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爱情
死?亡, 永恒的命题。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受。
谢欺花走出灵堂,武汉的二?月飘落大雪。这应该是近几年来最大的雪了。
她绸缪的视线切进白?茫茫的雪粒,散落在每一分?涌动的素色上。这是为一个生命的逝去, 属上天?冰冷的泪液。
真残忍啊。
为何?。
一定要?爱人阴阳两隔。
想?抽。谢欺花浑身上下摸索, 竟找不到一根烟,也?是奇事。她重重叹息一声, 瞥见不远处的副食店,披上兜帽, 打算冒雪去买精神食粮。谁料刚下几步楼梯,细根的烟从耳边递来。
“谢欺花。”他一副低沉的好嗓音。
总能?在开口的瞬间, 让人辨认出来。
喊她名, 也?许因为含恨,也?许赌气。
总之,当下她还真是懒得?和他计较。
她拿过他的烟看了看。
“钻石荷花?你之前不抽洋烟吗?”
李尽蓝:“在哪儿, 抽什么烟。”
“这烟寓意很好呢。”谢欺花端详, “钻石荷花, 今年抽,明年发。”
李尽蓝嘴角扯了扯, 丝丝缕缕的烟雾从口齿缝隙涌出。他笑得?不够真诚, 正因如此,脖颈处的筋脉也?被?扯动。
谢欺花接过打火机, 点烟。
他用百无聊赖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寓意,这烟口感比较柔而已。”
他跟谢欺花讲国烟。
那不就是华山论剑?
“这就柔了?”她侃侃而谈,“要?柔还是银钗、大观园、江南韵……”
话音未落。
李尽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谢欺花顿住话头:“看我干嘛?”
“某人不是说三十就开始戒烟?”
谢欺花老脸一红。
“去你的!”他还侃上她了。谢欺花抬脚踹他,却见有人从远方走过来。
来人撑伞, 身型颀长,藏青的风衣包裹住肩膀, 戴一顶宽檐的软棕昵帽。
他怀里抱着一束白?的洋桔梗。
正如这铺天?盖地的倾颓雪色。
厉将晓来,谢欺花不意外。还未分?手的时候,她给驾校的朋友们介绍过厉将晓,大家都难得?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同事们都灌过他一些?酒,他和老张不算生疏,来悼念也?和乎礼数。
她看到他的同时,李尽蓝也?看到了。
只是,失控并非得?势的男人的行径。
论身份,论地位。
如今他不比任何?人逊色。
李尽蓝的眼底冒着恣意痛快的黑气,却老神在在。他慢悠悠地将烟别开,吁出一口浓厚的浊雾,以掩盖戾色。
他清楚的明白?,他们结束了。
谢欺花此人不可能?吃回头草。
兴许还能?让他看些?苦情戏码。
那么李尽蓝会爽到咬牙泄愤。
厉将晓到屋檐下,收伞。
可谢欺花大方朝他走去。
“老板。”她还像之前那样称呼他,毕恭毕敬态度得?体,“这么冷的天?,市区路况也?差,不是非得?赶过来。”
厉将晓拂去肩上的雪:“没事,张叔平时多照拂我们,我来是应该的。”
我们。
我和你。
谢欺花怎会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厉将晓道:“那我先进去了。”
大堂门被?打开,温暖的崇光从里头盈溢出来,把昏天?黑地的雪连天?,撕开一道裂痕。厉将晓永远是这样的人,体面?、温柔、有涵养。在他对你尚有情时,他不会让你陷入难堪的窘境。
门被?关上。
李尽蓝轻嗤。
“剪不断、理还乱。”他说。
谢欺花这么多年不是没再?交过男友,他也?并非对谁都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敌意。毕竟姐姐对待爱情的态度———不过是饮食男女,各取所?需罢了。
正如李尽蓝所?说,厉将晓不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也?如厉将晓所?说,他永远是谢欺花的前任中,最拿得?出手的那一个。
谢欺花倒无所?谓这些?,她自诩风流,当然不是玩笑话。李尽蓝调侃她的感情生活,她反倒说他是剩男一枚,都二?十过半了,女朋友还不见一个。
李尽蓝轻飘飘地道:
“我毕竟还年轻呢。”
确实,二?十六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见得?有多老。厉将晓都三十四五了,容貌上依旧英姿勃发。但李尽蓝这话太意有所?指,他是说厉将晓老了,偏偏这时候厉将晓已经送完花,推门而出。
李尽蓝勾起一个恶毒不堪的笑容。
三人之间竟达成某种诡异的平衡。
最终是平玺打破了僵局。他并不是误入战场,他来支援血脉相?连的家人。
“姐。”他说,“蕙芝姐找你。”
谢欺花点头,急匆匆回到礼堂。
在她离开后,平玺那双清澈如晚星的眸子也黯淡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反手关上门,用坚硬的脊背轻轻抵住。
兄弟俩对视一眼。
刻骨的恨意爆发。
“老家伙。”李尽蓝微笑。
“真是恬不知耻的东西。”
厉将晓原本三分?客气也?烟消云散。
他眯着凌厉的眼,睥睨年下者们。
“想?上位?”他含蓄的,“你和你弟似乎并不在你姐的考虑范畴内吧?”
