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意正浓


    “你就算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生活也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梁东越说,“苏衡蕾蕾闹离婚,是你做梦也想不到的;蕾蕾被两个疯子盯梢大白天被车追,你离她并不远,结果却是后知后觉。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杨清竹苦笑,“所以呢?”


    梁东越推心置腹,“所以,有时候你大可以让自己随性也任性一些,不要让理智和心里那本账牵着鼻子走。你活得像是一台过度精密的机器,有时候的面目,相信蕾蕾看到会感觉陌生,之后对你,会更心疼。”


    杨清竹略略低头,指尖抚了抚一边漆黑秀丽的眉,“我那本账,是对自由、责任计算之后的结果,本来就是我任性的产物,没有人可以说对或错。”


    她的任性在于,不要再次组建家庭,不要种种束缚,不需对谁付出,也不需谁为她付出。


    梁东越浓眉渐渐锁起。


    没想到,杨清竹对他打了个安抚的手势,继续说:“没人可以说对错,但我是题主,可以随时做出调整。”说话间,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唇边的笑容暖暖的,“我女儿女婿回来了,有时间再谈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梁东越嘀咕一句,却已因她话风的一点点松动,有了几分欣喜。


    苏衡拎着两个很大的袋子进门,孟蕾随后而至,捧着两束鲜花。


    杨清竹起身迎过去,接过女婿手中一个袋子,看一眼,笑得欣慰,“真是细心。”


    “您瞧瞧还缺什么。”苏衡帮她把东西逐样取出来,安置到各处。


    那边的孟蕾已笑着到了梁东越跟前,将剑兰往他面前送了送,“叔叔,您喜欢吗?”


    梁东越由衷地笑了,“喜欢,我们蕾蕾送的,我都喜欢。”


    孟蕾又晃了晃另一把花束,悄声说:“给妈妈的。”


    “猜出来了。”梁东越笑意更浓,想着这真是个天使一样的小开心果。


    孟蕾把剑兰摆到床头柜上,转到母亲近前,“妈妈,我和苏衡送您的。”


    杨清竹讶然,旋即心头被感动与欣喜盈满,“这两个孩子。谢谢,我太喜欢了。”


    归置完东西,苏衡坐到床边,与梁东越聊了一阵,取出记事本,记下稍后要帮忙联系的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便步履如风地出门去。


    孟蕾留下来,放上小饭桌,摆好梁东越目前只能喝的粥,和给杨清竹的两个菜一份米饭。


    杨清竹则从果篮里选了个大苹果,给女儿洗了,让她到一边吃。


    孟蕾笑盈盈地坐到临窗的椅子上,吃了几口苹果,娓娓道:“妈,回来前我给住在四合院的一位阿姨打电话了,要她给您准备好替换的衣物和随身用品,等大尧过去拿——苏衡让大尧开车过来,这一阵他在这边,负责接送您,您和梁叔叔有什么事,只管让他跑腿。


    “我们在这边倒是有房子,但房子里面的家电不齐全,而且没暖气。离这儿最近的酒店条件不错,苏衡给您和大尧开了两间房,各交了一个月的费用,到时候多退少补。”


    说完,她取出两张单据、两把钥匙,放到身旁的圆几上。


    杨清竹自知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便笑着说好,又感慨:“出去也没多久,却办了这么多事儿。效率也忒高了些。”


    “我正跟他学着呢。”孟蕾说。


    梁东越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可就见外了。”孟蕾开玩笑,“我们一家三个可都在您这儿有投资,当然盼着您尽早康复。”


    梁东越哈哈一笑。


    等到苏衡返回,这边的事已经全部安排好,又说了一阵子话,他和孟蕾辞了两位长辈,回到家中。


    换上居家服,苏衡坐在床边,打了个电话,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聆听的时间倒是足足几分钟。


    孟蕾把换下的衣服或挂或叠,腾出手时,苏衡已挂断电话,盯着地面考虑事情。


    她坐到他身上,吻一吻他的唇。


    “是不是要我办什么事儿?”苏衡搂住她,他可没法儿指望她大白天起邪念。


    “就不能往好处想我?”孟蕾又亲他一口,“只是感觉,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你在太好了。”


    苏衡逸出温柔的笑容,“难得夸我一句,也算对得起我凡事惦记着你。带回来的茶叶里头,有你能喝出香味儿的六安瓜片和碧螺春,记得挑出来,自己留着喝。”


    “你怎么知道的?”


    苏衡把她的小脑瓜摁在肩头,双臂揽紧些,“跟妈闲聊天儿的时候,她跟我说的。”


    “真好。”孟蕾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真的,真好,微末小事罢了,母亲和他都放在心里。


    “你欠着的回笼觉,赶紧补上,不然晚上没法儿上课。”


    “你哄我睡?”


    “我哄你睡,正好想想先办哪件事。”苏衡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转过天,靳海涛开车,送孟蕾到女子监狱探视。


    监狱在京市南郊,开车需要半小时左右。


    孟蕾没带任何东西,倒是为自己考虑到了保暖问题,穿的暖暖和和。


    到了监狱,证件和介绍信递出去,表明自己是犯人继妹的身份,顺利得到探视的允许。


    随狱警往里走的一路,前世一幕幕,在脑海清晰地浮现——


    苏衡出差了,李素馨和李玉萍一起找到孟蕾面前,邀她到李玉萍家的老房子住几天,散散心,然后多带一些时令蔬菜瓜果回城里。


    彼时孟蕾全部的无名火都只针对苏衡,和她们关系融洽,当下不疑有他,带上日用品和换洗衣服,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这一去,就是一脚踏向深渊。


    到了那所破旧的老房子,没出半小时,母女两个就向她借一万块钱。


    孟蕾说超出一千块的费用,她都要先问过母亲才能动用,何况手头并没那么多。


    其时与母亲关系不好归不好,可母亲给自己那么多私房钱,她是由衷感激的,不得到母亲的同意,不会把钱借给别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求了一阵子,见孟蕾仍旧坚持要先给母亲打电话,骤然翻脸,居然合力把她绑了起来。


    “要钱都这么难,要房子更不用想了,直接来硬的吧。”李素馨说。


    李玉萍虽然尽力配合女儿,倒是没女儿的决然,时不时嘀咕一句“不会出事儿吧”之类的话。


    李素馨总是斜着眼反问一句:“现在收手,然后等她跟苏衡那个疯子告状,往死里收拾我们?”


    李玉萍也就不吭声了。


    随后,两个人给孟蕾灌了一杯水,那杯水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药。


    孟蕾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发现自己仍旧被捆绑着,身上却被扒得只剩内衣。


    李素馨出现在面前时,狰狞着神色,晃着手里的照相机,“别紧张,我只是给你拍了些照片。这会儿起,你凡事听我的,我不难为你,钱和房子到手之后,我把照片还给你。


    “你要是不听话,那就对不起了,我会把照片送到你丈夫和你的同事手里,你猜,苏衡会怎么想?他还会不会要你?


    “照片倒是无所谓,你这次要是不乖乖配合,我就把你交给专门倒卖女孩子的人,凭你这小脸蛋儿,不愁卖个高价。”


    说完这些,李素馨给孟蕾松开了绳子,“放心,拍照的胶卷已经交给我朋友了,他明早把照片送来。”


    以孟蕾当时保守的性格和观念,照片的事,真的能压死她。


    孟蕾行动自由了,却也彻底被禁锢了。


    李素馨疯了,而她,即将被逼疯。


    第二天清晨,孟蕾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男人走进院子,跟李素馨说了一阵子话,随后笑笑地进屋。


    看到孟蕾的时候,男人的眼睛亮起来,闪烁着他心头的肮脏污秽。


    男人甚至对孟蕾说:“要我说,你别理她们的打算,就跟她们对着干。”


    “然后你把人带走赚差价?”李素馨笑得比男人还下流,“这倒是稀奇了,都说你平时对人挺有礼貌的,怎么能当着小姑娘的面儿直接说这种话?”


    男人说:“你这不是横竖不让她好了么?”


    李素馨说:“得了,等会儿她要是不老实,就便宜你一回,配合着拍几张相片就成。”


    孟蕾听着,整个人如至冰窖,冷意惊惧到了骨子里。


    接下来,她怎么敢对着干?


    回到城里,从家里拿出藏好的存折,取出所有现金,交给李素馨。


    随后又依照母女两个的指示,打电话到苏衡的单位,问清楚他在外的联络方式,再直接打长途给他。


    孟蕾跟他说:“房产局这两天正在做登记备案,找到我妈那个四合院了,我得让他们看房契地契,催的挺急的。”


    苏衡本来就是替她保管着房产文书,做不出让人怀疑他有意霸占的事儿,当即告诉她重要文件财物放在哪儿——也就是这辈子让她知晓的有暗格的书柜,只是她当时就跟梦游一样,随后完全崩溃,没多久便不复记忆。


    取房契地契的时候,孟蕾别说让母女两个和那个男人进门,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来表态:“我自己去拿,你们谁都不准进去,我的东西给你们就算了,苏衡的东西丝毫都不能动。要不然,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不活了还不行么?”


    从头到尾,她只硬气了那么一回,那边三个人又不傻,自然如愿了。


    第82章 意正浓


    狱警将时间控制得很到位,以至于孟蕾和李素馨在走廊中走向彼此。


    李素馨穿着监狱统一发放的囚服棉鞋,衣服里面是李玉萍给她送来的棉袄棉裤;以前的长发剪成了三七头,面色灰败,嘴唇上有干裂的口子,望见孟蕾,她瞳孔微微一缩。


    孟蕾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皮夹克,直管牛仔裤,黑色长靴,长发高高地束着,插着一根银簪,面颊莹润如玉,红唇如玫瑰花瓣,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坠。


    时髦利落的穿戴,透着几分雍容华贵。


    李素馨最早见到长筒靴,是通过影视剧、明星海报,流行趋势抵达北方,到冬季并没多少人穿,穿的那些人,也都是搭配面料保暖的裙子,如孟蕾这样,长靴套在长裤外面的穿法,还真是头一遭看到,却也真是……好看得很。


    真正不爱美的女孩子少,要李素馨这种虚荣的女孩子不爱美,等于要了她半条命,看到漂亮的首饰服装,满脑子想的都是得到,明摆着无法得到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难熬了。


    匆匆打量孟蕾的几秒钟,已让她妒火中烧,但她迅速低垂了眼睑,不让人察觉到情绪。


    这时期的接见室,没有通话和即时监听设备,探视方和犯人只是隔着一张桌子说话。


    狱警交代道:“探视时间半小时,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可以喊我,同样的,有任何不妥行为发生,我会立刻进门阻止,终止此次探视。”


    孟蕾说知道了,谢过狱警,看着对方站到门外,这才落座。想到时间的规定,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于是,李素馨看到了她的劳力士腕表,以及纤长手指上的钻石戒指。


    李素馨险些被嫉妒折磨得发狂。身在狱中,她基本断绝了外界的音讯,李玉萍或孟连江来的时候,绝口不提孟蕾,而她主动提及时,他们便会翻旧账数落她,要她好好儿劳动改造,不要再惦记孟蕾,更别想再招惹孟蕾。


    这才多长时间?孟蕾的处境怎么会好到这地步?时髦的衣服,只要有心,买到并不难,可名表钻戒是怎样的价钱?


    是苏衡混出了大名堂,还是孟蕾发了横财?


    孟蕾只消一眼,就知道对方在琢磨什么,从容一笑,并不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凝视。


    李素馨低眉敛目地收拾好心情,抬眼时已换上满脸歉疚,“蕾蕾,我给你写过不少信,你看了没有?原谅我了吗?”


    “当然没有,”孟蕾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信不如面谈,你说呢?”


