见荣蓁坐在床边,手?撑在被?褥上,低垂着头,慕容霄坐到她身旁,他低声道:“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急着赶我?走。”


    慕容霄的手握住她的手指,似乎怕她再次甩开,他抓得紧些。荣蓁看向他的手?,低声道:“你是慕容氏的家主,那样大的家业在等着你。你慕容霄的手?可?以?握笔,可?以?执剑,却不该为一个女子洗衣做饭。我若是真的待你好,也不?该让你变成?这般模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些,慕容霄道:“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甘之如饴?”


    荣蓁自嘲一笑,“你知道吗?颜姨母去了以?后,我?和佑安便住在都城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那时我?忙于为颜姨母平反的事,积蓄也消耗尽了。佑安便替人浣衣,手?都磨破了,我?那时候很心疼,可?也怨自己?。今日亦是如此,我?若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做的这些,日日消磨,将你一个天之骄子,变成?凡夫俗子。那才真是可?恨!”


    慕容霄侧身拥住她,轻声道:“你不?喜欢这些,我?便不?做了。其实我?也骗了你,我?并非身无分文,除了一些碎银在钱袋中, 还有一些银票,足以?让我?衣食无忧。”


    正如他所说,他做这些只是他想而已,他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可?没想到,这些在荣蓁的心里会成?为负累。


    荣蓁没有再提让他离开的事,只是每日回家之时,不?像从前那般温情,慕容霄知道她在逃避。荣蓁默默用完饭后,将碗筷收拾好,便会回自己?房中,慕容霄叩门进来,身上只着了素白中衣,荣蓁撇开眼去,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慕容霄道:“你这样怕我?做什么?即便我?武功在你之上,难道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每日对我?退避三舍,你是想让我?自己?离开吗?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我?说我?不?会再等你了,是因?为我?想要什么,我?会主动?去取。”


    荣蓁坐在榻上,慕容霄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记,“这便算是你这几日冷落我?的补偿吧。”


    荣蓁还愣着,慕容霄已经转身离开。


    ————————


    县衙里,荣蓁有些心不?在焉,秦楚越觉察出来,“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荣蓁道:“没什么。”


    秦楚越接着道:“本以?为捉住那个盗贼会清闲几日,没想到这一举成?名,县城中每遇到一个毛贼,都来衙门里请我?们抓人,我?这些日子可?没能安生过。”


    荣蓁嗯了一声,秦楚越道:“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我?说了这许多,都没见你有句正经回应。莫不?是,和家里那个闹了别扭?”


    秦楚越本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竟说中了,她无奈道:“荣大人,你这样为情所困的模样,可?让我?有些担心啊!”


    荣蓁道:“怎么提前支取每月俸禄?”


    秦楚越道:“你是有用钱的地方吗?不?用支取,我?给?你便是。”


    荣蓁道:“欠你的银子先?搁着,等我?下?月领了俸禄再还你。”


    荣蓁回到家中,梅大姐将饭菜做好离开了,慕容霄将她迎进门,荣蓁还记着那日的事,她把袖中钱袋取出,交给?慕容霄,“这些钱你先?收着,是我?的月俸。在我?这里住着,自然没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慕容霄见她开口同自己?说话?,已经明白这是她给?彼此的台阶,他将钱袋握在手?里,“你便这么放心交给?我??”


    荣蓁了却一桩心事,洗干净手?用饭,“难道你慕容公子会卷了这点银子离开吗?”


    慕容霄唇角微翘,道:“你既然把它交给?我?保管,那便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持家的,不?让你为难。”


    荣蓁吞了饭,嗯了一声,慕容霄心情甚好,夹了些菜到她碗中,“哪日空闲陪我?去城中逛逛吧,既然你给?了这些银子,总要再添置些东西。”


    荣蓁想了想,“后日吧,正好有空。”


    慕容霄道:“那便说定了。天快回暖了,我?打算在院子里种些花,你觉得成?吗?”


    荣蓁看着他,“你做主便好。”


    慕容霄这份欢喜并没有维持多久,荣蓁既是在县衙任职,又?未有家室,便少?不?了一些人要为她说媒,房州这地方没有太多规矩体统,媒人直接领了人过来,那男子蒙着面纱,叩开门时,和慕容霄四?目相对。


    第099章 承担


    慕容霄看着来人, 漠然道?:“有事吗?”


