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骁从未有过哄人的经验,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了。
可这次确实是他的问题。
是他踹门在先,才会惹哭了他。
且他的眼神和记忆都很好,此刻脑海中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抹雪白。
脸皮又开始发烫,谢之骁懊恼地摸了摸后脖子,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办。
蒹葭刚从小厨房安排晚膳回来,刚到门口便听到了自家女郎的嘤嘤啜泣声,又看到立在窗户旁的谢之骁后,以为自家女郎被欺负了,顿时神色大惊,忙小跑进了屋内。
“女郎,你怎么了呀女郎?!”蒹葭看到趴在榻上的尤今今,立刻冲上来关心问道。
尤今今听到蒹葭的声音后,这才抬起了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委屈地一把抱住了她,覆在她的肩上继续哭。
谢之骁见状,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转身就朝屋外走了出去。
看到院子里正在拔枯草的长吉,出声直接将人叫了过来,面色颇有些不自在。
“长吉,你去叫工匠过来把这扇门给修了。”
长吉听这话转头看了过去,看到尤今今屋子那扇摇摇晃晃的门后,霎时愣住,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好奇。
“郎君,你没事踹小夫人的房门干什么啊?”
本就不自在的谢之骁听到他这话耳根更是烫了烫,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再多说一句,你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要了!”
长吉闻言立刻噤声,只能心中默默腹诽。
唉,又是同情小夫人的一天。
明明那么温柔好看的女郎,也不知道郎君到底在作什么。
…
哭好了的尤今今跟蒹葭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蒹葭一听完就立刻将药膏拿来继续给尤今今上药。
尤今今趴在榻上,开始复盘刚刚的事。
她方才真是气昏了头,竟直接给谢之骁撂了脸子,还大胆冲他脸上扔枕头。
现在想来,尤今今还是有些后怕的。
好在谢之骁还有点良知,知道是他自己做的不对,后面也没再继续为难她。
不过,还算是因祸得福吧,这件事倒是让尤今今试出来了谢之骁的一点底线。
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她适当拿矫,还能算作情趣,若是过度了,那就是着得不偿失了。
看着已经修好的大门,尤今今决定再去谢之骁面前装一装示示弱,毕竟行事松弛有度,才能拿捏住男人的那颗心。
至于怎么讨好他,尤今今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那些大小包裹上。
今日和萧夫人她们逛布铺的时候,萧夫人和虞氏也各自给自己的夫君买了几套衣服,尤今今当时虽心里很不情愿,但觉得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的,只好也给谢之骁挑了两套。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于是到了晚膳的时候尤今今便带着那两套衣衫去找谢之骁,准备好好地磨一磨自己的温柔刀。
而彼时的谢之骁正在屋子里心烦意乱地擦着自己的刀。
他又没做什么,那个女人竟然哭得那么惨。
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可他又不是故意的!
想着想着,那抹雪白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谢之骁脸皮一烫,擦匕首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女孩子都是这么白的吗?还是只有她才……
“郎君。”
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正胡思乱想的谢之骁动作猛然一顿,抬头便看到那俏生生的女郎立在门槛边,冲着他盈盈浅笑。
他瞳孔骤然一缩,手上的动作不慎重了几分,而那匕首尖刃瞬时就划破了虎口。
“嘶——”疼痛感立刻让谢之骁清醒了几分。
“你的手!”看见他流血的手掌,尤今今忍不住捂唇惊呼。
“啪嗒!”匕首被谢之骁随意丢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的虎口,没太在意。
所幸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你有事?”谢之骁抬眸看向门旁的女郎,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与古怪。
虽然这伤口在谢之骁的眼里只是破了点皮不打紧,但在尤今今看来,那渗血的伤口却是格外吓人了。
“我、我去叫郎中!”尤今今有些受惊,转身就要去叫郎中,谢之骁见状立刻大步上前伸手捉住了女郎的胳膊。
“不用——嘶……”
忘了自己这只手还受伤着,谢之骁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看向尤今今急声道:“不用找郎中!”
