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唐老师就在隔壁城市,俩小时后,双方汇合。
尤浩戈瞅瞅悠闲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唐老师,再瞅瞅那张处理成黑白色的血腥照片。
尤浩戈:“这就是你说的缺人手?”
唐老师:“对啊,就是缺人手,我才只能待着。”
他递了一叠资料过来。
秦悠翻开一瞧:“还真是个狠活。”
本地有个近百年的老火葬场,后头是片开阔的坟地。
那会儿火化的要么是处死的刑犯要么是重病怕传染的病人,前面把人烧完直接埋到后头去。
很多无人认领的尸身也都是这样处理。
久而久之,火葬场和坟地的阴煞怨气浓到活人一进去就犯迷糊。
后来火葬场设备翻新,老火葬场的老式炉子被淘汰下来。
别看那都是金属,也没人敢收,只得跟最后一炉炼化的骨灰一道埋去后面的坟地。
又过了几十年,设备又该更新了。
考虑到老火葬场本就已怨念冲天,与其每年花钱花人力“清理”,不如干脆换个地址新建个火葬场。
今年是新火葬场正式投入使用的第一年,很多本地人把逝者送去老火葬场才得知这里已经关门停业了。
表面上看,这是很正常的新老交替过程。
可渐渐地,新火葬场接待的丧事越来越少,远低于生老病死的正常浮动区间。
出于好奇,新火葬场去医院做调查。
在医院里逝去的人会暂时停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随后由医院派车或家属联系灵车将尸身送到火葬场。
医院统计的死亡人数跟以往差别不大。
医院也在每天派车往外送尸。
调查员想不通这些尸身能送到哪去,便开车偷偷跟上医院的车。
最后一个看到资料的学生念道:“他眼看着送尸车辆开进了废弃的老火葬场,逝者的送葬队伍在老火葬场里举行了葬礼,并将逝者埋葬在后山的坟地里。”
学生打了个寒颤:“不是废弃了么,谁给办的手续,谁给烧尸体?”
秦悠按压额角:“你往后看,做好心理准备。”
学生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翻到下一页。
入眼的是一张烟熏火燎的照片,黑灰底下是血粼粼的皮肉。
学生咽咽口水:“为啥我每次跟你俩组队都能碰上火葬场啊?”
上回在火葬场斗邪修没跟正经的死人照上面,这回是要补给他么?
尤浩戈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得这么想,没遇上我俩,你可能就是照片上的主角了。”
学生:“QAQ”
成功将好奇心爆表的学生吓麻爪,尤浩戈拿过资料,自动略过那几张“写真”照片,直接翻到总结页面。
调查员为了弄清楚前因后果,伪装成送葬亲友混进老火葬场。
老火葬场里的一切都与营业时一般无二,就是所有工作人员他都没见过。
他借着攀谈跟其他人说:“我听说这边早废弃了呀。”
有个中年人也说:“我去年来参加过两场葬礼,这边的工作人员我都认识。年初我去新火葬场那边办手续,都是熟脸,倒是这边……”
老火葬场就只有一个告别厅,调查员混迹的这家排在最后,得等。
众人扎堆聊了几句后散开了。
待举行告别仪式时,那口本该装着逝者的水晶棺材里躺着的赫然是那个中年人。
要不是上面挂着的照片是个一看就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他还以为是那死人诈尸起来跟他聊天呢。
调查员大叫出声,却被家属们恶狠狠警告了。
被撵出去的调查员暗中观察,他发现所有人似乎都没意识到棺材里的人被换了。
告别仪式结束,水晶棺材里的人被抬出来送去火化。
调查员看到那人的手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人没死,却要被当成死者送去火化!
调查员顾不得害怕,偷溜到炼尸房里将那排队火化的中年人救了出来。
中年人并没有晕倒,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能清晰地感知外界的一切,就是动不了也睁不开眼。
就在二人伺机逃跑之际,正在焚烧上一具尸身的半自动焚尸炉盖子突然弹开,火蛇飞窜出来将二人吞噬。
好在调查员是火葬场的老员工,身上保命的符咒多得是。
那位中年人这两年频繁往火葬场跑,担心沾染邪气也请了个护身符。
靠着满身护身法宝,他俩死里逃生出了老火葬场。
然而参加最后那场葬礼的人却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炉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整个火葬场。
调查员立刻报警。
消防赶到却没发现一丁点火烧的痕迹。
而那些调查员和中年人以为必死的亲友们也在完成整个葬礼后平安离开了。
事情到这,所有人都以为是调查员和中年人出现了幻觉。
可紧接着,中年人身边怪事频发。
最后一场葬礼的到场宾客都是他的亲戚朋友,日常接触在所难免。
他发现他们就像变了个人,除了那张脸没变,哪哪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跟没去那场葬礼的朋友亲友吐槽,结果却被当成精神病。
他只好去找调查员。
调查员身边都是早年在老火葬场工作过的同事,什么样的灵异事件没见过。
听中年人叙述完,火化工给了他一张符,让他贴到参加过葬礼的人身上。
若是符没反应,那就是他和调查员精神出问题了。
若是符烧着了,事情就严重了。
这件事最终作为加急狠活上报给玄易,结果可想而知。
秦悠翻回去看那几张照片,是调查员和中年人从着火的老火葬场里出逃时留下的伤。
调查员遇事冷静,第一时间拍照存档。
而当消防赶到现场,他们身上的伤全都离奇消失了。
这也是人们质疑他俩精神有问题的主要原因。
可照片没有处理过的痕迹。
唐老师请法医鉴定过,确实是明火在活人身上烧出来的新鲜伤。
上面那层灰正是火葬场最常见的纸灰。
唐老师说他去老火葬场门口转了一圈,肉眼就能看见那一片天都是灰蒙蒙的。
他怕打草惊蛇便先去找了调查员和中年人,通过他们找上参加过葬礼的宾客。
唐老师:“我只见了三个,都被夺舍了。入侵的魂魄跟肉身契合得很好,若不是我有这方面的猜测故意用法器试探,他们根本就不会漏破绽。我也试过招魂,被挤出肉身的魂魄不知所踪,我猜是被困在老火葬场里了。”
宾客多达百余人,哪是唐老师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
他生怕轻举妄动会导致更糟的后果,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玄易几位校长正在协调人手,听说大校长正在往回赶,要亲自出马呢。
几人正聊着,唐老师手机响了。
唐老师接完电话,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大校长说尤老师和小秦老板来了,他就不用来了。”
尤浩戈扬高半边眉毛:“他就没说点别的?”
唐老师:“他祝我们好运。”
众人:“……”
眼前情况不明,参与人员贵精不贵多。
尤浩戈真怕大校长看热闹不嫌事大,派一帮学生过来瞎搅和,当即拍板行动。
被不明魂魄抢夺肉身的宾客们暂时没有异动,可以交由当地警方盯着。
他们所有人立刻动身前往老火葬场。
自打那场“大火”,老火葬场就彻底歇业了。
很多不久前还在老火葬场参加葬礼的人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这让唐老师有点担心是否以前也有宾客被夺舍了。
要是真有,查起来就更难了。
秦悠和尤浩戈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别管外面有多少抢占肉身的亡灵,被挤出去的生魂总是定量的。
把所有生魂都找出来,再通过生魂去找肉身。
警方一个大数据就能把所有漏网之鱼都捞回来。
学生奋笔画符并瑟瑟发抖:“你们说得轻松,那火葬场有百年历史,你们知道一百年能烧多少人么。”
阴气太重的火葬场不利于正常亡故者离去。
老火葬场最初烧的没有正常故去的百姓,也就是说那里打从建起来就是个阴气重的地儿了。
计划盖个楼,结果开局就是个坑,后头怎么努力都只会让坑变得更深。
坐他身边的尤浩戈森森一笑:“坑深怕什么,有垫脚的就行呗。”
他边说边拍拍学生的背。
学生整个人都僵了。
秦悠将他手一哆嗦画毁的符抽走,改好后装进自己的兜里。
学生:“……”
许是车上这四位牛人都过于松弛,紧张了一路的学生到达老火葬场突然就想开了,一马当先跑去开门。
无遮无挡的铁栅栏门一拉开,一股森冷的风直面灌来。
学生那大体格子愣是没遭住,被风逼得连退几步,随即那风又像是长出了手,竟将学生薅进了门里。
尤浩戈懒洋洋伸手,抓住学生一只脚。
学生顿时成了扯起来的风筝,进不得也退不开。
秦悠往前走两步:“我在这呢,抓我啊。”
阴气无动于衷。
秦悠:“……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好意思出来混呐。”
她一菜刀贴着学生头顶劈过去。
施加在学生上半身的力道立刻消失。
尤浩戈也撒开了手。
学生结结实实扑到地上。
没见鬼呢,他的血条就快清空了。
唐老师真诚建议:“你别进去了。”
学生顽强爬起来:“不得,我非进去不可。”
唐老师很想送他去检查脑子看摔坏没有。
秦悠作为最先动手的人,很自然走在了最前面。
她一进门,先来个大喘气。
章老师:“你咋……啊。”
眼见秦悠的脸一瞬间成了黑炭色,章老师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论见几次,他还是觉得很惊悚啊!
第422章
久未接待活人的老火葬场因着他们几人的到来而沸腾起来。
飘在上空的黑云眨眼便压到了头顶。
狂风卷着犄角旮旯里的纸灰迷得人睁不开眼。
秦悠和尤浩戈戴上牛眼泪泳镜。
没有泳镜那三位被迫现场消费。
秦悠掏出几个款式新颖的泳镜:“路上刚买的,没装牛眼泪。”
章老师:“那价位是不是?”
秦悠递了一个给学生:“你这个算原价。”
她让章老师和唐老师在余下几个里随便挑:“我这人做生意实在,只收你们三倍代购费。”
两位老师:“……”
有了泳镜,几人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很快便来到焚尸房前。
由于是百年前建的火葬场,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本来就很少修葺的旧建筑空置了半年之后,破烂得犹如刚出土的古建筑。
秦悠掐腰站焚尸房门口看半天:“不能咱一进去房就塌了吧?”
话音未落,房檐上的半块碎砖被狂风卷得骨碌下来,正砸章老师脚面上。
章老师狠狠抹脸:“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么多人呢,你们换个人祸害行不?”
他把唐老师推出去:“这小伙长多帅,你们砸他。”
另外半块砖掉下来,砸章老师另一只脚面上。
章老师:“……”
考虑到房顶随时可能被阴风带走,几人最终没有硬闯焚化炉。
几人绕过一长串平房去到后院,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包。
这就是跟老火葬场一起建成的坟场。
离着火葬场最近的一片地上,墓碑破破烂烂,坟包也都快磨平了。
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旧坟。
唐老师结印挥开一座坟周围的阴气,将其挖开。
老式的骨灰罐子立在土坑里,里面骨灰带着些微阴气,是从这环境中沾染的。
他又挖了两座坟。
最早火化的那批人走得都挺清净,没有留下来闹事的。
几人将坟包重新埋回去,还特意在坟头多加了点土。
越往坟地里面走,阴气的浓度越高。
那学生都要翻白眼了。
尤浩戈在他脑门上拍一巴掌。
学生两眼呆滞一瞬,整个人都清明起来。
虽然还是会被浓重的阴气呛得直咳嗽,但精神头却越来越旺。
唐老师挑眉:“清灵术?”
尤浩戈侧目:“你懂得还挺多。”
唐老师惊讶:“真是清灵术?”
章老师大脑袋凑过来:“什么是清灵术?”
唐老师作为野路子修行人,进入玄易之前都是到处找修行相关的资料。
这里面有大部分是遗落民间的野史传说。
有些确有其事,有些就是纯纯的话本演义。
相比于章老师这种正统世家出身,唐老师的知识更庞杂,应用在实际中的灵活性越高。
他说:“我在一本流传千年的手抄本上看到过有关清灵术的记载,说是能用灵力清除掉活人魂魄上的污垢。”
学生:“听起来不难啊?”
章老师:“是不难,也就是稍不留神能把你生魂当垃圾清理掉而已。”
污垢通常指邪祟,魂魄亦是阴物,仅靠灵力哪是那么容易区分的。
如果把生魂拔出来再进行清理就要容易得多,只是生魂离体的后果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会害掉一条人命。
因此驱邪都只在肉身基础上进行操作,可没人敢把魂儿拽出来瞎搞。
唐老师:“清灵术不止能驱阴邪,还能修魂。”
很多疯傻之人都是魂魄有损,清灵术使用得当能借外物将其损坏的魂魄修补好,令其变回正常人。
不过能投胎的魂魄本身也不会有太大残缺,若是魂飞魄散那种程度,神仙降世也补不起来。
秦悠脑海中浮现出尤浩戈将原身小秦的魂魄换到她的皮包骨里之前,就用小秦自己的肉身补进了她的魂魄里。
原来那也是清灵术。
如此逆天的法术,失传也就不奇怪了。
不知此术厉害的章老师兴奋了:“老尤你教教我呗,我学会了以后再带学生闯险境就不怕他们犯迷糊了。不让你白教,我给学费。”
唐老师觉得场合不大合适,但也积极表态:“教一个和教两个是一样的。”
学生高高举手:“也算我一个!”
尤浩戈看向秦悠。
秦悠:“我就不学了。”
尤浩戈沉下脸来:“清灵术是什么?我不会。都起开,别挡着我挖掘火葬场闹鬼真相。”
仨人:“……”
坟地深处,阴气浓到唐老师和章老师都承受不住。
二人不断运气调节内息还是被阴气钻入体内,脸上再没半点人色。
那学生就更不用说,跟鬼附身差不多了。
秦悠担心他们出事,只得再次将魂气放出来。
好在周遭阴气过于旺盛,她自己的魂气没有循着味追来找她二合一。
魂气这阵子在秦悠体内没少受气,乍一出来又碰上它最爱的阴气,顿时撒开了花。
不用秦悠操控,鬼气自己就开餐了。
几人周围的阴气的迅速减少,其他区域的阴气流动过来需要时间。
趁这空档,尤浩戈结了个奇奇怪怪的手印拍在三人心口上。
一股热血凝聚在心头不散。
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
章老师:“我好像不会喘气了呢。”
学生嘴巴张得老大,说话得从嗓子眼往外挤字:“我,也是。”
唐老师最淡定:“暂时封住心头血,你我现在都是活死人。”
他满眼热切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不跟他对视,找秦悠去了。
三人适应了一阵,果然阴气不追着他们跑了。
心跳是区分活人和死人的重要指标,虽然医学上有更严格的生死界定,但阴煞对活人的印象就是心跳。
心不跳了,他们就是坟场的自己人。
于是整个坟场的压力都给到了秦悠。
秦悠要撑着越吃越不听话的鬼气,脸色比阴气吸多了还难看。
尤浩戈立在她身后,将伺机偷袭的鬼魅阴邪尽数驱逐。
唐老师和章老师见帮不上忙便专注去附近搜找。
这一片的阴气这么重肯定是有原因的。
转悠好几圈,唐老师留意到在坟头密集度这么高的坟地里居然有好大一块平地。
章老师也注意到了这块没坟头却阴气更重的区域。
二人当即开挖。
学生搬着自己不灵便的腿脚过去帮忙,结果在章老师挖过几铲子的土地上一脚踏空。
章老师手疾眼快揪住他后脖领。
可惜夏日衣服单薄,刺啦一声,章老师手里就只剩个布条。
学生又闷又迟缓的声音传上来:“我没事。”
章老师探头往下一瞧,下面竟然是个空洞。
再多打量几眼。
章老师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焚尸炉吧?”
唐老师:“确实是最老式的焚尸炉,应该是火葬场上次翻新设备时拆下来的那个。”
章老师看看四周,又看看倒插在地里的焚尸炉,毛骨悚然:“这不是闹呢么。”
炼尸是玄术中的一门,只不过后来被邪修们把路走窄了,成了禁忌。
火焚是炼器必不可少的一步。
而焚尸炉的工作原理等于是把这二者合为一体,且持续时间要比正常的炼器炼尸都要更久,炼过的尸也更多。
换言之,每个火葬场里淘汰下来的焚尸炉都是邪术师们梦寐以求的顶级法器。
这个焚尸炉倒是没被邪术师利用,却因为火葬场当年的简易处理成了更可怕的杀器。
整个坟地乃至火葬场的阴气就是被这焚尸炉给禁锢住了。
它往这坟地中心一插,主打一个直通地府。
上为阳下为阴,上面的阳气冲不破上空浓密的阴云。
下面的阴气源源不断通过空堂的焚化炉喷出来。
不幸被困在其中的魂魄是最倒霉的,不想化鬼都不行。
章老师借来秦悠的上吊绳把学生救上来,三人合力将整个焚化炉挖出来。
百年前的火化炉受工艺和材料限制都比较小巧,三人卯足劲倒也勉强搬得动。
他们刚把焚化炉掘出来,主攻秦悠的阴气蓦地拐到他们这边。
凝聚的阴气化为无形的压力,如重锤般砸在三人胸前。
唐老师咬紧牙关。
章老师眉毛拧成了疙瘩。
学生直接喷出一口热血。
两位老师只能勉力支撑却仍是各伸了一只手来护卫学生。
尤浩戈游魂似的闪现过来,一只手给一巴掌:“顾好自己。”
他拎小鸡一样拎起面白如纸的学生,塞进焚化炉。
焚化炉内壁糊着厚厚的尸油。
学生先前竖直掉进去没蹭上多少,这会儿被硬塞进来,浑身上下蹭得全都是。
尤浩戈又把他薅出来,结印在他身上按了几下。
学生因吐血而恢复的心跳又变得缓慢下来,确保他的血脉畅通又可以借助尸油掩盖住他的活人气息。
他把学生按坐在地上,手指在他身前快速点了几下:“按我点的顺序依次运气游走。”
学生听话地闭目调息。
当他那点可怜的灵力依照从未学过的运气顺序在体内转了一圈,胸膛鼓噪的剧痛竟奇迹般有所缓解。
阴气还在几人周围环绕。
秦悠驱使着吃胖好几圈的鬼气前来支援。
鬼气并非不知饥饱,当它再也吃不动,阴气就成了威胁它的死对头。
黑气拔地而起,裹挟阴煞绕着包围众人的阴气转圈。
阴气正打算对章老师和唐老师再下重手,被黑气硬给冲散了。
两边大打出手,难分胜负。
秦悠抽空拔出菜刀递给尤浩戈:“来,施展一下你的御剑术。”
尤浩戈依照秦悠吩咐御菜刀上天,全方位多角度偷袭阴气。
怎奈尤老师准头实在不咋地,十刀得有五刀砍鬼气上。
章老师咧嘴:“五五开的概率,这不就是随机么。”
秦悠:“随机老师,以后别再教人御剑了。”
第423章
仅靠他们几个往外运焚尸炉太费劲,偏偏坟地这气场,普通人进来就够呛。
开车倒是行得通,可就这片坟地的坟头密集度,随便一轱辘都能压出好几坛骨灰来。
唐老师几次尝试御剑运输,可先前被阴气所伤,精气聚不起来。
实在没招,他只好向玄易发出求援申请。
大校长亲自与他对话:“哟,没团灭呐?”
唐老师嘴角直抽:“大校长我们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大校长扒拉着他那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修剪的乱发:“哎呀咱们玄易什么时候有过闲置人手了,从来都是人不够用嘛。”
章老师的大脸挤进镜头:“这俩月的活儿都让小秦老板承包走了,你们忙什么呢?”
大校长:“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抢着干活,我们当然是忙着放假了。”
这边众人:“……”
大校长对他们变色龙一样的脸色十分满意,哈哈大笑几声后正经起来:“说吧,什么情况?”
秦悠一把抢过手机:“没情况。”
视频通话被她挂断。
大校长:“?”
两位老师:“……”
秦悠给自家留守儿童们打电话:“老牛来一趟。”
手机那边传来长长一声“哞”,紧接着是连成串的蹄子跑动声渐行渐远。
秦悠又给停在暂住处停车场的灵车打电话:“你去半路接一下老牛。”
灵车那喇叭响得像敲鼓。
秦悠挂断电话把手机一甩,指挥鬼气到旁边对抗阴气去了。
唐老师手忙脚乱接回手机,跟章老师面面相觑。
学生抹掉嘴角的血迹爬起来:“关键时刻,小秦老板比大校长靠谱多了。”
尤浩戈撺掇他:“这话你别嘴上说,发朋友圈呀。”
老牛来得很快,午夜零点准时登场。
在阴气里睡了两觉的章老师打个哈气:“你赶这时间点,很惊悚啊。”
老牛翻翻大眼珠子,尥蹶子甩他一身大泥。
秦悠用渔网和上吊绳将焚尸炉固定好。
尤浩戈在上面贴了好几张低阶符。
学生还在嘀咕着:“这么普通的符能镇住那么凶的东西吗?”
唐老师和章老师却都盯着那泛起高阶符咒光泽的普通符纸两眼放光。
现如今的符纸等级以及使用限制都是在术法没落后不得已的划分,尤其是玄易推广术法的应试教育以后,生手入门只能从最低级的符咒开始画、练。
但他们作为当今最顶级的修行者,深知任何术法都没有上下限。
术法精深,可繁可简。
关键在人。
古早时期的大牛们挥挥手就能逼退恶鬼厉魂。
靠的可不是他们浑然天成的气势。
人家有通天的修为打底,任何术法都能发挥出无穷威力。
反之,没有术法根基的人即便有高阶符咒在手也只能当成废纸一张。
二位老师都见过尤浩戈用普通符咒跨级镇鬼,那时尚且看不出太多门道,如今却是能从那符咒的光晕中看出些许端倪。
章老师咽咽口水:“老尤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练什么奇功了?”
尤浩戈:“啊?”
章老师:“要不就是偷吃仙丹了。”
尤浩戈:“?”
章老师贼眉鼠眼凑上来:“还有货没?卖兄弟点!”
唐老师从另一面夹上来:“我也要。”
尤浩戈拍拍老牛屁股:“你身后有两个干活不出力的人。”
老牛一人赏了一蹄子。
~
众人合力将运出来的焚化炉装进灵车,连夜运回玄易。
学生有伤在身,被尤浩戈强行塞进灵车驾驶位充当傀儡司机。
担心路上出事,尤浩戈用学生的手机加上大校长,发起视频通话。
有大校长那张脸坐镇,想劫车的人得先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大校长打个哈气:“就是你发朋友圈说小秦老板比我靠谱啊?”
学生头发都竖起来了:“尤老师你害我。”
尤浩戈往学生染血的衣服上洒点水抹他一脸血沫子。
大校长立马精神了:“有话好好说,你先回学校。”
把学生打发走,几人又回到老火葬场里。
坟地里的焚化炉挖走了,焚尸房里可还有一个呢。
这个炉子虽然没入土,但在这阴气浓重的地界里充当着跟坟地那个差不多的作用。
目前一个都没找见的生魂保不齐都在那炉子里关着呢。
唐老师和章老师盘膝调整了一阵,阻滞的气息多少能转起来一点了。
秦悠的情况有些不妙,鬼气将今日吸入的阴气全部吸收,开始在秦悠体内作妖了。
秦悠叹气,体内几乎没她自己的魂气那会儿,与她魂魄完美融合的鬼气要多听话有多好使。
现在有她自己的一部分魂气加上尤老师的灵力在中间隔挡,鬼气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外人,能消停就怪了。
秦悠看向尤浩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尤浩戈冷着脸:“免谈。”
秦悠:“我都没说呢。”
尤浩戈:“说什么都免谈。”
秦悠:“我是想说学御剑来着,既然你说免谈了,以后就不许再逼我了。”
尤浩戈:“……”
要不是某人才贬损过他的御剑技术,他就信了。
秦悠溜达去僻静角落,按住自己脑门嘀嘀咕咕。
尤浩戈状似随意走过来。
秦悠立马闭嘴更换地图。
章老师撩开一只眼皮盯着这俩:“他俩是不是被阴气熏傻了,转悠啥呢?”
唐老师抬手把他眼皮抹闭上:“非礼勿视,小心被灭口。”
章老师:“……你就是靠这份谨小慎微才跟他们混到今天的么?”
唐老师五心朝天一派淡然:“肯定比你大大咧咧的存活率要高。”
章老师回想自己跟那俩人组队时受过的伤。
噫。
等两位老师调理得差不多了,秦悠也嘀咕完了。
尤浩戈臭着脸追在秦悠身后。
章老师嗅到了八卦味:“咋了,小秦老板不要你了?”
尤浩戈斜楞他。
章老师:“你瞪我有啥用,又不是我让小秦老板跟你拆伙的。”
唐老师从旁提醒:“存活率。”
章老师果断闭嘴,离尤浩戈远远的。
尤浩戈:“……”
坟地没了焚化炉,没有被秦悠收走的阴气都聚到了老火葬场。
此时此刻,焚尸房如同地狱的入口,斑驳的墙壁呼呼往外冒黑气。
秦悠叫出鬼气,让它进去打头阵。
刚才还在跟秦悠拧巴的鬼气听话极了,一阵风便卷了进去。
尤浩戈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你是不是跟它做交易了?”
秦悠:“是啊。”
尤浩戈:“你答应它什么了?”
秦悠:“我让它回忆垃圾山前面摆那几个陶俑,有没有看上的,有就送它当肉身,没有的话我请人给它捏个新的。”
尤浩戈:“就这么简单?”