    那媒人打量慕容霄一眼,面上带着疑惑道?:“这里不是荣大?人的家吗?”


    慕容霄淡淡道?:“她如今不在家中,若有要紧事, 我可以转告于她。若是没有,你?们可以走了。”


    那蒙面的男子神色紧张,轻扯了下媒人的衣袖,媒人看着慕容霄, 道?:“你?又是何人?”


    他身旁蒙面的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 来寻一个?成年女子,可想而知会有何事, 慕容霄道?:“我是她的夫郎,半年前便?已经拜堂成亲了。”


    那蒙面男子眸中难掩惊愕, “这……”


    媒人还是有过见识的, 镇定道?:“你?说?自己是荣大?人的夫郎,可县衙里人人都说?她如今未有家室。这位公子,你?可知道?聘为夫,奔为侍, 你?这么说?, 可是在毁自己的名节!”


    慕容霄面无表情道?:“名节?你?带着一个?在室的公子来一个?已婚女子的家中,究竟是谁会有损名节?”


    媒人被他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后那位公子道?:“邱叔,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荣大?人不在,还是不要打扰这位公子了。”


    慕容霄本不欲理会这二?人, 但既然旁人有心?,这种事便?不会断绝, 慕容霄道?:“除了你?身边这位公子,可还有其他人等着与我妻主?说?亲?”


    那媒人没好气道?:“自然是有,但女人娶夫纳侍天经地义,难不成你?还想阻拦?”


    倒不如直接断了他们的路,慕容霄道?:“既然你?也说?娶夫纳侍,我妻主?已经有我这个?夫郎,你?回去转告那些?公子一声,若是不介意做侍,大?可以进来。我白日里练功,家里总需要一个?做活的帮手,来服侍我二?人。”


    媒人怒气冲冲,拉了身旁那男子离开,可那男子却还有些?留恋地看着这宅院,“咱们走了,可就?来不及了,我愿意做侍。”


    那媒人气道?:“你?是真的昏了头吗?”


    慕容霄抱臂看着眼前这场戏,那蒙面公子道?:“我曾见过荣大?人,即便?是做侍我也愿意。总好过,总好过被那姓韩的抢回府里。”


    慕容霄道?:“我对你?们所说?不感兴趣,若是有什么难处,便?去县衙击鼓鸣冤。而不是找人匆匆嫁了,借此逃避,或是祸水东引。”


    那蒙面公子道?:“县衙?公子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韩赟是吴县令的表妹,去了县衙又能如何?”


    所以这便?是他们找上荣蓁的原因?


    慕容霄一副送客的姿态,道?:“你?的疾苦不是我造成的,荣蓁也不是你?的挡箭牌,你?自己再谋它途吧。”


    等荣蓁回来,那两人已经离开,慕容霄在院子里收拾出?一片空地来,他放下花锄,荣蓁走过去,“你?还真想在这里侍弄花草?”


    慕容霄对之前的事只字未提,只道?:“不是要与我一起去街上,现下可是时候了。”


    荣蓁接过他手中花锄,“你?去收拾收拾,我去门边等你?。”


    县城里人来人往,一辆马车从中经过,荣蓁和慕容霄走在街上,人流险些?将她们挤散,慕容霄扣住荣蓁的手,荣蓁回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松开。


    马车上车帘掀起一角,里面一位女子看着两人,视线又停留在慕容霄身上,“竟能在这县城里瞧见这般俊逸的男子。”


    她身旁的女子提醒一声,“韩家主?,这男子与身旁的人举止亲密,怕是有主?的。”


    那姓韩的女子轻笑一声,道?:“姐姐这就?说?错了,有主?又如何,越是这般,越有意趣啊。”而后对赶车的人道?:“一会儿让人去打听打听,方才那小郎君是谁,家住何处?”


    马车渐渐远了,荣蓁同?慕容霄来到一处布庄里,慕容霄有些?疑惑:“怎么来这儿了?”


    荣蓁却仔细看着那些?布匹,虽然布料不算上层,但多少有几分雅致,荣蓁指了其中月白色的一匹布,“我要这匹布做身衣袍,庄里可能制衣?”


