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徐淮也跟着徐纾言走了,临走时,徐淮还不忘转头阴恻恻瞪了乔昭一眼。
乔昭也不甘示弱,冲着他咧个笑脸,看起来阳光开朗,春风和煦,非常膈应人。气的徐淮把脸撇开,匆匆走了。
眼看着一行人走远了,林珩才又说话。刚刚林珩见着乔昭和徐纾言你来我往,他只想降低存在感。
“你出息了啊,监军的东西你都敢不要。你不怕他一生气,把你……咔。”林珩贱嗖嗖的,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动作。
主要是那是徐纾言啊!九千岁啊老天爷!!还是御赐之物,好东西收着就是赚了,要是给他,他早就接过了,林珩惋惜。
乔昭瞥了一眼林珩,道:“他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万一收了,以后回了朝廷还说得清嘛。那在别人看来,就是昌敬王府在站队。”
林珩聪明,一下就知道了乔昭的用意,只能调侃几句:“我说你这也太谨慎了,这是在边疆又不是中京,天高皇帝远的,谁管的着啊。”
乔昭便往外走边说:“哦,那你咋不接着。”
林珩挤眉弄眼,撞了一下乔昭:“人家那不是给你的嘛,我要还要不来呢。”
他俩一路打打闹闹的去了校场。
……
而徐纾言这边,气氛十分凝滞,无人说话。
到了营帐,徐霁徐淮刚踏进去半步,就听到徐纾言冷然一句。
“出去。”
“是。”二人齐声答到。
徐霁徐淮不敢再走半步,两人停在营帐外面。
徐纾言走进来,用力将袖里的白瓷瓶掷在地上,只听见一声清冽的脆响。白瓷瓶碎成几块,劲竹也分裂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里面的粉末洒落一地。
圣上的御赐之物又怎样,没人要的东西就该丢掉。
听到营帐里传来的声音,徐霁徐淮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安静守在外面。
徐纾言站在营帐里,良久都没说话,低垂着眉眼。
他承认他对乔昭另眼相看。她聪明机敏,骁勇善战,在战场上能够一马当先,想必在朝堂也不可小觑。
徐纾言确实对乔昭私下有拉拢之心,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若是为他所用,定能如虎添翼。可是乔昭圆滑,就像泥鳅一样,抓也抓不住。
这些年被拒绝,徐纾言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那些朝臣,有能力有才华也有傲气,保持中立一派,不偏颇任何一方。
这样的人是断然看不起徐纾言一个宦官的,没根之人,也配妄议朝事?
徐纾言以为或许乔昭是不同。
五年前她闯进府里,眼睛亮晶晶的,少年意气。
五年后再看到她,乔昭仍然干净坦荡。
她不似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贪欲。眼看战争结束,不日便会班师回朝,徐纾言确实有些心急,乱了章法。
徐纾言望向书案上那本兵法书,怔怔出神。今天早上他还翻阅过。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切勿操之过急。
被拒绝是常见的,可是没有哪一次向这次一样,让徐纾言控制不住情绪。他要很努力的才能压制住心中快要溢出来的愤懑。
以及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酸涩。
这些都不应该是属于他的情绪。
……
时间慢悠悠向前走,不打仗的日子,连一望无际的黄沙都变得顺眼起来,恍觉岁月也温柔。
五天以后,徐纾言就要启程回京。他时间要比大军开拔早上半月,如此才能让皇帝提前掌握信息。
出于对监军的安全考虑,乔愈年必须派一支队伍保护徐纾言,将领也需在定北军里挑武功上乘,经验丰富之人。
这可让乔愈年难办,因为将领们都争先举荐自己,想随徐纾言一起走。
原因无他,多在监军面前凑个近乎,保不齐能多升几级。打仗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将领们也没有别的心思。现在打完仗了,也该为前程考虑一下了。
乔愈年便想着开个会议,让徐纾言挑两个人,这样既简单快捷,也符了他的意。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会议上将领们高谈阔论,挥斥方遒,以展示自己的谋略才干。甚至有人上了头,还想当着徐纾言的面拿剑舞一段,让他看看自己的实力。
兴奋至极,一下就把剑拔了出来,用剑指着徐纾言。
见状,身后的徐霁徐淮立刻上前一步,一人拔剑,一人之鞭,神色冷冽,挡在徐纾言面前。
徐纾言倒是一句话没说,低头玩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书页,撕成一条一条的。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乔愈年忙站起来打圆场:“误会误会,一场误会。”随后他又怒斥道:“刘都尉,还不快把你的剑收起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刘都尉才恍然发觉气氛不对,忙把剑收了起来。
立刻向徐纾言拱手道歉:“是卑职一时兴起,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监军,还望监军恕罪。”