秦悠:“不然呢?”
尤浩戈相信秦悠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可他想不通鬼气为什么会被这么简陋的条件收买。
秦悠在他气鼓鼓的胸前拍拍:“它的本体是被搅碎的亡灵,能帮它重塑还是要帮一把的。”
鬼气是没少吃鬼,可那都是在邪修操控下的所作所为。
要不是阴差阳错跟秦悠合二为一,它说不定早就被分开成无数亡魂碎片,静待岁月将它们重新塑造成完成的魂灵。
它现在对秦悠的敌意主要来源于秦悠魂魄对它的不完全接纳。
若是对其不予理会,那黑气想要重获自由后的随心所欲就会发展成它的唯一信念。
秦悠用肉身做鱼饵钓住它,免得它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歪。
搅碎的魂魄嘛,总归没有鬼魅那种乱七八糟的心思,还是很好收买拉拢的。
尤浩戈拍掉秦悠的手:“你刚才就是想跟我商量这个?”
秦悠:“我是想说咱们一天没吃了,要不要叫个宵夜再继续。你都免谈了,咱就先干活后吃饭吧。”
她边说边从大包里掏了个夹香肠的面包啃起来,那味道,香得过分。
挨饿三人组:“……”
鬼气从焚尸房里飘出来,带着一股生魂味。
不见的生魂果然在里面。
尤浩戈瞅瞅章老师和唐老师那多少有点营养不良的脸:“你俩在外面接应,我和小秦同学进去。”
章老师要反对,被唐老师制止了。
他俩在全盛状态下都不一定能从眼前这间破败小房子里全身而退,更别说去营救数量惊人的生魂了。
见识过尤浩戈今日的几次施法,唐老师很放心。
鬼气呼啸着又卷了进去。
秦悠紧随其后。
尤浩戈在门上贴了两张符,这才慢悠悠溜达进去。
章老师看得牙疼:“他俩是去闯鬼门关呀还是去逛菜市场啊?”
唐老师:“可能闯鬼门关在他们看来也就是逛菜市场的难度吧。”
唐老师边说边左手掐诀右手持剑,谨防有突发状况发生。
焚尸房里。
秦悠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堵墙。
她记着资料里有焚尸房的地图,就是个直来直去、尽头拐个弯的小破屋,怎么会多出一面墙?
尤浩戈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人家进入警戒状态了。”
随着这话,秦悠面前的墙轰然倒塌,地上却连一块砖瓦都没有。
秦悠屏息凝神,再睁开眼,那双眸子又成了血红色。
时隔半年,她又用上了自己魂气自带的力量。
屋内的阴煞气凝如实质,恨不能将所有空间砌成实心的水泥墩子。
秦悠抽出菜刀,手腕左晃右晃。
刀身上篆刻的符咒骤然亮起,有光晕在快速流动。
刀刃隐隐有嗡鸣之声。
秦悠下意识松开手。
菜刀脱手飞出,灵巧地在她身前劈砍。
密不透风的阴气被劈得四分五裂,碎成震耳欲聋的尖厉啼哭。
秦悠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却似受到指引,十指翻飞如花。
菜刀上的符咒流动更快,温和的白芒顷刻间照亮狭窄的运尸通道。
第424章
唐老师和章老师正焦急地在外面等着,突然,焚尸房里传出一声惊天巨响。
章老师蹦起老高:“咋地了?”
唐老师握紧宝剑:“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守着。”
唐老师还没进去,屋里又是一声巨响。
地面颤了三颤。
章老师拽住还要往里冲的唐老师:“冒烟了。”
焚尸房后面有个十来米高的水泥烟囱,焚化尸身的烟尘都从那里出去。
唐老师后撤几步仰头望去。
大烟囱里先是飘出一阵黑灰,紧接着是浅浅淡淡薄雾状的东西。
二人同时惊呼:“是生魂!”
饶是见多识广,他俩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生魂扎堆的景象。
比之魂魄,生魂更缥缈,还带着点没意识到自己灵魂出窍的清澈愚蠢。
它们从烟囱飘至半空,迷茫地举目四望,发现自己离地老高立刻慌乱起来,三两抱团从高空跌落下来。
虽然它们摔不坏,唐老师和章老师仍旧好心接了一把。
二人将这群饱受惊吓的生魂聚到一块,刚想问话,焚尸房里又是巨响。
生魂们犹如滴进了水的油锅,炸了。
向来很有耐心的唐老师板起面孔,掏法器把它们全收了。
章老师目瞪口呆:“都不问问来龙去脉啊?”
唐老师:“出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它们现在这样,问话只会浪费时间。”
章老师原是想从生魂口中问问焚尸房里的情况,闻言不得不承认那些受惊的生魂大概还震惊于自己为什么变成了“鬼”,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问话。
二人又一次想冲进去。
秦悠和尤浩戈已经出来了。
进去时还算整洁的两个人这会儿就像两个黑煤球,身上散发着古怪的臭味。
秦悠出门就往地上一坐,张嘴望天,一副痴呆模样。
章老师打量她半天,悄悄去拉尤浩戈袖子:“小秦老板咋了?”
尤浩戈抹一把脸,花里胡哨的脸成全黑了:“被震傻了吧。”
他歪着脑袋敲打脑壳,从他耳朵里掉出好些黑灰。
章老师若有所悟,小心推着秦悠侧过脑袋,敲。
秦悠一菜刀背拍他手上。
章老师抱着手委屈又可怜。
秦悠眼底的红尚未褪去,搭配那一身黑灰,颇有几分夜叉降世的气派。
唐老师把章老师推开,拧了条湿毛巾给尤浩戈。
尤浩戈边擦脸边说:“谢谢啊。”
唐老师:“我是让你给小秦老板擦擦。”
他一把夺回毛巾,重新洗拧干净后又塞给尤浩戈。
尤浩戈咂咂嘴:“这么多年同事,连条湿毛巾的情义都没有了么。”
他一把捞过秦悠的炸毛油脑袋,湿毛巾好一通抹。
章老师嘴角直抽:“我爸给小时候的我洗脸都比这温柔。”
经过尤老师的硬核擦脸,秦悠迟钝的脑回路终于启动了。
她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嫌弃地将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丢开老远。
焚尸房里构造简单,最里面那间半封闭的小屋子里除了焚尸炉就只有一张与炉子对接的铁架床。
黑气直指焚尸炉。
不用问,它就是在炉子里沾上生魂味的。
秦悠跟剧组时见过这种火化炉,以电能为主,也能辅以燃油增加温度。
老火葬场在撤走时就断电了,可后续还不是莫名其妙营业了好久。
出于谨慎考虑,他俩谁都没敢往炉子里钻。
炉子水平面有个门,上面有个卡扣式的锁。
尤浩戈那么大力气愣是没拨开。
反正都是报废的炉子,秦悠直接上了菜刀。
一刀下去,炉子突然巨响爆开。
秦悠和尤浩戈被气浪掀翻在地。
等他俩爬起来,那炉子又爆了一声。
鬼气嗅到里面的阴气,立马钻了进去。
这又引发了第三轮爆响。
于是两个没钻炉子的人愣是被迸了一身炉壁上的油脂和灰尘。
秦悠是第一轮爆响时离炉子最近的人。
那一声,好悬没把她魂儿给崩飞了。
当生魂都从烟囱出去,堵塞的焚尸炉恢复畅通,舒爽的夜风从烟囱倒灌进炉子。
尤浩戈往炉子里扔了两张符咒,确认清空后才跟秦悠出来。
章老师听得脸色老难看了——刚才扶秦悠的脑袋,他手上沾了不少黑乎乎的油脂。
他瞅瞅尤老师还算干净的裤腿,一把抹上去。
居然没能抹干净。
他只好再接再厉多抹几下。
尤浩戈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翻。
章老师身上又多了个油腻腻的大脚印。
唐老师进入焚尸房做最后检查。
在敞开炉盖的焚尸炉里,他发现了几行隐藏在油污底下的字符。
他看不懂,却也认得出是符咒一类。
刻痕很有年代感,上面的油脂与周围也没有区别。
也就是说这几串符咒是在焚尸炉安装上去的时候就刻好了的。
唐老师不由得警惕起来。
他将符咒拍照后发到教师群里。
最先回复他的居然是尤浩戈。
尤浩戈:哪发现的?
唐老师:……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尤浩戈是被章老师扶进来的。
章老师嫌弃得不行,两手却死死掐住尤浩戈,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就得歇菜。
唐老师蹙眉。
章老师叹气:“这人刚才要进来,被门槛绊倒了。”
唐老师:“……”
章老师:“我把他交给你了,我要去捞小秦老板,她被老尤砸晕了。”
唐老师:“……”
在唐老师的接力搀扶下,尤浩戈终于瞧见炉子里的符咒了。
他的指尖在那串深刻在炉壁上的符咒上摩挲。
唐老师费劲挤进半边身子:“你认识不?”
尤浩戈:“算是认识吧。”
唐老师:“翻译一下?”
尤浩戈:“没什么好翻译的,都是害人的东西。”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生气了。
尤浩戈往后退身。
唐老师措手不及。
俩人牢牢挤在炉子口。
章老师扶秦悠近来就瞧见这俩人撅在焚尸炉入口那扭呢。
章老师轻轻将秦悠放到地上,晃晃酸痛的肩膀:“没有我可咋整。”
他一手拽住唐老师的脚,然后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尤浩戈屁股上。
唐老师是出来了。
尤浩戈半截身子都包浆了。
尤浩戈许是真生气了,两手在炉子里一撑。
卡啦一声脆响。
竟是将那烧了几十年都没坏的焚尸炉给凿出两个窟窿。
章老师缩缩脖子,悄咪咪退开老远。
尤浩戈抽风似的把那炉子捣得稀碎,这才坐到秦悠身边喘粗气。
唐老师眉头紧锁:“你说实话,这炉子是不是被那符咒改变了功效?”
尤浩戈自下而上看他一眼。
唐老师心里激灵一下。
尤浩戈闭上眼,胸膛的起伏程度在减小。
等他消了火,才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么,焚尸炉是上好的法器。”
章老师脑洞大,心思转得快:“一早就有人盯上了这玩意?被动等火葬场更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他自己搞出来一个?”
尤浩戈微微颔首。
章老师和唐老师同时倒抽冷气,一个坐在地上消化这爆炸消息,一个去给大校长打电话汇报。
缓过劲的秦悠捡起尤浩戈砸掉的炉子碎片端详。
上面正好有半句七扭八歪的符咒。
秦悠的眼皮跳了好几下:“这是炼魂的?”
尤浩戈没好气地“嗯”了声。
秦悠不可思议地望向那焚尸炉。
普通焚尸炉只会焚化尸身,对人的魂魄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几行看似不起眼的符咒却将这炉子改造成了邪修炼魂的法器。
不需要自个儿费心,每天自有尸身和魂魄入炉。
章老师咽咽口水:“人死之后魂魄大多会离体,在焚尸炉里刻符咒起不到多大作用吧?”
尤浩戈:“魂与尸骨之间从来不是以生死做了断,即便入土百年,也仍有未曾离去的魂魄相伴在左右。”
尸骨是魂魄转世前在这世间唯一的牵绊。
尸骨所在,魂魄通常不会离得太远。
尸骨在亲友的簇拥下走完最后一程。
魂魄大多会来参与一下。
或是适应一下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或是再见亲朋好友一面,或是没心没肺就想参与自己的葬礼。
尤浩戈说:“这咒法有帮助尸身召唤魂魄的作用,魂魄只要在附近就会受到召唤而来。”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魂魄会像还魂那样躺进尸身。
知道自己没救的魂儿很清楚焚尸炉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陪烧一轮又何妨。
这一烧,就被炼了。
世间大多数人逝去后会化作肉眼不可见的游魂,时间一到就走。
这类魂魄没到被炼就自行离开了。
可邪术中的炼魂也从未把这类游魂算在其中。
而余下化鬼的亡灵,几乎没有能逃掉的。
寻常人要掌控这么大个炼魂的炉子,没点人力物力根本行不通。
更别说那超高的用电量放在普通人家里很难解释清楚。
放在火葬场里就省事多了。
章老师咋舌:“火葬场里的炉子几十年才换一回,刻符咒的人这么沉得住气?”
尤浩戈哂笑:“如果你修为足够高深,寿命足够长,把火葬场盼倒闭了也不是不可能。”
后续老火葬场出的各种状况八成也是始作俑者在故布疑阵。
人们会关注方方面面,尤其是那些被夺舍的人。
却唯独不会在意那早该更换掉的焚尸炉。
这也是对方没急着将炉子取走的原因。
唐老师打完电话回来,叫着章老师一起拆炉子。
这炉子虽然被尤浩戈砸报废了,但始终都是个危险玩意,不能留在外面。
尤浩戈背着手走到院子里,面上一片阴沉。
秦悠追出来:“不会是你的老熟人所为吧?”
尤浩戈望天:“我的老熟人就算能活到现在,也不该再在人间长留了。”
但古早时期的玄门秘法能通过他保留至今,谁敢说当年的邪术就没有其他渠道流传下来呢。
“当年的邪法放到现在,可是要掀翻天的。”
第425章
鉴于火化炉这事波及甚广,玄易连夜将放假回家的老师同学全部召集过来,听从唐老师几人指挥。
唐老师挑了几个办事稳妥的学生,让他们给法器里的生魂们做记录。
之后要将其一一还回肉身里。
至于那些附在他们身上的亡灵,不晓得是没进过焚化炉的幸存者,还是路过的孤魂野鬼受到阴煞气感召才蹚了这趟浑水。
后续都得查清楚。
秦悠和尤浩戈像两个闲人,坐在火葬场门口望天。
章老师洗完脸过来:“你俩不去洗洗?这可是夏天,太阳升起来,你俩得顶风臭八百里。”
尤浩戈出其不意用他的脏手在章老师搓成粉红色的脸上来了个掌印。
章老师原地跳脚,要跟尤浩戈玩命。
尤浩戈按住他:“你有没有想过,世间火化炉千千万,咱们碰巧遇到刻过符文这一个的概率有多大?”
章老师一怔:“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刻过符咒的焚化炉?”
尤浩戈:“能查最好都查一遍,就当是防患于未然吧。”
这可是个大工程,就算将玄易所有人都派出去也忙不过来。
老师们商量之后决定分头行动,每个老师带两个学生当苦力。
被选中的学生得意洋洋,还以为捞着个天大的锻炼机会。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的作用是清理各地火化炉里那比城墙都厚的油污。
秦悠和尤浩戈没有参与这场大海捞针,他们提前返回了垃圾山。
秦悠体内的鬼气见到那些陶俑,竟强行脱离了秦悠的掌控依附上去。
这反倒是让秦悠松了口气。
天知道那吃了滔天阴气的鬼气在她身体里有多难受。
虽然鬼魂气还嵌在她魂魄里,但没有了阴气滋扰,她那脸色总算又向活人看齐了。
尤浩戈不敢在这么关键的时期离开秦悠,于是他承包了本市及周边地区火化炉的检验工作。
好在有玄易坐镇,周边这些火葬场一切正常,没有半点邪修留下的痕迹。
这天日落之后,月亮高高挂起,皎白的月光中透着股怪异的青绿。
秦悠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对着夜空发呆。
尤浩戈检查完负责范围内最后一处火葬场连夜赶回来,冲进室外浴室洗搓一番后带着一身雾蒙蒙的水汽走过来,在秦悠后脑勺上轻拍一巴掌。
秦悠一个趔趄,小板凳侧翻,屁股结结实实硌小石子上,疼得她五官皱成一团。
尤浩戈赶紧把她扶起来。
秦悠揪住他的浴袍,借力一拽。
尤浩戈瞅瞅自己袒露的胸膛:“你撒手。”
秦悠晃晃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尤浩戈:“你先撒手。”
秦悠:“这可是你让我撒手的。”
她的手一松开。
被拽散开的浴袍就全打开了。
秦悠仰头,眼睛却一个劲往下出溜。
尤浩戈一只大手捂住她贼溜溜的眼睛,另一只手慌乱地整理衣服。
手机就是在这不合时宜时响的。
秦悠从兜里摸出手机,凭手感接起电话。
章老师急吼吼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秦老板老尤,玄易今晚就靠你们了!”
秦悠:“啊?”
章老师有点语无伦次:“妖邪强攻玄易,我们都回不去,只能靠你们了。”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
妖邪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组团挑衅玄易了?
章老师急得直跺脚:“红月,是红月激发了妖邪的凶性,它们没在路上遇见玄易巡街的队伍就直接杀去玄易了。”
秦悠:“红月?”
她扒开尤浩戈的手指头望向那轮圆圆的明月:“没红啊。”
章老师:“怎么没红呢,都红透半边天了!”
怕秦悠不信,他挂断电话切换视频通话。
秦悠刚接起来,屏幕就成了血红色。
秦悠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还是将自家不受红月影响的精怪们召唤出来,跟换好利索衣服的尤浩戈一道往玄易赶。
章老师看清这边的夜色,也懵了:“你们那头咋没红呢?”
尤浩戈接过电话:“你先别管红没红,你们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章老师叹气:“我这还好,回到酒店才红的,这会儿正打算带学生们出去巡街。有几个老师的电话打不通,有可能是被困在火葬场或是殡仪馆里了。”
老师们分散在各地,彼此间相隔都不近。
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排除隐患,老师们都是什么时候到达新一家火葬场就什么时候检查,大部分都集中在夜里。
毕竟人家火葬场白天是要照常营业的。
夜半三更的“迎来送往”场所搭配红月,简直是送命套餐。
章老师觉着他被困在火葬场里都够呛能杀得出来,更别说很多队伍的带队老师是文科系的战五渣。
即使老师实力强悍,队伍里还有随机分配的学生呢。
章老师:“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呢,把我们分散开逐一击破,再趁玄易无人留守发起强攻,唯一能赶去支援的你俩都不知道今晚是红月。”
尤浩戈瞥一眼天上的月亮。
秦悠已经在鼓捣弹弓了:“我那会看着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你说会不会是哪个邪祟盖到月亮上去了?”
从天文学角度,月亮哪是人为盖得住的。
可若是从玄学角度,高深的障眼法说不定就能做得到。
她试着用普通弹珠射了一颗。
力道不够,弹珠升空几米便掉落下来。
尤浩戈接过弹弓御剑上天击射,用的是秦悠根据最早三颗石头弹珠刻出来的仿版弹珠。
一连三颗弹珠上天。
那浑圆的月亮颤了颤,竟坠落下来。
尤浩戈御剑下行。
懒洋洋挤在车后座打瞌睡的渡鸦展翅而出,护在尤浩戈头顶。
秦悠提心吊胆瞅半天。
“月亮”掉下来不见得会砸到谁,渡鸦飞不动了却是一定会把尤浩戈压成馅饼。
渡鸦不愧为古早大妖,发福也不影响它释放周身妖力时的酷炫。
它那身五彩斑斓黑的羽毛在坠落“月亮”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它那双豆子眼血红,出口的却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那垂直跌落的“月亮”被骂急眼了,横着奔渡鸦咬过来。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倒抽冷气。
秦悠:“那是,噬骨头?”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见识过噬骨头挂在天边装月亮。
只是那时她多看一眼,噬骨头就冲下来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它居然能遮挡红月呢。
要是能整个红月都挡起来,说不定还真能将红月的杀伤力降到最低。
可从章老师那边的情况看,噬骨头就只遮住了垃圾山。
如今噬骨头跟渡鸦打了起来,红月的真身便显露出来。
秦悠揉揉眼睛,被红光晃得直恶心。
渡鸦的声音从车后传来:“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
尤浩戈御剑飞到小破车前面,偶尔有小妖小鬼拦路都被他三两下揍跑。
小破车紧追着他,一路绿灯抵达玄易。
玄易最近除了门卫,就只剩几位后勤老师。
后勤老师的战斗力甚至不如文科系,硬拼不行,他们只能不停向外求援。
可就算是离着不太远的老师也不可能在这一时三刻赶回来。
红月当头,外面的每条街巷都很危险。
门卫孙叔今晚值班,相比后勤老师的手忙脚乱,他还算镇定。
他把秦悠平时送他的符咒全挂到身上,再去食堂后厨拿把菜刀。
门外的妖邪正在尝试破坏玄易的守护结界。
这个凝结了全校老师心血的守护大阵固若金汤,可凡事都怕万一。
孙叔咽咽口水,握菜刀的手在剧烈颤抖,对准门外妖邪的刀刃却不曾有分毫的偏移。
尤浩戈的从天而降令挤在门口的几位老师和孙叔都长舒口气。
后勤老师空前大方地将库存里所有宝贝都搬出来。
“主要守得住,你随便用。”
尤浩戈捞起那把当初送给秦悠,后来被白校长高价买回去的大宝剑,一个剑花,万彩千华。
紧随而至的小破车一个漂亮甩尾,将堵在门口的几只鬼魅撞飞出去。
孙叔跑去门边,盯着妖邪吃人的凶恶眼神打开大门,把小破车和秦悠放进来。
几小只陆续下车,在门里拉开一条奇形怪状的战线。
外面的妖邪叫嚣:“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叛徒,有种你们出来!”
缩在鸭子羽毛里被带出来的凝气草代为发言:“吃里扒外得先让我们吃,哎那个,就你了。”
它说的是个小魔物。
鸭子和龟状蝉扑棱着飞出去,一人咬一边就把那小魔物给吃了。
妖邪震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凝气草气焰十分嚣张:“我们又不是人,要人性干嘛。”
它又指向门外另一头那个穿金戴银的土豪老鬼。
熊头从门底下骨碌出去。
那老鬼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熊头的血盆大口吞掉了。
半晌,熊头打了个嗝,把光溜溜的老鬼吐出去。
老鬼痛哭流涕:“土匪都没你们这么狠。”
蛇精和蜘蛛蠢蠢欲动。
门外妖邪人人自危。
就在两边谁都不敢妄动之际,一个闪亮的圆球斜刺里滚出来,保龄球似的将门口众妖邪全部扫倒。
一只臂展惊人的怪鸟从天而降,利爪在叫嚣最凶的几个邪祟头上一抓。
那几个邪祟就都歇菜了。
渡鸦落在玄易大门上,眯缝着红眼睛打量它们。
妖邪们全都看向它嗉囊,思忱着这体格吃多少能饱。
渡鸦打了个嗝。
邪祟们有所放松:这位是吃饱来的。
渡鸦咂咂尖嘴:“肚子腾空了,可以开餐了。”
邪祟们交换个眼神,一哄而散。
后勤老师们惊了:“这就完事了?”
尤浩戈又挽了个剑花:“不,是刚刚开始。”
他叫了秦悠一声,二人腾空而去。
孙叔目送秦悠离去,喃喃道:“小秦真是越来越像样了,都学会御剑了。尤老师教的真好。”
第426章
飞在天上,尤浩戈吹了声口哨。
“小秦同学御剑很熟练嘛,怪不得不让我教了呢。”
秦悠低头一瞅,脚下是快速向后掠去的街道和房屋,在红月映衬下说不出得诡异骇人。
而她立足的,是那把菜刀。
秦悠腿一软,人就掉下去了。
尤浩戈伸手去捞。
可他那御剑的水平也没好到哪去。
小破车载着几小只追上来的时候,他俩正挂一座小二楼窗外的晾衣架上。
被他们追赶的邪祟们在楼下围成一圈仰头围观。
凝气草感叹:“得亏邪祟不玩网络,不然这不得成阴界头条啊。”
蛇精甩着灵活的尾巴支起它们平时玩游戏的破手机。
小小砂糖橘配合伸爪连戳屏幕中间的小红按钮。
渡鸦扑棱羽毛:“拍够没?拍完去把那边的手机都抢过来。这么珍贵的照片咱自个儿乐呵一下就得了,外传被别人笑话会影响咱们未来的伙食标准。”
邪祟队伍中有不少鬼魅,它们的祭品里就有纸扎手机。
熊头打头阵骨碌过去,将忙着看热闹的邪祟撞倒一片。
其他小妖呈包抄式围上去,见手机就抢,见拍照的邪祟就揍。
秦悠悬在半空晃来晃去,很认真地思考垃圾山对小妖们的教育是不是有点没跟上。
“这也太暴力了,哎那有个漏网的,把它追回来,揍它!”
尤浩戈戳戳她:“你准备好了吗?”
秦悠:“啊?”
尤浩戈指指身后。
秦悠费劲扭过头去看。
跟她一块掉下来的菜刀就落在她上面一点,随着他俩的晃悠,菜刀马上就掉下来了。
秦悠:“你再等……”
菜刀表示:等不了一点。
一刀落下,削断他俩挂住的衣衫。
俩人手脚乱蹬从天而降。
被揍趴下的邪祟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被他俩又结结实实砸贴到地上。
草草将这一批收掉,尤浩戈把秦悠塞进小破车,二人沿街巡视。
今晚硬闯玄易的邪祟没有一个能打的,按道理它们没这个胆量去挑战玄易的权威,哪怕玄易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尤浩戈认为它们就只是被更厉害的邪祟撺掇起来的刺头,没人指望这群虾兵蟹将真能突破玄易的结界,但只要它们困住玄易,玄易就必须要找人前来解救。
而眼下能赶来支援的,就只有秦悠和尤浩戈。
他俩先是被装成月亮的噬骨头蒙蔽,再忙着去救玄易,也就无暇分身去管其他。
对方希望他们顾不上的,才是它们在这红月之夜的真正所图。
此次红月没有玄易的预警,很多晚归的人被困在了外面。
建筑里大多会有基础防护法器,人们各找庇护场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小破车一路疾驰,见到被妖鬼攻击的人类就搭救一把。
秦悠几弹弓打跑两只吓唬人的小妖,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城里好像没有特别厉害的邪祟。”
她有份参与的几次红月都遇见过很厉害的恶鬼厉魂,这次却都是些靠红月激发邪性的小鬼小怪。
虽然这几年周边的邪祟被快被她霍霍完了,但也不至于连一个撑面子的妖魔鬼怪都找不出来吧?