    “……也是。”李素馨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挚,“你变化真大,像是事业有成的女性了。”而且,眼角眉梢还添了几分风情,倘若是没结婚,追求对方的男子恐怕要挤破头,“看到这样的你真好,说明你这一段过得很好。”


    “的确不错。”孟蕾身形向后,倚着陈旧的座椅靠背,一双长腿优雅地交叠,双手抄进衣袋,语气和坐姿一样从容闲散,“苏衡开了证券交易所,连带的和朋友一起开展了不少其他的业务;我先开了个大型商店试水,生意一直红火,就把规模做大成自选商场,在市里开了四个,生意居然比大型商店时期更火爆。今年我运气真好,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李素馨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这人哪儿是来探监的?根本是来跟她炫富的。


    孟蕾百上加斤:“你大概很奇怪,苏衡也算了,我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李素馨没吭声,其实好奇得抓心挠肝。


    “你想让明娇撞死我那次,是我正忙着倒腾国库券赚钱的时候,我的钱就是这么来的,苏衡也因为我那时候满脑子国库券股票,想到了做证券,这才促成了证券交易所的开办。”


    李素馨释然之后不由懊悔:假如没跟孟蕾反目成仇,这样的大好事,一定会带上自己。


    孟蕾为她解惑之后,故意面露遗憾,“国库券到今年冬天,就没赚头了,再买纯属爱国行为。等到你出去的时候,买证券赚大钱也很难了,毕竟到那时候,这市场已经成熟,玩儿得转的大户多的是,散户只能凭运气。”


    李素馨沉默下去。


    “错过赚钱的好时候也算了,连人际关系都会受影响,如果不是我跟然然、小莺那么铁的交情,等你出去的时候,谁还记得你?又有哪个愿意继续跟你来往?老话儿说一步错步步错,瞧着你我就明白了。”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真的跟疯了似的。”李素馨低声说。


    “我妈回来了,你一定知道,她开了个餐厅,年前分店开张。”孟蕾顿了顿,神色玩味,“这些事跟你说不说两可,我应该跟你妈说。”


    李素馨抿了抿干燥的双唇,“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孟蕾凝着她,语声转低:“你妈半辈子都在跟我妈攀比,在算计我妈手里的东西,连我都包括在内,难道我说错了?”


    李素馨立马摇头,“我不知道,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说。”


    “说到你妈,我才发现,你跟她的人生经历,有些相似的地方,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孟蕾话题忽地跳转,“你那么对我,我挺纳闷儿的,查了查你以前的事,很惊奇地发现,你不但抢了我不要的姚文远,还追求过追过我的男孩子——方晓明。”


    那个名字猝不及防地被人提及,李素馨眼角一跳,看着孟蕾的眼神,变得矛盾、复杂——又想继续装作知错悔过的样子,又压制不住真实的情绪。


    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哑声问:“他……你见过他?说过什么?”


    孟蕾深知面前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自然要避免牵扯到无辜的人,“我倒是想亲口问他一些事,可惜人家有工作,而且也挺巧的,你进来之前他出差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外派,还是被充军发配了。但有没有他的亲口回答无所谓,反正你追他的势头太猛,不知道多少人见过,而且记忆深刻。”


    李素馨双手绞在一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帮你回顾一下那段经历,请你确认一下,看过戏的人有没有说谎。”


    “……”李素馨不想回顾以前,却不知道外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又知道多少,只好压下烦躁的情绪,听下去。


    孟蕾说:“一般的情况就省了,我只说闹得最僵的那次。


    “方晓明和几个同学凑钱下馆子吃饭,在雅间吃;你则是有朋友过生日,在大堂摆了两桌。方晓明他们吃完出来,你们那边已经喝了不少酒。


    “你跟他打招呼,邀请他跟朋友一起坐坐,他拒绝了;


    “你又说正好你要先走,麻烦他送你回家,他也拒绝。


    “你大概是追得没耐心了,寒着脸问他,怎么这么没家教,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又说就照他这德行,一辈子也别想追到看上的女孩子。”


    孟蕾语声转低,只有彼此可听到,“方晓明恼了,也没好话了。你来我往的,他的话就重了。


    “他说他知道追不上喜欢的人,有自知之明,也请你有自知之明,往后离他远远儿的,省得他看到一次恶心一次。


    “他还说,宁可学你后爸搞破鞋,学着最无耻的人去嫖,也不会选你在跟前儿,哪怕一时半刻,因为你连破鞋、出去卖的都比不了。”


    李素馨聆听期间,胸腔便已开始剧烈起伏,听到末尾,面颊涨得通红。


    “追我的男孩子,你喜欢,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干这种烂事儿的人多的是,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孟蕾好脾气地发问,旋即展颜一笑,“我真多余问,居然忘了你跟我姐夫那一茬,你从来没有事先打招呼的习惯,最享受抢到东西的快乐。”


    李素馨的呼吸急促,近乎低喘。


    孟蕾又将一个个问题砸过去:“我最不明白的是,在我身边的人,你一个个惦记,怎么还惦记出理了?有什么脸恨我,又有什么脸算计我手里的财产?你爹妈没出息,难道也是我造成的?对了,你联系上姚文远没有?他有没有来看过你?”


    “闭嘴!”李素馨的手死死地攥成拳,语声很低,语气却已恶劣到无以复加。


    孟蕾要的就是她情绪失控,不然何必说这么多,“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我指的是感情方面,我从没喜欢过方晓明,更没喜欢过姚文远,前者我拒绝了,后者只是要结婚搭伙过日子的存在。


    “你抢他们干嘛?说心里话,你要是都及时告诉我,我肯定立马让给你,让不过去的我帮你,因为我哪个都不稀罕。”


    “谁抢方晓明了?!”李素馨切齿道。


    不是抢,是真心喜欢,孟蕾已经完全确定,不由好笑,“你喜欢方晓明,好,我知道了,好像应该同情你一下,初恋以那么难堪的场面结束,几乎是中彩票的概率。


    “于是,你恨上了他,同时恨上了他真心追求过的人。他喜欢谁,你就亲手毁掉——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最见鬼的是,你跟你妈都是这种德行。”


    李素馨猛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孟蕾,“你知不知道,因为他那些打击我的话,导致我经历了什么?”


    “还能经历什么?”孟蕾故意装作不感兴趣,“最多是被笑话几句,最严重是顶上个外号。好了,我承认你自尊心强,这总行了吧?”


    她敢打赌,要是追问,李素馨一定不会说,起码要吊着她再来几回。


    第83章 意正浓


    “你什么都不知道!”李素馨眼睛闭了闭又睁开,眼中已是满满的怨毒,“他说完那些话,我就跑回家了,哭累了,只想早点儿睡着,但是根本睡不着。


    “于是,我又出了家门。不知道是几点,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小卖部饭馆都关门了,只有几个烧烤摊位还在营业,也只有三两个顾客的样子。


    “我在一个摊位前要了点儿烧烤,还有一瓶白酒,想的是喝的差不多了就会困,就可以睡着。


    “喝了半瓶左右,有两个男的坐到我跟前儿,说要交个朋友什么的,我嫌烦,结账往家走。


    “那两个男的一直跟着我,我并没发现。到了半路,他们把我拉进了一个胡同,用手帕蒙了我的脸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当场死掉。


    “一个男的走了,一个在吃早点。那个人跟我说,假如我报案,别的他们不敢保,被抓之前把一些东西散发出去的时间总能有——玩儿的开心的时候,他们拍了一些照片……”


    老实说,孟蕾刚听到的时候非常惊讶,有短暂的茫然,随后想到的则是前世李素馨对付自己的那些卑鄙手段,随后,她犹如醍醐灌顶,猜到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寒凉如雪,问:“你并没报警,还和那个男的成了所谓的朋友,是不是?进来之前,你主动去找过他,是不是?”


    李素馨本来正委屈愤怒得无以复加,听到她的话,呆了呆,下意识地反问:“你查到了?”孟蕾的财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真把她查的底儿掉了?


    没猜错。孟蕾磨了磨牙,声音很轻,亦很冷,“看你多有出息,方晓明无意中打击了你,你动不了他,只能找个所谓的他喜欢的人撒气,有心算计无心。


    “那两个畜生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巨大的伤害,你一没报案二没报复,反倒和他们来往起来。


    “如果没进来,你大概要请他们帮忙,对我下手,用他们对付你的那一套来吓唬我,吓住了就要钱,吓不住就动真格的,没冤枉你吧?这过程中,又没少让人睡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偷人家的东西没得手,摔断了腿,不反省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反倒恨上了被你偷的人。往死里磋磨你的东西,你倒恨不得管人叫大爷,做人家的走狗。


    “你确实还不如破鞋、出去卖的。出去卖的大多数是被迫的,拿你跟那些受害者比,真是往死里埋汰人家,你也就配跟你妈那个破鞋站在一块儿让人嫌恶。”


    两世相加,孟蕾都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她实在是气狠了。


    要是有可能,真想抡着大铁锤把李素馨那个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塞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


    李素馨没反诘,连呼吸都放轻了,因为这会儿的孟蕾,眼神酷寒,让她不自主地恐惧。


    孟蕾看一眼门外的狱警,见对方在看着手里一份材料,并不担心她们这边的样子。


    也对,李素馨在里面算是表现良好的,为的是减刑早日出去,不可能在探视时作妖。


    她就更不可能了,想打架也不会闲到来监狱跟犯人打。


    孟蕾又看一眼腕表,说:“那两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李素馨闭紧嘴巴。


    孟蕾摸了摸下巴颏儿,“我公公婆婆离婚了,本来我婆婆打死也不离,后来有人跟她聊了几句,她立马老老实实离婚了。谁都知道,她的命根子是她三儿子苏辰,苏辰今年二进宫了,那人让她自己判断,苏辰有没有可能在牢里过得异常悲惨……”


    她重点讲述的,是商小莺针对苏辰而生的想法,这会儿照搬过来吓唬李素馨,倒是恰如其分。


    李素馨听得脸色渐渐发青。孟蕾要是真设法说通几个人,又给足够的实惠,那些人不往死里揍她才怪,在牢里待着还能通过打架给亲友赚很多钱,可是很多犯人求之不得的。


    “你、你问那两个名字干嘛?”


    “放心,不是为你打抱不平,我妈和我的生意要招很多人,正经职员和临时工都需要不少,那种人渣,你能做朋友,我却不允许我们的钱给他们赚。”


    李素馨点点头,其实不管孟蕾想做什么,她都只能选择老老实实说出那两个人,“是刚子、肖福生。”


    肖福生?这名字属实让孟蕾惊讶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刚子?”


    “姓什么我真不知道,他是外地人,应该没有上班的可能,临时工也不会做。”


    “地址,他们的具体地址,不可能没住的地方吧?”


    “有。”李素馨照实说了。


    孟蕾用心记下,再次端详李素馨一眼,绽出森寒的微笑,“如果我是你,更愿意一辈子在监狱里过。”


    语毕再不看李素馨一眼,起身离开。


    看到自己的美人老板走出监狱大门,靳海涛连忙下车,为她开了车门,心里却直纳闷儿:


    孟蕾一张脸竟然紧俏出了肃杀之气,整个人都透着寒意。探监怎么能探出这么旺的肝火?


    他从来是腹诽不停,面上寡言少语,疑问再多,也只能自我消化。


    坐到车里,孟蕾缓缓吁出一口气,“回家。”


    苏衡出去了,没留口信,那就是短时间能回来。孟蕾琢磨片刻,拨电话给虞仲开,“不忙的话,你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好,十分钟后到。”


    孟蕾换上居家穿的毛衣休闲裤,苏衡回来了。


    “干嘛去了?”她问。


    “烨林要我签一些文件,在家和京交所中间的茶馆等我,怎么也不肯开车回来。”苏衡说着就笑起来。


    孟蕾也笑,“真有他的。等下仲开过来,我冲咖啡,你要不要?”


    “要。”


    咖啡刚冲好,虞仲开到了。


    三个人落座,喝着咖啡闲聊几句,孟蕾切入正题:“明月跟我说了出事那天的经过,今天见到李素馨,她跟我说了几年前被两个男的祸害的事,这两件事里,都有肖福生,他一个同伙叫刚子。”随后报出两人的地址,望向虞仲开。


    虞仲开颔首,“肖福生的确经常跟刚子混在一起,地址也没错。”


    苏衡说:“宋金慧让肖福生联系汇款的人叫赵春发,赵春发亲口承认,他们让他打听倒卖女孩子的案件细节。这个人明天过来,帮忙确认一些细节。”


    虞仲开把窃听、盯梢宋金慧和肖福生的事告诉孟蕾,以便她完全了解现在的情形,又说:“加上李素馨那一码事,肖福生参与拐卖已经是板上钉钉,谢谢嫂子。”


    “赶巧了而已。”


    苏衡则问孟蕾:“李素馨怎么会跟你聊到那些?”