    管事的笑道?:“您真是好眼光,这块布正适合您夫郎,我这就?叫人过来量身。”


    慕容霄怔了怔,“你?是要给我做衣服?”


    荣蓁看了他身上灰暗的衣袍,“你?为了迁就?我,穿得这样朴素。可我不想这样,你?在我身边,不必压抑自己的性情。何况当初在慕容家,你?也没少让人给我做衣服。就?算是我还你?的。”


    一位男子下楼来,慕容霄对自己的身寸再清楚不过,却还是大?大?方方在荣蓁面前,任那男子量身。


    荣蓁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那管事,“便?按这个?式样来。”


    慕容霄收整好衣衫,想过来看上一眼,荣蓁却不让,那管事笑道?:“二?位怕是新婚燕尔吧,真是叫人羡慕。这衣袍五日之后来取,只是还要先付些?定金。”


    那管事的话?,荣蓁一句也没有解释,任她误会着。慕容霄想起荣蓁似乎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取出?钱袋递给荣蓁,荣蓁将钱付了,“尽快一些?吧。”


    荣蓁而后带他去酒楼中用膳,慕容霄道?:“这是庆祝荣大?人领了月俸吗?”


    荣蓁与他碰杯,道?:“这银子在你那里微不足道?,但足以让我在这里容身过活。”


    慕容霄浅浅饮了一口,又摇了摇钱袋,“你?把这个?月的月俸交给了我,那下个 ?月呢?”


    荣蓁瞥他一眼,“你?可真贪心?。”


    慕容霄浅浅一笑,“到时候我会向荣大?人讨要的。”


    慕容霄一心?侍弄花草,荣蓁于此道?不通,每日归来时,都见慕容霄在忙着,一些?花枝被他插进土里,荣蓁取了绢帕给他擦汗,“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花团锦簇?”


    慕容霄任她施为,道?:“快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五日一到,慕容霄便?去县城中去取那件衣袍,他从来没有因为一件衣服而如此欢喜过,或者说?,他更?好奇荣蓁为他做的衣服是何模样?


    衣袍已经做好,慕容霄轻轻抚了抚,问道?:“可以试过再取走吗?”


    管事笑道?:“自然可以。”说?着便?让人带慕容霄去更?衣,慕容霄将衣袍换过,站在铜镜前,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清雅脱俗,宽袖,窄腰,一件披风束在肩上,眉宇间都明亮不少。


    慕容霄眼眸中笑意隐隐,他似乎可以想到,荣蓁是怎样画下这式样的。可若问了她,怕也只会同?自己说?一句,随手画来而已。


    慕容霄穿了这身衣袍下楼,管事眼前一亮,直道?:“这位郎君,有些?事不知可否商议一二??”


    慕容霄不解地看着她,只听她道?:“您这件衣袍,小店分文不收,只是可否请您妻主?再多画些?式样,我们会提供报酬。”


    慕容霄道?:“你?是要让我妻主?画了式样,再替旁的男子做衣?”


    那管事点了点头,本有些?期冀,可却兜头一盆冷水,慕容霄回绝道?:“此事不必再提了,还有,把我妻主?给你?的那份画纸交还于我。”


    慕容霄从布庄里走出?,又想起那日在酒楼里,荣蓁曾夸赞那里的酒好喝,他便?想提一壶回去,一路走到了那处酒楼中。


    慕容霄要带些?酒菜回去,酒楼小二?让他去二?楼厅中坐下等等,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一众人推门从雅间出?来,为首之人身上满是酒气,慕容霄皱着眉,说?了句:“借过。”


    那女子却停下了,而后同?身旁人笑了笑,“先前你?们还说?寻不到,这不就?在眼前吗?”


    那女子作势便?要挡住慕容霄的去路,“这位郎君莫急,在下思慕郎君已久,不知可否给个?颜面,坐下来喝杯茶?”


