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未雨的跟拍摄像比艺人还着急。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着节目组的安排,看摄像下撇的嘴角,背着连琴包都没有的破吉他主唱说:“大哥你别着急,节目组不会放弃我们的。”
所有选手都上飞机了,进入节目官方界面,也只有谢未雨的直播间是亮着的。
《未来之前》定下的开播时间太早,又是周六,好多人一觉睡醒,发现错过不少。
「发生什么事,怎么就一个直播间了?」
「飞走了?这么快,早知道一觉睡醒直接看豪门大佬的私人岛屿了。」
「岑末雨心态也太好了吧,换我得急死,他就不怕直接出局吗?」
秋末的a市天气微凉,谢未雨穿着宽松的套头卫衣,背带还是老板送的破吉他潦草。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路过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播间还能看到路人骑自行车停下来看的,似乎在辨认是什么明星。
很快他们身边就围了一圈人,扫地的阿姨比看热闹的路人有勇气开口,问:“孩子,你拍电视啊?”
谢未雨摇头,扫了一眼手机上是最新消息,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不是。”
“我在等人。”
直播摄像尽忠职守,这才掏手机看到消息。
组长小窗说等会有车来接,让他坐在前排,固定机位就好了。
音综的广告打得到处都是,对面公交车站台还是巨大的宣传海报。
今天是周末,旧货市场地址也在城区,边上开着不少培训班。
早晨来上课的学生们更容易认出谢未雨,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有的互相看手机,发现摄像是直播状态,在画外担心地问:“你迟到了还能赶上吗?”
深秋阳光温暖,背着吉他的谢未雨转身笑了笑,“赶得上,有人接我。”
他没有看自己直播间的弹幕,现场有人在看,结合弹幕的推测问:“是导师来接你吗?”
「私人岛屿,包机包船,只有一个人能直飞……那不就是……」
「他们在轮渡还有广告位置吧,岑末雨怎么命这么好!」
「真的没一腿吗?我不能接受!」
「不是长辈看晚辈吗?差这么多你们思想正常点啊!」
「岑末雨还有个欠钱不还的初恋呢……」
谢未雨嗯了一声,他踢了踢地上凸出的人行道花砖,“贺京来接我。”
周围冒出克制的惊呼,直播间的观众也能听到类似‘那我们在这里等是不是能看到他’之类的话。
「肯定是司机来接吧,没必要。」
「贺家这么复杂,小叔而已……」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停到谢未雨眼前,车门打开,欢呼声比镜头更快一步,很多人都看到了车上的人。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侧眼看过来,眉目也被秋天的日光扫过,看向背吉他的青年目光带着不清晰的探究。
“上车。”
连摄像都惊讶,小主唱却比谁都理所当然。
车门关上,摄像坐在前排调好机位转身。
秘书和要跟随贺京来前往覆盆岛的助理面面相觑,手机屏幕都要摁出火花,他们比观众还要好奇。
谢未雨不说话看脸忧郁沉寂,动起来好像脾气不太好,还因为吉他不好摆放冒出轻哼声,琴头还戳到了一边男人的腿。
贺京来没有说话,他一侧的手紧握成拳,无人知晓。
“不好意思。”谢未雨道歉也不太走心,“京来叔叔你挪个腿。”
豪华的车内饰、两张远超普通人颜值的脸,明明不止他们两个,观众也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
「气氛好怪。」
「岑末雨的脾气真大啊,大得我似曾相识,他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走过鬼门关性情大变。」
「京来叔叔……不是小叔吗?你小子还夹了?」
「什么夹,这不是阴阳吗?完全不尊敬,听起来还挺像抱怨贺京来的腿碍事的。」
贺京来没有挪,他伸手拿走谢未雨打算放在膝上的老吉他。
男人的手抚过琴头,缓缓往下,似乎在检查这把吉他的质量。
烧火棍过个十几年还是烧火棍,音质一般,弦距太高,不好上手。
他更在意琴箱上的刻字。
贺京来拿吉他的姿势很专业,只是一身打扮太不吉他手,西装和吉他,却依然隔着直播间令从前的粉丝怀念。
不用猜谢未雨都知道他认出来了,但他有不能说的秘密,只好迂回地问:“京来叔叔上节目还能做吉他手吗?”
他不否认贺京来现在形象的成熟英俊,只是谢未雨的记忆断裂在那年坠楼,他怀想的也是从前的樊京来。
以前的鸟不懂物是人非,现在做人的谢未雨也忐忑,怕他们之间的断弦续接,是否能和从前一样。
贺京来不看他:“你希望我做吉他手吗?”
他已经见过太多「谢未雨」了,本能驱策他规避相似陷阱。
看到直播间里谢未雨抱起这把琴,贺京来第一时间想的是老太太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后来才冒出:他可能真的是小谢。
有可能吗?
但也只是可能。
谢未雨:“你现在还可以做吉他手吗?”