    孟蕾早有准备,认真地告诉他:“李素馨进去之前,打算是要么撞死我,要么和下三滥一起吓唬我,吓唬不了就把我卖了。我这么守法的公民、纳税人,当然要逼着她说出下三滥的名字和地址。”


    “对,你可守法了,”苏衡笑微微的,“招呼不打一个,就把姚丽茹的名字弄到报纸上,指名道姓地谴责。那是侵犯人权,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不认罚,她可以报案要我赔偿的,不是没有嘛。”孟蕾小手一挥,“现在很多人没有人权肖像权的意识,我趁机占点儿便宜怎么了?姚丽茹那种人,被这么对待不是活该吗?”


    “不是说你不对,是提醒你,以后别对谁都来这一手。”


    “知道,放心,真跟我较真儿的人一定懂法,懂法的人就成不了第二个姚丽茹。”


    “这倒是。”跟媳妇儿闲扯几句,苏衡言归正传,问虞仲开,“怎么打算的?”


    “赵春发当面指认之前,把人盯死,防着他们跑掉,指认之后就好办了。”虞仲开手指活动一下,再晃一晃颈子,“等我解气了,让他们投案去。”


    “这是明月的事儿,你看着办,我陪着。”苏衡指了指书房,“要不要打电话?用这儿的,中午一起吃个饭,你把商小六也叫来。”


    “行啊。”虞仲开一笑,起身去了书房。


    “商小六?”孟蕾斜睨着苏衡,“你们从来是这么叫小莺的?”


    “没错,这样容易记,不然莺莺燕燕的,记不准名字。”


    “……”孟蕾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身来,起身拍一拍苏衡的肩,“走吧大厨,请小莺仲开吃饭,得弄得像模像样的。”


    苏衡笑着把她拽得坐回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别管了,等会儿跟小六说话,我跟仲开一起做饭。”


    “那怎么行?”


    “应该的。”苏衡抚着她后颈,“虞建业、宋金庆也一直窃听监视着,没发现异常。这种事,早一分钟确定嫌犯,就早一步避免嫌犯逃窜。你帮了我们大忙。”


    “所以,做好吃的犒劳我?”


    “聪明。”苏衡的手下落,握住她的手,“你心情很不好,为什么?”


    “李素馨对我打尽了坏主意,怎么可能不怄火?”孟蕾对他甜甜的一笑,“没事,看到你,心情再不好也好了。”


    “是我大意了,之前一味盯着苏家那俩祸害,却没真正注意过你身边的毒蝎子。”苏衡把玩着她绵软的手指,“蕾蕾,我很抱歉。”


    他说了与前世相似的话。孟蕾心头一酸,“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到最好。”


    这是心里话。


    苏衡紧握了她的手一下,“别生气了,等李素馨出来,我替你收拾她。”


    眼下的刚子、肖福生必将绳之于法,算是蕾蕾替那个疯子报仇了,这么大的人情,李素馨怎么能不还回来?


    倾家荡产居无定所于他而言,算不上真正的惩罚,他要的是人渣每日活在痛苦之中,顺便给他解闷儿。


    那疯子有胆子对蕾蕾打最歹毒最肮脏的主意,就要付得起代价。


    第84章 意正浓


    自选商场里的服务人员、安保人员,要晚上八点钟下班,虞明月是出纳,五点就下班了。


    上班前,孟蕾就告诉了她具体经手的工作范畴,并给她拿了些账目票据用来熟悉业务,到了真正上阵的第一天,应对起来倒也算是轻松。


    和同事道别,走出商场,虞明月一眼望见等在路旁的孟蕾,不由惊喜,“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来视察还是取东西?”


    孟蕾笑着携了她的手,“我是来接你下班,晚上你和仲开、小莺在我家吃饭,有没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虞明月想到苏衡,“只不过,有点儿怵四哥,但是没事,能克服。”


    “能克服就行。”孟蕾忍着笑,与她一起走向停车处。


    路上,孟蕾简单地说了目前的进展,末了道:“结合各方面的线索,肖福生铁定参与了,四哥和仲开都是这么看。”


    虞明月不觉意外,因为那本来就是怀疑对象,此刻只有满腔恨意,“他们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我查了一下,七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果情节特别严重,判十年以上,情形特别严重恶劣的可以判处死刑。”孟蕾说,“这种人应该还有别的事儿,数罪并罚,交给警方后绝对好不了。”


    虞明月并不觉得解恨,“说心里话,我最想的是亲手宰了他们。”


    “打今儿起,他们这辈子都好过不了。”孟蕾腾出一手,握紧明月已经指尖冰凉的手,“以后你想怎么样,跟仲开和四哥说,想怎么着他们都没意见。”


    “不行,害得他们摊上事儿可怎么办?”


    “傻丫头,原来你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们没事,有分寸。”孟蕾笑一笑,“倒是你,为了我们,别总想宰了谁,要总想着我们一起收拾谁。”


    “嗯!”虞明月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笑了,“不管怎么说,心里觉得轻松多了。四哥确定大刘、芬姐、李二判死刑之后才回来的,那也是我最恨的人,要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估计我得直接气死。这次多亏了四哥。”


    孟蕾没办法替苏衡谦虚,因为——“四哥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没跟我提,我看到最多的是腊货、土特产。”


    虞明月莞尔,“四哥现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证券交易市场,能带动周边省市的经济,体制内外的人,对他的每句话都会重视。


    “有人帮我跟哥哥联系上的当天,四哥联合一些人对B市那边施加压力,那边当晚就开始严打,力度空前的大。从那天起到我被救出来,我和女孩子们都不再被逼着接待客人。”


    孟蕾释然。怪不得,虞仲开得知明月的所在地后,也能按下迫切之情,等苏衡一起前往。


    “嫂子,你刚刚说,肖福生的名字是一个犯人告诉你的,这是怎么回事?”


    “犯人是李素馨,我亲爸后妈偷奸的产物。”孟蕾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那个人有些破事儿,我都没脸跟四哥说,正好跟你念叨念叨。”


    虞明月忙道:“赶紧说说,可不能自个儿憋闷着。”


    孟蕾就仔细讲述了李素馨生平中干过的那些不是丢人现眼就是贪得无厌,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事。


    说到今天的事,她忍不住地摇头,“我问她那两个人的名字,她居然一副打死也不想告诉我的德行。幸亏我知道吓唬她的招儿,不然还真问不出来。


    “那种事她当初哑忍了,我只当她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毕竟是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年月。可到现在了,她不进去都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我问她的时候,她想的不是我替她报案追究什么的,反倒是那种态度……


    “她奶奶的,那种人渣越来越多,大概就是被这种人惯出来的。”


    孟蕾的意难平何止说的这些,上辈子生涯之末,她逼的李素馨倾家荡产之后,反复威逼利诱,要李素馨说出昔年清晨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对方也是死活不说,到她死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肖福生。


    虞明月本来特心疼孟蕾的遭遇——要是一个不小心,小嫂子就要遭毒手,受到的暗算带来的打击,不见得比她轻,只是,听到末尾孟蕾前所未有的爆了粗口,又忍不住笑。


    说心里话,到今天为止,小虎妞三人组她都见过了,感觉张然、商小莺有大大咧咧的一面,说起什么事儿来,冒出国骂、他丫的这种糙话是常事,而孟蕾不是,真是那种不气急了连重话都不肯说的主儿。


    虞明月反手握住孟蕾的手,“好啦好啦,那就是个垃圾,不然能进监狱吗?其实你真正介意的是,李素馨名义上是继姐,其实跟你同父异母,有血缘关系,她让你觉得耻辱。”


    “对对对!”孟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亲人可选择不了,我那个快成垃圾的哥哥就不提了,你想想我哥,那可是被自己亲爹害得不能参加高考、影响了一辈子的倒霉孩子。”


    孟蕾笑出声来,“还真是呢。好吧,我好受多了。”


    虞明月见她开心了,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是以,两女子进门时,俱是笑盈盈的。


    “我家明月来啦。”商小莺走过去,抱了抱明月,“上班好玩儿吗?”


    孟蕾先一步掐了掐小莺的脸,“给我一边儿去,你当我那边是游乐园吗?有这么问人的没?”


    商小莺只是嘻嘻哈哈,殷勤地把拖鞋摆到两人跟前,“四哥和虞仲开做饭呢。”


    “真的?”虞明月小声问。


    “手艺还很好呢,真的,中午我才吃过,四哥做的鱼贼好吃。”


    “晚上也要做。”孟蕾说。


    明月笑着,“那我可有口福了。”


    等明月换上拖鞋,孟蕾带她到厨房,跟两男子打招呼。


    两个大男人正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身上是饭店大厨那种样式的白色长围裙,看起来不但没有违和感,还觉得很帅。


    苏衡察觉到有人进门,望过去,笑微微的,“明月下班了?”


    “是呢,四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在这儿跟家里一样。”苏衡说,“不知道你嫂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买了一堆游戏机,你等下瞧瞧,觉得好玩儿的就顺走。”


    “嗳。”虞明月心生笑意。


    “你才出幺蛾子呢。”孟蕾横了丈夫一眼,转向虞仲开,“仲开,能跟寻呼台、寻呼机制造商搭上线吗?”


    寻呼机几年前就在南方出现了,在北方要买那么个小东西不难,拿到手却不见得能用上。以京市为例,高考恢复后,人们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一三餐不愁就已知足,手里攒下钱,想着买家电车房的只是一部分人。


    而这一部分人,会陆续成为寻呼机的受众,现在欠缺的,只是经商的人正经去做这种生意。


    虞仲开正在收拾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听她这么问,立刻有了兴致,“不难,怎么着?需要我跟寻呼台沟通好,倒腾一批寻呼机给大伙儿用?”


    “给大伙儿用上是肯定的,把这业务做起来最重要,五年十年之内,或许比你做软件游戏那些更赚钱。”孟蕾认真地说,“现在就快每条街都有公用电话亭了,打电话的费用也不高,有寻呼机在身上,谁找自己、回电话都容易。而且,本市做好了,可以拓展市场……”


    “没错没错,”虞仲开颔首,眼眸熠熠生辉,“说干就干,赶明儿我就开始张罗,怎么着嫂子,一起?”


    “我不,”孟蕾摇头,“我只做股东。”


    “成!”虞仲开指了指书房方向,“赶紧拟合同去,今晚咱俩就签协议。”


    “俩兔崽子,当我死了?”苏衡作势要踹虞仲开。


    虞仲开哈哈一乐,“你们一家的,跟谁聊生意还不一样?”


    苏衡望向妻子,“一样么?”


