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玳玳就是死也不会承认电脑上的那张照片是他,反正也没有脑袋,他凭什么就认定是他,她一口咬定是电脑自动显示出来的,是谁她怎么会知道。
陆北笃定,“我腰侧有一颗痣,那张照片上腰侧也有一颗痣,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孟玳玳舌头打结,“世界上巧的事情比你想得要多的多。”
陆北不再揪着腹肌的主人是谁不放,他只道,“你要不要再多拍几张,可以换着来,免得看一张看腻了,今晚可能不行,明晚我有时间,可以当你的模特,”他顿一下,又道,“或者你着急的话,我今晚争取早点回来,你等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放低,带出了几分轻挑的意味。
孟玳玳辩解无能,索性破罐子破摔,狠狠地踢他一脚,把包甩到肩膀上,转身进了家门。
要说她为什么在查资料查烦的时候,脑子一抽,拿他的照片当了锁屏壁纸,纯粹是想提高自己的免疫力,看得多了,总不至于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谁知道会被他看个正着。
孟玳玳当晚就住回了学校那边的房子里,她和沈清英说,她要闭关写论文,在家里专心不下来。
沈清英自然没意见,只嘱咐她小心开车,孟玳玳有驾照,但她对自己开车的技术没什么信心,所以平时很少开。
孟玳玳大学就是在本市读的,距离她家开车大概一个小时,她一直到博士就没换过学校,学校这边的房子,是她上大学那年沈清英买下来的。
当时学校由市内搬迁到荒凉的郊区,周边的房子很便宜,沈清英全款买了一套三居室,一是怕孟玳玳住不惯宿舍,二是也可以当作投资,几年过去,郊区这边已经建成了一个教育园区,配套设施齐全,房价也一涨再涨。
沈清英的眼光,看人也好,投资也好,一向很准,无论是当初一眼看中孟成当老公,还是砸锅卖铁换钱开美容室,她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柳韵那母女两个,沈清英想想就觉得来气。
本来孟玳玳和顾珩分手的原因谁都不知道,孟玳玳也不想把事情闹开,只跟沈清英说两人性格不合适就好聚好散了,沈清英倒也没太在意,女儿年纪也不算大,这个不行就再找下一个,恋爱嘛,就得多谈几次才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
结果柳韵非要暗戳戳地在沈清英面前凑,先是说自己女儿新交了个男朋友,对她好得不行,又是送包又是送车,然后又说男女之间的喜欢有的时候就是没有道理,结婚了还有分开的,更何况还只是谈恋爱,让沈清英劝劝玳玳,不要伤心,好男人多的是,没有了顾珩,还有周珩,陈珩。
沈清英这才知道孟玳玳是被人劈了腿,她当时就把柳韵给撕了,骂了她个狗血淋头,差点没把店给掀了,沈清英这才算看透柳韵的心思,沈清英自问这些年待柳韵不薄,但柳韵还是心里不平衡,同一个村出来的,柳韵之前又比沈清英混得好,结果却沦落到在她手底下讨饭吃,她不觉得女儿插足别人的恋爱不光彩,反而觉得女儿把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抢过来是她本事大,这么多年心里压着的一口气也算是给出了,可不得想着法儿在沈清英面前炫耀。
沈清英精明了半辈子,也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瞎眼看错了人,终日打鹰,却叫鹰给啄了眼,说的就是她,柳韵以前见到谁都说她是她最好的姐妹儿,还是她的恩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们母女,原来都是装的,当妈的是装的,当女儿的也是装的,她还真没见过比她们母女两个更会演戏的,还一演就是这么多年,也是难为她们,还有那个顾珩更是该挨千刀的混账东西。
她本来对陆北意见很大,但自从陆北揍了顾珩之后,沈清英看陆北竟然顺眼了些,男人,还是得有几分血性,碰到该揍的人,拳头绝对不能软。
沈清英对陆北有意见,一大多半是因为陆北的妈钟君慧。
别看孟成和陆淮关系很好,但沈清英和钟君慧打根上起就不对付。
沈清英看不上钟君慧,觉得她不就多读了几年书,混了个大学教授,整天端得跟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假人一样,沈清英对钟君慧只有一个评价,“装”。
钟君慧更看不上沈清英,觉得她肤浅又世俗。
不过钟君慧很喜欢孟玳玳,这年头,能静下心来做学问的人不多了,孟玳玳身上从来没有那股浮躁劲儿,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不知道沈清英那咋呼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好姑娘的。
因为孟玳玳,就算看不上沈清英,钟君慧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搬家,两家门对门一直住到现在。
陆北从医院回来已经近十一点,对面二楼的房间早就熄了灯,她的作息时间一向很好,早睡早起,最不喜欢熬夜。
他靠着车,望着落在她窗前的那抹夜色,点了一根烟,他烟瘾不算大,偶尔累极的时候会吸上两口解解乏,今晚他越是心急想早点儿回来,越是被各种怼上来的事情拖得迈不开身,他也不清楚他早点儿回来能做什么,照片就算她再抵死不认,他也知道那就是他,她拿他的照片当电脑壁纸,他不想自作多情,但会忍不住地想,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些什么。
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也明白不能急,他一急,她绝对就跟那刚冒出头的蜗牛一样,立马缩回自己的壳。
陆北这头儿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慢火炖蜗牛,转眼一瞧,蜗牛早就带着壳跑了,电话不接,信息十条里面能回三条就是好的,就连说好的周日去邵阳新家的乔迁宴,她都没来,提前把礼物给邵阳同城快递到了家里。
是一整套青花瓷的餐具,素净又淡雅,很符合她的风格。
邵阳走过来,啧他一声,“又不是送你的礼物,你一直盯着笑得这么荡漾干什么?”