“没有乐队,也没有主唱了。”
「岑末雨!!你大胆!」
「他真的好直白,这不是杀人诛心吗?樊哥好不容易上个综艺你小子别把人给逼回去啊啊」
「刚才我还觉得这小子貌美惹人怜爱,现在感觉他就是恶魔……」
「骂岑末雨的人不是很多,他完全不在乎的……这种态度我也想学……过分松弛了弟弟。」
直播间的观众连带演播室的人怕贺京来生气的时候,男人反而笑了。
秘书思考上一次贺京来笑成这样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老太太特地在谢先生忌日给老板安排了一个很像谢先生的人。
那个人后来怎么了?
总之不会再出现了。
岑末雨明面上好歹是英朗少爷的未婚夫,老板应该不至于把人……
“为什么要买下这把吉他?”贺京来问。
谢未雨看着他,男人的手指依然摁着刻字,眉宇闪烁着微弱的期待。
“天体。”
谢未雨不能告诉贺京来自己是谁,但他们之间有无数暗号。
只是需要制造相遇的机会。
联姻的身份是一个机会。
靠近植物人未婚夫的小叔也是机会。
坐在这里,已经是他筹谋无数次的机会了。
“它叫天体。”谢未雨一字一句地说。
贺京来垂眸,“吉他为什么有名字。”
看外貌贺京来的声音应该是低沉的,但他的声线更趋向温润。
刚变成人的小鸟靠贺京来的声音入眠,从小到大,哪怕成了大火乐队的主唱,也要队长唱歌。
柏文信不会说难听的话,江敦直接说他俩恶心。
但他是主唱派,骂队长太宠谢未雨,说你们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别这样,睡前儿歌单独开个房唱行吗。
谢未雨哦了一声,说可是主办方只给我们开了套房。
江敦拉着贝斯手走,说柏文信我们还是睡沙发吧。
谢未雨脸皮厚,说那你关门,戴耳塞,他明明没和队长干点什么实质性的,却热衷让人误会。
好玩。
大家也都顺着他的好玩。
「气氛越来越……」
「友情提示!这俩人的身份是导师和选手,豪门小叔和他的侄夫,前辈乐队队长和新晋乐队主唱,偶像和粉丝……」
「啊?这不是更刺激了!反正我不是粉丝我随便看的。」
「贺京来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以前是狂野队长现在怎么……」
“吉他为什么不能有名字?”
谢未雨声音轻快,重复小时候的问话:“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
「啊?什么?!」
「我好茫然,有没有前情提要。」
「怎么还挺禁忌的,听说这个小帅哥未婚夫还没醒,那不是更好?对不起我缺德道歉。」
「你的吉他关他什么事啊!这小子说话真的喜欢把人拉到亲密氛围里。」
关于小谢的一切,贺京来都记得。
他不知道贺家那个女人到底掌握了多少他的从前,这些年贺京来处理过太多蓄意接近的人。
有的能说出他和小谢哪年在哪家店吃过的东西,有的能精准提起舅舅送给小谢的东西放在哪里。
贺京来还是樊京来的时候就被监视着。
他父母死去,他就成了筹码。
none这些年,被那个女人定义为放风。
哪怕计划成功,她依然不满足,也怕贺京来找到真相,想要提前一步摧毁他。
直播镜头高清记录着贺京来的表情。
他比从前成熟太多,哪怕很久没出现在镜头前,依然滴水不漏。
破吉他横在两个人膝上,只有谢未雨感觉得到贺京来通过吉他传来的颤抖。
从前的樊哥温柔,爱开玩笑,不高兴也会诉说。
现在的樊哥像存放在水缸太久的水,长出令谢未雨觉得潮湿的青苔,他压抑、悲痛。
克制又可怜。
是因为我。
谢未雨第一次做人不擅长忍耐,总是口出狂言,喜欢就触碰,讨厌就远离。
他在聚光灯下歌唱,也会全情投入忘我,在演唱会现场不在乎定点位置,在音乐高潮朝着队长奔去。
粉丝评价他是自由的野鸟。
但谢未雨死后,才发现自己早被驯养。
他结合岑飞翰说的贺家那些破事,也觉得直播碍事。
谢未雨推开吉他,开启了前后座的隔板。
摄像来不及反应,直播间已经一黑,后排的秘书和助理目瞪口呆。
为了顶流歌手跳桥的小主唱坐进了他们老板的怀里,搂住男人的脖子,咬上了对方的嘴唇——
“樊哥,你应该接下一句了。”
「为什么我看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靠,我听到很那个的声音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岑末雨你小子是真的疯了吧?」
「我有经验!这就是啵嘴的声音!」
「网传的豪门夺侄妻是真的吗?玩这么大?」
「贺京来做不出这种事吧。」
「我觉得挺好,樊哥真的压力太大了,人死不能复生啊啊啊!」
「贺京来没做,做的是这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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