    孟蕾乖乖地说:“当然一样了,我可有一阵没跟你分你的钱、我的钱了。”


    “那就行。”苏衡手一挥,“带着明月弄你的合同,玩儿你的游戏去。”


    “嗳。”


    一旁的虞明月强忍着笑,和孟蕾离开厨房。


    这期间,商小莺忙着准备咖啡和点心了,端着茶盘,随着两个人到了书房,“刚刚说什么了?听着还挺热闹。”


    “谈生意了。”孟蕾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也是稳赚的生意,你继续跟我一起投资吧?其他的让仲开忙活。”寻呼机的生意红火起来之后,大哥大就该登场了,通讯工具方面的生意,十年八年内堪称暴利。


    “又有这种事儿了?那还用问,我跟你一起。”商小莺说。


    “明月也一样,”孟蕾说,“我跟小莺按银行利息借给你一笔钱,你做个小股东。女孩子,手里自己的钱越多越好。”


    商小莺立刻双手赞同,“没错,我家蕾蕾对别的事儿没谱,有对有错,生意上的眼光贼准,就照她说的办。”


    “那样好吗?”虞明月有些不安。


    “万一赔了是我们的事儿,赚了你按合同拿分红。”孟蕾说,“赚钱这事儿,就得亲兄弟明算账,但是女孩子之间,应该相互照顾,有好机会就一起上。”


    虞明月心念数转,便下了决心。


    如果专门跟哥哥借一笔钱算是自己的投资,他当然没意见,自己却没脸提出来。


    她不能一直让哥哥贴补自己,经济上完全独立了,彼此精神上都会因此放松许多。再亲的人,有一方如果一直处于相对拮据的情况总归不好,直接拿亲人的钱更是要不得。


    由此,她态度坚定地点一点头,“但我要立借据,事有万一,万一亏钱,我迟早得还本金,不能让你们替我承担。”


    “行啊,依你。”孟蕾说,“这只是一次机遇,是成是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上了、抓住了。”


    “我明白的。”明月笑得现出小白牙,揽了揽商小莺,“你们是我在遇到机遇时的贵人。”


    “没错,像我跟然然私下里念叨的,蕾蕾是我们的小福星。”商小莺端详着飞快打字的孟蕾,“说起来挺邪门儿的哈,这小妞儿脑袋缺弦儿的时候多着,就赚钱的脑筋特别灵。”


    孟蕾嗔她一眼,“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得亏明月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不然铁定以为你缺心眼儿。”


    “对哦,到底是什么生意?”商小莺问。


    虞明月笑着捧起手边香浓的咖啡,她真的太喜欢新结识的这些人了。


    第85章 意正浓


    虞仲开敲了敲房门,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握着手帕,“明月、小六,替我帮四哥做菜。”


    “鼻炎犯了?”虞明月一看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笑着说,“正好,你跟嫂子一起拟合同。”


    商小莺有点儿幸灾乐祸,“该,医生不让你抽烟,你偏不听。”


    “就不听。”虞仲开说。


    “爱听不听,谁难受谁知道。”


    虞仲开做了个给她凿栗的手势。


    两女子结伴去了厨房,商小莺找出围裙,帮虞明月系上,嘴里调侃苏衡:“等下帮忙帮不好,可不准训我们。”


    苏衡失笑,“我做菜还二把刀的水平呢,敢训谁?”一面娴熟地打鸡蛋,一面问明月,“听仲开说,他做饭是你教他的?”


    明月说:“只是教过一些家常菜,真教他出师的,是他同事里那对儿夫妻。”


    苏衡微笑着,“做饭打基础最重要。像我,到什么时候也得说,做饭是跟你嫂子学的。”


    “嫂子做饭是不是特好吃?”明月问。


    “我感觉特好吃。”苏衡说,“尤其我丈母娘回来之后,她又学了不少,下次让她给你们做。”


    “嗯,下次我给嫂子打下手。”明月说着,接过打好的鸡蛋,用筷子快速搅拌起来,“说起来,你跟嫂子怎么什么都会?”


    “我们什么都会?”苏衡唇边的笑意加深,“也对,还会掐架闹离婚呢。”别说人际圈子内的人,多少外人恐怕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明月轻笑。


    忙着做牛肉丸的商小莺也逸出愉悦的笑声,“四哥,咱们蕾蕾想买辆摩托车,跟你提过没?”


    苏衡剑眉扬了扬,又蹙起,“她买那个干嘛?”


    “买了就学着开呗,不然放家门口展览吗?”


    苏衡无语了几秒,“想一出是一出,就说她要出幺蛾子。”


    “我也要买,要学。”


    “快给我滚吧,没一个省心的。”


    明月忍笑忍得特辛苦。


    苏衡瞥过她,“你这小孩儿,想乐就乐,横竖我们家最不缺乐子。”


    因为他这一句,明月立马破功,和商小莺一起笑出了声。


    书房里的虞仲开,看过孟蕾拟定的合同,拿过签字的钢笔,却不急着签字,“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找我张罗这事儿,是为了明月,毕竟这事儿四哥也能办,他嫌麻烦的话,兴许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又是一个敏锐得过分的人。孟蕾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是为明月。每个人都一样,实现一定程度的财务自由很重要,女孩子更是特别特别重要。”


    虞仲开感激地一笑,下一刻就别转脸,用手帕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他鼻炎发作的症状可谓多种多样,最让他痛恨的就是打喷嚏,每次发作,没半小时消停不下来。


    孟蕾好笑,“又是胃病又是鼻炎,你怎么净生这种长期磨人的病?”


    “谁知道呢。”虞仲开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还没琢磨明白的是,你要怎么拐这个弯儿,就是让明月分饼吃的办法。”


    “脑子这么灵忒讨厌。”明月要成为股东之一,他迟早要知情,孟蕾乐得第一时间跟他说说这事儿,“我和小莺要借给明月一笔钱,她拿着入资做个小股东。其实我也想过,让四哥给她选几支最赚钱的股票,但那种钱赚着太轻松了,以明月的性格,应该不喜欢。”


    虞仲开有点儿佩服她了,“这一点你看的很准,明月连买彩票都没兴趣,具体说,是对任何有赌博性质的投资没兴趣。看到别人彩票中大奖,她的羡慕都很有限。”


    “幸好我没撺掇她玩儿股票。”孟蕾庆幸地笑了笑,“现在这生意,你是站到台前经营的人,明月能随时知道进度,还能跟你学到些生意经,技术方面你也能教她,对吧?”


    “这是一定的。”虞仲开凝着她,“谢来谢去的没意思,等会儿好好儿跟你喝两杯。”


    “……你这鼻炎,这辈子还有个好吗?”孟蕾一脸牙疼似的表情。不管什么病,戒掉烟酒都会有助于痊愈,他老人家却是哪样都不肯放弃。


    虞仲开逸出爽朗的笑,“别担心,酒只是偶尔喝,烟也是心烦的时候多抽几根。”


    “自己掂量着办,我可不管这些。”孟蕾想一想,说,“其实这件事不算什么,回头你跟明月说一下。我倒腾国库券的时候,打个招呼,然然、小莺立刻筹钱和我一起做。有钱一起赚,赔了认倒霉,就这么简单。


    “我喜欢明月,你跟四哥又不是一般的朋友,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想让她尽快过上不为钱发愁的日子。有一定的存款之后,心里就有底了,人生也有了一定的保障,这是不能否认的。”


    “明白,你这些话,回头我告诉她,好好儿跟她聊聊。”虞仲开哪里想不到,除非看准稳赚的钱,她才会自最初拉上亲友,其他的事根本不会这样。


    “那最好。”孟蕾用下巴点一点合同,“赶紧的,签字。”


    “好嘞。”虞仲开笑着签字,随后看看钢笔,又看看笔筒,“我送你的那支呢?”


    “等我感觉是成功人士了再用。这年头把金笔摆明面儿上用,还不如挂个‘快来偷我家’的横幅。”


    虞仲开哈哈大笑。


    踏着冬日的暮光,杨清竹走进住院部。


    进到病房,放下手里的袋子,她循例问一句:“好点儿没有?”说完除下大衣,挂到衣架上。


    “感觉好多了。”梁东越说,视线不离她。


    这女人的身形多年如一日的窈窕纤细,此时穿着红色毛衣,黑色长裤,平跟系带皮鞋;漆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艳色上衣将面容衬得更显白皙,眉眼如妙手的神来之笔。好看极了。


    杨清竹支起饭桌,留意到他目光,笑,“毛衣的颜色是不是太艳了?”


    “艳不艳的又怎么了?很好看。”梁东越仔细打量一眼,感觉应该是手工的,猜测道,“是不是蕾蕾给你织的?”


    “这种事指望蕾蕾?”杨清竹取出餐盒摆饭,“她自个儿都说,别的手工活儿学着都不费劲,就看想不想学会,打毛衣却是根本不灵,认真学过几回,可到现在还是只会打平针。”


    梁东越笑了。


    杨清竹一面说一面好笑,“不过,虽然不会织,却能把想要的样式活灵活现地画出来——比照着时装线稿来画,再跟小莺、然然一起凑成一单生意,找时装设计专业的人来做。这件毛衣就是这么来的。”


    “那又怎么了?的确更好看。”


    杨清竹摆好饭菜,用纸巾仔细擦拭筷子,递给梁东越,“我看纯粹是闲的她。起先不知道效果图对设计师有多重要,影响又有多大,成衣出来后跟她想要的样式有差距,穿着也不舒服,失败好几次。


    “好在那位设计师有耐心跟她磨叽,跟她讲了专业线稿要怎么画,手把手教她调整了手法,这才能正常合作了。”


    梁东越低低地笑着,“好事,蕾蕾又捎带着学了一手。”


    “三个小虎妞喜欢的衣服样式并不多,但市面上不会常有卖的,蕾蕾就想出了这招。为我做的衣服,都是她认为我穿上一定好看的样式。这是什么事儿?做闺女的变着法儿打扮做妈的。”杨清竹这样说着,面颊上洋溢着幸福,亦有伤感,“我都没好好儿打扮过她。”


    “现在并不晚。”梁东越说,“你从南方给她订购的衣服,她都很喜欢。我瞧见她的时候,十次有八次穿的是你买给她的。”


    “倒是经常穿。”杨清竹一笑,“我知道该惜福,也在惜福,但她特别贴心的时候,我真的心疼。以前我们两个跟犯相似的,见面从来是鸡同鸭讲,吵架收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她结婚到我回来开餐厅,才多长时间?变化太大,成长的太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谁成长的过程都伴着疼痛,蕾蕾经历了很多,而你没能陪在她身边。可那是不能避免的。苏衡应该和你一样在意蕾蕾,可他有些时候不也拿她没法子?”


    “说我闺女呢,干嘛扯我女婿?”杨清竹睨着他。


    梁东越笑得更加愉悦,“知道你护短儿,不说了,吃东西。”


    “嗯。”


    饭菜是杨清竹亲手做的。梁东越的住处离医院没多远,厨房设备齐全,她也就乐得中午、晚间带着新鲜的食材去做好,让他吃得可口。


    饭后,梁东越问她:“有没有耽误你的事?”


    “没有,分店开张前的日子,都是我给自己的假期。”杨清竹递给他洗好的苹果,“之前每天守着蕾蕾,幸福的不得了,女婿回来是打心底高兴,但还真有点儿空落落的,现在好了,你让我又有事情可忙了。”


    笑意到了梁东越眼底,“很高兴你这么想。”


    “很感谢你不介意,我拿你车祸开玩笑。”


    “本来我自己就很庆幸。”梁东越说,“趁着休假,不如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这次我要是恢复得好,腿不会瘸,年前我们登记结婚。腿要是瘸了,我再不会跟你提结婚俩字儿。”


    “你是这么想的?”杨清竹略显为难,“可我跟你想的正相反,你要是瘸了,我不介意考虑一下,你要是痊愈如初,那我为什么要献爱心?”


    梁东越又气又笑,“杨清竹,你怎么那么缺德?”这女人没正形的时候,是真够人喝一壶的。


    孟蕾和苏衡这边,一餐饭吃到九点多钟,夜大那边自然是请假了。


    苏衡在外边,跟一位老人家学会了一道红烧鱼的做法,在孟蕾和商小莺看来,足以与香锅鱼比肩。


    苏衡说这菜是有秘方的,老人家并不介意外传,但苏衡还是走正规程序,付款买下了秘方,为的自然是来日为杨清竹所用。


    吃完饭,三个女孩没让两个男人动手,麻利地收拾了餐桌,换上茶点。


    喝了几口茶,虞仲开问妹妹:“今晚我得跟四哥出去,他帮我组装一台计算机,闹不好天明才回家,现在你怎么着?我送你回家,还是在嫂子家待着?”


    “这还用问?”孟蕾接话,“明月就在这儿吧,明天我送她去上班。”


    明月欣然一笑。


    “还有我,”商小莺举一下手,“今晚我们三个一起过。”


    “行啊。”


    两男子异口同声,随即苏衡起身,“我换身衣服。”


    孟蕾随他走进卧室,开了大衣柜门。


    苏衡选了套黑色休闲衣裤。


    “除了组装电脑,还要做什么?”孟蕾轻声问他。


    “还要打草惊蛇。”苏衡也不瞒她,“今晚把肖福生、刚子扣起来,安排人通知虞建业和宋金慧,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孟蕾会意,赞同地颔首,“这样的话,明天我可不可以见见肖福生?”不等他问就自己圆谎,“感觉无意间见过那个人一面似的,我确认一下,看有没有记错。”


    苏衡不疑有他,“好说,我带你去。”


    第86章 意正浓


    虞仲开先一步下楼,因为车子停的比较远。


    虞明月要起身,又坐回去。


    商小莺却猜得出,明月想跟哥哥说说做小股东的事儿,又不想占据哥哥与女朋友哪怕分秒的相处时间。是那么体贴的女孩。


    她坐着没动,拍明月的肩一下,“去送送他,我吃得太饱,懒怠动。”


    虞明月感激地一笑,“正好,我有事跟他说。”


    兄妹两个刚出门,商小莺便起身到厨房、小阳台去,找出自己喜欢吃的干果、点心、水果,用精美的盘子盛着,放到托盘,再端到客厅的沙发上。


    苏衡换好衣服出来,瞧见她一脸喜滋滋,笑,“这就开始准备茶话会了?”