陆北回,“你不懂。”
邵阳好奇地凑到他身边,“我不懂什么?”
陆北嫌弃地推开他,“什么都不懂。”
邵阳又舔脸过来,“那你就说出来让我懂懂。”
陆北再次推开他,“秘密,不能说。”
邵阳问到关键,“你和谁的秘密?”
当然是他和蜗牛的。
她不躲还好,她一躲,还躲得这么彻底,反倒说明这里面的事情不对。
很不对。
陆北起身,抄起沙发背上的大衣,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到茶几上,“饭我不吃了,有事情要先走。”
邵阳看到红包就来气,冲着走向门口的人喊,“懒死你得了,做什么都直接给红包,我要的是心意,给钱也太俗了,你也学学人孟玳玳。”
陆北头也不回,只道,“你要是嫌俗,还我就好了。”
邵阳立马拿起红包揣到了自己怀里,俗是俗了点儿,但他也不嫌弃啊,手一摸上红包的厚度,嘴脸瞬间转换,“我去,陆医生,我可太爱你了,你一点儿都不俗,谁说你俗我跟你急。”
要说邵阳的膝盖,陆北给过一句评价,比早晨六点刚出锅的豆腐还软。
此刻,孟玳玳正在喧闹的饭馆里,喝着热气腾腾的豆腐汤。
和林屹安一起。
林屹安给她打电话时,她闭关一天,刚从楼上下来准备觅食,他的车就停在她脚要踏进的店门前,不用猜,她的号码肯定是她妈给出去的,林屹安过来找她,也是顶的沈清英的名头。
沈清英回孟玳玳的信息,【你不是说上次的衣服不舒服,店里又新到了一批,我给你拿了两件,屹安送他妈来店里,正好去你那边办事情,我就让他给你捎过去了,你不是忙,省得你再跑一趟】
沈清英又来一条,【现在这个时间,你请人家吃顿饭,人家又不是跑腿的,不然显得咱们家不懂礼数】
孟玳玳不想和她妈说他们已经在吃了,不然她又得大惊小怪地多想。
林屹安看到她从餐馆里出来,说他也没吃饭,孟玳玳只能回,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
这条街上都是苍蝇馆子,可是味道一点儿也不输大饭店,孟玳玳爱吃辣,所以钟爱这家蜀家小馆儿,一周里面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家吃的。
她原本还怕林屹安吃不惯,他应该没怎么下过这样的小馆子,没想到他还吃得挺香,孟玳玳都被他带出了些食欲,当下对他这个人也有了些改观,至少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桌子上的手机进了电话,嗡嗡地起了震动,孟玳玳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按了挂断,他肯定没什么正经事儿。
下一秒,电话又进来。
他很少会有追电话的时候,他打过来,她要是按掉,就算结束,他不会再打第二遍,今天破天荒。
孟玳玳犹豫了一刹,拿起手机对林屹安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路边的车声嘈杂,孟玳玳转去了餐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在手机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按了接通。
陆北开门见山,“为什么挂掉我电话?”
“刚才不方便接电话,刚要给你发信息。”孟玳玳面朝着斑驳的墙面,远远地看去像是在被谁罚站一样。
谁要看她冷冰冰的文字,他要听她的声音,他问,“你在家还是在学校,我买了栗子酥,快到你小区楼下了。”
孟玳玳忙说,“我没在家也没在学校,你不要来了。”
“那你在哪儿?”
孟玳玳随便扯了个理由,“出差了,我出差了。”
陆北刨根问底,“出差去哪儿了?”
孟玳玳谎话编得太临时,被他一追问,脑子空白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跑出个地名来,也没注意到走近的脚步声。
“原来是跑这儿出差来了,倒也不远。”
他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手机里和她的身后。
孟玳玳蓦地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眉眼,含着笑。
陆北收起手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还是心里有什么鬼,要这么躲着我?”
孟玳玳看他一眼,又偏过视线,底气不足地回,“我哪儿有躲你。”
陆北没说话,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她,她上身只穿着一件羊毛衫,脸色已经冻得有些发白。
孟玳玳摆手,“不用,我不冷。”
陆北直接展开大衣,给她披了上去,用手给她拢上衣领,防止冷风灌进去,他微微垂着身看她,“躲没躲你自己知道。”
孟玳玳心头一颤,想躲他压过来的目光,但她身后就是墙,她根本无处可躲。
“玳玳?”林屹安看孟玳玳一直不回去,怕她会冷,拿着她的外套出来找她,餐厅门口没她的人,他看到街角处有一个人的背影像她,追过去,那人回头,不是她。
街道上路灯明亮,小巷里灯光昏暗,一明一暗的对比,站在墙角的两人,成了林屹安视线里的盲点,他看不到他们。
陆北只从那一声“玳玳”,就听出了在街边徘徊的男人是那天的相亲男,他冷冷地睨一眼那男的,又看回孟玳玳,孟玳玳转脚步绕开他,要出声应林屹安。
陆北低声止住她,“嘘,别说话,不然他就看到我们了。”
看到就看到啊,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他这样弄得他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他不让她说话,他却在说,明明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她的耳边私语,“你喜欢听他叫你玳玳,还是喜欢听我叫你孟玳玳?”
孟玳玳僵住。
陆北靠近她,声音和气息一起,路灯照下来的影子将她圈在墙角的一隅。
“孟玳玳,你的耳朵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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