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娇蓉一直趴窗台上看外面的动静,瞧见丈夫竟往东厢房去了后,她再呆不住,立刻爬起便出了门。
姜氏还站在中庭下,一时没走开。柳娇蓉从屋里冲出来后,喊了声“娘”,然后一脸不高兴着问她:“二郎怎么去了那女人屋里?”显然,对昨儿之事还十分介怀。
姜氏这会子心情乱极了,若背着人时,她必是早拉了脸。可此刻,面对自己儿媳妇,她哪怕心情再糟糕,也得尽力挤出些笑来,应付她道:“是他们兄弟曾经的一个朋友来了,二郎去会朋友的。”
儿媳妇家里有钱,往后二郎继续读书、考取功名,还得多靠着他那泰山大人出钱、出力。
所以,眼前这儿媳妇,她不能给半点脸色,只能供着、哄着。
即便不是丈夫同那女人孤男寡女独处,柳娇蓉仍是不高兴。
她鼓着嘴巴,嘟囔了一句。
正提着裙角,也要往东厢房去时,就见叶雅芙从屋里走了出来。
把林望远给邀请进了门,她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看吴大郎他自己的了。
叶雅芙还有许多自己的事要做,所以只陪着进去寒暄了一阵,尽到了女主人应尽的礼数后,便退了出来。
一出门来,正好就迎面撞上柳娇蓉,她双眼含笑,问:“弟妹是要进屋去坐坐吗?”
柳娇蓉本来是要进去的,但见她人出来了后,她就没打算再进去。
“不了。”柳娇蓉拒绝,“男人们谈事情,我进去做什么?难道连这点眼力劲,我都没有吗?”她反问得倒理直气壮。
叶雅芙则淡淡“哦”了一声,说:“看弟妹方才怒气冲冲的样子,还以为是要进去找谁吵架的呢。”
柳娇蓉不肯落口舌上的下风,立刻反击:“我哪里比得了大嫂,逮着谁都能吵一番。我这样自幼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会吵架呢?只有泼妇才会吵架!我们向来是以理服人的。”
叶雅芙被骂,也并不放在心上,只说:“还是柳大小姐涵养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以后是怎么以理服人的。”说罢,也并不恋战,只越身而过。
叶雅芙如此,柳娇蓉反而气得够呛,她有种一拳头捶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哼!走着瞧好了!”气愤着跺了跺脚,便回了自己屋去。
厨房里,花嬷嬷和映红在做暮食。
叶雅芙拎着野兔子进门,并未搭理二人,只忙自己手中的活。
而瞧见她人进来,花嬷嬷和映红默契的互相递了个眼色。
映红欲又挑事,花嬷嬷却以眼神暗示,要她做自己的事儿就行,别多事。
映红无奈,只能垂头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只是心里不快,她便更加用力去切菜,只切得砧板“砰砰砰”直响,颇有些吓人的意味。
而那边,叶雅芙并未搭理她。只捡起一旁柴刀,手起刀落,麻利的给野兔剥皮分尸。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只野兔子给处理干净了。
映红本来是想以刀声震慑别人的,现见别人使刀的手法比她更利落,倒一时被唬住。
叶雅芙处理好野兔后,冷瞥了她一眼,又出了厨房的门。
吴家家里有一口水井,平时吃用就在自家打水,不必去外头河边挑。
这会儿,叶雅芙拿着兔子到井边来打水清洗。
清洗完后,又回了厨房。
而这时候,花嬷嬷和映红已经把暮食准备得差不多。她们掐算着时间,打算等到差不多一家之主的吴兆省快要从书塾回来时,她们就端着做好的饭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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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也在等丈夫回家。人坐屋内,目光一直往外面望。
才瞧见丈夫身影绕过影壁,她便立刻从屋内迎了出来。
“咱家来人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姜氏仍装着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上午阿福去了趟镇上,自作主张邀了镇上林家的小儿子登门做客。那林望远你还记得吧?”说着话便进了堂屋,姜氏主动接过他手中书箱,放在了一边案几上。
然后,她亲自为他倒水给他解渴。
之后,就挨坐在他身旁,继续说起:“这些年,大郎因废了腿的缘故,一直心思敏感。所以,我为他挡了多少欲登门拜访的旧友,这你是知道的。”说着,竟红了眼眶,“今日,我不知情,自又是把那林家的挡在了门外。可阿福回来后,却指责我怠慢了她朋友,说我心思不正。”
“天地良心!”姜氏一边说,一边揉着胸口,恨不能将心给揉碎,“这些年我待大郎夫妇如何,对这个家如何,你都是有看在眼里的。我一番善意,没能换来好话就算了,可竟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说骂……我实在是、实在是憋屈极了。”
拦着大郎那些昔日旧友不让登门见大郎,这件事,吴兆省是知情的。
大郎自从废了腿后,性情孤僻古怪,不让其见曾经旧友,也是为他好。
当时妻子这么做,是经过了他的批准的。
所以,在听得妻子这样的一番话后,吴兆省脸立刻冷了下来。
“她真如此嚣张?”