    “是呀,今晚真要谢谢你,给我们女孩子相处整晚的机会。”


    “这话说的。”苏衡转身到酒柜前,找出两瓶香槟,“度数很低,我喝着跟汽水没区别,你们消灭掉。”


    两女子笑逐颜开。


    苏衡穿上系带球鞋,一挥手,“走了,明早见。”


    “明早见。”


    他出门没多久,虞明月返回来,先给了应门的孟蕾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嫂子。”


    “为什么谢我呀?”孟蕾心里软软的,语声也软软的。


    “我得跟哥哥说钱的事儿,说实话挺犯难的,没想到你先一步跟他谈了,他还反过头来要我别多想,把你的话全告诉我了。”虞明月笑着摇了摇孟蕾的手,“说谢谢太轻了,可现在没有别的感谢方式。”


    孟蕾拍拍她的脸,“瞧见你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有了。”


    商小莺在拨电话给张然,家里没人接,又打到咖啡厅,被告知跟李先生一道去张家了。


    放下话筒,她跟孟蕾、明月说了,“这可不能怪我们不带她玩儿。”说完,和孟蕾一左一右,拥着明月在长沙发上落座。


    因是冬天,没将香槟冰镇,直接倒入酒杯,碰杯喝了一口,三人就放松身形,依照习惯窝进沙发。


    虞明月问道:“学校那边,请假没事么?”


    “没事。”孟蕾讲主观事实,“我们两个学在课程前面几个课时,每次测验的成绩都不错,一直是这样,老师也就不介意我们请假。”


    “主要还是能给校方实惠。”商小莺道出客观理由,“计算机厂商是校方股东,蕾蕾之前关照过生意,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自选商场那边,学校里不少人想去工作,目前已经有十来个应聘上岗;最重要的是,蕾蕾毕业前肯定要开计算机专业相关的公司,到时又能招聘一些同学校友。”


    虞明月轻一拍手,“诶呀,这等于帮校方给学生分配落实工作了吧?”


    商小莺点头,“对啊,这么个香饽饽,别说请假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成问题。”


    孟蕾就笑,“你也没少给同学介绍落实工作,校方同样重视你。”


    “有那种人际关系,不用白不用。”


    “夜大的功课多不多?”虞明月变身好奇宝宝,“有没有年龄、学历限制?明年我想跟亚楠一起去报名,正经回学校上学的事儿,我们不会考虑,但又想学个有用的专业。”


    孟蕾和商小莺将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末了,后者说:“不用有压力,上夜大的有很多是正在上班的人,完全应付得来。亚楠初中学历也没关系,专升本就行。”


    “那太好了,回头亚楠打电话过来,我告诉她,让她做好准备。”


    “的确是好事,在家里是我们的妹妹,以后是我们的学妹。”商小莺举杯。


    虞明月、孟蕾与之碰杯。


    夜色越来越深,氛围越来越静。


    虞仲开偌大的工作室里,苏衡站在工作台前,看着林林总总的配件,逐一查验。


    虞仲开问:“怎么样?”


    “不错,组装无误的话,用起来好多现在大多数。”


    “我也这么想,比你家那台就别想了。说起来,嫂子是真舍得给你花钱,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虞仲开是调侃,也是诉诸事实,如今的四哥,不论出现在什么地方,让什么人看,穿戴都是名流中顶尖的。


    苏衡微笑,“给我花钱,蕾蕾是忒大方了些。家里那台计算机,我看到的时候也说,抵得上一般价位的半套房了。”


    “你说什么?”虞仲开挑眉,“现在普通老百姓买一套房,万儿八千全款拿下的就很不错了行不行?瞧你那不接地气儿的德行。”


    苏衡一乐,“我又没盯着房地产市场,沈卓跟我聊起来,说的都是齁儿贵齁儿贵的,在他眼里,我们现在住的那套也就中上档次。”


    “你听他胡说八道,他比你还不接地气儿,整个儿在天上飘的货。”


    苏衡哈哈地笑。


    “那种话跟圈儿里人说说就得了,要是跟外人说,人心里一准儿想揍你一顿。”虞仲开也笑,“还有嫂子的车,十来万的还说是中档车,可真要命,多少人能开上三四万的就烧高香了。”


    “你说的跟周围环境有关,我们说的是在整个行业里的档次。”苏衡可没认错的习惯,“没事儿谁跟不熟的人聊这些。”停一停,转了话题,“要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没有?”


    “备齐了。”虞仲开一面取出几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巧的箱子,随意选了一个打开,逐样给苏衡介绍,“这个是喷雾器,有催泪效果;这是强光手电,能让人短时间视觉不灵;电击器是我做的,电击强度比较大,不过不致命,体质差的能当场晕过去,体质好的是触电反应,多给几下,就算不晕,也会失去伤人的力气。”


    “测验过了?”苏衡问。


    “反复测验过,我怎么可能在这事儿上大意。”虞仲开说,“其实这类东西海外早就有了,一朋友手里有一些,给媳妇儿孩子用的,我买了这些喷雾器和手电,后续咱俩再多做一些存起来,常年备着只有好处。”


    苏衡颔首,“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这些防身之物,他们当然用不着,是给身边几个女性准备的。


    虞仲开把东西放回盒子,下巴点一点计算机配件,“有兴趣跟我一起组装?”


    “当然。先过去看看情况,回来开工。”


    “成。”


    两个男人下楼,开车到了虞建业家附近,车子停在路旁,两人步行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儿门前,抬手叩门。


    很快有人来应门,笑着指一指室内,打个请的手势。


    居室的里间,两个年轻人守在一张长案前,案上摆放着的,是窃听设备。


    夜里十一点多,有人将院门拍得山响。


    近来每日提心吊胆的宋金慧听到,吓得身形一颤。


    睡梦中的虞建业被惊醒,气恼地嘀咕:“他妈的,这谁啊?大半夜的。”


    等了片刻,见外面的人没有走的意思,只好起身穿上衣服,出去应门。


    宋金慧没来由地不安,摸到电灯拉绳开了灯,迅速穿戴整齐。


    虞建业转回来,见她起来了,费解道:“你起来干嘛?”


    “刚刚是谁?”宋金慧问。


    虞建业坐到床边,点上一支烟才答:“俩邻居,说肖福生和刚子被人带走了。他妈的神经病,告诉他们的亲戚是正经的,跟咱们说有个屁用。”


    “带走了?”宋金慧眼角抽搐一下,“被、被什么人带走了?”


    “说是苏衡和虞仲开的人。”说到这儿,虞建业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虞仲开也跟着掺和,怪不得要通知我们。不是,他为什么要掺和?”


    宋金慧左手紧握右手,脸上已是全无血色。她就这样站立了一阵子,似被施了定身术,随后忽然像是触电般动了起来。


    她抖着手摸出钥匙,打开上锁的立柜,在里面摸索出一个旅行袋,挎到肩上就往外走,“我回趟娘家,小庆跟福生关系特别好,应该知道福生这次是怎么回事,我去问问他。”


    “你给我站住。”虞建业早已睡意全无,看出了她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一把夺过旅行袋,质问道,“问小庆?我看你就清楚得很。到底怎么回事?不说实话别想走。”


    “你把东西给我!”宋金慧伸手去抢旅行袋,怎么也不能如愿,拉扯之间,反倒被虞建业推搡得跌坐到床上。


    “从明月回来之后你就不对劲,没事儿就跟肖福生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当我不知道?”虞建业怒瞪着她,“你把话跟我说清楚,明月失去下落是不是跟你们有关?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要是不说,我这就把你送到虞仲开那儿去!”


    宋金慧张口结舌,片刻后大哭起来。


    虞建业也不理她,打开旅行袋,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到床上。


    除了随身衣物,还有一样东西:棉布一层层叠起来,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拿到手里,抖落开。


    落下去的,竟是两捆大团结,一看就得有三千左右。


    虞建业瞠目。他们这个家,从没存过这么多钱。


    这片刻间,他犹如醍醐灌顶,想通了一些事。


    他磨着牙,死死地盯住宋金慧。


    宋金慧这会儿也不哭了,身形缓缓滑到地上,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我、我跟你说实话……明月先前是被人送到了一个外地商人家里,那人对她一见钟情,怎么都追不到她,就收买了肖福生他们,让他们把人交到他手里,他再带回老家。


    “我也是后来才知情的,那商人过来的时候亲口告诉的我,给了我这些钱,还发毒誓承诺,明月过得特别好,过年时一定跟他一起回来。


    “我想跟你说,可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怕你怪我,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正犹豫着,明月就回来了,我更不敢跟你说了。


    “建业,你别怪我,好不好?这些钱我是想这就给明月送过去,让她处理,求她原谅我。


    “苏衡和虞仲开都是一出手就恨不得出人命的主儿,眼下这是明摆着要收拾人了。


    “我越早向明月认错,越有可能不被他们追究。我们这么久的感情,你忍心看着我倒大霉么?我被弄得半死不活,对你有什么好处?”


    虞建业惊疑不定地望着妻子,愤怒之后,目光渐渐有所缓和。


    宋金慧悄然松一口气,继续恳求虞建业放她出门,而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的一言一语,苏衡和虞仲开正在不远处聆听,而且心情不大美丽。


    苏衡面若霜雪,剑眉轻蹙,眼中尽是嫌恶。


    “这玩意儿的谎话是张嘴就来。”虞仲开敲一下桌案,问一旁的弟兄,“有没有人在门外等着她?”


    “有。不论哪个出门,都把两个一起带走,我照你这意思反复交代过。”


    虞仲开吁出一口气,勉强将满腔的暴躁压制住,耐着性子听下去。


    第87章 意正浓


    宋金慧眼泪汪汪地瞧着虞建业,“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你去厨房拿刀,替虞仲开把我弄残算了。”


    “明月真的只是跟那商人过了一段日子?”虞建业正在分析她所说的整件事,“那她回来为什么不提?难道是闹翻了被撵回来了?”