尤浩戈摆弄着龟甲。
龟甲像陀螺那样转了几百个圈,定在了某个方向。
尤浩戈:“去那边瞧瞧。”
龟甲所指是一条城区主干道,上下班高峰期堵在这,没俩小时别想出去。
今夜这条街道很空旷,红月时正巧驶过这条街的人们将车辆停在不起眼的角落,实在没地方停就贴着街边保持静止。
车子只要不动,就能减少一大半出事的概率。
街道尽头拐角处就停了一辆车。
车头凹陷进去一块,车前盖在呼呼冒烟。
秦悠和尤浩戈急忙赶过去。
只见车里坐着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男女和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孩。
男人坐在驾驶位,满面血污趴在方向盘上。
尤浩戈探手进去摸摸:“没救了。”
后座的女人同样一身是血,拼命护住被儿童座椅牢牢束缚住的小孩。
小孩似是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傻了,两眼瞪得老大,嘴巴微张,对秦悠的呼喊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浩戈确认女人也已身亡之后,跟秦悠合力将那小孩解救下来。
小孩愣愣地被秦悠牵着走出老远,才僵硬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辆他坐过很多次的车。
等小孩离远了,尤浩戈掐诀在惨死的男人额头上按了一下。
一缕淡淡魔气漂浮出来。
尤浩戈一闻就知道这魔气平时没什么杀伤力,想来也是借红月加持才有了行凶的底气。
他叫来鸭子和蝉,由它俩打头阵沿街去找那害死人的魔气。
魔气还没找到,尤浩戈又发现两辆撞到路边的车辆。
有人死,有人伤。
尤浩戈把伤者搬到小破车上,先送到附近医院抢救。
医院针对邪祟闹事的布置要全面得多,即便不能像正常时那样无顾忌地营业,起码还是能进行适当急救的。
秦悠想把那个吓坏的孩子也留在医院。
可那孩子却在被护士冰凉的手握住的一瞬间惊叫出声,哭着扑到秦悠身上死活不撒手。
无奈,秦悠只得带着孩子去巡街。
担心到处乱窜的邪祟会给孩子留下更深的心理阴影,秦悠向医院要了个眼罩给孩子戴上。
孩子乖顺地揪住秦悠的小手指,攥得紧紧的。
秦悠没法下车跟邪祟火拼,就只能用她那时灵时不灵的御剑之术。
沉甸甸的菜刀从邪祟头上飞过去,转一大圈贴着尤浩戈脑瓜皮又飞回来。
尤浩戈吓到贴墙:“小秦同学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秦悠作抱歉状:“下次注意。”
然后菜刀贴着尤浩戈的腰钉在了墙上。
尤浩戈:“……”
秦悠:“要不还是你多注意吧。”
夏日夜短,当天边泛起白芒,红月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只能退场。
红光淡去,朝阳升起。
被迫进入静止状态的城市一秒复活,被困在城市各地的人们或忙着回家或返回工作岗位。
一夜没歇巡完了整座城的秦悠和尤浩戈累得瘫在小破车里,连早饭都是渡鸦去买的。
卖早点的大爷还以为遇上了没及时撤走的妖邪,差点把一锅刚煮好的粥扣它头上。
幸好一位来买早餐的阿姨跟秦悠买过符咒,在她身边见过这只大鸟,这才避免了一场闹剧。
渡鸦把早餐甩到俩人身上,满脸不乐意。
秦悠递了个包子给昏昏欲睡的小孩。
小孩仍攥着她的手。
秦悠想报警,可一想这会儿的警局应该正忙着为昨夜善后,她最好稍后再去。
秦悠安抚着小孩。
尤浩戈也没闲着,正在跟各位老师联系。
正如他们昨晚所料,大部分散出去的队伍都被困在了阴气重的地方。
几乎是全员受伤。
万幸的是没人送命。
离着近的队伍自动汇合。
火葬场还没检查完,这事不能半途而废。
只是才吃过亏,他们可不敢再拆分得那么零碎了。
唐老师的情况是最不乐观的。
他正带着几个学生在老火葬场所在城市处理那些被夺舍的人和生魂。
由于一部分涉事人故意跑去了外地,增加了他们找人的难度,唐老师每天至多能换回来五个人。
红月一起,那些还没换回来的夺舍鬼魅“穿”着肉身就上街闹事了。
特殊情况下,玄门中人对付阴物可以不必留手。
可当要对付的是活生生的人,难度直线就升上去了。
唐老师冲在前面负责驱邪,为了防止空出来的肉身被其他邪祟侵占,他还得来个极限一换一,将肉身原本的魂魄送回去。
学生们兜在后面,应对唐老师顾不过来的突发情况。
就在所有人都卯足劲往前冲的时候,那些才被送回肉身还不怎么稳定的生魂突然集体离体,如鬼魅般对学生们下了毒手。
学生们猝不及防,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唐老师闯回来捞学生,跟那群疑似被火化炉中符咒影响、被红月激发出凶性的魂魄单兵相接。
学生是活生生的人。
生魂亦是。
唐老师不能将对付鬼魅的杀招用在生魂身上,到头来成了全场受伤最重的一个。
多亏尤浩戈离开前随意教了他几手。
他这一队好歹都苟住了小命。
尤浩戈掐算着唐老师的命数:“不太妙啊。”
许是跟生魂搏杀了一晚,多少有些犯忌,唐老师大好的命数急转直下,叠加他受的伤,简直是分分钟就要玩完。
若是不能将昨夜受损的生魂修补好,这一笔笔账就都要算在唐老师和那几个学生头上。
尤浩戈不想出远门也必须跑这一趟了。
他让小破车开到附近警局。
警局门口围满了人,有报警的,有报失踪的,连站岗门卫都被叫去帮着做登记笔录了。
尤浩戈扯扯领口,罕见地烦躁起来。
秦悠:“你先过去,我等警局没这么忙了去找你。”
尤浩戈拧着眉毛瞥一眼那小孩。
小孩吃完包子,靠在秦悠胳膊上睡着了。
再怎么不情愿分别,尤浩戈还是得去救唐老师和那几个学生。
他当即御剑离去。
秦悠坐着小破车,带着孩子和一车小妖回到垃圾山。
小孩睡着之后,他的小手微微松开了些。
秦悠将他抱到沙发上,自己去洗漱。
几只小妖各自散去,或找地方泡澡或休养生息去了。
秦悠洗澡洗到一半,眼皮就睁不开了。
简陋的浴室里有个小板凳,她坐在上面靠着墙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已微微泛黑。
秦悠草草擦拭换好衣服,却没找见那孩子。
她焦急地出门四望,隐约瞧见垃圾山上有个小小的人影。
秦悠赶紧追上去。
第427章
小孩腿短,跑得倒是很快。
秦悠才追到半山腰,小孩已经离山顶那口井越来越近了。
秦悠看了眼自己画下的绝不能靠近的范围。
站在圈外,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魂气对她的吸引。
这跟她在山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吸引强度。
尤浩戈没告诉她二合一的具体日期,但肯定是快要到了。
秦悠左右张望,想找几小只来帮忙。
可又一想,那孩子看见陌生人都能吓半死,要是看见她家那些个歪瓜裂枣,非吓死不可。
小孩冲到山顶,在上头跑跑跳跳玩得不亦乐乎。
秦悠敬佩小孩体力充沛之余,尝试找外援来解决眼前难题。
比如,报警。
她摸摸身上,悲催地发现没带手机。
手机被她放在浴室外面堆放换洗衣物的小桌子上。
山上山下的距离,够累她个半死。
秦悠瞥一眼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心中疑窦丛生。
一个五六岁、昨晚才目睹了一场诡异车祸并失去了双亲的孩子,真的会在睡一觉后就豁然开朗到处玩?而且体力和精力好到她一个成年人都望尘莫及?
不对劲,很不对劲。
秦悠心中警惕,转身就往山下跑。
可她没走出多远,山上的小孩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悠扭头望去。
那小孩似乎是被井边的树根绊倒,一头跌进了井里。
现在就只剩一只小手死死揪着旁边树木垂下来的枝条。
犹如昨晚他死命攥着秦悠的手。
这下别说等警察来,她连下山拿手机都顾不上了。
秦悠一边大叫几小只一边全速往山顶上冲。
跨进危险范围时,秦悠的心狠狠一抽,某种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
她下意识掐了几个手决。
垃圾山下,黑气大作。
小孩的哭声由强转弱。
紧抓树枝的小手充血泛红,抖得再也支撑不住。
就在树枝从他手中脱出、他哭嚎着下坠的生死关头,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抓住了他那细嫩的手腕。
小孩双眼瞪得溜圆,眼泪顺着眼角啪嗒乱掉,嘴巴张得老大,喘气的频率快到吓人:“救我,姐姐救我。”
秦悠一手扒住井口那很有岁月磨砺感的边沿,脖子上的青筋绷起老高。
她没想到一把就能抱起来的小孩坠在井里会这么沉。
怪不得影视剧里人均公主抱的男主死活拉不上来坠崖的女主。
她更没料到眼前这个满面惊恐的小孩明明跟昨晚长着同样的一张脸,表情的细微变化却是处处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现在映在她眼里的这个孩子更符合她印象中孩童的惊恐表现。
突然,孩子眼底的恐惧加深了。
秦悠心头一凛。
下一秒,她被两只触感很诡异的手掐住脚踝。
那双手扔垃圾似的轻轻一扬。
秦悠就倒栽进看不见底儿的井里。
井壁滑不留手,任秦悠怎么蹭抓都没能阻住她和小孩的下落之势。
井口离水面很远,人跌进水里也更深。
秦悠只来得及将那被水呛得再叫不出来的小孩护在怀里。
紧接着便是眼前骤然一黑。
铺面而来的井水有股不合季节的冰寒。
液体仿若活物,一个劲要往秦悠脑子里钻。
秦悠神智逐渐模糊,唯一的念头是:我不会是要回归原世界了吧?
~
尤浩戈的笔杆子磨秃了才把所有受损生魂的命数都修整好。
被紧急从各支队伍抽调过来的算命系学生也都跟着忙活。
尤浩戈瞅瞅这帮挂彩的小土豆,嫌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杨校长给命悬一线的唐老师下了两剂猛药,好歹算是把他最后一口气给留住了。
尤浩戈把唐老师的命纸盖到他身上,压住他波动要断的命数。
“尽快把生魂中的戾气剥离,塞回到肉身里,再把这张命纸烧了,老唐就安全了。”
可剥离戾气哪是那么容易的。
影响生魂的符咒是古早产物,整个玄易就只有大校长能看懂。
由此引发的负面效果,自是不能用普通术法进行纾解。
尤浩戈见学生和几个刚赶到的老师学习进度缓慢,只好亲自出马给他们打个样。
“不用过分小心,人魂又不是纸扎的,人家有弹性,就你们那点法力碰不坏的。”
他边说边看了眼时间,眉头不自觉蹙了一下。
“你们看好了,指诀这么掐按在这里,然后……”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面色亦变得煞白。
新加入到学习队伍的章老师推推他:“老尤你咋地了?给别人修魂怎么把你自己修傻了呢?”
尤浩戈猛地甩开他乱戳的手:“小秦同学出事了。”
章老师从未见过尤浩戈如此失态。
这个天塌下来都能泰然处之的男人出门这几步走得踉踉跄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紧张和……
哀伤。
章老师看看老唐。
有杨校长贴身看护,又有尤浩戈手写命纸护身,想死都没戏。
这能帮忙的人很多,章老师不再犹豫,起身追了上去。
在玄易的战斗类院系里,章老师的硬核实力绝对是前几名。
可他御剑愣是没能追上只比他早出门半分钟的尤浩戈。
飞得太快,风大到章老师根本睁不开眼。
他摸摸衣兜,秦悠加价卖他的泳镜派上了用场。
终于睁开了眼,章老师看半天,骇然发现尤浩戈脚下什么都没踩。
“这,这是御风术?”
御风是比御剑更高阶,也更考验施术者修为的术法。
章老师自问以他的修为可以不拘泥于“剑”这一类,随便来个树杈他也能飞。
但必须得给他脚底下垫点有形的物体。
这也是御剑与御风之间难以跨越的屏障。
尤老师平时御剑都东倒西歪,居然能御无形之风?
章老师对尤浩戈的深不可测愈发好奇,同时心里也敲起了鼓——老尤这么玩命往回赶,别是小秦老板凉了?
~
夜晚的垃圾山从来都是幽静肃然。
章老师每次晚上来都有种误闯了大型坟地的错觉。
可今晚,垃圾山热闹非凡。
隔着老远,章老师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吼叫。
响彻天地,震慑人心。
章老师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脑补了一出妖魔鬼怪攻占垃圾山、将死守的秦悠扯成碎片的大戏。
然而现实中的垃圾山依旧空旷,只有几小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山上山下来回乱爬。
那声声怒吼似是从垃圾山底下发出来的。
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渡鸦犹化身愤怒走地鸡,走两步就喷一大口火。
落地的章老师差点葬身火海。
跟他们几乎同时抵达垃圾山的小宝捏住暴走的渡鸦,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翻涌着愤怒的火焰。
章老师刚要跟小宝说两句话。
小宝蓦地一甩将渡鸦按在地上,小拳头雨点般砸下来。
渡鸦的黑毛漫天乱飞。
章老师想拉架,愣是没找着近身的机会。
渡鸦硬挨几拳没还手。
它是垃圾山明面上唯一知晓秦悠前尘过往的小妖,尤浩戈不在,就该是它保护秦悠。
可秦悠还是出事了。
渡鸦自责,愤怒,懊悔。
然而挨再狠的揍也改变不了现实。
终于,渡鸦被揍出了火儿,扑棱着跟小宝扭打起来。
章老师在这一小孩一鸟身上看出了猛兽撕咬的剽悍。
凝气草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片叶子被火烧成了灰,它气得跳上木板房屋顶破口大骂:“打什么打,有力气不去找仇人,搁这耍威风给谁看呢!你们古早大妖就只会窝里横是吧?”
回应它这话的是直冲天际的连片怒吼。
整座垃圾山都在剧烈颤抖。
章老师心下骇然,他没心思再去拉架,两眼忙着去找尤浩戈。
尤浩戈人在山顶,正盯着那口井。
章老师想御剑,可这声声暴吼太瘆人,他飞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往上爬。
来至山顶,他明白了为啥旁边有河还非要在这来口井。
这山看着没多高,不用法术爬一趟能累死人。
他趴在井边向下张望,一眼便瞧见了井壁陈年青苔上有新鲜的抓挠痕迹。
章老师喉咙一紧:“小秦老板掉井里了?”
没有人回答他。
章老师仰头一瞧。
尤浩戈双手握拳,指节青白,微微作响。
章老师又去看井下。
这井一看就有年头,井沿砌得很有讲究,是那种不小心在这跌一跤都掉不进去的设计。
秦悠又不是没分寸的小孩,没事跑井边玩什么。
想想凝气草的喊话,章老师的心抽了抽:“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什么时候的事,人捞上来没有?”
尤浩戈还是不搭理他。
章老师决定下井去找找。
他认识的小秦老板天赋异禀,说不定掉井里也没死呢。
他刚要往下跳,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的尤浩戈揪住他的腰带。
“不必了。”
章老师急了:“什么叫不必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因为尤浩戈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
他双臂大开大合划拉几下。
滔天怒吼瞬间消失。
一个小小的亮点在井旁边十余米外的平地上亮起,围绕着亮点又出现了一个正在缓慢转动的符阵。
符阵运转越来越快,投射起的光晕在半空中呈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小孩出现在井边。
一条浅淡人影从他身上飘浮出来。
小孩灵便的腿脚突然发软,被那人影扬手一掀便掉进了井里。
秦悠在小孩掉下去时抓住了他。
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似是附在了个纸扎小人儿身上,操纵着纸扎人将秦悠也扔进井里。
纸扎人狞笑着骤然起火。
一抹人影腾空而去。
地上符咒在这时逆向流转。
画面中那仍在燃烧的纸扎人身上显露出几行怪异符咒。
章老师不认识,却越看越眼熟:“这是……焚化炉里的符文!”
第428章
焚化炉内的符文古老晦涩,章老师自信不会看走眼。
对方布局几十年甚至更久,就为了通过火葬场炼制法器,眼瞅要成功了却被秦悠和尤浩戈给搅黄了。
换作是他,他也要绞尽脑汁报仇。
秦悠和尤浩戈的名声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不好惹,与其费尽心机算计他俩、想用他俩炼点啥,不如一杀了之。
这次偷袭成功的关键在于尤浩戈不在。
整个玄易也没什么人。
尤浩戈是去救生命垂危的唐老师。
而唐老师则是被那些困在焚化炉里的生魂们扭转了命数。
玄易所有人都在满世界找刻有古老符咒的焚化炉。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章老师满脑子就剩阴谋诡计了。
玄易师生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将生魂们关在焚化炉里。
现在看来,这些生魂就是为了在红月之夜搞出点意料之外的幺蛾子。
章老师自以为想明白了,可往深处继续推断,脑筋又打结了。
串联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前瞻性。
策划者要能未卜先知。
可要是他有这本事,为什么不趁老火葬场一停业就去把焚化炉整走呢?
那可是炼了几十年,独一无二的炉子啊。
就这么毁了,不心疼?
他往炉子上刻符文那年秦悠还没出生呢,总不至于是为了今时今日把秦悠推进井里才在当年刻了个火化炉吧?
章老师嘀嘀咕咕。
尤浩戈不发一语。
章老师又去扒井:“真不捞啊?”
井口颇深,他只能瞥见一点点水面的反光。
依稀间,他好像瞧见秦悠那张苍白的脸。
泡得跟个发面馒头一样。
章老师眼圈泛红,大嘴一咧就哭开了:“小秦老板你死得太惨了,有什么委屈你就跟你章哥我说,我待会儿就给你烧多多的纸钱,到那边不用再辛苦赚钱了。”
尤浩戈眉毛拧得像麻花,他一脚踹在章老师屁股上:“瞎嚎什么呢,小秦同学真死了那也是水鬼,上哪托梦去。”
章老师借着尤浩戈这一脚瘫坐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小秦老板怎么能当水鬼呢,她在水里仇家那么多,不得让其他水鬼给欺负了。不行,我这就去找锻造系定制几把厉害的木剑给小秦老板烧过去。小秦老板你在那边也别忘了铲奸除恶,帮帮被玄易压迫的老师们,别再增加出差项目了。”
垃圾山下再度爆发出惊天怒号。
井水震得像是要沸腾了。
尤浩戈揉捏鼻梁往山下走。
章老师给吓软的两条腿加油鼓劲,可算能顶着震耳欲聋的吼叫站起来了。
他追着尤浩戈下山:“不是,你就让她一个人在井里泡着?”
尤浩戈:“要不你下去陪她?”
章老师:“我倒不是不能陪,主要是怕她看不上我。”
尤浩戈侧目。
章老师大脸通红。
尤浩戈“哼”了声,走得更快了。
那震耳欲聋的叫吼更响亮了。
章老师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紧跟上:“你不管小秦也得管管那孩子吧?那孩子前脚被附身后脚落水泡井里,小小年纪受不住的。”
尤浩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不用担心小孩,他很快就出来了。”
章老师不明所以,跟着尤浩戈一路去到河边。
仍在雨季的河水暴涨湍急,水声如雷。
尤浩戈给章老师发了块坟砖,让他在河边坐着别动。
章老师目送尤浩戈离开,转头眼巴巴盯着河边,很好奇是否能看出一朵花来。
看着看着,他心头那份烦躁和愤怒竟神奇地得以平息。
他双手撑着下巴,目光渐渐放空。
~
小宝和渡鸦仿若两只斗败公鸡,各自瘫在地上呼哧带喘。
尤浩戈冷冷瞥他们一眼。
他俩扭过脑袋,坚决不跟尤浩戈眼神碰撞。
尤浩戈去看其他几小只。
它们既心焦于秦悠的安危,又被垃圾山下的叫吼吓得不行。
尤浩戈轻飘飘说了句:“都闭嘴。”
霎时间,垃圾山静得能听见树叶飘落的声响。
“该干嘛就干嘛去。”
小宝最先抬头,死死盯着尤浩戈的脸。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无喜无悲,实力诠释什么叫与世隔绝后的心如止水。
小宝张了张嘴,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他招手御剑,先走了。
渡鸦抖抖一身乱毛,垂头丧气地踱着步子找犄角旮旯自闭去了。
几小只互相看看。
熊头不停向山顶张望。
它们都想去捞秦悠,可那山上就像是个禁地,不准它们踏进一步。
尤浩戈没再搭理它们,快步走到陶俑近前。
被鬼气占据的陶俑面上缭绕着一层黑气。
眼下,这些陶俑的脸个顶个干净。
尤浩戈望向山顶,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
章老师两天两夜没合眼,此刻看河面看久了就犯困。
他把坟砖往后挪挪,免得瞌睡过去栽进河里。
就在他调整好姿势准备打个盹的时候,一张惨白大脸从河底浮现出来。
章老师一个激灵站起来,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守河之神您好。”
守河之神翻翻大眼泡,脸蛋子剧烈抽搐几下,大嘴一张喷出个东西。
章老师下意识往后躲。
守河之神的白眼翻得更不留情面了。
章老师的脚被这一瞪硬是扎在地上没敢再退。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被守河之神吐出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章老师赶忙接住。
小孩双目紧闭,身上还是热乎的。
章老师:“这是……跟小秦老板一起落井那小孩?他没死?太好了没死!”
他抱着孩子原地乱蹦。
守河之神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待,大脸急速向下沉去。
章老师再顾不上敬畏,奔到河边叫他:“小秦老板也掉井里了,她是不是也在你那呢?你把她也送上来呗。”
守河之神走得更快了。
章老师兴高采烈去找尤浩戈。
尤浩戈没有多看那孩子一眼,只说:“先送医院再报警。”
章老师:“报警干嘛?落井那事他们管不了吧。”
尤浩戈:“他父母都在红月之夜都被害死了,我们在医院留了登记。你让警方去医院查材料提事故车,别来烦我。”
章老师望着尤浩戈进屋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出神。
是他的错觉吗?没了小秦老板的尤浩戈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变得冷硬淡漠。
这时候天要塌下来的话,他绝对不会帮忙多撑一下。
毁灭吧无所谓就是对他最详尽的写照。
章老师被自己这想法惊得抖了抖,找毛巾把小孩包起来直奔警局。
~
秦悠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玄易所有师生悲痛之余硬是分了一部分人赶回玄易,就怕大本营这边再出状况,顺便也想看看垃圾山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孙叔和周哥来过好几次。
每次都被渡鸦堵门口给请回去了。
孙叔哆嗦着手:“我,我就是想给小秦……”
他拎着个兜,里面有自己折的金元宝。
渡鸦:“您给自家先祖烧吧,秦悠用不着。”
孙叔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就红了。
渡鸦斟酌了下词句:“您家先祖用不上的话,可以留给它玩。”
它指指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熊头。
自打秦悠落井,熊头就再没清理过自己,成天在垃圾山上滚来滚去,恨不能把山挖出个窟窿将秦悠救出来。
它那本已淡化的怨灵属性算是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孙叔蹭蹭眼角,把那兜元宝放到地上,在周哥的搀扶下走了。
一阵风过,兜子倒了,元宝滚了一地。
熊头看都没看,卯足劲往山顶上骨碌。
渡鸦迎风抖抖羽毛:“这都是怎么了,人又没死。我们当年也没成你们这样啊。小妖就是小妖,都是死脑筋。”
它一转身,就瞧见两个人正往这边走。
一个是穿着背心大裤衩的骨头架子。
一个是美艳人形的妖精。
渡鸦着重瞅瞅那妖,修为比垃圾山这几只死心眼高得多。
跟它比就逊色多了。
美艳大妖瞧见渡鸦也是一愣。
妖类有着浑然天成的危机感知本能。
眼前这只怪鸟看似只是体积大了点,周身没有透出半点妖气。
可她就是知道这是她惹不起的妖。
她埋进土里那年,世间也没几个比她厉害的妖。
眼前这鸟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不禁想到前几日夜里听见的动静。
作为垃圾山的老邻居,他俩一听见垃圾山的异响便赶了过来。
见尤浩戈和章老师都在,垃圾山也不像有强敌来犯,他们在上前询问和打道回府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那日的尤浩戈怎么看都不太好惹。
今日他们前来就是想问问怎么回事,是否需要帮忙。
渡鸦客套几句后告诉他们尤浩戈不在:“上次红月二位晓得吧,红月乃自然现象,不可人为操控,可是却有人利用红月搞事害人。玄易正在加大力度调查此事,二位若有闲情逸致可以去玄易问问进展。”
白骨看得出来渡鸦就只管接待,其他细节是不可能从它嘴里问出来的。
他们在垃圾山旁生活好几年,也是时候帮着出把力了。
日落日又升。
山顶那口井轻轻一颤。
滔滔黑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围着井这一圈地下传出威慑的低吼。
黑气立时飘下山,熟门熟路附进陶俑。
时至晌午,阴凉的井口腾起阵阵水雾。
分散在各处的几小只迅速围拢过来,在它们能承受威压的极限距离眼巴巴望着异动的水井。
渡鸦狼狈地扑棱上来,落地没掌握好距离,脖子跌出好几个褶。
一只柔软的手抚上渡鸦七扭八歪的脖子。
渡鸦歪着脑袋眨巴眼,哇一嗓子爆哭起来。
那身形挺拔的女子淡笑着拍拍它的头。
然后狠狠给它一拳:“哭毛线,我还没死呢。”
第429章
玄易最平易近人的尤老师变了。
平时跟他嘻嘻哈哈的学生如今见了他都不敢喘气。
尤浩戈瞥一眼王旗:“喘气。”
王旗嘴巴张开老大,就是没有气体交换。
尤浩戈翻着白眼走了。
王旗赶紧给自己按人中:“艾玛,我以为他要给我来个活体解剖。”
章老师拍拍他:“理解一下吧,毕竟……”
尤浩戈的声音阴恻恻在他身后响起:“你要是再到处说小秦同学死翘翘了,我就把你埋山里跟你阿姨做个伴。”
章老师一缩脖子:“我阿姨?谁?”