    慕容霄厌恶地看她一眼,“请你?自重。”


    可他越是拒绝,那女子越是同?他调笑,“我韩赟还不知何为自重呢?”说?着便?要上前拉扯慕容霄,一副强抢的架势。


    原来这就?是那男子口中的韩赟,吴县令的表妹,慕容霄本不欲生事,但眼下躲不过,他手中夹持着银针,挥手抵在那女子喉间,“你?若是再没分寸,便?别怪我不留情了。”


    韩赟连忙举起手来,求道?:“别别别,只是玩笑之言,郎君莫要当真。”


    慕容霄冷冷道?:“可我没有与你?玩笑。”


    慕容霄将手中暗器收回,而后转身往楼下走去,那韩赟并未死心?,挥手让人将慕容霄制住,她手下的人连忙上前,慕容霄回身一挡,那人肋下剧痛不已,韩赟道?:“我就?喜欢这样有几分脾气的,谁若是能将他捉住,我赏白银百两。”


    韩赟手下的人更?为卖力,可无一人是慕容霄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便?都倒在了地上,哀痛不已。慕容霄冷眸微扫,韩赟扶着栏杆,正不知如何是好,慕容霄并没有与她一般见识,可他刚走下楼梯,韩赟便?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慕容霄回眸只瞧见她仰面倒在地上,头下慢慢溢出?血来。


    秦楚越在县衙中接到报案,带人赶去了酒楼,只是到了之后,才知道?韩赟之死的“疑凶”竟是慕容霄。


    慕容霄与她对视一眼,秦楚越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韩赟,只觉吴县令怕是不会善了。


    对于慕容霄,秦楚越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只是他的存在始终会动摇荣蓁的意志,眼下韩赟一案,倒是让秦楚越寻到了机会。


    秦楚越道?:“慕容公子,我自然相信你?是无辜受累,可是你?也知道?,你?卷进这案子里,为难的是荣蓁。我若是放了你?,吴县令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荣蓁便?是他的软肋,慕容霄道?:“好,我随你?们走一遭。”


    他既肯配合,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人被押进了县衙牢中,秦楚越却还没通知荣蓁一声,又怕两人生出?罅隙,亲自跑了一趟。


    荣蓁听闻慕容霄被押入牢中,面色一变,立刻便?坐起身来,“你?这话?是何意?慕容霄不会主?动寻衅,这其中是有人故意陷害。”


    秦楚越道?:“我自然也希望如此,可你?却不知,那日在场之人皆指证慕容霄杀人。即便?人不是他杀的,可那日他与韩赟起了冲突,这是许多人都瞧见的事。”


    荣蓁道?:“县衙牢中阴暗潮湿,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在牢里。你?若是想让我与你?合作,便?拿出?你?的诚意来,我要慕容霄平安无恙!”


    荣蓁刚出?了门,便?转去寻吴县令,若是没有她的令,荣蓁去不了大?牢中。


    可与秦楚越所说?不差,吴县令兴师问罪,“赟儿是我表妹,府中尚有双亲,只是一桩小事,便?起了杀人之心?。荣大?人,你?还要替这种人求情吗?”


    荣蓁看着吴县令,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人,出?了何事我都替他承担,还未经审案,如何便?定了他的罪?”


    第100章 淤泥


    吴县令道:“赟儿身旁跟着的随从都亲眼瞧见了慕容霄杀人, 何况她们这些?人也被他打成重伤。荣大人,我知道你背景深厚,可不论是谁, 也要按大周律法办事。”


    荣蓁也丝毫不让,“韩赟死在了酒楼,而?她们既然是韩赟的随从,韩家必定?追究她们保护不利之责。这些?人想把一切都推到?慕容霄身上, 证言又如?何能取信?既然是死了人, 便一切按章法办事吧,先找仵作验尸。”


    吴县令自知理亏, 只能道:“验自然是要验的,可慕容霄是疑犯, 绝不能离开大牢。要不然凭他的武功, 出了这牢门,便能逃得无影无踪,难道要让本官天南海北的去抓捕吗?”


    荣蓁本不愿暴露慕容霄的真实身份,可眼下也不得不这么做, “我已经说了, 我可以替他担保,他不会逃。”荣蓁走?近一步,“吴大人,房州闭塞,有些?外界的消息不得而?知,你可知慕容霄是姑苏慕容氏的家主?在武林中颇有声望。你若是平白无故定?了他的罪,抑或是杀了他, 你说,武林中会有多少人来替他讨个公道?以武犯禁之事断绝不了, 吴大人又有几条命呢?为了一个韩赟,搭上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吴大人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吴县令眼眸睁大,“你在威胁我?”