    没错,他对妻子的怀疑只有那么一刻,根本经不起她的三说两说。


    “谁知道呢,”宋金慧顺杆儿爬,继续编故事,“小地方的人,思想大多很封建,说不定心急火燎地要孩子,明月体质要是不容易怀孕,少不了受闲气。


    “唉,那丫头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又特别敏感,我就是怕她不愿意提,先前跟你去找她的时候,才只敢试探着问她去了什么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她跟你也是一个字的实话都没有,还转头就跟我们断绝了关系……”


    语毕,她失力似的跪坐到地上,又抹起了眼泪。


    虞建业这才意识到她的现状,弯身把她扶起来,心里陷入了挣扎,“回来的时候都不愿意搭理我们,现在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用?这个点儿了,尤其又断绝了关系。”


    “我要自己去,就是因为这一茬。”宋金慧心头一喜,面上却更委屈,“断绝关系后,我心里也放不下她,一直跟人打听着。没想到,她跟苏衡媳妇儿搭上了关系,已经到自选商场上班。


    “先前跟我们翻脸,一定是为什么事记恨上了我们,要苏衡媳妇儿吹枕边风难为我们。要不然,苏衡的人不会跟虞仲开的人一起出面。


    “我要是只落到虞仲开手里倒好了,再怎么着,你们是堂兄弟,你能跟他求情,可苏衡……那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我听福生说过,他对他三哥,不是把人打得半死,就是把人送进监狱……”


    京交所成立之后,苏衡成了京市的名人,各界的人都很关注他。不三不四的人关注的点,是这人以前、现在跟道儿上的人有没有牵扯,要是有交情自然再好不过。


    让他们遗憾的是,苏衡这些年只打过几次引起小范围轰动的架,挨揍的除了他三哥,无一例外地进了局子,当然了,以他三哥这些年的情形,不见得比蹲监狱好过。


    虞建业想到那些事,再想到虞仲开那个心黑手狠的堂弟,心头一紧,身形都随之一僵。


    宋金慧觑着他神色,抽抽搭搭地再添一把柴,“听说苏衡最讨厌包办婚姻强娶强嫁的事儿,在他眼里,明月的经历,算是被人拐到了家里做媳妇儿,肖福生他们已经成了人贩子。


    “苏衡明面上不可能为非作歹,可他要是照猫画虎,逼着福生他们把我带出京市,卖给农村的老光棍儿可怎么办?他肯定有那个能力,被查到头上也不会有人供出他……”


    “不行,那可不行!”听到媳妇儿有被拐卖的可能,虞建业的态度变得鲜明,“再怎么着,明月已经回来了,凭什么把你也搭进去?你事先跟我一样不知情。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在屋子里打起了转,没头苍蝇似的,片刻后停下来,看一眼床上那两捆大团结,咬了咬牙,“你去找那丫头干嘛?她根本不把我当哥,不把你当嫂子,要是早告诉我们被商人追求,能出那些乱遭事儿?她就是白眼儿狼,现在记恨的说不定只是我借她钱没还!”


    宋金慧忙问:“不去求明月,还能怎么样?在家里坐着等人找上门?”


    “我们走!”肖福生走到床前,动作飞快地把钱和衣服收起来,塞进旅行袋,“有这些钱,不论到什么地方,咱俩什么都不干也能过三二年。现在去火车站,有能上的车就行,走出京市再盘算到底去什么地方落脚。”


    “嗳!”宋金慧破涕为笑,转身给他找出两套替换的衣物,放进旅行袋。


    夫妻两个熄了灯,在黑暗之中,手拉着手出门。


    然而刚出院门,便被两个年轻男子挡住去路。


    随着一声呼哨,又有几个人迅速围拢上来,其中还有两名女性。


    虞建业和宋金慧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制住:前者肩头挨了一记手刀,当即晕了过去;后者被两名女性飞快地钳制住手臂,口鼻被一条手帕蒙住,当即失去意识。


    两个人恢复清醒,是因带着冰碴的水浇了一脸一身。他们身上并没绳索,行动自由。


    醒来不过三两秒,他们就打起了哆嗦,打量所在之处,发现是一个空空荡荡的仓库,近前站着几个青年男女。


    “四哥、开哥,人醒了。”有人扬声说。


    有人嗯了一声。


    虞建业、宋金慧强忍着彻骨的寒冷,从地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望过去。


    两名男子正缓步走来,正是苏衡、虞仲开。


    夫妻两个的心沉到了谷底。


    宋金慧反应快,磕磕巴巴地说:“四、四哥,你要见我们,找人打、打声招呼就行了,怎么让人跟我们动……动粗?外人要是、要是瞧见,要误会你们绑架我们。”实在是太冷了,心里又怕得要死,还得压制住恐惧,说话能利索才怪。


    苏衡睨着她,到她两步之外站定。


    虞仲开抄着裤袋,站在苏衡身边。


    宋金慧大着胆子继续说:“实话告诉你们……来之前,我、我们跟朋友说好了,要是不明不白地失去下落,他会、会立刻报案。”哪怕投案自首,也比落在这两个人手里好上百倍。


    苏衡望向两名面色冷肃的女郎,打个手势,“抽她。”


    他是不打女人,不管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可宋金慧这种货色,已经不配与人为伍。


    两名女郎同时应声,上前去招呼宋金慧。


    听着响亮而钝重的掌掴声,虞建业急了,恨不得跳起来,“四哥,小慧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而且她怎么了?你凭什么让人打她!?怎么着都该先把话说明白再……”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整个人被苏衡一脚踹出去老远。


    虞建业都没看到对方的举动,身形就向后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懵住,坐起来晃了晃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衡闲闲走到他近前,“再怎么着,明月已经回来了,凭什么把你媳妇儿也搭进去?”语声未落,又是一脚。


    虞建业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喉间涌上腥甜。


    苏衡扣住他后颈,把他拎得站起来,“明月是白眼儿狼?”语毕,再一脚。


    虞建业身形飞起,撞到墙壁,再重重落下。


    他捂着腹部,不自主地呕出一口血。


    苏衡活动着指关节,徐徐走向他,“让我先把话说明白?你把事儿弄明白没有?”


    在B市那段时间,他了解到很多拐卖女子的案例,其中一部分遭遇不幸,正和明月的原因相仿:出于重男轻女、手足亲戚欺压等原因,让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被人贩子盯上,从而落入魔爪。


    而这种女孩子失去下落之后,有些根本不用要挟她们报平安,家里人根本就不在乎她们在不在,想起她们的时候,是她们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以给家里换一笔彩礼。既然如此,又怎能指望他们当即报案,亦或苦苦寻找。


    苏衡对这世道、世俗中的糟粕,早已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心头的怒火,亦是一再蹿升。


    今晚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虞建业的嘴脸,他只觉得这人和宋金慧同样可憎,恨不得把他拆了算了。


    身体剧痛、头脑混沌中,虞建业被拎得坐起来,与此同时,面上挨了一拳。


    他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边快被打成猪头的宋金慧终于得了暂时的解脱,两名女郎停了手。


    虞仲开架着腿,坐在一张条凳上,睨着宋金慧,“现在起,我问,你说。要是配合,我允许你投案;要是不配合,编故事给我听,”他倏然一笑,俊美的面容宛若冰雪消融,“那就不麻烦公检法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六点三刻,孟蕾起床做早饭。


    因为苏衡倒腾回来的腊味、酱菜很多,早餐只需要熬粥,回锅蒸一下馒头和切好的腊味,今天人多,加两个小炒就行。


    孟蕾掐算着时间,回卧室选出白色纯棉打底衣、净蓝色高领毛衣、白色翻绒棉服、直筒牛仔裤,都是全新的,买回来还没拆开包装。


    到客房里,恰好商小莺和虞明月醒了,正要起床。


    孟蕾把衣服拿给明月,“今天先将就一下,换上这些。”


    虞明月心里暖暖的,笑容也透着说不尽的暖意,“好幸福。”


    孟蕾弯身抱了抱她,“多个妹妹,我也感觉特幸福。”


    那边商小莺却伸过腿踢她一下,“偏心,我也要。”


    “嗯?要什么?”孟蕾一头雾水,心说这妹妹本来就是一起认的呀。


    “要抱!”商小莺没好气。


    孟蕾笑出来,转过去,用力抱了抱小莺,“你们赶紧穿衣服洗脸刷牙,早饭马上就好。”


    “诶呀,我也感觉很幸福了。”商小莺拍拍心口。


    孟蕾经过客厅时,电话铃声响起,忙快步过去接听。是苏衡打回来的,说跟虞仲开在家附近,用不用带早点回去。


    孟蕾说不用,赶紧回来一起吃早饭。


    饭菜上桌时,两个男人到了。


    饭后,虞仲开说他送明月去上班。不为这个,他也不用跟过来。


    孟蕾从善如流,让兄妹两个得空就来家里。


    商小莺则问虞仲开:“那我怎么着?起这么早也没事儿干。”


    虞仲开笑,“一起送明月,然后我再送你回来,蹭杯咖啡。”


    “同意。”


    说说笑笑间,三个人道再见离开。


    孟蕾催促苏衡:“赶紧补觉去,我去看看梁叔叔。”


    “行,傍晚再带你去看肖福生的样子。”


    孟蕾抚过他透着疲惫的眉宇,又环住他身形,“四哥,开心点儿。”她想见得出,那种深浓的疲惫因何而来。


    “会的。那件烂糟事儿就要结束了。”苏衡吻了吻她发丝,“替我跟妈和梁叔叔带好,记得带上些补品,让妈给梁叔叔做。”


    “嗯。”


    九点来钟,孟蕾来到梁东越的病房门前,要敲门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见里面的两个人。


    梁东越面前摆着用餐的小桌子,手边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他正在讲解着什么,神色出奇的温柔、耐心。


    杨清竹一手托腮,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神色有着孩童般的单纯与困惑。


    这情形宛若一幅静好的画。


    孟蕾的手收回,放轻脚步后退,又对帮忙拎着东西的靳海涛打手势。


    下楼时她才说:“梁叔叔在给我妈讲解什么难题,过一阵再上去。”


    第88章 意正浓


    东西放回车里,靳海涛建议道:“附近有商场小市场,离自选商场也不远,选个地儿逛一下?”


    孟蕾欣然一笑,“好啊,到小市场,我买些菜,看看外面的行情。”


    “好嘞。”


    靳海涛是知道的,别看孟蕾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心里却对自选商场、书店的事门儿清。


    每天一早,助理给孟蕾发邮件,内容包括需要处理的事项,价格有浮动的商品的报告。


    雷打不动的一项内容,是禽鱼肉蛋菜和配料的列表,如果孟蕾需要,就选出家里需要的食材,标明重量,回邮件过去,然后会有工作人员选出来,按成本价计入账目,送到云景小区。


    这是孟蕾理应享受到的便利,要是不享受,别人反倒会觉得她舍近求远有毛病。


    同理,员工日常也可以选东西回家,价格当然要打不小的折扣,这是他们长期享有的福利。


    两个人在自由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不少食材,回程中孟蕾又买了两根糖葫芦,分给靳海涛一根。


    靳海涛笑着接过。跟着美人老板,他真是享福了,她在外喝茶喝咖啡吃饭,都会让他跟着,她付账,平时在地摊买烤红薯炒栗子什么的,也都有他一份儿。


    这一趟用了一小时左右,孟蕾和靳海涛进病房时,小饭桌撤下了,来了两名中年男子,一个是梁东越的下属,另一个是此次代表梁东越解决车祸事故的律师。


    孟蕾就没多逗留,闲聊几句便起身说:“叔叔,我跟我妈一起准备午饭去,回头有空了再聊。”


    “那我可有口福了。”梁东越笑容如三月春风,“我没事了,不用总来医院,别耽误了正事。”


    “这您可管不了,我想来就要跑过来。”孟蕾摆摆手,转身挽住母亲的手臂,相形出门。


    下楼后,大尧迎上来,先和杨清竹交差,递上票据后说:“包裹寄出去了。”又跟孟蕾打招呼,随后开车在前面引路。


    梁东越目前的住处是三室一厅,格调简约素雅,陈设全是有实用性的,连装饰品都没有。


    “这点跟您宝贝女婿一样,那个一看到不实用的东西,就想给我扔出去。”孟蕾说。


    杨清竹失笑,拎着食材到厨房,一看就知道女儿要做什么,“想吃饺子了?”


    “想跟您一起包饺子,给梁叔叔和苏衡吃。叔叔伤病员了,苏衡心情不大好,那个案子把他恶心坏了,而且累得不轻。”


    “也就他受得住,换了我们,早气得找不着北了。”


    “是呢。”孟蕾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我买的不少,没有梁叔叔需要忌口的,能包几百个,今天全做出来冷冻着,您隔几天就煮一些。”


    “包饺子不难,你尽管带一半儿回去,凭什么只顾着那个病号,让我女婿少吃?”


    孟蕾忍俊不禁,“好,听您的。”


    母女两个分工忙碌起来,期间孟蕾说了说虞明月相关事件的进展——母亲一直很挂心,提到明月就心疼得厉害,末了说:“临出门的时候,苏衡告诉我,参与拐卖明月的人有她嫂子,那东西到昨晚还跟他丈夫扯谎,他丈夫不但很快相信她胡编乱造的事儿,还埋怨起明月来,要和他媳妇儿一起到外地避风头。”


    杨清竹只听着就已肝火旺盛,“那两个就不该投胎成人,一样的不是东西。”


    孟蕾深以为然,“那种人才应该全民批斗,关牛棚改造,一辈子不准出来。”


    “没错!”