旁边同学伸长手臂蹦跶两下。
章老师:“阿依是僵尸,可她没你那么……”
他话没说完,周围同学全部散去,就只留这一个傻子给尤老师当沙包。
章老师看看空荡荡的左右,可怜地捂住自己脸颊:“打人不打脸,你下手轻着点。”
尤浩戈薅住他脖领子往外走。
章老师抱住门框:“阿依都出土多少年了,给我俩凑一块就不用费事埋了。”
尤浩戈一根根掰他手指头。
章老师欲哭无泪:“谁来救救我!”
唐老师拄着拐杖皱着眉走过来:“你干什么呢?”
章老师:“老尤他疯……”
唐老师:“再不快点走,那小子怕是要跑了。”
章老师:“谁?”
唐老师:“刻焚化炉那个。”
章老师立马撒手。
尤浩戈也撒开手。
以为会被拎走的章老师结结实实来个屁股墩。
赶过去的路上,尤浩戈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占卜系两位水平最高的老师挤在后座上不停推演计算。
章老师看他们一会算出来在东一会算出来在西,对他们的占算结果那是一点都不信。
他戳戳尤浩戈:“要不你自己算?”
尤浩戈:“我不会。”
章老师:“你当初也说除了算命啥都不会。”
再看现在的尤老师,光拼体能都能把教体能的李老师累趴。
尤浩戈眼帘微垂:“占卜,我真不会。”
两位占卜老师的最终占卜结果显示那人藏身在城郊。
用于占卜的是那人留在井口边上的一缕气息。
若是在别的地方,那点气儿早就随风散去了。
那人八成也没料到一座平平无奇的垃圾山能让他原形毕露。
尤浩戈由此判断那人就只是想杀人泄愤,而不是因为其他。
只要不涉及过往,尤浩戈气归气,倒也不是不能给对方留个全尸。
否则,那就是挫骨扬灰也不解恨。
章老师搓搓胳膊:“老尤你别笑了呗,悬疑电影里那杀人狂魔笑得都没你变态。”
尤浩戈微微撇脸,冲他勾起嘴角。
章老师紧捂双眼,主打一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唐老师摩挲着八卦镜,神情十分凝重。
他是秦悠遇害的关键环节之一。
要不是他危在旦夕,尤浩戈也不可能离开秦悠,从而给那“小孩”以可乘之机。
虽然老尤什么都没说,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今年以来格外关注小秦老板。
莫不是他算出小秦老板今年有性命攸关的大劫难?
而策划者能精准地踩着玄易的行动钻空子,是否说明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未卜先知,那是占卜一脉中的天花板。
就好像尤浩戈的本事在算命这一门里也是天花板。
越这么想,唐老师心里越不安。
这不,他才能下床走动就非要参与到抓捕策划者的行动中。
白校长曾试图收走他的拐杖强行逼他卧床。
唐老师也是个倔脾气,愣是爬出了医院。
他望向尤浩戈的侧脸。
尤浩戈不准任何人说秦悠死了,难道是小秦老板还有救?
他见过尤浩戈改命救人,哪次不是尤老师寸步不离守在人身边施法。
如果秦悠当真还有救,尤浩戈为什么一连好几天都不去垃圾山了呢。
唐老师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忽然停了。
出城就这一条大路,前面两辆车发生剐蹭,正等交警来处理。
章老师等得心焦:“为啥非要坐车,飞过去早把人抓住了。”
占卜系老师扯扯嘴角:“他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我们得时刻占算。”
占卜系是文科系,老师们可没本事一边御剑一边算。
充当指南针的他们得慢慢来,其他人只能坐车陪着。
章老师抹把脸,敞开车窗吹风。
那日他把小孩送到医院,在确认小孩身体无恙后,他联系了医学院的杨主任。
杨主任把唐老师安顿好,马不停蹄赶回来给小孩做检查。
结果是令人揪心的。
小孩生魂有损,而且损得很严重,几近于死鬼的魂飞魄散。
杨主任推断说附在小孩身上的不是鬼怪妖魔,而是生魂。
对方担心用其他手段操控小孩会被他们看破,便想出了这个阴损的招数。
先是搞个车祸出来,趁小孩受惊过度神魂不稳之际将其生魂扯出,自己取而代之。
为了伪装得更像小孩,他把小孩生魂撕碎,往躯壳里塞了一点。
有小孩生魂的气味,再加上这么一场失去父母的惨烈车祸,以及红月之夜的紧张局势,神仙来了也看不出他偷偷藏进了小孩的身躯。
在成功骗过秦悠和尤浩戈之后,他开始着手“拆散”这对固定搭档。
最终,尤浩戈被他提前布置好的一切调虎离山。
秦悠就成了他泄愤加害的对象。
章老师手指在车门上没规律地敲啊敲,他始终认为那人也想杀尤浩戈来着。
比如,把秦悠推进井里以后重新伪装成小孩,在尤浩戈刚回来时给他一刀。
可小孩跟秦悠一起掉进了井里,他想继续伪装害人得换个身份。
出于谨慎,他退走了。
他的生魂一撤出去,小孩仅存的生魂自动归位,生死攸关之际仍不忘求生本能。
然而要想让小孩复原,怕是比登天都难了。
章老师长长叹了口气,吸气时被旁边飙过去的摩托车喷了一嘴黑烟。
章老师扭头发飙:“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啊大伙都在这堵着呢,你开那么快干嘛?不对,你怎么逆行呢!”
摩托车从前向后驶去,那车速,都能起飞了。
章老师正打算下车帮交警拦一下那个违规行驶的摩托车,天上突然划过去一道人影,才迈一条腿下车的章老师赶紧缩回车里,仰头望天。
“那是谁啊,御剑技术真溜。”
众人纷纷探头望天。
御剑那人一个下潜,看样子是打算逼停那辆摩托。
占卜系老师挠挠腮帮子:“我瞅着咋那么像小秦老板呢?”
另个老师说:“瞎说,小秦老板哪有那么高,也没她壮实。”
唐老师眯起眼睛,紧紧盯着那与摩托保持相对静止的御剑者。
别说,看十眼得有九眼像秦悠。
他不禁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已然下了车,几个闪身间竟已追上了开出去百十米的摩托。
骑摩托那位被御剑者扒拉得摇摇晃晃,见有人徒步追了上来,心态当场就崩了。
摩托横着一甩,想把旁边的御剑者压在车下,再借摩托的惯性的滑行把尤浩戈卷进去。
御剑者在他要倒没倒的时候“扶”了一把。
尤浩戈在快碾他脚面上的摩托后轮上踹了一脚。
摩托车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再看司机,双脚悬空了。
整条街上堵得昏昏欲睡的司机都听见了一声提神醒脑的惨叫。
交警及时登场,将摩托司机“解救”下来。
这位倒不是啥大罪过,就是剐蹭现场两车司机互相甩锅吵架,他趁乱去掏围观人群的钱包。
被人发现后他立刻骑摩托逃跑,慌乱中跑反了车道不说,头顶上还多了个“高科技”追踪者。
惊魂未定的司机被交警拎走了。
御剑者落到地上,尤浩戈紧紧盯着她。
那是个青春洋溢的姑娘,身姿挺拔面庞圆润,举手投足间尽是英气。
就是那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尤浩戈皱眉:“你……”
对方走上前来,在他脸上捏了两把:“笑一个。”
尤浩戈:“……”
对方:“你笑不笑?不笑我可亲你了。”
尤浩戈送她一记皮笑肉不笑,拎着她脖领子往路边的小树林里走。
章老师看得目瞪口呆:“那真是小秦老板!几天没见长个了,还长肉了嘿。”
占卜系老师白楞他:“你能关注下重点不,我怎么觉着老尤要扒人家姑娘的衣服呢。”
章老师回手捂住那老师的眼睛,自己的脖子却伸得老长:“非礼勿视,你都知道老尤要扒人家衣服你还看,你个老不羞。”
唐老师揉揉额角,胸口闷得他想卧床。
小树林里。
尤浩戈上下打量秦悠。
表面看不出异样,他的手在秦悠领口乱晃。
秦悠挺起腰杆手指心口:“秘密就在这呢,你动手呀。”
尤浩戈整张脸都抽筋了。
秦悠不怀好意地笑,两手搓来搓去,猥琐得像个趴到刚擦透亮的玻璃上的绿豆蝇。
尤浩戈真想找个苍蝇拍。
眼见话题要被秦悠岔开,他突然揪住秦悠领口往下一扯。
没到走光的程度,却也露出了那条趴在秦悠心口上长长的狰狞伤口。
尤浩戈的脸立时黑成了锅底。
秦悠“哎呦”一声,抢回衣领把衣服规整好。
她想说两句骚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可瞧瞧尤浩戈那刀子似的眼神,秦悠果断认怂。
她拉住尤浩戈微微颤抖的手,晃啊晃的。
尤浩戈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何必呢,没剩几天了。”
他当初会将自己的修为剥离出去守着她的魂气,就是怕紧要关头出乱子。
为了留住她,他做足了准备,即使魂气提前回归也不怕她被强行换回去。
除非是她自己想要回归原世界。
这天下就没有他不敢逆的。
除了她的意愿。
秦悠被推进井里,魂气肉身二合一势不可挡。
就算秦悠在危难关头将鬼气召唤过去暂顶一时,也不能阻碍她真正的魂气回归。
唯一的区别在于,互换日期之前她都只能在井里待着,免得被换回去。
而她为了不被困在井里也不被换回去,居然开膛破肚摘了她自己的心。
如今那颗心留在井底,她仍算不得是活人。
秦悠展颜贱笑:“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在外头瞎忙活,现在我可厉害了,你等着看吧,我非把害我那人揍成猪头不可。”
第430章
小秦老板回来了。
尤老师的脸更臭了。
章老师使劲往远离尤浩戈的方向挪,结果秦悠一坐进来,他跟尤浩戈挨得更近了。
他费劲伸脖子:“小秦老板我能坐你那边不?”
尤浩戈代为回答:“不能。”
并送他一记狠撞。
章老师差点从车窗淌出去。
前方事故处理完毕,堵成长龙的车子开始缓慢移动。
唐老师几人完全没留意到窗外,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秦悠牢牢吸引。
是秦悠没错,就是跟他们记忆中的版本不太一样。
以前是严重营养不良版。
现在是营养均衡诈尸版。
再说谁不知道小秦老板降妖除魔全靠运气。
可刚刚小秦老板是御剑登场的。
占卜系俩老师偷偷起了一卦。
占卜铜钱咔吧,都两半了。
二位老师变了脸色:“这……”
秦悠回身捻起半枚铜钱:“您这是近现代仿制古币,没有历史承载,只能算算鸡毛蒜皮的事。”
铜钱是占卜时的法器,自是也有许多讲究。
古早时的钱币有岁月浸润,能算天地。
现今流通的硬币就只能算个今日运势。
两位老师面面相觑,他们就是想给秦悠算算怎么回事。
以他俩的修为,这是很简单的事。
可铜钱就是碎了。
它们承托不住卜卦所问,废了。
秦悠顶着占卜老师那两张大黑脸将碎两半的硬币都捡到自己手里,双手包着晃了晃。
铜钱太多,她手太小,晃不开。
于是她从随身大包里摸出来个带裂纹的龟甲。
两位占卜老师惊了:“可不敢用这东西算呐。”
章老师:“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用了。”
占卜老师冷汗哗哗淌。
龟甲似是想给这俩同道中人一点颜色,铜钱在里面晃响的声音那叫一个令人牙酸。
秦悠往腿上倒铜钱。
前方红灯,汽车急刹。
秦悠一动没动,那些两半的铜钱全弹射到挡风玻璃上,很短暂地定了下格。
唐老师目光一凛:“是地图?”
秦悠乐了:“就按地图去找人。”
等了一会也不见车动一下。
秦悠拍拍脑门,太久没坐过正常的车,她都忘了汽车是需要人开的。
充当司机的也是熟人,没少找秦悠定制法器。
他瞅瞅掉一地的铜钱:“能再给我看一眼地图不?”
秦悠用胳膊肘撞撞尤浩戈。
尤浩戈不情不愿用笔在纸巾上画了几笔。
司机翻来覆去看半天:“按你这路线,咱得沉河。”
驶出城区是一片开阔地,旁边正是垃圾山那条河的支流。
尤浩戈简化的地图直指河上。
秦悠找补:“前面有座能通车的小桥,咱从那走。”
过了河就是另一座城市。
司机再三确认定位后开足了马力。
章老师一手握紧把手,一手环住尤浩戈的手臂。
尤浩戈嫌弃得不行。
章老师抓他更紧了。
车子停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
几人下车举目四望,有种不知家在何处的茫然。
秦悠手动给尤浩戈变换表情,好好一张帅脸快被她玩成橡皮泥了。
尤浩戈冷着脸:“我劝你适可而止尽早收手。”
秦悠扒着他嘴角往耳根上扯:“我就不收手,你打得过我么?”
尤浩戈高贵冷艳地“哼”了声。
秦悠见大伙都在找路找人,没人注意这边,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尤浩戈嘴巴“叭唧”一下。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秦悠装傻充愣:“咋了?”
章老师很认真地琢磨半天,捧起自己胳膊到嘴边亲了一口。
叭唧。
章老师作恍然大悟状,很懂事地扭过头去。
其他人也都默契转身,装模作样继续对地图。
秦悠:“……”
尤浩戈哼笑:“你不去灭个口么?”
秦悠吸吸鼻子:“他们人多。”
尤浩戈挑眉:“所以?”
秦悠:“所以,灭你的口比较省事。”
她“叭唧”又来一下。
这次的动静简直响亮。
尤浩戈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气得他推开表面上背对着他、实则恨不能把眼珠子转到后脑勺上的一群人走去前面,抽出从后勤老师那顺来的大宝剑,横竖左右各劈一下。
周遭气场微微震荡。
唐老师眼尖,在震开的气浪间瞥见一抹不一样的风景。
紧接着,气场回归平稳,四周仍是他们所见那般。
唐老师尝试施法再劈。
章老师拦住他:“你快消停点吧,别没找到出路先把你自个儿赔进去。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可没地儿给你找医院。”
唐老师:“可……”
章老师架着他站去旁边:“老尤你继续。”
尤浩戈拿出砍人的架势,实力演绎“抽风”。
气场再次震动起来,就好像华丽包装纸精心打包而成的世界在包装纸被揉搓得满是褶皱之后那种破败的视觉冲击。
终于“包装纸”支撑不住,碎成了千片万片。
破碎的闪光刺痛每个人的眼。
所有人都不得不闭目回避。
再睁眼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羊肠小道。
章老师对照导航地图:“跟地图上一样。”
唐老师蹙眉:“跟我刚刚瞥见的不一样。”
他在“包装纸”破开的小孔洞里看到的是破旧的泥路。
眼前这条土路过于平整了些。
尤浩戈再次举剑一顿乱砍。
又一层包装纸宣告报废。
这次出现的是唐老师见过的泥路。
几位老师长舒口气。
秦悠却是接过了尤浩戈手里的剑。
沉甸甸的宝剑到了她手里竟像是个塑料玩具,她手腕灵巧一转,流光溢彩的剑身立时绽放精芒。
几位老师眼睛都看直了。
秦悠横剑当胸,目光顺剑柄看向剑尖,点评道:“一般。”
司机老师:“这还一般?”
秦悠:“锻造工艺勉强及格,锻造材料普通,早个几百年只能当废铁卖。”
众人:“……”
秦悠莞尔一笑:“当然了,指定是比我鼓捣那些破烂要好得多。”
平时没少买她“破烂”的老师们:“……”
秦悠又挽一个剑花,宝剑灵蛇般从地面一寸寸刺向天空。
章老师咋舌:“拿尺量也刺不了这么直吧?小秦老板的手什么时候这么稳了?我记着她抡菜刀动不动就抖啊。”
秦悠居然还能回头跟他调侃:“谁还没有点黑历史了。”
再看她剑尖所刺,没有分毫偏移。
百十来剑在他们身周刺出个拱门形状。
她把剑一收:“几位老师参与一下?”
众老师:“咋参与?”
秦悠示意他们按照她扎出来这一大圈往两边扒。
除了唐老师身体不便,其余人两两一组各扒一边。
两头同时用力,好端端的空间如同个豁开了口又被烫了开水的番茄,眨眼便变了模样。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隐隐有山崩地裂之势。
秦悠拄着宝剑往尤浩戈身上一靠:“哎呀我站不稳。”
尤浩戈:“我也站不稳。”
秦悠:“那咱俩躺下?”
尤浩戈:“……”
尤浩戈执拗地不肯躺下。
秦悠倒是毫无顾忌躺平了。
尤浩戈居高临下晲着她,眼神讳莫。
秦悠闭上眼,脸色一片铁青,胸口那是一点起伏都没有。
之前的秦悠虽然缺少魂气,身为“人”的物理零部件还是齐全的。
她那一身筋骨可是历经过许多天劫,说是铜皮铁骨也不为过。
因而别管秦悠怎么折腾也不怕散了架。
可现在的她没有了心脏。
就算日后安装回去,那也不是人了啊。
尤浩戈这么一想,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秦悠突然睁开眼:“你瞎寻思什么呢?”
尤浩戈别开脸,不肯看她。
秦悠抱着他裤腿坐起来:“想开点,不挖心我也不是人了,我都从天地轮回中除名了。”
今日的挖心跟当年的分离血肉魂气是一回事。
除了疼,没别的毛病。
尤浩戈明白她说得对。
他们耗时几千年,跨越两个世界上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哪可能是“人”这个物种的手笔。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她是什么。
而是她受的苦难。
她的心脏被留在井下那口装魂气的棺材里。
棺材四周有他布下的层层守护阵法,以及他强行剥离的大半修为。
心脏在棺材里一下下跳动。
他的修为真真切切地感受着那颗心所有的疼。
连带着他也跟着疼。
倒是没了心这位跟没事人一样。
尤浩戈越想越生气,背过身去不理她。
秦悠靠着尤浩戈的大腿,望一眼逐渐显露出来的真实世界。
一座很荒凉的小山头。
秦悠感叹:“要不我在这占山为王吧。”
章老师第一个响应:“好呀好呀,秦大王我给你当头号打手。”
秦悠一指尤浩戈:“这个当压寨夫人怎么样?”
章老师很认真地打量:“不怎么行。”
秦悠:“为啥?”
章老师:“脸太臭,有他咱山头都不用挖茅坑了。”
秦悠:“噗。”
章老师被尤浩戈一脚踢了出去。
没了层层幻象作掩护,人们一眼便看出这一区域阴气太盛。
不是阴气扎堆导致的阴盛阳衰,而是此地阴阳两气被强行分离,阳气在上落不下来,阴气在下汹涌如鬼府。
唐老师寒了脸色,阴阳两气自有循环,哪是轻易分得开的。
可这片风水平平无奇的地界,阴阳两气就是分开不能交融。
不借风水外力,全凭施术者自己的修为支撑。
可见施术者的修为有多可怕。
他掏出手机,想跟大校长要点支援。
尤浩戈捞走他的手机,关机塞回他衣兜:“不用那么麻烦。”
他扬下巴点点正在活动筋骨的秦悠:“让她显摆。”
秦悠转动颈项。
骨骼响得像是脑袋要掉下来。
章老师时刻在旁边接着,真掉下来他就给她安回去。
尤浩戈“嘁”了声,脸更臭了。
章老师压低声音:“报告秦大王,压寨夫人酸淹入味了!”
第431章
赶在尤老师要剁碎显眼包之前,几位老师把一点眼力都没有的章老师拖走了。
秦悠冲尤浩戈挤咕下眼睛,执剑大踏步向东北方走去。
众人默默再后头跟着。
秦悠的路线很诡异,朝前三步再退两步,转个圈,往左踏一步,再反向转圈,向右踏回来。
唐老师眼底的疑惑逐渐被惊讶所取代:“这是,破阵罡步?”
章老师立刻搭腔:“是是,我见家族长辈走过简易版。”
罡步就如掐诀,搭配灵力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破阵罡步的作用就在它的名字里。
众人蹙眉四望,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幻象之外竟还有阵法。
最糟心的是他们居然都没有察觉。
秦悠领着他们蹦跶一大圈,转到西北方向时,秦悠一剑戳进地里。
地面微微震颤。
一座茅屋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章老师仰起脸:“悬浮的草屋?”
玄易也有几处悬浮建筑,有些是幻象,有些是法器构架的校园禁地,用于放些不准学生和普通老师乱碰的器物和资料。
还有一间是专门训练学生御剑飞行的,你飞不上去,在那里上课的科目就都得挂科。
沈青杨就是一堂课都没上成的倒霉蛋。
眼前这座藏在一道道阵法之中的茅屋显然是实体。
老师们四下张望,都很好奇这里藏了怎样厉害的法器。
秦悠一回头就瞧见他们全都仰脸望天:“往上看干嘛,都在地下呢。”
她指了个方位。
章老师立马跑过去挖。
地下一米深处,露出个圆滚滚的大铁疙瘩。
章老师眼皮直跳:“这不会是火化炉吧?”
不同于他们在老火葬场里见过那个,这个火化炉表面刻满了古老符咒,一挖出来就带着股逼人的寒气。
饶是章老师也不敢乱碰:“用手摸一下,我魂儿就没了吧?”
唐老师离近观察一阵,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这里不只埋了这一个。”
除了那悬浮的茅屋,此地阴阳两气也是受法器所迫才分离的。
一个火化炉起不到这么逆天的作用。
老师们依照往日布阵经验,以发现的火化炉为起始开挖,不能说一挖一个准,五成的概率还是有的。
当第九个火化炉被挖出来,连尤浩戈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秦悠激动地直搓手:“发财了,按废铁卖都能赚一大笔。”
章老师无奈了:“这可是焚尸炉,你卖废铁谁敢收。”
秦悠:“玄易收。”
章老师:“……你说得对。”
秦悠用剑尖戳戳新挖出来的炉子:“焚尸的炉子可以看作两个鼎正反扣在一起,九鼎,还是正反两套,上管阳,下管阴,野心不小啊。”
她瞥一眼那悬浮的茅屋,提高了音量:“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开砸了,到时候你掉下来摔得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老师们闻言又是一惊。
占卜系老师说话都不利索了:“屋里有人呐?”
秦悠纳闷了:“咱不是靠他的人气儿才占卜出这个地方么。”
占卜系老师:“……有道理。”
他们在外头折腾这么半天都没见人,加之没有活人的气息,他们还以为那人又移动到其他方位了。
唐老师眸光变得锋利:“他在闭关。”
那人已经得了九个“锻造”几十年的焚尸炉,老火葬场的那一个压根就不是他想要的。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费尽心思报复秦悠呢。
若不是为出口恶气,就只剩一种可能。
唐老师:“他在转移玄易的注意力。”
此地离玄易并不太远,几乎算是在玄易的眼皮子底下。
谁都有灯下黑的时候,玄易亦不例外。
可最近几年,想借灯下黑搞事的邪修都翻车了。
那人耗费几十年才收集到这些宝贝,可不能冒一点险。
尤其近来还有一次红月。
要是玄易按照往常的惯例派人巡街,他这点秘密怕是容易露馅。
既然灯下黑不够稳妥,索性就将灯泡卸下来安到别处去。
由老火葬场引发的一系列后续成功地将玄易所有人力都吸引出去。
红月之夜无人值守,就算有人能赶回来也得先顾着被妖邪围攻的校园。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秦悠和尤浩戈。
这两个人要说实力吧,也许没有,可撞上他们的妖魔鬼怪加邪修就没有一个能落下好的。
红月之夜,他俩可能跟随玄易众人在天南海北检查焚尸炉,也可能不掺和这事。
为了应对后者,那人选中无辜的一家三口作鱼饵。
一旦这鱼饵钓到了鱼,害秦悠就势在必得。
因为红月之后,玄易必定不会再把所有人都放出去找有问题的焚尸炉。
而秦悠在这节骨眼出事就成了一道助燃剂,逼得玄易不得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替秦悠报仇上。
那人用自己的生魂杀秦悠,多少也有点故意的成分。
万一有高人能看破前面所有计划,顺着他的气息找上门,他也可以散一部分自己的生气儿在四面八方来混淆视听——占卜老师们每次占算结果都不一样就是这个原因。
如此,他便可以高枕无忧藏在层层阵法中闭关修行。
他日就算玄易意识到自己上当并找到这来,他也修炼得差不多了,有底气硬刚整个玄易。
想通一切的老师们从头凉到了脚。
秦悠却是已经不耐烦地扔石子砸茅屋的门了。
“别人躲我都躲不过来,你倒好,把我当成了你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看在你这么重视我的份上,我得当面感谢你。”
她掏了块坟砖抛上去。
坟砖与木门相触之际,一道道流转的黑色符文浮现出来。
秦悠“啧”了声,看向尤浩戈:“这么硬的骨头,你以前也没啃过吧?”