徐纾言这才抬起头,勾起唇,微微一笑:“我道刘都尉今日是想杀了我,都快舞到咱家脸上了,让人好生害怕。”
他语气温和淡然,光听声音,恍若春风拂面,但是细细揣度他话里的意思,便像是冬日冷箭,刺人心口。
那刘都尉瞬间慌了神,这么大一顶帽子他可戴不起,只见刘都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情:“监军恕罪,卑职无意冲撞监军,望监军恕罪。”
而徐纾言高高坐在上方,眼神都不向下面瞥一眼,也没叫他起来,就让他在下面磕着头。徐纾言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页,看一会儿上面的字,然后又撕成一条一条的。
乔愈年在一旁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徐纾言会发这么大的火。
徐纾言来肃州已有半年之久,他不参与战事,也从不找将士的麻烦。很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坐在上方,充当监军的角色。
乔愈年在他来之前还担忧他十分难缠,没想到徐纾言分外省心。
可今日,徐纾言有些刻薄的过分。
营帐里只有刘都尉磕头的声音,大家都安静低头,无一人敢跟刘都尉求情,就怕徐纾言迁怒他们,引火上身。
良久,清朗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
“刘都尉的剑好生别致,听说这把剑在战场上斩杀了不少西戎敌军,真是让人敬佩不已。”
乔昭坐在下面,手里拿着一杯茶,抿了一口,看起来悠闲自在,似乎一点也没被营帐里冷凝的氛围影响。
刘都尉抬头,错愕的看向乔昭,不知道她话里何意。
营帐里的将领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乔昭为何要突然冒出这一句。
只有坐在上方的徐纾言清楚,乔昭是在警告他。刘都尉是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再怎么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徐纾言抬眼,沉沉看向乔昭。她笑脸相迎,眼睛里却是淡漠。乔昭拿着一杯茶,向徐纾言示意,然后一口喝下。
乔昭仰起头,茶水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徐纾言猛的撇开眼,不再看她。
只能把目光投向台下还跪着的刘都尉,徐纾言冷哼一声:“都尉何苦如此跪着,咱家可什么都没说,许是都尉会错了意。”
刘都尉这才缓缓站起身,额头上甚至磕出了血印子。刘都尉腆着一张脸,忙笑到:“是我会错了意!是我会错了意!误会了监军的意思。”
见刘都尉回到了座位上,徐纾言也没再刁难他。营帐里的氛围才活跃了几分。
可是这下在没人敢往徐纾言跟前凑了,此人如此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不知哪句话就惹他不开心,掉了脑袋,这简直比战场杀敌还让人觉得恐怖,还是退而远之,保命要紧。果然天上不会随便掉馅饼。
会议开到这儿,已经有些开不下去了。没人愿意去护送徐纾言,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被徐纾言选中。
乔愈年便想着,这会议就不开了,他下来亲自选两个知礼数,又性格温和的跟着徐纾言回京。若是不愿,乔愈年还能在私底下劝劝。
要是在这会上,当面拒绝了徐纾言,那乔愈年就算是想把人保下来,徐纾言都得让他脱一层皮。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护送监军一事重大,牵扯甚多,还需要再行商议。”
众人听见乔愈年说了这话,都松一口气下来。既然会议不开了,就不用徐纾言亲自挑人了。况且许多将领和徐纾言连话都没说过,更不可能被徐纾言选中了,安全一些。
将领们倒是想走了,奈何徐纾言不动。他懒懒的靠在椅子的软垫上,低眉垂眼,看着手里的兵书,一副没正型的样子。那手里的书也是十分凌乱,这少一块那少一块。
徐纾言既没说让走,又没说不让走。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揣测他的意思。
最后还是乔愈年问道:“监军可有别的建议,不妨现在就提出来,大家一起谋划。”
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不是?!都这样了还逃不掉啊……
徐纾言这才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凉寒冷,游走在众人身边。大家神色个异,尽量保持正常的表情。
最后徐纾言将目光落在乔昭的身上,定定望着她半响,随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向乔昭,悠悠开口道:
“咱家看乔都尉就挺好的,便让乔昭护送回京吧。”
众人怔愣,视线齐齐望向乔昭。乔昭倒是面不改色,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乔愈年神色复杂,目光在徐纾言和乔昭之间打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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