尤今今看着自己衣袖上沾到的血渍,又看了看他还在流血的伤口,迟疑道:“可是它还在流血——”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谢之骁羞恼打断,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是在自己屋子里擦刀把手擦破了,他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尤今今见他死倔,也没办法,只好妥协。可看着这人伤口还在流血却不处理,她又有些看不过去,只能低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抽出了一条碧色帕子,随之便伸手握住了谢之骁的腕子。
“你干什——”
帕子覆在了他的伤口处,谢之骁猛地顿住,看着用帕子仔细给他包扎的女郎。
他瞳孔错愕,有些僵硬地低下了头。
女郎的手绵软白嫩,柔弱无骨,此刻温柔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腕替他包扎,和他骨节分明,带着粗糙厚茧的大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盈盈清甜的木樨桂香,看着身前垂首认真温柔的少女,谢之骁耳根越来越烫。
“好了。”打好蝴蝶结后,小女郎抬头看向他,嗓音和目光都是一样的绵软。
谢之骁看着那包扎好的蝴蝶结,有些怔愣。
而表面温柔的小女郎心里早已啐了眼前人好几口。
尤今今可不是真的心疼谢之骁,只是看他不愿叫郎中,自己又见不得别人流血,便灵机一动想要趁机在谢之骁面前示示好,心想着这样做或许还能搏些他的好感。
此时看着谢之骁有些怔怔晃神的模样,尤今今便知晓自己又得逞了,于是又故意柔柔地唤了他一声。
谢之骁立刻反应过来,羞恼地偏过头:“包得真是难看。”
对于他的吐槽尤今今如今只会当作耳旁风,毕竟听的太多,她现在都已经能自动过滤掉谢之骁这些不好听的话了。
而那人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又扭头看了过来,神色质疑,“你找我到底干嘛?”
小女郎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衣裳,递到了谢之骁跟前,眉眼弯弯:“今日逛街给郎君买的衣裳,郎君试试合不合身。”
谢之骁先是一愣,继而脸皮又开始发烫。
“谁稀罕你买的东西!”
“郎君还在生妾身的气吗?”尤今今抬眼,那双剪水秋瞳无辜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妾身今日不是故意将郎君关在门外的。”小女郎嗓音柔柔,扯住他的衣袖,“妾身只是在雪地里摔疼了,急着回屋子擦药而已,真不是有意冒要犯郎君的,郎君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女郎娇娇娆娆的语调落在谢之骁的耳里,听的他晕晕乎乎。
擦药,所以她当时是在给自己擦药。
那一抹雪白又开始在脑海中渐渐显现,谢之骁瞬时鼻间一热。
“唔——”少年猛地捂住了鼻子。
见他鼻血一时不能止住的样子,尤今今最终还是让长吉叫了郎中过来。
可谢之骁这家伙死活不肯就医,最后还是尤今今好说歹说,才让老郎中替他把了脉。
“手上伤口不深,用完药后切记碰水。”老郎中开了张药房又看向谢之骁,“郎君是火气旺盛才会鼻子流血,平日多吃些清热之食便可。”
听到老郎中的话,谢之骁耳根发烫,只觉丢脸。
怎么一碰上这个麻烦精,他就老是出丑。
没有顾及到某人别扭情绪,尤今今只听着老郎中的医嘱。
而谢之骁转头看着此刻认真听着老郎中说话的小女郎,心头那抹古怪的感觉又隐隐涌了上来。
说不清是温暖还是滚烫。
谢之骁只当自己心脏出了问题,努力压下了心中那抹异样。
…
听从医嘱,尤今今晚膳便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清淡菜食。
而谢之骁既然已经回来了,尤今今如今自然没有理由一个人用膳了。
所以今日,二人便是在一起用膳。
前世的时候,若是梁珩也来她的院子用膳,尤今今一般都要站在一旁伺候着。
所以这次和谢之骁一起用晚膳,尤今今理所当然的以为要在一旁为他布菜。
而晚膳时,谢之骁看了站在桌子旁的女郎一眼,神色古怪:“你杵那儿干什么,挡着我吃饭。”
“妾身伺候郎君用膳。”小女郎温声。
谢之骁闻言皱眉,没好气道:“我的手只是破了皮,又不是断了,不需要别人来伺候我吃饭,你要吃就坐下,不吃就出去!”
谢之骁在谢府从小到大就未有过什么吃饭用人伺候的规矩,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吃一顿饭还要人伺候的人。
而尤今今见谢之骁确实不需要人服侍,心中也乐得自在,便顺势坐在了桌子对面。
“郎君心火旺盛,妾身便叫小厨房做了几道清淡菜,也不知合不合郎君的口味。”
听到尤今今说“心火旺盛”,谢之骁耳根又开始发热,倍觉丢脸,不想搭理她,只好闷头扒着碗里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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