尤浩戈冷哼,从章老师兜里掏一把符纸,看都没看是什么功效就全扔了出去。
普普通通的符咒如利剑般急射而出,周身泛起浅淡金光,分散成一张网扑向茅屋。
茅屋四周的符咒全部显现出来,与周遭阴气形成时时循环。
阴阳不归于平衡,那符咒便固若金汤。
秦悠轻叹口气:“我原是想把这几个邪门宝贝原样拉走,能卖最好,卖不出去就炼了随便锻造点什么。现在看来,我这算盘白打了。”
她一扬手,宝剑凌空而起悬在半空,剑身光华闪耀,霎时间变成了无数把剑。
她瞅瞅那九个炉子,到头来也没舍得欻成马蜂窝。
剑尖一转,指向茅草屋。
秦悠晃晃脖子,眼底透出兴奋:“好久没玩这么刺激了。”
尤浩戈的目光从她胸口瞥过去:“你悠……”
话音未落,万剑齐发。
最前面的宝剑虚影撞上黑色符文,茅屋表面腾起个罩子,符文流速加快。
周遭阴气转瞬之间竟也成了符文一样的黑色。
几位老师眯起眼睛各自戒备。
而与阴气分离后悬在上空的阳气亦在蠢蠢欲动。
宝剑虚影如雨点般密不透风地攻击着每一个黑色符文。
符文流动本是在相互照应增加威力,如今却是自顾不暇。
老师们眼看着符文逐渐流不起来了,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处,不得不各自为政。
符文不再流动就意味着不能继续从周围吸取阴气作补给。
黑色符文的颓势愈发明显。
秦悠并指朝空中一通划拉。
后排没找着插针缝隙的虚影们幻化成四个大字:强弩之末。
章老师搓搓脖子:“小秦老板这一招的侮辱性拉满了呀。”
然而闭关那位不是想出就能出得来的。
自古有多少修行者折损于闭关之中。
那可是突破境界的关卡,马虎不得分毫。
那位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事,还不是因为这次闭关至关重要。
若顺利出关,他就是这世界唯一的王者。
若闭关失败,即便没有受伤也要面对玄易不死不休的追捕。
秦悠很好奇那位闭关成功能有多厉害。
走邪道就没有能飞升的。
都是留在人间,何必把事做那么绝呢。
不过对方没留退路,她也不必替人家操闲心。
秦悠两手翻绳似的快速翻飞,一道道印记在她掌心间呈现出来,叠加在宝剑虚影上。
最先出现的黑色符文裂成了两半,进而崩坏。
没有破绽的防护阵法如同碎开的拼图,逐一凋零败落。
宝剑虚影仍旧源源不断。
没了屏障的茅屋成了靶子,被虚影射成了筛子。
透过缝隙,老师们看到屋里盘腿坐着个人,一张脸铁青中透着茄子紫,嘴角有好几行血迹。
虚影避开他在屋内肆虐。
就看他自己的心态绷不绷得住了。
从那位扭曲的五官来看,他没绷住。
秦悠吹了声挑衅的口哨,掏掏耳朵问尤浩戈:“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
尤浩戈:“……”
随着护卫茅屋的符文全数崩碎,分成两层的阴阳二气在此方天地间开始疯狂涌动,阴阳相吸的自然法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打坐那位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扑倒在地不动了。
秦悠揉揉心口:“好疼。”
尤浩戈紧张地过来扶她。
秦悠往他身上一挂,笑得多少有点没安好心。
尤浩戈很想把她甩飞,想想她胸前那道伤,又忍住了。
秦悠伏在他肩颈蹭蹭,满足地深吸口气:“我晕了啊。”
尤浩戈:“哦。”
秦悠浑身一软,晕了。
尤浩戈:“……”
章老师和司机老师最先冲进那掉落到地上的茅屋里,将那重伤昏迷的人捆成了粽子。
只这一会儿,那人的模样似是老了几十岁,两鬓已泛白。
再深的修为也顶不住喷出来的一口血。
他靠邪门歪道修得的寿数是时候偿还回去了。
第432章
秦悠就只晕了一会,车还在回程路上堵着呢,她就醒了。
原计划先送她回垃圾山的车临时改道直接开去玄易。
白校长得知前因后果,又开始跳脚:“怎么不先跟玄易通气,出事了怎么办?你们当自己多能打呢!”
几位老师摸脖子摸鼻子小声嘀咕:“是挺能打的。”
白校长瞥一眼几人中战斗实力最强的唐老师。
还拄着拐呢。
他又去看章老师。
章老师拿着从尤浩戈那抢来的大蒲扇,正给秦悠扇呢。
白校长的表情绷不住了:“你干嘛呢,那是你干的活儿么。”
他气咻咻抢下蒲扇,塞尤浩戈手里。
尤浩戈居然给他扇了两下:“消消火。”
白校长斜楞他:“你打的头阵?”
尤浩戈:“不是我。”
白校长又去看那俩占卜系老师。
俩人偷偷伸手指头指秦悠。
白校长拧着眉毛打量秦悠:“你怎么回事?没泡水的时候像浮尸,泡完水怎么不像浮尸像死尸了呢。”
尤浩戈果断撤回扇风并送他一记嘲讽的微笑。
秦悠捂着心口坐到他椅子上。
白校长把刚泡好的茶推到她跟前。
秦悠也没客气,两口连茶叶都没剩下。
白校长:“……”
秦悠摸摸肚皮:“有点饿。”
尤浩戈打开了白校长的办公室冰箱。
直到发飙把人都赶走,坐在椅子上生牛气的白校长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到底是谁把那个耍了整个玄易的邪修给干趴下的?
~
九个焚尸炉由玄易派车拉回学校。
人均擦过五个以上焚尸炉的学生们纷纷上前围观。
“这炉子一看就是最老的款式。”
“这个我清理过同批次的,是六十年前换上,去年开始陆续更换的。”
“这种我没见过,是不是只有人口少的小城镇才使用啊?”
“这个我听说十年前就全部淘汰了,以土葬为主的地区都不用这么落后的设备了。”
九个焚化炉各不相同,覆盖年代的跨度极大。
那人为了不引人注意可谓煞费苦心。
尤浩戈哂笑:“这叫谨慎过了头,但凡有一个环节没算这么细,他早就突破境界天下无敌了。”
占卜系老师咋舌:“他真能未卜先知啊?”
章老师轻撞尤浩戈:“你为啥不会占卜啊?”
尤浩戈凉飕飕瞥他一眼,扭头就走。
章老师搔搔后脑勺,无辜地看向秦悠。
秦悠打个哈气:“他看你一眼就能洞悉你此生命数,要是再来个未卜先知,人生哪还有乐趣可言。”
章老师:“……也是。”
秦悠望向那道挺直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喃喃道:“体会过无趣,才更懂乐趣的珍贵。”
尤浩戈耳朵微动,转身回来揪着她脖领子把人拎走。
~
沈青杨拍完戏急三火四赶回来,就瞧见传闻中遇害的秦悠正靠在藤编躺椅上抱着半个西瓜吃得满嘴流红汁。
沈青杨突然好心疼自己:“你对得起我御剑路上摔出来这一身伤么。”
他愤怒地冲进菜园,摘了个最大的西瓜一掌下去。
没劈开。
沈青杨嗷嗷叫着甩手。
秦悠伸过来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戳。
那西瓜裂开好长一条。
沈青杨:“……”
他瞅瞅自己摔得挫伤、现在肿成猪蹄的手腕,悲从中来:“我已经很努力修炼了,为什么还是不如你!”
秦悠吐一口西瓜子:“可能是我没有毕业压力吧。”
沈青杨:“……”
秦悠出事的消息是苏尘告诉他的。
俩人那天正在视频聊得不亦乐乎,苏尘接了个电话,立马哭得泣不成声。
沈青杨得知秦悠出事也是急得不行,可剧组每天几百号人等他一个,只要不是他自己遇害就别想离开剧组一步。
苏尘得知消息的当天便来了垃圾山,却只见到了送小孩去医院后折返回来的章老师。
通过章老师对尤浩戈态度的描述,苏尘大概猜到秦悠性命无忧,但处境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苏尘望一眼小妖们死守住的山顶,忍住泪水回了苏家。
苏家与玄易有合作,但除非求援,彼此都不能随便不参与对方内部事务。
焚化炉这事牵扯甚广,就算玄易没有向外求助,苏家也不能袖手旁观。
在苏尘的坚持下,苏家从家族人脉入手展开调查。
虽然没能更早地将策划这一切的人抓出来,倒也由此揪出了不少隐藏在殡葬行业里的腌臜事。
苏尘作为玄易老师要服从校方安排,私下里又担了一部分苏家的调查任务,忙得好几天都没睡了。
沈青杨给秦悠拍了一段吃瓜视频发给苏尘:这人活蹦乱跳的,你快歇歇吧。
没一会,秦悠的手机响了。
哭唧唧的苏尘发来视频申请。
沈青杨舀一勺西瓜忿忿嚼着:“我真多余。”
秦悠一边安慰苏尘一边还得顾着沈大明星的心理健康:“你快点吃,待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沈青杨“哼”了声:“你能有那好心?”
秦悠是没那么好心,她给沈青杨找的可是正经的累活儿。
沈青杨瞅瞅倒在坟地里的石头墓碑:“搬这玩意你咋不叫老牛来?”
秦悠望天:“不只是搬。”
应和她这话似的,墓碑底下飘出一缕青烟,一只青面獠牙的鬼照着沈青杨的脸就咬。
沈青杨服用凝气丹后总算能修灵力了,有灵力托底,他的肢体反应比过去快了不少,赶在那鬼贴脸前闪身躲开了。
秦悠鼓掌叫好。
沈青杨脚踩土疙瘩,一屁股坐到地上。
秦悠默默把手背到了身后。
那鬼似是认准了沈青杨,吱哇乱叫着又扑上来。
沈青杨抓一把坟头土扬到那鬼脸上,趁那鬼迷了眼,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
这边一人一鬼打得热火朝天。
那边老牛悄悄登场,把墓碑拖走了。
瞥见这一幕的沈青杨鼻子都气歪了:“合着你是让我来当靶子的?”
秦悠摆手:“我是给你制造锻炼的机会。”
被鬼追着咬的沈青杨:“我可谢谢你了。”
这片坟地里有好几个破损的石碑。
秦悠受委托来收垃圾。
等沈青杨把那鬼摆平,她这头也忙活完了。
沈青杨喘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的委托费得分我一半。”
秦悠:“收垃圾是我的工作,哪来的委托费,要不分你俩石碑?”
沈青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
沈青杨原以为秦悠出事,把近期的工作都给推了。
如今秦悠好好的,玄易又开学在即,他正好能再去上几天课。
尤浩戈一改往年开学时的热情,直接请了长假。
大校长没问缘由直接批准。
于是秦悠的单人收垃圾日常就成了两个人的团伙作案。
她轻松托起几十斤重的垃圾桶倒进棺材斗里:“你考虑好没有呢,以后是继续收垃圾呢,还是重新经营青山?”
尤浩戈拍拍身上的土:“青山经营太累,收垃圾也累。”
秦悠:“那?”
尤浩戈:“咱俩去啃玄易吧。”
秦悠:“你一个人啃就行,我打算干点别的。”
尤浩戈:“你要干嘛?”
秦悠:“注册几个短视频账号,发点可爱动物视频。”
尤浩戈:“……”
秦悠:“你说现在的人是喜欢三条腿的鸟呢还是两个脑袋的王八呢?”
尤浩戈表示:“你离封号不远了。”
秦悠没打算真把垃圾山底下那群妖魔鬼怪打造成网红。
这个头儿一开,指不定又要惹出怎样的乱子。
可垃圾山不能再收垃圾也是既定事实。
就算青山不再营业,也总归要恢复成当年模样,届时垃圾就没地方堆了。
再说就她今年这“工作”时间,貌似也没正经收过几次垃圾。
她一个人就能忙完的区域分摊出去也不会给垃圾站增加多少工作量,问题在于没有工人敢接手她负责的这几片。
毕竟都是当初没人敢收才划给秦悠的。
秦悠思前想后决定免费送工人几样护身法宝,再对接到玄易定期派人去“清理”,这样安全性就有了保障。
至于玄易的垃圾,她可以让自家小妖们轮班去收。
生活垃圾直接运走,能回收的她也不介意多赚点钱。
正式告别收垃圾的第一天,秦悠以为自己能落得个清闲。
谁知玄易当头砸来一个出差任务,还是个超重量级。
早几年陆续在校园里吸收学生们人气儿那位又行动了。
玄易蹲守几年,这次及时收集到线索,追查到了施术者。
然而对方实力超群,找上门的几位老师均受了很重的伤。
秦悠和尤浩戈到了玄易才知道几位老师是被人抬回来的。
尤浩戈挨个掐算他们的命数,眉头皱得死紧。
杨校长率领一众医学院师生忙着救人。
尤浩戈靠墙而立,沉默不语。
所有人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几位老师怕是难救了。
秦悠扯扯尤浩戈的衣角:“开山吧。”
尤浩戈断然拒绝:“不行。”
秦悠:“不开山他们就得死,你忍心?”
尤浩戈梗起脖子:“有什么不忍心的。”
秦悠眨眨眼,看怪物一样盯着他打量。
尤浩戈撇过脸,不跟她对眼神。
秦悠捧住他的脸颊不让他回避。
尤浩戈干脆闭眼,一副油盐不进的德性。
秦悠使劲张着小手去扒拉他眼皮。
尤浩戈的脸快被她弄成恶鬼面具了。
秦悠踮起脚尖,做作地去看尤浩戈眼里的红血丝。
“你啊就是嘴硬,要是真能无视他们的生死,你眼红什么。”
尤浩戈无奈地按住她作祟的小手:“还不到开山的时间。”
秦悠:“我魂气都回来了,互换的时间还有意义么?”
魂气与魂魄之间有着剪不断的牵扯。
心脏和人体之间可没有。
她不想办法把心脏装回去,那颗心能在井底泡到时间尽头。
尤浩戈:“开山就有被人钻空子的风险,你被推进井里的前车之鉴可没过去几天。”
秦悠:“开了山,沉睡在下面的老朋友们就都醒过来了,谁还能来钻空子。就算真有人敢作这个大死,大不了让他把心拿走呗。”
尤浩戈的脸一下就黑了。
秦悠嘿嘿一笑:“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你要是觉得我没心不太好的话,我就去移植个猪心。”
尤浩戈气得翻白眼。
秦悠推起鼻尖学猪哼哼两声:“开山吧。”
尤浩戈很执拗:“不开。”
秦悠:“开吧。”
尤浩戈:“不开。”
秦悠松开自己的鼻子,手指头在尤浩戈胸口画圈。
尤浩戈那张脸红了白,白了绿,就是没有个人色。
抢救室里传出实习学生的哭声。
秦悠皱了下眉,抬眼望向尤浩戈。
尤浩戈眼里的血色更重。
他的拳头握了又握。
秦悠没有再催他。
这个男人,早已不似当年那般铁石心肠了。
尤浩戈闭上眼,后脑抵在墙上。
“那就,开山吧。”
第433章
青山化作垃圾山,皆因其生机被锁。
充当这把锁的,正是那口藏有秦悠魂气的棺材。
以棺材为锁芯,一道道早已失传的古早阵法层层覆盖上去,牢牢守护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凡身。
整座青山以其生命之力为其注入源源不断的天地能量。
而打开这把锁的钥匙,是尤浩戈。
确切地说,是他抽离出去的修为。
他要取回修为才能开启青山。
开山,才拿得到他当初做商人时得来的奇珍异宝。
其中就有救命的奇药。
尤浩戈盯着秦悠看了良久,独自步行上青山。
秦悠没有跟去,只在山下不错神地注视着那道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的背影。
不似当年分别前的踉跄苦楚,多了几分坚毅洒脱。
秦悠心头涌起万千情绪,嘴角不停抖动,最后定格在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
纵有再多不舍,当年的她还是走了。
横跨无尽岁月之后,她兑现了对他的承诺。
而他,同样守着她的许诺等在那里。
等待重聚。
古井无波的青山上刮起阵阵凉风。
晴好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电闪雷鸣如咆哮的银龙穿梭在厚厚的云层中。
阴云还愈压低,却似被一个看不见的罩子给顶了回去。
银龙在罩子外面吼得更起劲了。
沉睡于青山之下的妖魔鬼怪们集体觉醒,齐齐扯脖子跟银龙对嚎。
秦悠搓搓耳朵:“真吵。”
对骂立马变回独角戏,银龙噼里啪啦老半天,愣是没人答它一声。
银龙不甘地狂甩尾巴,银链裹挟天劫之力直劈在垃圾山上。
地动山摇,伴随着响天彻地的巨响。
这一幕与秦悠梦中所见封山是何其相似。
只是由生转死难免凄凉。
化死为生绿意先行。
山顶那几棵要死不活的树支棱起来,迅速抽芽长叶。
死寂的古井迸发冲天水柱,冲破罩子,撞上银龙。
银龙哀嚎着化作无数电光,全数劈在垃圾山上。
阴沉的天色放晴。
水柱倾倒下来,犹如细密春雨,灌溉着干枯千年的青山。
风吹枝条摆。
雨过寸草生。
那个消失在山顶上的男人重新出现,缓步走下来时,秦悠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见时的他,衣袂飘飘谪仙下凡,长发轻拂,是她漫长岁月中见过最好看的人儿。
眼前的他,短袖大裤衩,一脑袋乱毛,脸上还蹭了几个泥手印。
那个不染纤尘的世外之人,终是跟她一起滚了泥潭。
秦悠迎上去,垫脚揽住那明显壮硕不少的肩膀。
尤浩戈斜楞她:“催着开山的是你,拿到药了不着急回去的也是你,怎么着,你打算把那几个人都耗死了再给他们来个起死回生呗?”
秦悠嬉皮笑脸:“哪能啊。”
她招招手,一口被井水冲得出溜到山脚的破烂棺材晃晃悠悠飘浮过来。
秦悠坐进来,把尤浩戈也拽了进去。
棺材拔地而起,飞得那叫个快。
小破车和灵车不停磨轮子:它俩是不是要失宠了?它俩不会飞呐!
医学院里。
参与急救的学生全部退了出来,一个个哭得眼睛肿成了桃。
杨校长和几位老师还在里面,用尽毕生所学能留他们一时便算一时。
闻讯赶来的几位校长愁眉苦脸,在走廊里或坐或站,谁都没有言语。
唯有大校长一派淡然,抱一盒炸鸡吃得正香。
尤浩戈路过他,一把将炸鸡抢了塞秦悠手里。
秦悠也没客气,今儿的伙食摄入就靠它了。
被抢了零嘴的大校长拍拍手:“都别难过了,人有救了。”
所有人都看向走进急救室的尤浩戈和秦悠,眼里有不确定的质疑,但更多的是希冀。
杨校长见惯了生死,早些时候玄易的老师动不动就有折损,毕业进入社会的优秀学子也有不少丧命于邪祟之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再没见过本校内的生死离别。
因此今日这几位濒死的同僚狠狠刺痛了她的心,她把最好的药用在他们身上却只能保他们一时三刻。
明知没救,亦要强留。
见尤浩戈给几位气若游丝的老师塞药丸,杨校长有些晃神。
好像,就是从这个年轻人面试时揭了所有校长的短,玄易的伤亡率就归零了。
杨校长灰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能救吗?”
尤浩戈没有言语。
秦悠笑嘻嘻冲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老师们默契后撤。
秦悠掏了支秃头毛笔,沾上直挺挺躺着那位老师的血,在他胸膛上写写画画。
尤浩戈则用手指沾血,在另一个老师身上书写。
古老的符文在血液加持下腾起妖异红光,映衬着几位老师苍白的面颊都红润了些。
几人外伤虽重倒也不足以致命。
之所以性命难保,是他们的生机被抽空了。
没了生机的活人如同木偶,还不是对手想怎么宰就怎么杀。
也亏得这几位老师修为深厚,没了生机尚且能靠灵力支撑一时,这才得以逃生回来求救。
如今几人灵力消耗殆尽,又没了生机,外伤没了身体自愈的缓解亦足以要命。
要救人,就得三管齐下。
先用丹药护住命脉,再用术法从天地间借点生机,最后给他们灌输灵力,激发他们肉身的活性。
秦悠曾跟尤浩戈学过一点逆天的算命之法,多年未用,乍一提笔稍显生疏。
她正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教师身上奋笔疾书,那老头的魂儿坐起来了。
看到秦悠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动笔,老头脸都绿了:“小秦老板你干……”
秦悠一巴掌给他拍了回去:“闭嘴。”
老头两眼圆睁,魂魄当真就躺回了肉身。
趴在门口围观的学生又开始掉眼泪了:“魂儿都出窍了,人肯定是没了。”
背手溜达过来的大校长拍拍他:“你重修吧。”
学生:“啊?”
大校长:“魂儿都回去了,怎么就能没了呢。你这专业课是体能老师教的吧。”
风风火火赶来的体能李老师不服气了:“教体能怎么了,我也是正经从玄易毕业的优等生好么,我可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李老师的大嗓门这么一吼,紧张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老师们的焦躁得到了缓解,可算有心情讨论此次出差任务该谁接手。
即使实力不如受伤的几位老师,他们也很想去会会那个家伙。
大校长清清嗓子:“里面那几位救回来也得休养一阵,他们的课谁给代一下啊?”
叽叽喳喳的老师们全都不吱声了。
他们豁得出去玩命,可前提是得有人替他们代课。
不光要代他们自己的课时,还要担上受伤老师分摊出来的课。
每个老师开学季都有上不完的课,哪有时间替别人上课。
万一再折损几个老师,教学任务就更紧张了。
大校长看看他们:“没人主动承担的话就抽签决定吧。”
有老师不死心:“难道放任那个坏蛋继续在高校里祸害学生么?”
大校长拧起眉头:“怎么可能,我玄易什么时候认怂过。只不过这活儿危险系数太高,得派给死不死都没影响的闲人。”
老师们相互看看:玄易啥时候养闲人了?
白校长阴森森提醒:“这学期开学有个人请了长假。”
请长假意味着校方没给他安排教学任务,那所有玄易派不出人手的任务都得他来。
于是这个大活儿就落到了尤浩戈头上。
秦悠有福同享,有委托同去。
那几位老师的命才刚保住,他俩就被大校长撵鸭子似的撵去出差了。
秦悠捞起空了的炸鸡盒:“不就吃了他两块炸鸡么,真小气。”
尤浩戈点开手机计算器按了一会,截图发给大校长。
秦悠瞄了一眼:“嘶,你这价开得够黑的。”
尤浩戈:“这不是给熟人打了个折么。”
二人相视坏笑。
出差得带装备,俩人御棺材飞回垃圾山。
几小只正在小树林边上焦躁爬行呢。
秦悠问它们怎么了。
几小只疯了似的往垃圾山方向指点。
秦悠眯眼一瞧:“哟,都起床了。”
灰败的垃圾山已隐隐有了曾经青山的模样,从山底下钻出来的妖魔鬼怪们正打着哈气阴暗爬行。
见秦悠回来,它们乌泱泱围拢上去。
秦悠挨个瞅瞅:“怎么都缩水了呢?”
一头没比毛绒粉熊大多少的黑熊举手:“冬眠一季就能瘦脱相,我们可是冬眠了几千年呢。”
秦悠扯扯嘴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一觉把脑子睡空了吧?”
一只尖嘴怪兽在旁边桀桀怪笑:“可能是冬眠的时候让人家嘬了脑壳吧。”
然后熊跟怪兽就打起来了。
秦悠揉揉额角:“要不咱搬个家吧,看它们闹得慌。”
尤浩戈:“行呐,咱那不是还有个山顶豪宅么。”
群妖激动起来:“哪有豪宅?我们要住豪宅!”