    母女两个同仇敌忾地声讨一阵,那口气才顺了一些。


    孟蕾和母亲一起吃过午饭,带上冷冻的饺子、几个饭盒踏上回程。


    苏衡说了,要睡到下午两三点,在那之前别喊醒他。


    鉴于这人不按时吃饭是很少见的情况,孟蕾自然由着他,还让他把电话线拔了,省得被铃声吵。


    上楼前,孟蕾告诉靳海涛,要是打电话没人接,就是苏衡还没睡醒,电话线还没连上,不用担心。


    靳海涛笑着说知道了,万一有急事,他会上去敲门。


    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孟蕾先到厨房,开了冰箱,饭盒冷藏,饺子放进冷冻格,洗了把脸,看看时间,到卧室去唤苏衡。


    室内垂着窗帘,有淡淡的小熊宝宝香水的清新味道。


    香水是苏衡买给她的,日积月累的用着,形成了主卧的味道。


    床上的苏衡仍在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呼吸绵长匀净。


    孟蕾俯身,轻轻推他,“四哥。”


    苏衡很快醒来,微笑着睁开眼睛,“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好吃的,吃完再睡?”


    苏衡撑身,取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又躺回去,“晚点儿再说。”


    “好吧,几点叫你?”孟蕾给他看腕表上的时间。


    “刚两点,晚上一起吃算了。”苏衡说着,展臂揽过她,“抱着睡,没你是真不习惯。”


    孟蕾好笑,“不习惯不也出去那么久。”


    “不是你说的我瘦了?全是你害的。”


    “胡扯。”孟蕾笑着躺到他身侧,“这次换我哄你睡。”


    苏衡拍拍她的牛仔裤,“硬邦邦的,有这么哄人睡觉的?”


    孟蕾索性连毛衣一并脱下,回到他臂弯时咕哝,“事儿精。”


    苏衡唇角上扬。


    孟蕾手轻拍着他的背。


    苏衡吻一吻她的唇,阖了眼睑,把她圈在怀里,“你也再睡一小觉。”


    “好。”


    孟蕾心知肚明,他闹情绪了,问题在于惹到他的目标太大——世俗风气,哪里是谁能轻易改变的,所能做的,不过是蒙头睡一场,醒来照旧做好自己,在允许的范围内惩罚愚昧又恶毒的人,然后期待、等待世风清平之时。


    医院,病房。


    杨清竹把保险柜的钥匙交还给梁东越,随即递给他一个红色描金匣子,“你看看对不对。”


    梁东越示意她坐,打开匣子,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心形的红绒小盒子,“猜猜里面是什么?”


    “一般是戒指,你这个里面是什么?”


    梁东越斜她一眼,“我这个没什么不一般的,也是戒指。”


    杨清竹点一点头。


    梁东越递到她手里,“看看。”


    杨清竹打开,看到的戒指,铂金材质,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她眉心一跳,“这红宝石——”


    “就是我爹妈留给我的那块。”


    “败家子。我记得那块石头不小,余下的怎么着了?”


    梁东越嘴角一抽,“不是,你这两天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劲?三句准有一句我听着别扭。再说了,要你看戒指,你管我这石头的事儿干嘛?”


    杨清竹扬了扬眉,“不是你说的么,我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现在不戴了,你倒有意见了。这车祸一出,把你脑袋撞缺弦儿了?把自己当大爷了?”


    梁东越不恼反笑,“意思是不把我当外人了?”


    杨清竹不理他,拿起戒指,对着光细看片刻,“手工很好,倒没委屈这小石头。”


    抬起的素白的手,忽然被男子温暖的手握住,拉到他面前。


    杨清竹只有一刻的僵硬,很快安之若素。


    梁东越取过戒指,给她戴在无名指上,动作从缓,“万幸,手指尺寸没变。”


    “戒指什么时候做好的?”


    “有段日子了。”梁东越凝着她,“想怎样?戴着还是摘下来摔我脸上?”


    杨清竹笑得现出莹白的贝齿,“这算什么?不磨叽结婚了,改用珠宝引诱?”


    “这是很多年前就想送你的。求婚的戒指我定做了,还没完工。”


    杨清竹迎上他视线,仍是笑着,“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有个特傻的男孩子,一次被我气急了,说‘杨清竹,除非我死了,不然我这辈子跟你死磕’。”


    “那个特傻的男孩子,是当年的我。”梁东越握住她的手。


    “对,而且一路看过来,你做到是板上钉钉。”杨清竹偏一偏头,“好,我认输,你拆石膏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去扯证儿。”


    梁东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越是追逐,越觉触不可及。


    说出去谁会信,他已经习惯被拒绝。


    巨大的惊喜忽然到来,他反倒懵住了。


    杨清竹的手动了动。


    梁东越立时回神,握得更紧,“说话算数?”


    “当然。”杨清竹歉然一笑,“原本以为,除了我的蕾蕾,我不想照顾任何人。但是,这次的事让我发现,我宁可一直这样照顾你,也不想你不能再在我周围晃来晃去。”


    停了停,她的目光变得温柔似水,“我本来就不烦你,要不然,这么多年,早被你追得精神出问题了。”


    梁东越笑开来,手上用力,让她坐到身边,随即,紧紧地拥抱她,“清竹,谢谢,真的谢谢你。”


    “这是我该跟你说的。”


    梁东越细品一下她之前的话,又紧张起来,“你说‘不出意外的话’,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外?”


    “我要跟女儿女婿商量,你也要跟你家族里的人打个招呼吧?不是好几个人想把孩子过继给你么?”杨清竹与他拉开距离,“结婚之后,那种人要是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可受不了。”


    “杨清竹,你可是出了名的有涵养。”梁东越笑微微地逗她。


    杨清竹坦诚以待:“所谓有涵养,只不过是放在心里的人有限,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费口舌。结婚意味着和一个男人的家庭、家族乃至七大姑八大姨长期打交道,没完没了地扯皮,我最讨厌这些,跟你说过很多次。”


    梁东越颔首,“我没忘,以前我不敢担保,现在也不敢说,没有人能找到你面前做小丑,都在一个城市,碰面太容易了。”


    “真有那种人,我可不会惯着。”


    “谁要你惯着?”梁东越拍一拍她的手,“大不了我学苏衡,专门给你雇个保镖,不,还得雇一个帮你挖苦人的。”


    杨清竹笑开来。


    “关键问题在于,蕾蕾和苏衡有没有意见,明天你就跟他们说,看看什么态度,好么?”


    “好。”


    第89章 意正浓


    黄昏,孟蕾醒来,一看时间,立刻摇醒苏衡,“快起来。”


    苏衡嗯了一声,却仍是搂着她不撒手。


    孟蕾凑过去,亲了亲他,“中午我跟妈给你做了饺子,菜也是妈特地给你做的,不想赶快尝尝?”


    “怎么不早说?”苏衡唇角逸出由衷的笑,立刻起身,“你慢慢起,我煮饺子,把菜热一下。”


    “好。”


    这男人特别好哄,也特别容易满足,他那些亲人偏偏做不来。


    不过没事,有她和妈妈关心他,说不定,梁叔叔很快会和她们一起。


    电话线接上没多久,商小莺的电话就到了,“蕾蕾,晚饭我跟虞仲开和明月一起吃香锅鱼,你跟四哥要不要一起?”


    孟蕾说:“等会儿我们有点儿事情,得出去一趟,完了直接去学校。”


    “这样啊,正事要紧,学校见。”


    “嗯。”


    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苏衡有些歉意,“说好傍晚去看肖福生的,让我拖到了这会儿,我们快点儿吃饭。”


    “着什么急?难道他还能跑了?”孟蕾横他一眼,“催命都不催食,没听说过吗?给我好好儿吃饭。”


    “行,听媳妇儿的。”


    吃着岳母和媳妇儿一起给自己做的饺子和菜,苏衡的心情完全好起来。


    孟蕾坐到他身边,哄着他尝了尝牛肉香菇馅儿的,“这个也不错的,中午我吃了十好几个。”


    苏衡慢条斯理地品尝,笑笑地看她,“吃东西还数着,也就只有你了。”


    “你就说,好不好吃?”


    “好吃,特好吃。”苏衡说,“等你教我做面食的时候,我们多做一些,也让妈跟梁叔叔尝尝。”


    “好啊。”


    “多吃点儿。”苏衡给她夹了几筷子菜,“要是我一回来你气色不好了,妈可就该跟我算账了。”


    “怎么可能?”孟蕾失笑,“在你跟我之间,妈肯定选择给你撑腰,现在就已经小范围内出名了——宠女婿。”


    苏衡逸出清朗的笑声,“那多好。”又煞有介事地警告她,“以后少跟我出幺蛾子,我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孟蕾笑了好一阵。


    吃过饭,苏衡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和孟蕾一起下楼,开车离开小区。


    肖福生、刚子和宋金慧所在之处,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车子停下时,苏衡说:“这儿我买下了,明年看看情况,再琢磨怎么用。”


    孟蕾点点头。


    夜色已经降临,厂房内没有灯光。


    有个男青年走过来,苏衡降下车窗,交代两句。


    几分钟后,两个人带着肖福生走出来,步入车灯照射的范围。


    孟蕾凝眸细看。


    普普通通的穿着,普普通通的长相,一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生无可恋的样子。


    毋庸置疑,肖福生是最没有辨识度的那种人,不特地留心的话,一天遇见几次也不会有印象。


    孟蕾记得他,她知道他眼神下流时是何等的令人作呕。


    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到明月,她的手死死握成拳,又竭力让自己放松,手指自然舒展开。


    他已经无处可逃,也不需要她琢磨惩罚他的法子。她得有正常的反应,不给苏衡增加没必要的困扰。


    念及惩罚,孟蕾发现了一件事:肖福生明明被折磨得想死,却不见任何明伤,走来时只是周身无力,却绝不是四肢有伤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


    孟蕾转脸,对苏衡微微颔首,“可以了。”


    苏衡打个手势,看着来的三个人原路返回,他发动引擎,离开工厂,“见过没有?”


    “见过。”


    “真奇怪,那人身上没有任何辨识度,你居然记得。”


    “我也纳闷儿呢,不应该啊。”孟蕾笑着转移话题,问出刚刚的疑惑,“你们用的什么法子?”


    苏衡默了默,“针灸,我找了精通的人。”


    孟蕾看着他弧度鲜明优美的侧脸,“你没事也会看医书,就用到了这种地方?”


    “不然呢?难道指望我给人望闻问切开方抓药?”


    孟蕾逸出欢悦的笑声,“四哥,我实在是佩服你。”没见过也听说过,针灸往正道上用,可以治疗很多病症,可要是作为刑具,可发挥的空间也大得很。


    苏衡腾出一手,握住她的手,“小爪子怎么凉冰冰的?”


    “看着那个人,想到他干过的事儿,因为他受害的明月,生气。”


    “那你要是见到虞建业和宋金慧,不得气得倒仰?”苏衡有点儿心疼,“这种货,我跟仲开既然盯上了,就是不到人玩儿完不算完,别生气了。”


    “嗯。”孟蕾双手拢着他温暖干燥的手,“四哥,有件事之前我懒得跟你提,忒膈应人,现在看来很有必要。”


    “你说。”


    孟蕾把李素馨与肖福生、刚子之间从头肮脏到尾的经过讲给他听。


    苏衡说:“你的意思是,看有没有可能,用这件事给肖福生、刚子加一重罪。”


    “对。”


    “我来办,到适合的时候,请警方介入。你别再去探视了,去一次恶心一次,何苦来的。”


    “不去了。”孟蕾说,“快到元旦了,得开开心心迎接八九年。”


    “过完元旦,再上半个来月的课,就该放寒假了。”


    “嗯!”孟蕾说,“今年要正正经经准备年货,跟你和妈妈一起。”


    听得出,她很憧憬今年的春节。苏衡嘴角一牵,笑得愉悦。


    转过天来,杨清竹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夫妻两个商量,苏衡和孟蕾立刻去了她下榻的酒店。


    酒店装修得很气派,设施完备,杨清竹住的是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招呼着夫妻两个落座,杨清竹沏了一壶茶,落座后开门见山:“这次你杨叔叔出事后,我不自主地想了很多,恰好他仍然想跟我一起生活,昨天我答应他了,当然,没说定,要先问过你们的态度。”


    “我们能有什么态度?”苏衡笑容诚挚,“这件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您的选择。我跟蕾蕾希望您跟梁叔叔终成眷属,从来没掩饰过。”


    “对对对!”孟蕾点头如小鸡啄米,“妈妈,我太开心了,梁叔叔总算不用再玩儿命追您了。”


    “这傻闺女,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车祸都是我害的。”杨清竹揉乱女儿的长发,笑得不轻。


    一边的苏衡亦是哈哈大笑。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孟蕾蹭到母亲怀里。


    苏衡喝了口茶,问杨清竹:“您有没有别的顾虑?我指的是有没有需要蕾蕾和我出面的。”


    “没有。”杨清竹笑吟吟道,“梁东越那边,父母都不在了,只需要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家族里的人打招呼,乱七八糟的人少不了,但也不用经常见面,无所谓。”


    “那就成。中午我请客,好好儿庆祝一下。”苏衡放下茶杯,“现在我去看梁叔叔,给他道喜。”起身时拍拍孟蕾的头,“你就别去了,陪妈说说话。”


    “嗳。”孟蕾应声时,抬手去摸他衣袋,“我的巧克力呢?还不给我?”