    荣蓁淡声道:“不敢,我只是在提醒大人而?已。”


    她们的博弈在于谁忌惮更甚,而?最终还是荣蓁赢了。


    县衙牢房阴暗无比,荣蓁曾经来过这里,只是没有想到?,再一次过来是为了救慕容霄。秦楚越并不知道荣蓁拿捏住了吴县令,担心荣蓁与牢头起了冲突,连忙赶了过来。


    慕容霄被关?押在牢房深处,荣蓁一步步走?过去,慕容霄背对?着牢门,负手立在那里。


    荣蓁从袖中掏出吴县令亲笔书信,狱卒连忙将锁打开,慕容霄回过头,见荣蓁一脸忧色的看着他,他知道她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慕容霄从牢门中走?出,见荣蓁正看着他身上的衣袍,是她所送,荣蓁的视线又停留在他脸颊上,玉一般的面容上,那抹擦伤的痕迹额外明显,荣蓁抬起手,手指轻触在他脸上,眸中隐着一丝心疼与愤怒,她转身看着身后牢头,“你们敢用刑?”


    人是秦楚越抓进?来的,怕荣蓁误会,她连忙解释,“我并未让人对?慕容公子用刑。”


    那牢头有些?畏惧,可慑于荣蓁的眼神,只能道:“大人明查,小的绝没有让人对?这位公子用私刑。只是这位公子被带进?来时,手下人失了分寸,推了公子一把,被刮伤了,这才……”


    荣蓁冷笑?一声,“说得轻巧,没有分寸,她们既然是你手下的人,管教之事责无旁贷。我的人既然伤了,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那牢头连忙点头,“大人放心,我定?会处罚她们。”


    荣蓁握住慕容霄的手,带着他离开大牢。秦楚越追了上来,荣蓁让慕容霄在一旁等候片刻,转身迎上秦楚越。


    秦楚越道:“你同吴县令做了交易?”


    荣蓁道: “如?果你只想问这个,那我可以回答你,没有。”


    秦楚越看了她身后的人一眼,又对?荣蓁道:“慕容公子武艺超群,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可即使这般,他在这房州也不安全。我从前与你说的话,你可有记在心里?房州不是久留之地,你若是为了慕容公子好,便早些?送他离开吧。”


    荣蓁盯着她的脸,道:“这才是你的真实打算吧,你处心积虑,甚至顺水推舟把他关?进?大牢,为的就是让我将他送走?。秦楚越,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不要想着左右我的决定?。”


    荣蓁说完,便和慕容霄一起离开。两人回到?家中时,天已黑了。


    荣蓁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衣袍,今日他本来也是欢喜的吧,没想到?却有这样一场遭遇。荣蓁问他,“饿了吗?我去弄些?吃的。”


    慕容霄摇了摇头,道:“去了牢里一趟,衣服也脏了,我先去沐浴。”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冷了,荣蓁重新热了热,将饭菜端了回来,她去房中寻出药膏,正房里面水声停了,荣蓁叩了叩门,“好了唤我一声。”


    慕容霄将房门打开,只穿了一件素白寝衣,额上还滴着水珠,将寝衣沁湿了些?,荣蓁垂下眼眸,道:“即便是天暖了些?,也要注意身子。”


    慕容霄道:“怕你等久了。”


    荣蓁在他面前晃了晃那药膏,慕容霄侧身请她进?来,荣蓁道:“你先涂上,换好衣服出来用饭吧。”


    慕容霄从她手中接过药膏,忽而?又按住肩膀,嘶了一声,似乎扯痛了伤处,荣蓁忙扶着他,“哪里还有伤吗?”


    慕容霄道:“不妨事,我自己可以。”


    荣蓁推他进?去,拉着他的手坐到?榻上,她伸手将慕容霄的衣领掀开一些?,果然肩膀后青紫一片。


    荣蓁看着他,“这是怎么伤的?”