妖声鼎沸中,拎上大包的秦悠跟尤浩戈逃之夭夭。
~
许久未曾出门,秦悠照旧坐上灵车,去殡仪馆顺路拉活。
拜红月所赐,殡仪馆里存放的尸身都装不下了。
很多没诈尸的普通尸首也得秦悠去送。
秦悠帮着把要送去外地的尸首搬上灵车,心里沉甸甸怪不是滋味的。
落井那日,那小孩惊恐求救的表情清晰烙印在她脑海里。
然而那孩子的魂魄却怎么都补不全了。
人虽然还活着,却比傻子都不如。
尤浩戈把后车厢的门上了锁,推着秦悠坐上驾驶位:“能力以外的事不要想,那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责任。”
秦悠低低“嗯”了声。
由于这趟要送的尸身大多没什么异状,他们的行程反倒被拖慢了不少。
以往交接那些有问题的尸身时,家属悲戚中带着浓浓怯意,恨不能将所有步骤都简化。
现在看着那些痛失亲人的人哭得撕心裂肺,秦悠怎么都说不出“请签字交接”。
路上的耽搁倒也没耽误正事。
先前出山来帮忙的白骨和大妖先一步盯上了吸取人气儿那人。
事实上,几位老师能活着退回玄易,也有他们暗中帮忙阻拦追击的功劳。
白骨并非活人,算是靠夺生机取胜那位的克星。
只是他俩埋在土中多年,出土这几年也鲜少与玄术界打交道,不太摸得准现如今对付这类修行者的尺度。
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他俩选择了按兵不动。
秦悠一到地方就嗅到了大妖的气息。
那位漂亮姐姐愈发娇艳,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秦悠贼兮兮笑着贴上去。
尤浩戈黑着脸把她撕下来甩到一边。
白骨和大妖没做任何反应,光顾着吃惊了。
秦悠的状态一直在变,尤其今年过年时那阴气森森的模样,他们拜年串门时还以为她借尸还魂了。
所以对她现在的变化,二人很快就适应了。
可他们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跟那个常年戴厚眼镜片的尤老师划等号。
大妖把秦悠拉到一边:“你换搭档了?”
秦悠:“没换啊。”
大妖:“那就是他整容了,还垫肩了。”
秦悠哭笑不得。
几人闲聊几句,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受伤老师留下的资料显示,打伤他们的人明面上是个商人,从事行业与玄术沾不上半点边。
正因如此,玄易暗查这事许多年都没把他薅出来。
这次也是赶巧了,有个跟玄易有往来的富豪跟这位有商业合作,宴会上几个大佬都喝多了开始互倒苦水。
富豪说他老爹重病在身,他斥巨资请玄易帮给老爹续命,玄易死活不同意。
许是富豪言语间充斥着对玄易的不满,令那商人嗅到了可乘之机。
宴会散后,商人找到富豪,说他有办法给他老爹续命。
富豪酒劲上头就答应了。
几天后,商人找上门,说续命事宜准备就绪。
富豪一脸懵,压根记不起那晚都说过啥。
不过都是商场老油条,富豪嘴上应承着感谢着,背地里把这事报给了玄易。
富豪很清楚玄易不肯帮忙是因为他老爹命数如此,但凡有一线能救的余地,玄易不会拒绝得那么彻底。
玄易都救不了的人,别人能救,这里头能没猫腻?
当时正好有个老师在附近出差,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去附近高校转了一圈,果然发现有学生被抽走了人气儿。
有了具体调查目标之后,该老师围绕商人近几年的资金流动和人脉进行调查,继而发现过往那些发生在高校里的异状大概率都是他的手笔。
赶在商人为富豪老爹续命的前一夜,集结而来的老师们发动了攻击。
~
秦悠摸摸下巴:“他们这个进攻时机选的不行啊,抓到人就算了,没打过人家岂不是把富豪给卖了。”
玄易前两年打掉收钱替人续命的玄门世家陈家,自那之后,商人行事更加谨慎诡秘。
别管这事是不是富豪捅出去的,商人都会把这笔账算到富豪头上。
商人不见得会立刻去找富豪晦气,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这么一个善用术法害人的人惦记上,富豪离家破人亡就不远了。
对接这事的白校长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老师们被抬回玄易的第一时间就派人保护富豪一家。
富豪不想惹麻烦,连夜包机携亲眷出国避风头。
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他出卖商人的嫌疑。
秦悠不停摇头:“你会出国,人家就不会出国么,追到国外灭口可比在这省事多了。”
商人再怎么自负也不可能在家里等着玄易派第二批人来找他晦气。正愁不知该去哪避风头呢,富豪就给出标准答案了。
好在白骨和大妖阻住了商人,没让他遁走。
商人八成是觉得自己被玄易盯死了,在想到万全之策前没敢再轻举妄动,目前人还在家里。
玄易针对商人的调查也很彻底。
他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玄术基础。
尤浩戈:“又是一个因缘巧合下学了点旁门左道就想走捷径的人。”
靠邪门玄术结交权贵富豪,进而实现自己的阶级跨越。
秦悠:“旁门左道的流传比正经玄术都广,你猜他们都是从哪获得的资源?”
尤浩戈:“问问你包里的血衣。”
上次白校长捣毁的地下商场可不是只有一个。
什么都敢卖的人也不会只有一个。
任何法术都有速成版本,只不过正统更讲究打好基础,稳扎稳打逐步提升。
外行练邪术那是一点顾忌都没有,能练出点门道都是有天赋的幸运儿,莫名其妙把自己玩死的从古至今都大有人在。
白骨和大妖引着他俩来到商人的家。
那是个市中心的小区洋房,算不得多富贵,却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秦悠一眼瞟过去就知道哪个房子是商人的。
他院子里的花儿开得最艳。
想来他平素偷来的生机都寄存在这花花草草之间。
秦悠伸手进包,优先掏出菜刀。
刀光一闪。
白骨和大妖自动退开老远。
秦悠思索片刻,把菜刀放回去,换了块坟砖。
她看向尤浩戈:“我去了?”
尤浩戈:“小心点。”
秦悠翻墙进院。
白骨和大妖听见尤浩戈又说了一句:“别把人拍死了。”
白骨和大妖:“……”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骨自告奋勇:“我也进去吧。”
尤浩戈靠在墙上打游戏:“不必。”
白骨:“可是……”
噗通。
一个庞然大物从墙里面被扔出来,正砸他们脚前面。
大妖吓一跳,矮身一瞧,竟是那商人。
精心保养的白净面庞上有个长方形的红印子,俩大眼珠子瞪出死不瞑目的怨毒寒光。
大妖:“……我第一次知道拍砖是往人脸上拍。”
一块砖头从墙里飞出来,正落在那悠悠转醒的商人脸上。
跟之前的红印完美重合。
商人两眼一翻,彻底晕厥。
白骨空洞的眼眶里盛满不可思议:“这就完事了?”
尤浩戈拾起坟砖:“要不你也参与一下?”
白骨:“……”
第434章
玄易没想到昨天派出去的人今早就能回来。
还拎着罪魁祸首。
全校师生出来围观。
章老师盯着商人的脸看半天:“一砖就拍成这样了?”
他没少见秦悠拍砖,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
毕竟劲使大了容易把脑袋拍成烂西瓜。
在头颅无损的前提下,章老师头一次见人脸凹进去一块砖痕的。
那青紫的瘀痕,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白校长眉毛要拧一块了:“杨校长呢?快给瞧瞧脑仁还在不在脑子里,别拍成傻子了。”
秦悠:“只要他原来有脑仁,这会儿肯定还在,我捂住他七窍才拍的砖,就怕他的零部件畏罪潜逃。”
白校长:“……”
学生们哄堂大笑。
顺着商人的过往交易记录,玄易又挖出不少从事不法交易的暗线。
他一个没什么玄术根基的普通人,除了从活人身上偷生机偷活气儿,其他都得靠买。
有需求就有市场,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买不到的。
玄易浅浅一探,顿时惊着了。
“这真是凝气丹吗?”
有老师顶着商人的名号指名要买凝气丹,对方还真就给出了一颗。
炼丹系老师集体围观,从表面上看,这丹药跟他们煞费苦心炼成的凝气丹大差不差,至于功效……谁也不敢吃下去尝试啊。
系主任用仪器和法器双重检测后脸色愈发难看:“这里头好像真有凝气草。”
路过的秦悠挤进来,捻起那颗系主任做实验都只用小刀刮一层粉的丹药,轻轻一捏。
办公室里又是连片的哀嚎。
秦悠把捏两半的药丸放到鼻下闻闻:“是有凝气草,不过是错误版本。”
整只凝气草虫都被炼进去了。
众人再度哗然。
白校长直磨牙:“连凝气草都有,他们的底子够厚的。”
老师们摩拳擦掌,眼里绽放绿光。
说不上他们是要去见世面还是要去抢劫。
秦悠和尤浩戈闲着也是闲着,便也跟去凑个热闹。
提供凝气草的地下市场当真位于地下,而且就是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地下过街通道两边的门脸。
两个年轻老师手挽手扮成情侣进店闲逛。
小小的店面里排满各式玩偶以及最新款的祈福娃娃。
附近学校的学生是这里的常客。
两个老师转悠好几圈也没看出来店面和老板有什么问题。
白校长:“凝气丹真是从这出货的?”
一只巴掌大的白毛松鼠从秦悠衣兜里钻出来笃定点头:“错不了。”
白校长摸摸白胡子。
一只小爪子扯上他的衣襟:“给报酬啊。”
白校长:“啊?”
白毛松鼠仰起小脑袋:“你刚才问我问题了,得付我报酬。”
白校长:“……”
偶尔会有几个画风不太一样的客人进入那家店铺。
老板像招呼其他人一样招呼他们。
每个人离开时手里都拎着个不透明的袋子。
尤浩戈等得犯困,拉起秦悠追着这几个客人离开地下通道,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他们截住。
对方警觉:“干嘛?抢劫啊?”
秦悠贱笑搓手:“我们是街头卖艺的。”
一只白毛松鼠爬到她头上跳了一段街舞。
对方:“……有病。”
秦悠拦着不让走:“看都看了,你们得给钱。”
对方:“就不给,你报警吧。”
于是他们就被藏在暗处接应的警察带走了。
这几人在店铺购买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因此他们刚被押上警车就怂了。
据他们交代,那家店铺是进货源头,所有与玄术有关的东西别管正统还是旁门左道,只要你敢买,店铺就拿得出货。
而他们几个都是拿了货源或半成品后自己找销路的中间商。
那颗凝气丹就是玄易从中间商那下单购买的。
秦悠问:“你们就只有这一个源头商?”
几人点头。
秦悠:“没眼光。”
几人臊眉耷眼不敢吭声。
秦悠:“找我做源头啊,我这货全价优安全性高呜呜。”
尤浩戈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源头商很谨慎,只跟熟客交易,且所有货品都要用他指定的方式下单预定,再按照他安排的时间到店或到指定地点取货。
玄易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混进源头商的熟客名单。
连那几个才被抓的中间商都被源头商那边拉黑了。
老师们愁眉苦脸,怀疑源头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监测手段。
尤浩戈的耐心却是耗尽了:“都知道老巢在哪了,打进去不就完事了。”
章老师连连摆手:“可不能随便动手,万一把哪样宝贝打坏了怎么办。”
白校长也说:“店铺就那么大,放不了多少东西,他肯定还有其他仓库,我们只管抓人的话治标不治本。”
只要货源还在,就会有继任者接手。
这帮人可不只是卖凝气丹这种珍贵货。
他们卖得最多的其实是各种借由邪术炼成的物件。
比如用人头种草药。
只卖合法物品就不用搞得偷偷摸摸了。
老师们多少有点投鼠忌器。
秦悠和尤浩戈可不想成天在这耗着。
白校长看他俩也闹心,把新送到玄易的一堆出差任务全甩给他俩。
秦悠离开前把那只嗅觉十分灵敏的白毛松鼠留给了白校长。
松鼠张开小爪子:“请先支付租赁费。”
白校长手一哆嗦,扯掉好几根胡子。
~
玄易近来的出差任务数量有所减少,因为社会班毕业的学员们在各个城市发挥了巨大作用,有效缓解了玄易的压力,也为求不到玄易这条门路的普通人带去了生的希望。
这些大师解决不了的难题才会报给玄易。
因而秦悠手头上这几个委托,个顶个难度满级。
排在一号的,是第一批社会班某个学员的病危通知。
秦悠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会报到玄易。
她找到写在通知最下面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可那病危通知上描述的情况很糟糕,他们路上走慢点都可能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
好在离着不太远,御剑很快就到。
急救病房里,那位人到中年的大师满面褶皱须发皆白,乍看还以为百八十岁了。
尤浩戈寒着脸翻翻他眼皮:“多管闲事了?”
学员苦笑:“真不愧是尤老师,一针见血。”
他前几天接了个委托,一个普通人家的老爷子被邪祟冲撞后久病不起。
他去看过那老爷子,也算过他的命数,被邪祟冲撞是老人命中劫难,但只要挺过来就能再活二十年。
修行中人对长寿老者有着天然的敬畏,那可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修炼不出的寿数。
学员便动了恻隐之心,想帮老人化解这一劫难遗留的尾巴。
老人因祭祖被鬼魅附身十多天,本就不富余的阳气亏损厉害。
如今鬼魅已被驱赶,理论上老者的劫难是平安渡过了。
可这身子骨怎么都好不起来。
学员先是给老者吃了两颗他自己炼制的驱邪丹药,之后又用尤浩戈教的算命之术帮老人修正被邪祟干扰而有可能中断的命数。
老人的身体日渐好转,学员却在一觉睡醒后白了青丝。
就在学员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错时,一记天雷把他劈倒在大街上。
他的人也在被劈之后老了几十岁。
学员强撑着给自己掐算,这才发现自己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惹了天怒。
学员咳嗽起来,干瘪的身体快被咳散架了:“我自己种下的因我愿意承担后果,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抖着手指指床头柜,抽屉里是他所接委托的详细资料。
尤浩戈直接翻到老者资料那页,掐算其命数。
秦悠没忍住也跟着算,越算越不对劲:“这八字是假的吧?”
学员:“假的?怎么可能,那老人……”
尤浩戈打断他:“就是假的,这八字不是那老头的。”
八字推演就像数学公式推导,说难也不难,一切都有既定的算法。
问题在于,你得确认这个八字属于你要算的这个人。
老者报给学员的八字是假的,那么他的身份八成也是假的。
他的目的是借别人的身份和命数劫难替自己渡劫闯关。
学员没能看出猫腻,还为其修正命数。
这修完了的命数自然就成了老者自身的命数,那么他原定命数中的劫难也就不了了之了,还加了二十年阳寿。
尤浩戈居高临下看着学员:“妄动别人命数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吧?”
学员惨笑:“没被劈死,我还真是命大。”
那二十年的阳寿可不是凭空加的,谁经手就从谁身上扣。
再叠加他篡改命数的罪过,现在还能喘气都是祖上积大德了。
尤浩戈去医院借了一把银针,把学员扎成了个刺猬。
学员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尤浩戈凉飕飕留下一句:“不想死就别动。”
学员犯错是真,被忽悠也是真。
真要论罪,也是那老头占大头。
再不济,那二十年的寿命总得要回来吧。
就如他们预料那样,老头家里早已人去楼空。
俩人把小区里所有监控都找回来一一对照,还真找到个老头的侧脸。
老头做过伪装,尤浩戈没法靠看相来断对方的真实命数。
他俩只好向当地警方求助,通过警方的先极科技手段来恢复老头的真实容貌。
一番折腾下来,收获颇丰。
那老头确实年纪不小,资料库登记的生辰显示他八年前就该入土为安了。
能活到现在,肯定也没少用邪门手段。
尤浩戈把老头资料传回玄易,让留守的老师去问抓回来那商人。
商人还真就认识老头,只不过给老头续命的活不是他接的。
八年前,他还不会给人续命呢。
第435章
商人认识老头那一年,他正在给一个中间商打下手。
老头找上中间商想买续命的药品。
后续是中间商亲自接待,商人不晓得他们交易过什么。
总之,要死的老头活了下来。
商人也是从那时起动了自己做续命生意的心思。
越是有钱的人越怕死。
赚他们的买命钱就能轻松发大财。
而当年接待老头的中间商两年前意外离世了。
江湖传言,他是被某个大老板给灭口了。
商人从中受到启发,做事要比其他同行更谨慎,收费也更合理。
询问的老师嗅到了重点:“你还认识其他同行?”
商人哽住:“我说不认识你信么?”
老师微笑,并抄起一块砖头。
~
蹲守蹲到快发疯的白校长收到学校传来的最新线索,那是三个商人同行的道上诨号。
商人不晓得他们的真实身份,但都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跟商人交易过的有钱人大概率也跟他们打过交道。
辗转好几道,三个同行的真身被挖出来。
这次玄易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人暗中盯梢。
能否将源头商一举拿下,全看他们何时向源头商进货了。
担心打草惊蛇,玄易没有详细调查那三个同行的接客记录。
这意味着秦悠和尤浩戈要找那老头还得靠自己。
秦悠掏出龟甲。
龟甲上的裂痕竟有愈合趋势。
秦悠摸摸它:“这就对了,反正你已经成这样了,不如多给自己积点德,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
龟甲肚皮朝天,摆明了在说:你就糊弄鬼吧。
秦悠手握龟甲,脑海中尽是前世的占卜方法。
她修行那些年,各路术法百花齐放,她本就天赋极高看看就会,后来跟尤大商人混又学到不少奇门妙法。
如今她的修为不及当年,占卜个活人倒也不成问题。
龟甲给予的指引简单粗暴,它大概是受够了秦悠碰瓷式的解卦手法,干脆将铜钱摆成个大大的箭头来指引方向。
老头绕这么大个弯子就是不想被人揭穿身份,可他的伪装不可能无限期维持下去。
通过箭头指引,秦悠在城郊找到了个摄像头。
拍到的画面显示老头此时已换掉伪装,乘车离开这座城市。
之后靠沿途监控就能锁定他的去向。
老头的真实身份巨有钱,在当地还颇有几分势力。
秦悠和尤浩戈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通过玄易从中协调,耗时会比较久,那学员的小命就够呛了。
思前想后,二人决定搞点阴险的手段。
首先,在老头的豪宅边上动动风水,把周遭阴气都引到豪宅里头。
为了增进效果,秦悠把她的临时魂瓶贡献出来,表面刻上一层繁复符咒当引鬼的法器埋到别墅院门口。
没过俩小时,宅子上空就阴云压顶了。
尤浩戈随手画了两张符往院子里一扔。
雷鸣电闪噼里啪啦全落在院子里。
咋看都像老天来催命了。
尤浩戈戴上大墨镜,再顶个长长的假发。
变装版尤大师再度上线。
秦悠缩手缩脚往他身后一戳,挺像狗腿小跟班。
俩人装作从小区其他豪宅里刚出来的样子,来这边围观异象。
一同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有钱人最讲忌讳,突然电闪雷鸣,谁都怕这波晦气会连累到自己。
尤大师老神在在掐指一算:“此间有人触犯了天条呐。”
围观人群虚心提问:“天条是什么?”
尤大师捻捻假胡子:“天条是……天机不可泄露。”
秦悠低垂着头,差点笑出声。
雷声越压越低,恨不能将那阴气森森的宅子给轰开。
老头终是坐不住了,在孝子贤孙的簇拥下疾走出来。
尤大师上下打量他,转身就走。
老头一摆手,一个跟他长得有五分相似的中年人拦住去路:“先生为何急着走?”
尤大师冷哼:“不走等着挨雷劈么?”
中年人神情微变,一面暗示子孙将围观人都请走,一面好言请求尤浩戈详细说说。
尤大师嘴角上挑:“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还用我说?”
一道厉闪直劈下来,就落在院子中心的喷泉上。
老头再也装不住气定神闲,主动上前请尤浩戈搭救。
尤大师连连后撤,好像跟老头离近一点都会被老天一块劈喽。
老头眼里寒芒一闪,随即报出个天文数字。
玄术一门再怎么赚钱,也从来没人开出这么高的价码。
大师也是凡人,也有贪念。
尤大师面露迟疑,似乎是心动了。
扮演跟班的秦悠偷偷扯尤大师袖子:“快接下来,这么肥的羊可别被别的狼给叼走了。”
她说这话的音量很低,奈何刚好夹在两声雷鸣中间。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老头嘴角直抽,看眼前这二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和鄙夷。
尤大师舍不得这笔巨款,又偏要端足高人的派头。
老头冲家里人使个眼色。
孝子贤孙们热情捧着将这二人让进家里。
也是神了,自打尤大师进院,雷就不往这屋劈了。
尤大师装模作样向天拱手:“多谢给某这个面子。”
偃旗息鼓的雷电卷土重来,恨不能把他劈成渣渣。
尤大师临危不惧,实则加快脚步进了豪宅。
一大家子挤挤插插跟进来,生怕慢一步会被老天就地正法。
尤大师在这一家人的恭敬礼让中坐到沙发上。
他挨个看过去。
不光是那老头,他这子子孙孙的气运也都比自身命数要高出不少。
想来一部分是受到老头续命的影响——当家人不倒,家族运势得以更兴旺。
当然,也不排除老头请“高人”给子孙改过运势,帮他们过得更好。
老头十分谨慎,没有让尤大师给自己算。他把刚才上前说话的儿子推出来,请尤大师瞧瞧运势。
尤浩戈都懒得问八字,看看他的面相再看看手相:“没少借老子的光,也没少替老子遭罪。”
只这一句,全家人的脸色都精彩起来。
老头的表情尤为精彩,半晌,他摆摆手,满屋子人尽数散去,就只剩下他自己。
他向尤大师抱了抱拳:“大师是真高人,失敬失敬。”
尤浩戈一甩长发:“不敢当,不过是谋财罢了。”
老头了然一笑,当场掏支票本填了一串数字,比在外面的报价还要高一倍。
尤大师喜上眉梢,将支票递给跟班。
秦悠立马打电话核实支票是否能换钱。
他们这番熟练的贪财表现令老头也放心不少。
他再度抱拳:“请大师指点迷津。”
尤大师指尖蘸水在茶几上写下一串八字。
那是老头儿子的生辰。
尤大师甩甩手靠坐到沙发上:“你用你儿子给自己续命时没算过他这命数跟你是否犯冲吧。”
老头紧咬牙关,额角青筋直跳。
尤大师像是没看见,兀自说道:“子女与父母之间往往有着前一世的因缘,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有些是来报仇的。很不巧,你这儿子是后者。你用他给自己续命,能活到今天也是挺不容易的。”
尤大师浅浅一笑,喝一口跟班递来的茶:“一个来找你报前世仇的命数被转嫁到你身上,再好的气运也承托不住,别看你一直在行旺运,那是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他伸手指了指天。
老头望向窗外,雷电虽停,阴森的气势却愈演愈烈。
尤大师:“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你只能二选一。要么你死换家族太平,你若是想活,就得给你这一大家子包括你自己找点不痛快。”
老头没有作答。
尤大师也不催他,指使着小跟班给他剖葡萄。
小跟班把茶几上的果盘划拉过来,一颗颗擦干净再剥皮喂给尤大师。
尤大师享受地眯起眼睛,吃高兴了还伸手在跟班下巴上挑一下。
老头什么风浪被见过,一眼就瞧出这俩人有猫腻,表情变得更精彩了。
于是尤大师在他心里除了贪财,又增加了好色这个标签。
犹豫再三,老头选择了后者。
但凡他要舍得死,也就不会连儿子的命数都抢了。
不过那终究是他儿子,他不可能眼看着他死,所以他又请人给他儿子续命。
只是续出来的命数总归不属于自己,难免要多吃不少苦头。
光是今年这半年,他儿子就遭遇了三次要命意外,能活下来全靠家里舍得砸钱。
老头发了话,全家人反对也没用。
十几号人站成两排,等着尤大师给他们安排命运。
尤大师用红笔在他们的双手上写写画画。
老头是最后一个。
他的命数“补丁”最多,两只手已经写不下了。
尤大师让他脱去上衣,在他后背上继续。
因而老头只看到自己手上的红色符文跟子孙大差不差,却没看到背上落下的每一笔都渗进了皮肤,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尤大师潇洒甩笔:“大功告成。”
所有人手上的红字同时消失。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屋外阴风更烈,几条鬼影更是突破豪宅的风水禁制闯进屋里。
人们受到惊吓四散奔逃。
老头也想跑,刚转过身,两只眼就凝固不动了。
与他面对面定格的是他儿子。
二人惊恐地看到有一条血管似的线连在彼此身上。
老头高呼:“先生救我!”