    苏衡一脸没辙,从衣袋里拿出几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每次都这样,给你买的是我,怕你吃坏牙的还是我。”又对岳母说,“您也尝尝,管着她点儿,一吃就没完。”


    杨清竹笑得格外明艳,“没问题,我给你管着咱家小馋猫。”


    “成,走了。”


    孟蕾剥开一块巧克力,送到母亲唇边,“不知道他从哪儿踅摸到的,市面上没见过这种,特好吃。”


    “再好吃也悠着点儿,热量太高,吃胖了无所谓,吃出健康问题可怎么得了。”


    “好、吧。”孟蕾只留下一块,把余下的巧克力交给母亲,“今天只吃四块,明天起每天两块。”


    “‘只吃四块’,‘明天起’,”杨清竹咀嚼着女儿的话,“老四给你买了多少?”


    “……不多。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让人可劲儿吃。”


    杨清竹拍了拍她的头,“合着你带的这些,只是出来一趟的零嘴儿?孟蕾,你也太恐怖了。”


    孟蕾理亏地笑着,含了巧克力到口中,表情都透着巧克力的甜蜜,“妈妈,有没有想婚礼怎么举办?”


    杨清竹一愣,“婚礼?用不着,二婚而已。摆几桌酒,请亲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婚礼只是个仪式,有没有两可。”


    “这么想可不行。”孟蕾娓娓道,“梁叔叔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而且谁都知道,他追了您好多年,年头比我的年岁还多。


    “再一个,你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这里那里都有投资,怎么都应该请生意伙伴喝杯喜酒,这样以后谁找到家里,客人也不会因为你们住在一起觉得奇怪。”


    杨清竹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她是不管头婚二婚都觉得婚礼多余,可风俗如此,没个过得去的仪式,两个人住到一起之后,被不知情的人造黄谣也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对于婚礼,梁东越肯定不想敷衍了事,从昨天戴上的宝石戒指就能看出来。


    “看起来,我要热热闹闹地把自己嫁出去。”杨清竹揽着女儿,语气没有抵触,却也没有兴致。


    “这会儿不起劲也没事,反正梁叔叔会跟您一起张罗。对了,现在有拍婚纱照的影楼,你们考虑一下。”


    杨清竹失笑,“看着妈妈结婚,你不觉得别扭么?”


    “不别扭,您要是一直晾着梁叔叔,我才会别扭。”


    这边母女两个讨论着婚礼,那边的苏衡见到梁东越之后,也少不得提起这事儿。


    第90章 意正浓


    “我听医生说了您的情况,一个月之后能正常走动,那之前筹备着,年前办婚礼正合适。”苏衡微笑着说。


    梁东越的笑容格外舒朗,“你倒是替我打算好了,但我要看清竹的意思。她要是想过完年再说,我只能照办。”


    “我妈那边——”苏衡迟疑一下,笑道,“依我看,她对这些没兴趣,但也不介意参与,那就无所谓什么时候。”


    梁东越想一想,“你看得真挺准的。”


    苏衡从带来的水果中取出桔子,递给梁东越一个,自己剥开一个,“事故理赔的事儿顺利么?”


    “还行,那边要私了,态度很好,说白了也不是差钱的人,差钱的也买不起车,还能心大得酒驾。”梁东越提起那件事,到如今只觉荒唐可笑,真没法儿造成什么阴影或负面情绪。


    要是没这档子事,他不知道还要跟清竹耗多少年。眼下真应了祸福相依的话。


    吃了几瓣桔子,他问苏衡:“前一阵你跟我打听精通针灸的人,找到没有?认识的人需要?”


    “不是要干好事儿。”苏衡不想撒谎,但也只能说到这地步。他看书只是找收拾人的法子,有灵感了就请人代劳而已。


    “请行医的人不干好事儿?”梁东越对这一点很好奇,“有那种人?”


    “当然有。”


    梁东越讶然。


    “古代的针刑特别损,刺穴的效果跟酷刑一样。有人需要,就有人专门研究。不过您放心,这种人就快绝迹了,时代不一样了,除了我这种闲得横蹦的,没人理他们。”


    梁东越就笑,“我只是感兴趣,你经手的事儿,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随后,自然而然的,话题转到了生意方面,各自说起明年要做的或是看好的项目。


    十点来钟,梁东越的律师和下属前来,苏衡道辞。


    蕾蕾总来回跑,梁东越一想就会替清竹心疼女儿,但苏衡不是蕾蕾,所以梁东越说:“这一阵你只要得空了,就来找我,没事跟你聊聊,心里敞亮。”


    “好说,下午我就还来。”


    苏衡回到酒店,取出买下的那个红烧鱼的秘方,交给杨清竹,“我是想着,什么学问都一样,能融会贯通,对您应该有点儿用处。”


    杨清竹大喜过望,最多的是感动于女婿记挂着自己,“真是太贴心了。”


    孟蕾忍不住笑,“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苏衡用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儿。


    午间三个人去了预定的餐厅,其乐融融地吃饭庆祝,自然也没忘记梁东越,特地给他点了适合他且可口的饭菜,让大尧送过去。


    饭后喝了杯茶,三个人折返到医院,坐在一起山南海北地闲聊,不知不觉,消磨掉整个下午。


    回家途中,孟蕾不免担心:“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我手边的正事,仲开和弟兄们正办着,工作方面没事儿,早跟成煜、烨林说好了。”


    孟蕾松一口气,又问:“这样的日子,能不能久一些?”希望他多一些放松的时间。


    “半个月左右。”


    “真好。”


    苏衡笑,“每天陪着你睡懒觉,会不会更好?”


    “好啊。”现今感情太好了,好到孟蕾患得患失的地步,“四哥,我们会一直这样吗?看过的一篇文章里说,感情是有限度的,过度甜蜜等于挥霍。”


    苏衡看她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刚不挑剔跟我过日子没情调而已。”


    “谁挑剔过那些?我只是为以前找补一下。”


    “得了吧,你就是那个意思。”


    “胡说八道,睁着眼睛诬陷我。”孟蕾没好气,拧了他耳朵一下。


    苏衡摸一下无辜遭殃的耳朵,“孟蕾蕾,你管这叫过度甜蜜?你对甜蜜的定义,是不是字面意思的打是亲骂是爱?”


    “……”孟蕾歪在副座驾,闷声笑起来。


    “小兔崽子。”苏衡揉了揉她面颊。


    同一时间,虞明月坐在车上,由哥哥带自己去见虞建业和宋金慧。


    为什么要见那两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本就淡薄的情分,随着她出事后,他们明面上的漠不关心,早已抹杀殆尽。


    但是,那两个人一再恳求哥哥,要见她一面。


    她就去见一见,再看一看他们丑恶的嘴脸,从而铭记那足以影响一生的教训,时刻告诫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辙。


    车子停下,虞仲开问明月:“想好了?”


    “想好了。”虞明月对他一笑,“我们走吧。”


    “嗯。”


    虞仲开带妹妹走进厂房内的一间仓库。


    仓库里侧的一个房间内,两张单人床上,躺着虞建业和宋金慧。


    乍一看,虞明月微愣:虞建业头上身上好几处缠了纱布,有两处往外渗出了血迹;宋金慧的脸简直成了猪头,肿胀发紫,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明伤。


    已经被收拾成了这德行,两个人也没办法自由行动:一手一脚被铁链束缚在床上。


    虞明月心里有些微的快意。


    虞仲开点上一支烟,“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嗯。”


    虞仲开出门去,反手带上房门。


    虞明月走到两张床中间,视线在以前的兄嫂面上来回游转,目光中尽是雪亮的恨意。


    “明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虞建业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身形动了动,想坐起来,奈何铁链长度不允许,只得放弃。


    到这时候了,宋金慧自然不敢再跟他编故事,说了事情的真相。


    虞明月嘴角一牵,“真可惜,我不会说没关系。”


    “我真的没想到,她简直不是个人,居然打你的主意换钱用。”虞建业说着,向宋金慧投去憎恶的一瞥。


    宋金慧不吱声,鹌鹑似的。


    “所以呢?”虞明月语气更加冷漠,“你能为我做什么?”


    虞建业哽了哽,“明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么?”


    虞明月绕着手臂,唇角噙着冷笑,俯视着他,“我看得出来,你现在特别恨宋金慧,但那是因为我么?你只是因为被收拾得不轻,更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才恨死了睡在身边好几年的人,因为她是让你落到这田地的罪魁祸首。”


    “不是,真的不是,我想的最多的是对不起你,你相信我。”虞建业辩解道,非常焦虑。


    “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很好,正在经历什么,就面对什么——我要你付出的弥补,就是这样。”


    虞建业结舌片刻,眼泪掉下来,“这样下去,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你要是有死的出息倒好了,我还能高看你一眼。”虞明月眼含鄙夷,“就像以前你跟那女人吵架时,她骂你的那样,你就是个天生的窝囊废,父母在的时候靠长辈,父母没了指望妹妹帮你赚钱,结婚之后,满心满意地哄着那个女人,让她给你张罗钱。总而言之,你只想不劳而获地过完一辈子。以前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事儿。”


    话说到了这地步,虞建业再没脸求她为自己讲情,只说一点:“可他们这样对我,是不是蓄意伤害、非法拘禁?你就算恨死了我,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下吧?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你抱不平。”


    虞明月眼中闪过嫌恶,“凭你这么个孬货,我相信,你没胆子也没本事告谁。亲妹妹忽然间没影儿了,你都懒得去报案,现在受的这点儿苦算什么——这笔账得这么算,记住了?”


    虞建业彻底沉默下去。明月说的没错,与没脸直言求她如何一样,他怎么有脸报案去告苏衡、虞仲开?真那么做了,他们恐怕会让他在死之前都过着身败名裂、过街老鼠的日子。


    更何况,他就算报案了,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说不定那两个人巴不得他有那胆子,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跳,然后反手回告他诬陷。


    宋金慧逸出一声低哑的笑。


    虞建业怒目瞪去。


    虞明月转向她。


    宋金慧对上那道寒凉的视线,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女孩子长得好看,就得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有一两个不论如何都会护着的亲人,要不然,除了被人拿去换钱,还能有什么用处?”


    虞明月唇角一弯,“这么说,你对你做的事情很自豪?是不是想过,自己上辈子是皮条客、老鸨之类的玩意儿?”


    “谁会想那么多。”宋金慧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勉力睁大些,“我只知道,这次倒大霉之前,我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嫁了个凡事听话的窝囊废,平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大家伙儿都知道,我是玩儿的开的人,有交情的全是男的,有什么好事,他们都会叫上我。


    “我可不像你。什么年月了?还动不动摆出贞洁烈女的样子,谁稀罕?


    “换个人只会感谢我。你在那边要是老老实实的,说不定早傍上大款了,现在吃香的喝辣的。”


    虞明月从手袋里取出今天才到手的电击器,调节了一下电压,迈步过去,老实不客气地给宋金慧来了几下。


    宋金慧连声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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