    慕容霄语气淡淡, “撞在了牢门上。”


    荣蓁将药膏挖出些?,揉在手心,又贴上他的肩膀,轻轻揉着,“今日你也是因为我才受了这些?伤,其实秦楚越说得对?,你该回去了。”


    慕容霄神色一暗,“遇到?事情?,你只会把我推走?,然后自己面对?一切?”


    秦楚越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猜测着她的想法,可是没有想到?,荣蓁竟真的有了送他离开的心思。


    荣蓁替他将衣服合上,又替他脸上的伤处上药,许是这药膏熏眼,慕容霄眼眶微红,他捏住了荣蓁的手腕,“若今日随你在房州的人是颜佑安,是姬恒,你也会将他们推开吗?”


    荣蓁道:“与他们无关?,姬恒是帝卿,不论他愿不愿意,陛下都不会让他来这儿。我并不是将你推开,事实上,我自己也想离开这里。”她站起身来,“饭快要凉了,快出来吧。”


    荣蓁往门边走?去,慕容霄起身从背后将她拥住,一手将门按上,“若是还看不出你对?我的在意,那我便是虚度这二十年。在牢中时,你的眼神像要杀人,既然我对?你重要,你何不诚实一些?面对?自己的心呢?这里只有你我,没有别人。你可以放任自己对?我亲近,替我上药,看过我的身体,却始终不肯迈出最后一步,荣蓁,你在担心什么?”


    他的唇贴在她颈边,胸膛紧紧贴在她背上,荣蓁呼吸微乱,她将慕容霄扣在她腰上的手掰开,而?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似乎怕自己迟疑半分,便不由自主。


    这一晚慕容霄没有出来用饭,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滴在人心里,荣蓁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她一直劝慕容霄离开,究竟真的是为了他好,还是在抗拒自己的心?


    ————————


    次日慕容霄仍未起身,荣蓁撑着伞去了县衙,秦楚越一早便等着荣蓁,两人进?了房中,秦楚越道:“仵作已经验过了,韩赟的致命伤处是在头部,从楼梯上跌下,所以身上也有一些?擦伤。还有一桩事,她身边的人并未道出,仵作却验出来了。”


    荣蓁看向她,“何事?”


    秦楚越道:“她颈部有道抓伤,而?她死之前曾行过房事。”


    荣蓁皱起眉,“她不是死在了酒楼吗?”


    秦楚越点头,“是饮过酒,但有些?事你不知晓,韩赟一向放纵不堪,常有些?出格之举。所以那日在酒楼里,应该还有一名男子。只是我们去之前,那人便已经离开了。酒楼出事之处已经被封了起来,今日一早我便去了那雅间一趟,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男子的衣物。不过那雅间里有张软榻,若是行事,倒也够了。”


    这韩赟还真是该死,这样也敢打慕容霄的主意,荣蓁捏住衣袖,道:“所以韩赟要么是被人推了下去,要么便是自己酒后跌了下去。无论是哪一种,都与慕容霄无干。将韩赟的手下押入牢中,严加盘问。还有那酒楼的管事,也一并捉来。她们口风严密,像是在帮人隐瞒。”


    秦楚越道:“韩赟平素喜欢霸占良家男子,一直无人管束。或许酒楼的人是替……。”


    荣蓁毫不犹豫,道:“不论那酒楼的人替谁隐瞒,又或是有多无辜,都不是她们将一切罪责推到?慕容霄头上的借口。”


    秦楚越很快便得到?了一些?消息,根据酒楼中一些?人的口述,将那男子的画像描绘出来,到?了荣蓁家中,拿出给她看,慕容霄只瞥了一眼便顿住了,“这人是谁?”


    秦楚越道:“应该是那日在酒楼中与韩赟有过亲密之事的男子。”


    慕容霄脑海中回想着,又看着画像中那双眼眸,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原来他还是没有逃过。”


    荣蓁不解地看着他,“你认识这个人?”


    慕容霄将那日的事情?说给了她二人,荣蓁道:“所以那日很有可能便是这个男子将韩赟推了下来。”


    慕容霄淡淡道:“也刚好嫁祸到?我的身上,毕竟是我不许他进?门,他要将我一起拉进?淤泥里。我猜,他应该和那酒楼的主人有些?联系。”


    秦楚越的话印证了慕容霄的猜测,“你说得不错,他正是那酒楼管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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