尤浩戈张手在他面上一抓:“救,这就救。”
一记亮闪从天而降,落在窗外拐了个弯,精准劈在老头后心。
老头颤了颤,扑倒在地。
他儿子受到牵连,也晕厥过去。
尤浩戈眯眼瞧瞧自己虚握似是握着什么的拳头:“还行,拿回来的寿数不止二十年。”
他边往外走边朝天上招手:“谢了啊。”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愤怒雷鸣。
第436章
老头一大家子都被警方带走了,抢救的抢救,不用抢救的暂时收押。
尤浩戈给每个人手上绘制的红字相当于一次性清算,不属于他们的都将被剥离。
其他人倒还挺得住,老头儿子就惨了。
他原本的命数在他老爹身上,而他老爹要优先偿还欠外人的债。
光是学员一个人就够他老爹还到几近猝死,实在没有多余的寿数还给他了。
不过这些年他也没少沾老爹的光,别管他最开始是否情愿,多年过后也已默认他老爹的所作所为,并且认为用别人的命运填补他们一家是理所当然。
秦悠和尤浩戈对这样的人那是一点同情心都用不上。
毕竟,被他们一家当“蓄电池”用的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走了人生。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因命数被偷而夭折惨死。
他们失去的,是他们一家万死也还不起的。
秦悠把改造过的魂瓶挖出来,动过的风水也都恢复原样,跟尤浩戈两个马不停蹄赶回医院,将那命数还给奄奄一息的学员。
学员气色顿时好了起来,脸上褶皱也少了许多,看起来是回春了。
就是那头白发怎么都变不回来了。
学员虚弱地坐起来,捋捋自己的白头发:“这样挺好,我以后只要看见自己的头发就能想起今日的教训,谨防再被恶人套进去害人害己。”
尤浩戈展开一张纸,将那老头给学员的命数写上去。
“这个时间出生的人的确有长寿的征兆,看推运结合命数,前不久也确实有个要命的大劫。可你看他三十岁的节点,是个死劫,跨不过去的。三十岁就死了的人,你哪能见得到。”
算命师最容易犯的一个毛病就是只算未来不算过去,尤其在给老人算命的时候。
老人活生生坐在你眼前,他的前尘重要么?
当然重要。
因为每个人的生辰都不一定那么准,你得先倒推他的过去,再算他的将来。
同个时间会有许许多多的人降生,可他们的人生走向却各有各样。
这就要看他们天生的气运,以及他们成长过程中的所作所为。
老头给出的八字显然是请高人算过的。
高人也犯了学员同样的错误,以为这是个长寿的命格。
殊不知这八字下的气运没能托住长寿的厚重,反倒是个早亡的命数。
学员的冷汗哗哗冒。
篡改别人命数已是天大的罪过,他还给老头接了个早死之人已然了断的命数,这是天上地下的祸给闯了个遍啊。
他再度叩谢尤浩戈。
尤浩戈摆手:“你慢慢养着吧,我们还得赶下一家呢。”
排二号的委托更离奇,某位在当地德高望重的学员接了个驱鬼的委托,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个生魂。
问他肉身丢在哪了。
学员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啊。”
秦悠看见他的时候都气笑了。
一般生魂离体会多少留一点魂魄在肉身里,维系肉身与魂魄之间的连结。
这位可倒好,整个生魂都飞出来了。
别管他的肉身在哪丢得,那都是个干干净净的空壳,一准早被其他鬼魅穿走了。
据该学员说,他接的委托是去乱葬岗抢坟头。
秦悠掏掏耳朵:“乱葬岗的坟头也有人抢?”
学员愁眉苦脸:“是呗,有个人精神不太好,非说乱葬岗是他家祖坟,他死后必须得葬在那个地方。”
乱葬岗之所以得名,就是葬在那里的亡灵并不认具体坟头。
它们无子孙亲朋认领,只能在无主之地扎个堆。
既然是无主之地,学员去帮客户划一块地盘也不是不行。
万没想到,客户看上那块地上有个几乎快磨成平地的坟包。
更没想到的是那坟包里的亡灵还在,而且经过多年修行成了个很凶的鬼。
学员见状就打了退堂鼓。
若这地儿的亡灵离去,只余尸骨,他可以帮着换个风水宝地安葬,那这个坟头就空下来可以给他客户留着。
亡灵若没走,愿意接受他开出的优厚条件搬个家,也行。
现在原主在这坟里修行,那是人家打了烙印的“家”,人家指定不会搬。
强抢既是于理不合,学员也不见得打得过。
可他没等走,坟里那位先动手了。
学员扯扯脸上的褶子:“我被那鬼打晕,醒过来就变成了生魂,都飘到家门口了。”
生魂有时跟新死的鬼一样迷糊。
学员被阴气重的鬼打晕,魂魄神志不清之下就会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飘。
别人有魂魄牵扯不一定能飘这么远。
他的魂魄全出窍了,飘到天涯海角也是有可能的。
尤浩戈直捏鼻梁:“你没对外宣扬自己是玄易社会班毕业的吧?”
学员:“没有。”
尤浩戈:“那就好,不然玄易的脸都叫你丢光了。”
学员:“……”
找肉身说难也不难。
都不用秦悠起卦,他们就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了。
社会新闻正在播报老头当街打人。
打人的就是学员的肉身。
学员瞠目结舌进而火冒三丈:“谁!谁穿着我的皮胡乱打人!”
尤浩戈斜楞他:“丢都丢了,你管是谁捡去了呢。”
学员:“那也不能随便打人啊!我可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我的面子呢!”
尤浩戈:“你皮都让人穿走了,还要面子呢?”
学员气鼓鼓的胸膛一下就憋了。
打人的老头正巧遇上巡街的警察,当场被制住。
老头凶相毕露奋力反抗,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学员看路人直播看得心惊肉跳,就老头那反抗的力度和对警察挥拳头的分量,当场被击毙都不冤枉。
合着穿他皮那位压根不在意他的死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当街作死。
好在警察里有个人认出他是谁,且那人貌似也懂些术法,看出他不对劲,制止了同事对他使用更粗暴的制服措施。
秦悠赶紧找人脉联系在现场的警员。
尤浩戈不想学员到了现场再上演新一轮发飙,将他收进法器里。
他俩赶到现场时,情势已经不可控了。
老头从卖西瓜的小摊上抢了把超大号的砍刀,见人就砍。
警方及时疏散了围观人群,总算没有造成伤亡。
秦悠朝那不停挥刀的老头招招手。
老头红着眼奔她就来了。
秦悠一脚将那大砍刀踢飞。
再一脚把老头也踹飞。
警员们连连倒抽冷气:“你轻点,那么大岁数可禁不起这么踢啊。”
秦悠:“我以为你们会让我小心别被砍了。”
警员们望天,他们都是格斗高手,一直没敢动手就是怕把老头折腾散架。
至于雌雄双瘟,哪轮得到他们操心呐。
修行都要修身,这位上了年纪的学员还是挺抗揍的。
秦悠用渔网吧他兜起来,再用上吊绳给他缠两圈,免得肉身里面的魂儿跑了。
学员家里。
从法器里放出来的学员生魂不停跳脚。
可变成生魂的他没什么法力,没法亲手将那鸠占鹊巢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揪出来。
秦悠并指在老头脑门上一戳。
一条浅淡的魂魄就飘了出来。
秦悠微微蹙眉,这魂儿居然是不完整的。
她还以为是那坟里修行的老鬼呢。
魂魄过于虚弱,他们连它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学员再火大也不好意思对这种残魂发泄,他钻回自己身体,闭目调息了好一阵才身魂合一。
秦悠等他能动了才问:“请你去抢坟头那人精神不好?”
学员:“对,生下来就有问题。他家挺有钱的,在郊区投资了个疗养院,给他单独安排了个小院。”
秦悠指指那残魂:“你看那客户跟它像不?”
残魂的长相看不清楚,可五官大致什么样还是能看出来的。
经秦悠这么一说,学员还真就越看越觉得二者相似。
学员迟疑道:“它不会是那精神病人缺失的魂魄吧?”
尤浩戈:“是他缺的魂,不过是他上辈子就缺了的。”
生来魂魄就不全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学员脑洞一下就打开了:“他让我去抢那坟头,难道是他上辈子的埋骨地?”
魂魄有损却没毁,两边都是残魂,两边都想合二为一。
转世的魂魄占大半,靠着与另一小半魂魄的牵扯而保留了前世最后的记忆。
他想落叶归根,找回缺失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虚到看不清脸的残魂是怎么胜过乱葬岗众多鬼魅以及占了它坟头凶鬼而占据了这副空壳肉身的呢?
尤浩戈将这残魂暂时收进他从青山取出来的宝贝法器里孕养,他和秦悠前往乱葬岗。
学员现在一想乱葬岗就头疼,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跟去了。
与其他乱葬岗如出一辙的阴气森森,秦悠一脚踏进去习惯性先吸一大口,然后被浓郁阴气呛得直咳嗽。
尤浩戈面无表情给她拍背。
秦悠顺势挂他身上。
学员很懂事地去前面领路。
那凶鬼正坐在坟头上吸取星月精华,听见脚步声,它懒洋洋撩了下眼皮。
看见学员,它不屑地哼了声。
学员既犯怵又不太服气,他偷瞄一眼身后那两尊大神,琢磨着自己跟这凶鬼打起来的话,他俩能有空帮忙不。
事实证明,他俩有空也不会帮忙。
秦悠见那凶鬼修的是正道,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凶鬼被她笑得直发毛,看学员的眼神更不善了。
赶在学员炸毛动手挑事之前,尤浩戈把他扒拉开。
秦悠问:“这坟里是不是还埋了别人的尸骨?”
凶鬼见她态度不错,表情也没有对上学员时那么凶了:“是我先占了这块地。”
乱葬岗嘛,难免有尸骨住楼房的情况。
住它“楼上”那位上辈子是个冤死鬼,魂魄很虚弱,被下头的凶鬼一冲就散了。
凶鬼想帮它复原,没等把飘出去那大半魂魄找回来呢,那半魂魄竟钻进了前来拜坟的孕妇腹中。
凶鬼:“算它有福,阴差阳错投了胎。”
凶鬼担心自身阴气太重会导致孕妇流产,没敢往跟前凑。
于是那留在坟头里的小半魂魄就成了被遗弃的小可怜。
不全的魂魄投胎会变疯傻,没投胎这半也不遑多让,成天吵吵嚷嚷,把这片还算消停的乱葬岗闹成了远近闻名的闹鬼地。
凶鬼被这位发疯的邻居扰得不得安宁,忍无可忍之下,它决定帮它一把。
凶鬼:“我给它另一半魂魄托了个梦,可它们分离了几十年,我没办法把它们拼起来。”
学员找上门时,凶鬼就意识到他是投胎那半魂魄找来的。
担心跟修道中人说不清楚,凶鬼简单粗暴地将学员魂魄打出去,再把那半魂魄硬塞到他身体里。
一点生魂没给学员剩也是怕残魂受不了。
只要那半魂魄离开乱葬岗,总会有人想办法帮帮它。
最起码,这位被抢了肉身的修行中人就不能袖手旁观。
可它没料到学员的生魂一离体就处于发懵状态,竟自己飘走了。
凶鬼白他一眼:“你飘得可快了,我愣是没追上。”
等它折返回乱葬岗,学员肉身连带残魂都不见了。
它也是没想到发疯的残魂到了人体里会疯得更厉害,都敢当街砍人了。
学员听得嘴角直抽:“你高贵,你拿我的肉身积你自己的阴德,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吃了枪子!”
凶鬼略显愧疚:“阴德可以分你一半。”
学员跳脚:“我谢谢你嗷!”
凶鬼一本正经:“看你一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积点阴德很快就能用上了。”
学员撸袖子要跟它决一死战。
凶鬼难得遇上个能练手的对手,兴奋地周身上下冒绿光。
秦悠拉起尤浩戈的手就走:“你俩尽情打,我们去瞧瞧另一半魂魄。”
落单的学员:“QAQ”
第437章
疗养院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在发呆。
他的身形竟比那残魂还要消瘦些。
秦悠无奈摇头。
一半是已经转世为人的魂魄,一半当了几十年残魂,合二为一谈何容易。
起码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她掐了个手决,在那残魂额前一点。
残魂晃了晃,没动。
秦悠可怜巴巴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拧着眉头,在她二次掐诀时助了她一臂之力。
残魂浑身一震,风一样卷到男人身后。
男人也是一震,感应到什么似的左瞧右看。
残魂张开双臂紧紧贴到男人背后,近乎透明的身躯堪堪融进男人身体。
男人呆滞的眼神有了一瞬清明,很快又透出清澈的迟钝。
秦悠缝衣服一样隔空动手,一长串浅金色符文在男人与残魂间闪现,将他们牢牢缝合在一处。
待男人死后,两半魂魄便能靠着符文之力合在一处,来世他就可以做个正常人了。
从疗养院出来,秦悠仰起脸,两只手臂高高伸直,手掌翻来翻去。
她盯着手看呀看:“到底是不如当年了,很多术法都发挥不出效力了。”
尤浩戈扬臂握住她的手,拉下来:“那些术法早失传了,你把功法写成小册子卖出去,没个百八十年也没人学得会。”
秦悠反握住他的手:“也是,不过是从零开始而已。”
两人肩并肩手挽手迎着夕阳漫步走。
乱葬岗上的老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嗷嗷吼。
~
秦悠和尤浩戈处理余下出差任务的同时,第一起委托中那老头的儿子从医院逃走了。
那一大家子的命悬一线并不是现代医学能够挽救的,所以他们人是住在医院,守着他们的却是玄易调派过去的医学院学生。
医学院对标古早时的医修,是玄易文科系里顶尖的战五渣。
来这两个学生丝毫没有危机意识,人都跑了大半天了,他们才意识到人逃跑了。
俩人慌慌张张向玄易打报告,在被老师臭骂两小时后,他们按照老师指点先去附近警局调监控。
看监控更是耗时耗力,俩学生恨不能把眼珠子挂到八倍速的屏幕上。
值班警员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看太慢了,调成三十二倍吧。”
俩学生连连摆手:“八倍我们都要跟不上了。”
警员拉把椅子坐过来:“没事,我帮你们看。”
学生使劲一推连椅子带人都滑走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看八倍吧。”
出溜出去老远的警员:“……”你俩是真想找人么?
~
老头儿子打从被老爹换走命数那天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家族秘密暴露,他得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次危在旦夕间,他将珍藏了许多年的保命药丸吞了下去。
从医院出来,他立刻找上私下结交的大师。
很多愿意从事违规操作的大师都跟他老爹有交集。
他认识这位是唯一一个没帮他老爹续过命的人。
这是他为自己留的保命王牌。
这位大师平时没少从他这捞好处,眼下见金主有难自然得帮一把。
命数到了尽头,只靠丹药是活不下去的。
大师一面帮他采购保命良药,一面想方设法帮他续命换身份——他是玄易眼中的将死之人,只要甩一具尸身给玄易就能断了玄易的追捕。
互换的对象是早就选定好的,身形长相都与他差不多。
届时保住命的老头儿子就可以借对方的身份重见阳光。
为防止玄易和警方做身份检验,得给替身来个尸骨无存的死法。
不过在搞死替身之前,得先留住老头儿子这条命。
大师生怕惊动玄易,做什么都不敢假借他人之手,就他一个只能先紧着救人。
救人需要大量丹药,以及无穷无尽的生气。
玄易正在严查此事,大师哪敢顶风作案。
不能自取续命材料,那就只能通过特殊渠道购买。
他这一买不光把自己赔进去了,还把供货商也连累了。
而供货商,恰好就是地下通道里开店那位。
玄易放出的长线终于钓到了这条大鱼,白校长高兴得睡觉都在咧嘴笑。
续命是所有地下交易中难度系数最高的,像老头儿子这种情况简直是在挑战现有玄术的极限。
源头商只得去存放最珍贵货品的仓库找药找法器。
他前脚进去,玄易后脚就把他给按倒了。
白毛松鼠在仓库里转悠一圈,嫌弃地咂咂嘴:“还以为是多好的宝贝,敢情都是我们不要的破烂。”
白校长:“你说啥?”
白毛松鼠:“我说仓库已经找到了,我们的租赁关系到此终了,若想继续请先续费。”
白校长:“……”
这个仓库里存放的大多是有年头的老物件,即便有些是邪门歪道用过的,罪名也算不到现在的所有者头上。
源头商瞅准了这一点,咬死不承认那些非法勾当。
白毛松鼠不知从哪找了把迷你梳子,一边给它蓬松的大尾巴梳毛,一边跟白校长讨价还价:“我有法子让他开口,你……”
白校长:“我没钱。”
白毛松鼠用小梳子梳梳他的白胡子:“别呀,钱又不是从你自己兜里掏。”
白校长:“说没钱就没钱!”
白毛松鼠一把揪住他胡子,呲出两颗锃亮大板牙:“你再好好想想。”
白校长:“……”
被迫消费一波的白校长很好奇白毛松鼠要怎么撬开源头商的铁齿铜牙。
白毛松鼠:“涉及商业机密,想围观要额外收费。”
白校长正要掏钱。
白毛松鼠体型陡然拔高成一座小山,抱起源头商就跑没影了。
跟在白校长身侧的师生们疯狂揉眼:“我是眼花了还是见鬼了?”
半小时后,小破车载着源头商和恢复迷你体型的白毛松鼠归来。
源头商开门下车,规规矩矩交代其他仓库所在。
白校长惊得半天没闭上嘴。
等老师们分头去核实仓库地点真伪,白校长才问:“你怎么做到的?”
白毛松鼠慢悠悠梳尾巴:“天机不可泄露。”
白校长送它两枚白眼,拽着源头商到角落里咬耳朵:“它对你做什么了?”
源头商秒变哭唧唧:“它们打人。”
白校长围着他转圈,一点伤都没瞧见:“打你哪了?”
源头商抱头蹲在地上哇哇痛哭:“惨绝人寰,没有天理啊!”
白校长:“……”
秦悠和尤浩戈解决完所有出差任务返回时,这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
老头的儿子被暗中盯他的老师抓回医院。
那位见钱眼开的漏网大师也被一并带走。
过往与他有交集的客户也被查了一遍。
源头商所有仓库都被查封,物品全部拉回玄易,相关人员一个都没跑了。
秦悠看着一车车物资被拉走,羡慕得眼红:“你们这是土匪行径,赶紧分我一半,不然我要黑吃黑了。”
白校长把先她一步打劫的白毛松鼠从自己胡子上摘下来丢给她:“带上你家土匪,走!”
白毛松鼠在秦悠手上打个滚爬起来,磨刀似的磨它的小梳子:“忒老贼,我今日非取你项上首级不可。”
白校长从新搬出来的货物里拿出个平底锅,结结实实将白毛松鼠扣在里面。
世界终于安静了。
~
清点货物以及追查相关中间商和购买客户耗时大半年,别说寒假,老师们连年假都没能休上一天。
起先,秦悠和尤浩戈还能帮着干点活。
入冬之后,这俩人就撂挑子了。
原因无他,穿到秦悠原世界的小秦回来了。
眼见一条魂魄凭空出现在垃圾山下的木板房里,秦悠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闭目沉眠的小姑娘仍是当年被换走时的模样。
只是如今的她魂魄凝实,不似当年那般虚弱。
秦悠不禁凑近了些。
小秦的样貌与她并不相似,却与她有着相同的经历。
魂飞魄散。
尤浩戈说小秦与她的父母前世便是一家人,可惜被邪祟所害,一家人惨死不说,小秦还被炼成了鬼,永世不得超生。
后来在邪修与正统的对战中,化鬼的小秦灰飞烟灭。
化作厉鬼的父母找上当时经营青山的巨贾,求他为女儿谋一条重生之路。
巨贾掐指一算,小秦乃是必亡的命局,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知从哪来的生机。
更诡异的是这姑娘的命数里,似乎注定有他的一笔。
那时的他还不认识秦悠。
厉鬼父母付不起青山的高昂报酬,唯有每日跪在青山下苦苦哀求。
秦悠初登青山那日得知他们的悲惨过往,承诺会帮他们的女儿重塑魂魄。
她原是想先送这对夫妻去转世。
可这两夫妻死活不肯,非要等女儿魂魄重聚后再去投胎。
来世,他们还要做一家人。
秦悠将他们收入养魂的法器中,一晃便是几百年。
直至她要离开,巨贾才洞悉小秦命数中有关他那一笔的由来。
若是没有秦悠当日的善心善举,他与她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
自那时起,早已不在天地禁锢中的巨贾又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的定数。
他接手秦悠没能兑现的承诺,在小秦魂魄重聚之后送这一家三口再世为人。
小秦作为一介凡人,先是被炼成鬼后又魂飞魄散,转世也是早夭的命格。
他在送他们一家转世前便强调了这一点,然后提出了“交易”方案——只要小秦肯帮秦悠换魂,他可以为这一世的小秦延长几年寿数,并在下一世再度成全他们做一家人。
如今小秦归来,破损的魂魄占了秦悠在另一个世界的命格,已然完好。
尤浩戈掐指算了算:“再等几年就可以与你父母再续亲缘了。”
闭目小秦微微点头,唇角勾起感激的笑意,化作一道柔和光晕直冲天际。
第438章 你戳我眼珠子了。
小秦的回归意味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换命正式结束。
秦悠成功升级为生死簿上的黑户。
尤浩戈亲自去井底捧出一颗鲜红的心脏。
很神奇地,它居然在跳。
秦悠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尤浩戈一脸惊悚抢回来。
秦悠紧捂心口:“直接塞回去很疼的。”
尤浩戈怒吼:“那也不能吃了啊。”
秦悠:“好吧。”
尤浩戈吐出一口气。
秦悠:“还是拿去喂狗吧。”
尤浩戈:“……”
实在不忍秦悠再遭罪,尤浩戈用术法将她包裹起来,泡进井底。
秦悠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入井,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井底阵法仍在,可见不可触的金字符文不停环绕。
秦悠放松肢体,任由符文将她圈在中间。
沁凉的井水腾起热度。
秦悠只觉胸膛一阵温热,用术法封闭的伤口缓缓裂开。
秦悠探手进去摸摸。
上头传来尤浩戈气急败坏的怒吼:“你手咋那么欠呢。”
秦悠吐吐舌头,乖乖把手抽出来。
那颗心跟她一样包裹在层层符文中,随符文流转一点点靠近她的胸膛,直至完璧归赵。
心脏入体那一刻,符文鱼贯缠绕在她身上,金光大盛一瞬便全都不见了。
井水霎时冰凉。
秦悠鼓起腮帮子眨眨眼。
那口沉在井底的棺材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撞成腐朽的碎片,被水流尽数卷走。
一张苍白大脸从水流出处探进来,朝她翻个白眼。
是守河之神。
然而此刻,秦悠越看那张脸越觉得眼熟。
“你不是……”
咕噜噜。
尤浩戈一网兜把没少喝的秦悠捞上来。
秦悠趴在井边,仿佛要凉。
尤浩戈无奈给她拍背。
秦悠干呕几下,急着问:“守河之神是不是你那跟班?”
尤浩戈送她个守河之神同款白眼:“你说呢。”
巨贾要经营那么大一座青山,手底下自然少不了跑腿干活的人。
有些真的是人,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
这其中有个穷酸秀才的鬼灵,生前郁郁不得志,死后倒是得了巨贾赏识,得以在青山服侍巨贾顺带修行。
秦悠曾戏称秀才是青山的门神。
她离开时,秀才仍是鬼体。
没想到他成了守河之神,日夜守护在青山之侧,继续尽职尽责给青山当门卫。
秦悠跑去河边召唤守河之神:“苦了你了。”
守河之神微微一笑。
秦悠:“想当年你也是个清俊小伙,现在看来,那些关于你被跳河寻死之人砸肿脸的传闻都是真的。”
守河之神忍无可忍,送她个免费河水洗浴套餐。
大冬天洗了个冷水澡的秦悠病倒了。
这让寄居在青山上的所有精怪都十分紧张,排着队扒着门看秦悠咽气没。
屋里好不容易聚起来这点热乎气全被它们散干净了。
秦悠忍无可忍,跟尤浩戈私奔去了山顶豪宅。
当年挖好那池子里放上热水,秦悠往里一泡,浑身舒爽。
尤浩戈两眼一闭,泡她对面。
秦悠扑腾过去,笑嘻嘻戳他胸口。
尤浩戈捞起毛巾给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秦悠“啧”了声:“都看过多少遍了,现在想起来挡是不是晚了点?”
尤浩戈没吱声,白净的脸上透出一抹浅淡红晕。
秦悠戳他面颊:“呀,你泡熟了。”
尤浩戈往池子底下出溜。
秦悠锲而不舍戳他:“你出汗了。”
尤浩戈整个人躺进池底,很安详。
~
垃圾山所在区域鲜少下雪,今年却是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裹上一层银白的垃圾山更添几分生气。
长青不枯的绿草穿透雪层,长得更繁茂了。
古早大妖们从前并不常驻青山。
如今秦悠安然回归,它们便各巡深山作威作福去了。
偶尔回来一两个就能搅得青山没有宁日。
不过在大妖们的提点下,几小只的修行进步神速。
秦悠在豪宅躲了几天清静,一回来就瞧见几小只的体型都壮硕了不少。
最引秦悠注意的是苏尘留在这的蜗牛。
之前补壳屡屡出状况,她就没再给它补。
后来事情越来越多也就顾不上了。
谁知今日仔细一瞧,它的壳不但长好了,还比过去坚硬了许多。
秦悠摸摸下巴问尤浩戈:“蜗牛的壳是能自动修补的么?”
尤浩戈表示:“没怎么跟蜗牛打过交道,我也不知道啊。”
秦悠问蜗牛。
蜗牛晃晃触角:我也不造啊。
秦悠:“……你能知道点啥?”