姜氏则说:“我是什么样性子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我会随便扯谎骗你吗?”
“去把她给我叫来!”吴兆省发号施令,已然是怒不可遏。
堂屋里,这会儿不只是吴兆省夫妇在,吴心莲和吴清泰姐弟也在。
吴心莲见父亲一副要找大嫂算账、为母亲出气的样子,她立刻自告奋勇道:“爹,我去喊。”说着,便往门外奔去。
门外,吴心莲恰与正往这边来的吴容秉一行三人遇上。
吴容秉余光淡淡朝匆匆而去的吴心莲瞥去一眼,心下有数。
一行三人跨过门槛后,林望远向吴兆省作揖行礼:“学生见过吴夫子。”
虽然只有一年的师徒缘分,那也是老师,故林望远对吴兆省十分尊重。
不但敬重,林望远甚至是有些畏惧眼前的老师的。当年读书时,因他脑子比一般人略笨些,可没少挨夫子的打和训斥。所以这会儿,行过师礼、尽到礼数后,他就自觉退去了一旁站着,尽量不在他面前显眼。
吴兆省是极要脸面之人,既有外人在,他也就没提方才之事,只让大家都坐下来说话。
都落座后,他目光下意识朝一旁大儿子投了过去。
这一望,倒是意外。
大郎今日的状态,似是比平时好了许多。虽仍沉默寡言不说话,但看精神面貌,却是要好不少。
这会儿这林家小子来拜见他,他竟也肯跟着一道过来。
若搁平时,家里若有谁来,别说出来陪着一起见客了,他是连面都不肯露一下的。
打量完长子后,吴兆省这才把注意力落到林望远身上去,留他饭食:“既来了,便留下吃顿便饭。”
林望远起身应道:“是。”
而这个时候,吴容秉主动说:“儿子废了腿也有三四年了,这三四年里,也就今日望远兄弟登门来看。且听阿福的意思,还是她去镇上时遇到了望远,请他登的门。”他喟叹,随之一脸哀戚着继续道,“想当年同儿子交情甚好者,也有三五之人。可自落魄后,竟都生疏了。别说少于来往,竟都直接不再登门,彻底断了联络。”
“可见世人皆重利益、轻感情,见儿子彻底断了前程,再无结交的必要,索性弃了。”
林望远闻言,立刻说:“不是这样的,吴大哥,我们没有弃你。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这几年是一直都想过来看看你的。是……是师娘说你不愿见旧友,我才没进得门来。我若晓得你是高兴我来的,我必常登门探望。”
吴容秉方才之言,就是为激林望远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听他这样说后,吴容秉便轻蹙着眉心,转眸朝姜氏看去,问:“阿娘,儿子何时说过不愿再见旧友这样的话?”
姜氏心里很慌,却极力稳住心绪,尽力的不令自己露出半分破绽来。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难道是阿娘会错了意?”她愁苦着一张脸,“可你刚出事那段日子,心情很不好,村中来人探望,你回回都避而不见。娘实在很担心你的情绪,所以,便不敢再让人到你面前去打扰。这件事,娘还同你爹商量过,经得了你爹同意。”
“那娘是会错了儿子的意思。”吴容秉否定了姜氏。
手抚在膝头,摩挲着衣料,吴容秉淡淡温和笑着:“若儿子能早些见到如望远兄弟这般的旧友,得他们开解,怕早想得开了。今日,倒是要多亏阿福。”
恰好这时候,叶雅芙进了堂屋。
听丈夫所言,她笑应说:“你我夫妻,谢什么谢的?未免生分。”然后问,“我厨房里正忙着呢,爹让小妹寻我来为何事?”
有了吴容秉方才之言后,吴兆省倒不好发难了。
吴兆省一时间沉默着,未开口。吴容秉反倒笑应了妻子话,道:“你今日立了大功,爹是要赏你。”
叶雅芙则立刻接了丈夫话:“爹要赏我,不如赏我些银子吧。如今我们大房单独分开了吃,口粮不走公中了,手头难免吃紧。而且,我还想着要给大郎治腿,也要花银子。爹既想赏我,不如给点实惠的好处,三两不嫌少,五两不嫌多,爹和娘看着给就成。”
叶雅芙知道,要得多了没希望。要个三两五两的,虽然他们肉疼,可顾着有外人在,为全体面,未必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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