蜗牛开口说了句蹩脚的人话:“你戳我眼珠子了。”
正在戳蜗牛触角的秦悠:“……”
她连夜把蜗牛打包给苏尘送回去。
这玩意,越来越像当初在她河边嘬人头那大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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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山改头换面成青山,封在山中的灵气迸发出来,秋天便已枯竭的菜园子竟在冬日里长出了一茬新菜。
秦悠摘菜时无意间瞄了眼那几株种在角落里的草药。
帮僵尸阿依养的那一株竟在隐隐放光。
秦悠扒拉叶子:“这是长好了呀。”
她给才出山的阿依打电话。
阿依急不可待来取货。
章老师陪着。
俩人一到垃圾山就惊着了。
阿依常年在深山修行,对阴气和灵气的触觉都很敏锐。
以往的垃圾山就像座坟山,透着股悲凉的死气。
如今的青山灵气浓郁得有些夸张,普通人吸一口都能延年益寿。
她狠狠掐章老师一把:“我是不是眼花了?”
章老师疼得要变苦瓜:“你眼花没花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疼出幻觉了,都看见垃圾山上长绿毛了。”
尤浩戈送他一脚,并立起木牌:老章禁止入内。
不过章老师那脸皮比木牌厚多了,抱着木牌进来吸灵气,要走时再把木牌插回原地。
~
新年过后就是新学期。
老师们马不停蹄奔回学校,无缝衔接新学期教学任务。
尤浩戈还想请假。
大校长无情拒绝。
尤老师只得不情不愿去上课。
秦悠闲得无聊,在朋友圈发求职信息:有没有剧组需要我坐镇?
虽然小秦老板“盛名”在外,但还是有不少剧组愿意请她的——别管出事概率提升多少,都能安然度过,怕啥。
就这样,秦悠成功入职最近开机的恐怖片剧组。
说来也巧,这次的主角依旧是老熟人,吕灰。
出演过心理暗示恐怖片,复出后跟沈青杨拍了僵尸恐怖片那位。
这次是他第三次出演恐怖片。
其余几位主演也都出演过有灵异镜头的影视剧。
制片方码人时就将噱头拉满了。
可也因为噱头足足的,主创们比谁都怕出事,选坐镇大师不怕花钱,只要靠谱就成。
秦悠进组第一天就被剧组的豪横震惊了。
一整个临近景区的山头被剧组承包下来,布置得阴气森森。
好在就只是表面上的布置,没动此地风水。
西面一片坟地,坟头在拍摄画面里若隐若现。
进出山很不方便,剧组在坟地另一边搭了帐篷。
秦悠分到一顶特别气派的大帐篷,里面取暖设备齐全,待遇比导演都好。
剧组对她礼遇有加,秦悠投桃报李,尽职尽责巡视拍摄场地。
这天剧组要拍夜戏。
秦悠下午睡了一觉,夜里去片场陪拍。
随着导演一声号令,主角团大呼小叫着从镜头前面奔了过去。
后面一群化了特效妆扮鬼的演员紧追不舍。
秦悠习惯性数了数扮鬼的人数。
好像多出一个。
秦悠兴奋搓手:“来活了。”
身边的小助理当场就给她跪了。
秦悠请化妆师给她也来个扮鬼妆,在导演换角度拍摄同一场戏份时混进追逐大军。
十几个“鬼”跑起来很拥挤,因为有几个人要吊威亚制造双脚离地的视觉效果。
秦悠从吊威亚的演员旁边跑过去,冲到最前面的“鬼”旁边。
对方看她一眼。
秦悠咧嘴冲他乐。
对方受到感染也乐。
这一笑,下巴掉地上了。
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集中到掉地上那坨肉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秦悠满面惊恐:“糟糕,被发现了!”
对方明显也紧张起来。
秦悠抓起他的手就跑。
对方都没来得及想一下就跟秦悠跑远了。
余下众人目瞪口呆。
唯有主角团不明所以也没收到导演的停拍口令,依旧呜哇叫着一路狂奔。
半晌,秦悠拍着手回来。
导演亲自迎上来:“没事了?”
秦悠:“没事,夜里睡不着出来凑个热闹而已。”
导演:“……那它不能再出来凑热闹了吧?”
秦悠:“不好说,得看它什么时候醒。”
导演有点没听懂。
秦悠掏出个空玻璃瓶晃晃:“我给它灌了一瓶假酒。”
导演:“……”
夜里有一个“睡”不着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电影拍摄过半,几乎没个入夜后的场景都有坟地里的朋友来凑热闹。
秦悠先是礼貌地备下薄酒。
酒喝完了就抄起酒瓶子,谁来敲谁。
有秦悠在坟地边上挡着,剧组拍摄进度飞快,原定三个月的拍摄周期拍到两个月出头就杀青了。
秦悠回到垃圾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尤浩戈正在释放怨念的俊脸。
秦悠没忍住,给他绷紧的脸来了个揉面式按摩。
尤浩戈以牙还牙,把她的脸也搓成了肉包子。
紧张备战期中考试的学生们发现尤老师近来心情有所好转,上半学期那脸臭得能把鬼吓个跟头,就笑过一次,结果大校长离家出走了。
很多学生都跟自己的直属老师吐槽过这事。
老师们扎堆一商量,一致认为尤老师这是大风大浪过后的倦怠综合征。
多出几趟差就能治好。
尤浩戈的好心情在一叠出差资料砸过来的时候烟消云散。
于是他在离校前高价卖给玄易一套失传已久的调理内息功法,并以校方名义要求老师们务必在本学期内融会贯通,若是期末考试时还没有熟练掌握就要扣光暑假假期余额。
在老师们的哀嚎声中,尤浩戈揪起睡懒觉的秦悠踏上出差之旅。
第439章 番外
灵气日渐稀薄的时代,想借灵气修行得往人迹罕至的山沟海上去才行。
阿依常年猫在深山里,对此最有发言权。
以前一个人摸索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进入玄易后得知玄术一门的过往历史,她才惊觉若是早生千年,她可能已然修炼有所成了。
玄易给予她很多修炼方面的便利,但她还是得回山中修养一阵。
没灵气可用,多吸点阴气也是好的。
不过这阴气不能是邪祟扎堆之地的阴气。
邪祟属阴,多带怨煞。
修正统的阴物吸收多了容易迷失心智,也沦为为祸世间的邪物。
此次回山要待好一阵,阿依把所有能带走的都装进新买的行李箱。
章老师倚着门框,鞋尖都要磨漏了。
阿依纳闷地瞄他一眼:“有事?”
章老师:“没,没事啊。”
阿依闷头继续收拾行李。
章老师扭捏地蹭过来:“你啥时候回来呀?”
阿依:“不知道。”
修行哪是说到哪步就能到哪步的。
要看天赋,更要看机缘。
章老师搓搓后颈:“其实你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缺什么了就给我传信,我给你送过去。”
阿依:“你很闲?”
章老师:“再忙也能挤出点送东西的时间。”
阿依若有所思。
章老师快速眨眼。
阿依:“能挤出时间摸鱼就说明你还是不够忙,要不你去多申请几个出差任务吧。”
章老师:“……你赶紧走吧,求你了。”
阿依走得潇洒利落。
章老师没有远送。
他靠在自家门口,望着阿依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阿依回山后先去看了她种的草药。
最珍贵那棵的地上是个大洞。
看见这个洞,阿依就想到了挖废她草药的章老师。
原是为了要他赔草药才寸步不离跟着他,现在就剩自己,阿依竟有点不适应。
“那傻子现在干什么呢?”
阿依掏出手机,摸摸屏幕又放了回去。
“随他折腾吧,能苟住小命就行。”
阿依这么想着,钻回到她的埋骨之地,一睡便是半年。
她以为要睡得更久,却在沉眠过程中感应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灵气顺着地脉扩散而来。
阿依凭本能吸纳,体内卡得怎么都运转不动的灵力突然就畅通了。
生怕这点灵气一会就散没了,阿依卯足劲使劲“吃”。
灵气不但没有变少,反倒源源不断涌来。
自灵气枯竭后便渐渐沉寂的地脉亦活跃起来,在灵气的催发下生出更多地气。
天地之气乃灵气之源。
天所指的是风是雨,也是日月星辰。
是人类灭绝也不会减少半分的自然之力。
真正在衰败的是地气。
如今地气活跃喷涌,莫不是灵气要复苏了?
阿依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从土里爬出来。
山中虫鸣鸟叫比往年要响亮得多。
看来普通生灵也感知到了这份蓬勃的自然生机。
阿依迫不及待要跟章老师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手机忘了关机,早没电了。
心里涌起小小的失落,阿依沸腾的大脑有所冷却。
她这才想到问题关键:最初那股柔和而绵长的灵气是哪来的?
回想灵气陡然出现那段时间,山中阴气貌似也比平时要浓郁。
很像以前红月时的阴气涌动。
是红月引发了灵气变动?
别是山外面出了什么大事吧?
与玄门异法有关的大事准少不了玄易。
章老师作为战斗类院系的主力,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阿依那颗几百年未曾跳动过的心狠狠抽了两下。
她连沾满泥土的衣服都顾不上换,行李也没拿,只带了手机下了山。
离山最近的城镇一切如常。
阿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她找了个自助充电宝,手机一开机先给章老师打电话。
那边没信号。
阿依握手机的五指收拢,差点把手机捏成一堆零件。
冷静,一定要冷静。
阿依闭目做深呼吸,可这个动作对她这个不需要呼吸的僵尸毫无作用。
倒是焦虑逐渐侵占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疯了似的给章老师打了几十个电话。
那边始终没接。
她在玄易鲜少与他人走动,手机里的联系人就那么几个。
她给秦悠打电话。
没人接。
打给尤浩戈。
没人接。
打给唐老师。
没人接。
打给白校长。
对方秒接。
阿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没说话。
白校长不耐烦了:“啥事,说话。”
阿依迅速回神:“章老师和尤老师呢?”
白校长才被唐老师爬也要出院的举动气半死,闻言,他的语气更恶劣了:“谁知道他们上哪了。”
听见对方挂断的嘟嘟声,阿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拔掉充电宝,马不停蹄赶往垃圾山。
垃圾山一切如常,又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
阿依没找到秦悠只好转道去玄易。
偌大的校园里没几个人,听路过的学生说:小秦老板出事了,人没了。
阿依浑身一震,靠在路旁树上半晌才缓过来。
秦悠是个奇人,也是她鲜少看不透的人之一。
这样的人,会死?
她都没了,那失联的其他人?
阿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想赶紧把章老师找回来,却不知该去哪里找。
抬眼间,她瞧见白校长正风风火火往校外走。
她立刻拦上去。
白校长瞥她一眼,脚步不停:“回来了?”
阿依:“章……”
白校长已经上了车:“回来了就帮着干点活。”
阿依几次想说话都被白校长不停接打电话给堵了回去。
她想从白校长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白校长说是生气吧,又带了点喜色。
阿依想破头也不知道他要表达怎样的情绪。
跟白校长的车一块出发的是好几辆大卡车。
卡车上还坐了好些老师。
阿依怎么看都觉得这画风很诡异。
玄易以往大规模出动都是御剑从天上走,何必要开这么大的车在路上堵个水泄不通呢。
直至看见那九个改造成邪门法器的焚尸炉,阿依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可她暂时没心思去深究来龙去脉,她的注意力都在蹲在茅屋门口那人身上。
章老师打了个哈气,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怎奈这地儿挺隐蔽,得有人引路,还得有人守着这些炉子别被人捡走偷走。
其他人不是年纪大就是身体弱,也就他还能挺得住。
他先一步御剑过来,就等玄易的大部队来善后呢。
听见卡车按喇叭,章老师站起身。
连困带饿有点晕,他晃了晃。
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抓在他裸露的手臂上。
章老师一个激灵,清醒不少。
“阿依?你什么时候出山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啊。你咋地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十万个为什么在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中烟消云散。
章老师脑子瞬间短路。
凉凉的液体洒在他颈项。
章老师声音都抖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别怕啊,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呢,你咋地了说话呀。”
阿依抱他抱得更紧了。
然后章老师就被她勒晕了。
章老师醒过来的时候,阿依又恢复成以往高冷不理人的模样。
章老师几次询问都被阿依怼了回来。
章老师搔搔后脑勺:“你真没事啊?”
阿依:“你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章老师:“你这话说的,我很弱鸡吗?”
阿依撸起袖子。
章老师抱头认怂:“行吧,我是弱鸡。”
日子又恢复到从前。
只是阿依盯章老师比过去更紧了。
这天,她接到秦悠电话,说是她那株被章老师拔坏的草药长好了。
她揪起还在睡懒觉的章老师就出了门。
眼前这座山不能再称之为垃圾山。
那蓬勃浓郁的灵气是阿依从未见过的。
她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推测:地脉中的灵气是从这座山流出去的。
她上次来时这座山还看不出特别。
如今整座荒山成了青山,那地下的灵气岂不是如江如河?
秦悠将那株草药递过来:“物归原主。”
阿依一阵狂喜,很快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没了追债的由头,她也该回山中修炼了。
有了灵药,多了灵气,她的大成指日可待。
可她却再寻不到曾经追求修行境界的喜悦。
她瞥了眼还在望青山的章老师,心下五味杂陈。
那些她生前未曾体会过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清晰。
她喜欢这个呆头鹅一样的男人。
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他是玄门世家的杰出晚辈,是家族的荣耀,前程似锦。
在灵气复苏之后,他的修行会愈发顺畅,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而她再怎么修行也活不过来。
生与死,人与僵尸,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她是从不在意世俗眼光。
可,他呢?
在青山上摸了一圈的章老师一回头就瞧见阿依落寞的背影。
他想叫她去山顶参观的手僵在半空,心头涌起恐慌。
她是为了那株草药才跟在他身边。
现在她拿回草药,迫不及待要走了?
这可不行。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那株灵草藏在身后。
阿依一脸诧异看他。
章老师假咳两声:“那什么,我看家族古籍说这种草药不能直接吃,得先炼成丹药,服用也有很多注意事项。那本古籍记载了好多我记不全了,你跟我去老宅看一下?”
阿依:“我?去你家老宅?”
她虽然跟章老师好久了,但都是住章老师在玄易的家。
玄门古老世家的门槛她可不敢随便踏。
章老师忙不迭点头:“古籍都在老宅,不让往外拿,你只能跟我去老宅看。”
他边说边拉着阿依走:“我家里的长辈都住老宅,你顺便都见一面呗?”
阿依:“啊?”
章老师:“走吧走吧,正好我也得回去一趟了。听说老尤给我批了命偷摸送到我家里,我问批成啥样了他们都不告诉我,说是没到时候。算算时间,好像能揭秘了,我得回去瞧瞧老尤是不是背着我跟我家里人告状了。”
这俩人拉拉扯扯走了。
秦悠晃晃自己伸老长的脖子:“我怎么看着这俩人不太对劲呢?章老师是个大活人,他的姻缘线怎么会拉到阿依身上?”
尤浩戈搓搓她的鸟窝头:“还记得他那个生死劫么?”
秦悠当然记得,章老师那一劫曾是很多人以为怎么都渡不过去的。
即使有尤浩戈指点,章老师还是瘸了一条腿。
尤浩戈:“那本是他的必死之劫,死后他也会化作僵尸。”
秦悠眉毛挑起老高。
尤浩戈忍不住笑:“该死的人没死成,我也以为他俩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呢,谁能想到老章自己又撞上去了呢。”
死后化作僵尸的章老师跟阿依有缘。
章老师没死成,却还是阴差阳错摘了阿依的草药。
缘分的奇妙在于,要么自始至终别碰面,只要遇见,别管彼此是什么物种,命运的齿轮都会将他们牢牢牵引在一起。
秦悠有点担心:“章老师家里能同意吗?”
尤浩戈勾唇:“不是旧时了,各世家的老古董们也该改改观念了。”
秦悠望向天边云卷云舒:“你说得对。”
第440章 番外
娱乐圈最近出了点大事。
长红多年、从当红小鲜肉成功升级为一线实力演员的沈青杨宣布暂停演艺工作两年。
同行震惊。
网友脑洞大开,各种退圈传闻甚嚣之上。
粉丝是最淡定的。
能让哥哥退圈就那一个原因——继续学业呗。
追前线的粉丝都知道沈青杨近来修行进步极大,都学会御剑了。
虽然不舍得偶像按年退圈,但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道,哥哥能多学些保命的本事总归是好的。
毕竟整个娱乐圈没有第二个比哥哥更招邪祟的人了。
跑完最后一场活动,沈青杨把演出服一脱,换上运动服直奔玄易。
玄易新学期刚刚开学,他凭借丰富的考试战绩混进了大三的课堂。
大三以专业课为主。
沈青杨所在捉鬼系,主打一个实战。
首先,体能绝不能掉链子。
沈青杨也是没想到回归学校的第一天就累得被室友扛回寝室。
躺在寝室床上,沈青杨给秦悠发信息:得亏住校,不然今晚我得露宿街头了。
秦悠回:那不能。
沈青杨:会有好心人把我捡走么?
秦悠:最近城市卫生抓得紧,你这么大个垃圾躺街上要扣绩效的。
沈青杨愤而将其拉黑。
越想越气,沈青杨腾楞坐起来:“我饿了。”
室友齐刷刷看过来:“食堂关门了。”
沈青杨又躺了回去:“那没事了。”
不是不能定外卖,实在是他走不到校门口了。
就在沈青杨打算就这么饿一宿的时候,手机响了。
沈青杨打起来一瞧,立马来精神了。
苏尘:下楼。
配图是几个打包餐盒。
沈青杨笑得像个傻子,抱起手机就往外跑。
室友面面相觑:“大明星喜欢裸奔呐?”
话音未落,沈青杨又奔了回来,套上他的运动服。
苏尘看沈青杨恨不能用手抓饭往嘴里塞,好笑又有点心疼。
“你练体能时要提气,运转灵力来抵消疲累。”
沈青杨把脸埋在餐盒里,含糊辩解:“一开始提气来着,后来累忘了。”
苏尘哭笑不得,塞给他一颗丹药。
沈青杨拌着饭吃下去才问是干嘛的。
苏尘:“我用小秦姐姐种的草药练的强身健体丹,你的体质还是弱了些,得用丹药补一补。”
沈青杨笑得像个傻子:“谢谢你啊。”
苏尘莞尔:“跟我客气什么。”
等沈青杨停了筷子,苏尘问:“吃饱了吗?”
沈青杨使劲点头:“饱了,嗝。”
苏尘把餐盒整理好丢进垃圾桶:“走吧。”
沈青杨望一眼明月,再瞧瞧花坛里的花儿。
花前月下,偶像剧里最标准的约会场景。
一瞬之间,沈青杨心花怒放。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尘的。
也许是她扛着被竹签捅了的他从人群中遁走时。
也许是她在剧组当坐镇大师的彼此朝夕相处时。
也许,是最初他们和秦悠尤浩戈一桌吃饭,她不认得饮料瓶子上的他时。
沈青杨的心怦怦直跳,思忱着要不要趁此良辰表个白什么的。
可他现在是玄易的在读生。
苏尘是他直属院系的老师。
他们这算师生恋吧?
他是无所谓,小苏老师会不会受人非议啊?
大龄少男那颗雀跃的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直到他听到苏尘大声对他说:“跑起来!”
沈青杨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咱这是干嘛去?”
苏尘:“我陪你熟悉一下怎么提气。”
沈青杨满脑子旖旎泡泡全部炸裂,把他人都迸蔫了:“我都跑一天了,晚上就不练了吧?”
苏尘:“玄术修行不分昼夜,你不要把训练当成一种负担,这就是你的生活。”
沈青杨快累哭了:“可我今晚跑一宿,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苏尘:“不会的,明天是我给你们班上课,要是你睡过头缺勤,我可以扛你去课堂。”
沈青杨扑到绿化带上:“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这样的生活不过也罢。”
大明星的插科打诨对别人或许有效,在从小就接受超强训练的苏尘面前那是半点都行不通。
苏尘从法器里放出两个刚抓回来的恶鬼。
恶鬼闻见人味,眼睛绿得像狼。
沈青杨哀嚎连连,拔腿就跑。
在小苏老师的严厉教学下,沈青杨各方面修行进度都突飞猛进。
期中考试延续之前的外出历练模式。
沈青杨犹如出栏的野猪,他看见鬼比鬼看见他都兴奋。
这场考试竟拿了个满分。
有了实战的底气,沈青杨在学习上愈发用心。
苏尘给他送新炼成的丹药并欣喜地告诉他:“这批丹药效力不俗,你赶上好时候了。”
沈青杨不明所以,对苏尘所说世间的种种变化也有点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苏尘说:“我家里查了很多古籍资料,询问过许多有幸打交道的千年老鬼,才知道小秦姐姐家那座山是古早时有名的青山。怪不得以前还是垃圾山的时候能挖出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那可是古早时期巨贾的大本营。巨贾你知道吗?他可是天地间独一份的传说,什么都敢卖,什么稀罕货都有。”
沈青杨更迷糊了:“什么青山什么大本营?跟丹药有啥关系?”
苏尘兴奋得两眼冒光:“青山重现,灵气复苏,炼这丹药的草药就种在青山脚下,你说跟丹药有没有关系?”
灵气有何作用,沈青杨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他修为低位,又不像阿依那样长眠山间地下,对灵气的变化没有丝毫实感。
听苏尘说着家族查到的有关青山的古早传闻,沈青杨忽然就觉得那座他以前想去住多久就住多久的山已经不是他能随便踏足的地方了。
他把秦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想了又想发了条信息:“周末我能去你家蹭饭么?”
秦悠刷屏式发来十几个“你没事吧”的表情。
沈青杨有点不敢自己去青山。
可苏尘突然接了个出差任务,周五夜里走了。
落单的沈青杨扭捏好半天,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瞪溜圆的牛眼。
老牛刨刨蹄子,仰天长哞。
轮到今天来收垃圾的渡鸦替它翻译:“沈明星好大的架子,还得派车来接。”
沈青杨瞅瞅渡鸦费劲地往板车上搬倒垃圾桶:……你们不是来收垃圾的么。”
渡鸦幽幽瞥他一眼:“是啊。”
沈青杨:“……”
板车上的垃圾一出玄易校门就有垃圾站的工人帮着收走了。
沈青杨坐在牛车上快冻成冰棍了。
渡鸦张开翅膀搭在挡板上调侃他:“你倒是提气御寒啊。”
沈青杨:“……你们常年修行的物种是不是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渡鸦翻翻眼皮:“你会歇半天再喘气么?”
沈青杨:“……”
城区树木秃得差不多了,垃圾山外面那片小树林依旧郁郁葱葱。
沈青杨刚意识到这点差异就看到了绿意盎然的青山。
曾经乱糟糟的山上没有一点垃圾的痕迹。
倒是山脚下堆了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破破烂烂。
沈青杨第一次体会到了“灵气浓郁”的滋味。
几个自然呼吸之间,他那动不动就罢工的内省练气系统便自动运行起来。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体里钻,少吃一口都不行。
不知是提了气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沈青杨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他再度望向青山,好像明白了它能常绿的秘密。
秦悠在外面支了口大锅煮火锅,旁边还有个烧烤炉子。
尤浩戈正蹲菜园子里拔菜。
沈青杨晃神间冒出个荒诞的想法:这俩人跟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也不是一个物种。
很快,他这想法就破灭了。
尤浩戈把灵气滋养的青菜扔他脚边:“想早点开饭就帮忙摘菜。”
沈青杨:“那你干嘛?”
给烧烤驴子生火失败,呛一脸黑灰的尤浩戈转过头来:“你说呢?”
沈青杨:“……”很好,还是熟悉的调调。
熟人之间也许会有短暂的陌生,但很快又会重新熟悉起来。
眼见刚下锅的涮肉全进了那俩人的肚子,沈青杨撸起袖子加入抢食行列。
这一抢,就吃撑了。
沈青杨往地上一躺:“我才几个月没来,你们这的变化可真大。”
秦悠:“有没变的,想体验一下吗?”
沈青杨:“来!”
然后他就被塞进了灵车。
从来都是坐前面的他尝试了一把冷库是啥温度。
秦悠很讲究,把尤浩戈也塞后头陪他。
俩人大眼瞪小眼,主打一个相顾无言。
沈青杨呼出一口白气,打了个哆嗦。
尤浩戈刚要张嘴,他抬手制止:“我提着气呢。”
尤浩戈:“我是想跟你说说咱去干嘛。”
沈青杨:“……你说。”
尤浩戈:“有个坟堆不太平,咱去平事儿。”
沈青杨:“你俩不带我的话,这会儿都完事了吧。”
尤浩戈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不带你去,闹事的不见得敢露面呐。”
沈青杨:“……”
沈青杨体质弱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身子骨不太行,二是命数虽好但八字招邪。
身体靠苏尘投喂的丹药调理得差不多了。
招鬼属性却是要牢牢背一辈子的。
看秦悠如今的样子,沈青杨自问他要是个邪祟也不敢去招惹。
那鱼饵就只能他来当了。
沈青杨握紧宝剑,打算拿闹事的邪祟们好好练个手。
可真到了地方,他就懵了:“你们也没说闹事的是行尸啊。”
满地死人乱走,阴气浓到肉眼可见。
那场面,属实阴间。
尤浩戈推推他:“这是尤老师给你安排的友情加练,丰富你的实战经验。”
沈青杨:“我还没学到对付鬼以外的物种呢。”
秦悠:“以前又不是没打过,怕啥,上!”
尤浩戈:“记得提气啊。”
沈青杨脚下踉跄,一跟头拍地上。
扑上来的行尸吓一跳:碰瓷都碰到死人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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