李平玺听这话却心生疑惑,他还不知道哥哥的心意:“什么考虑范畴?”
厉将晓也?感到意外。
他竟然还蒙在鼓里?
“平玺。”李尽蓝沉声。
“你听这人鬼扯么?”
平玺立刻端正了态度:
“对!你算什么东西?”
厉将晓没有兴趣和李尽蓝对冲。上一回交手后,他已经知道这小?孩是个怎样的疯子。凭借谢欺花在乎他,他可以做出任何?自毁的事情。他要?的不是,或者说,远远不止眼前的短利。
必要?的时候,他宁可毁灭自己。
也?要?让厉将晓拿不到一点好处。
因此,他没理会李尽蓝,只是富有深意地看向他弟弟:“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哥哥也?不一定正派。”
“你挑拨谁呢,大叔?”平玺不吃他这一套,“你有资格说正派?这些?年对我姐死?缠烂打,还嫌不够丢人?”
厉将晓不怒反笑。
谢欺花正好出来。
他顺而上前,从领口里掏出一朵白?雪山玫瑰。点点细雪飘落在那堆叠的花瓣之间,正如袖珍的雪山。为了让花朵尽可能?新鲜,厉将晓用自己的体温去呵护它,最后才交付到她的鬓边。
“为爱情,为花朵。”
他垂首凝视心爱的人。
话却是对两兄弟说的。
“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他坦坦荡荡,反而衬托出他们兄弟俩小?家子气。厉将晓干脆把谢欺花往宽大风衣里裹了裹,低声告知她:“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争取,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谢欺花脸上闪逝过错愕与复杂。
厉将晓却撑起黑伞,步入雪中。
每一回,他的来和去。
像一场动荡人心的童话。
他或许是个痴情的王子。
但谢欺花绝不是公主?。
她并非需要?遵守被?谁迎娶、和营救的东西。她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女人。
“……愚蠢的阔佬。”。
愚蠢的男人们。无论是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亦或是李尽蓝。谢欺花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魅力,能?够吸引他人至深。她唯一遵守的只是她给的承诺而已。诚信,这算是她的优点么?
蕙芝提出九月进藏一趟。
谢欺花遵守自己的诺言。
她不懂进藏的路线,高教练不放心,想?要?陪同,但被?蕙芝姐拒绝了。临到这种时候,她信任的只谢欺花一个。
谢欺花联系到进藏的朋友,是个姓彭的司机,年龄不大,但经验丰富。
蕙芝姐坐在货车的休息间里。
她始终抱着老张的骨灰罐子。
摇摇晃晃的旅途,从成都为起点,走川藏南线318进去。蕙芝姐想?带着老张重新走这一遭,她要?回到她的家乡去,告知她的族人们,她爱他,同时痛斥那些?当初把她抛弃掉的家人。
“他们不配得?到他的好!”
她干涸的眼眶又淌出泪。
比爱更持久的是恨意。
交织起来的,是人生。
蕙芝要?解开的,其实是自己的心结。谢欺花权当旅游了,路上也?遇到很多新奇的人和事。到了拉孜县的某个小?村庄,蕙芝抱着骨灰罐子下了车。
谢欺花跟司机一人拎一根钢棍。
如果道理讲不通。
他们还略懂些?拳脚功夫。
出人意料,交流的过程很顺畅。蕙芝的家人告诉她,这么多年他们亏欠于她。老张给他们的钱,他们都留着,谁也?不敢花。这笔钱如今重新回到了蕙芝手中,她攥着信封,泣不成声。
要?如何?释然。多年的旧恨,像细沙堆积而出的悬塔,却在寂寥的山风里无声坍塌。这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句道歉的事,可当初的蕙芝害怕极了,她忘不了从隔壁村里逃回来的那个夜晚。
天?是黑的,夜是坠重的,星子白?得?像娃娃的脸蛋。只有蕙芝是怕的,在无人的山岗里哭泣。她逃回了家里,可次日一早,家人们见到她,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她去吃早饭。
她恨他们!如果他们承认了打算把她送走,她绝无半点哀怨,本来她在家里也?得?不到几分?爱!可他们不,他们还像亲人那样同她相?处,外表无恙,内里却已经变质、腐烂、流脓了。
做完这些?就该返程了。
已经临近下一个年关。
返程的过程中,经历了一些?意外。
车到巴塘熄了火,怎么也?点不着。
天?色已经很暗了,彭子下车去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打电话给他师傅。谢欺花嫌呆在车里太闷了,下来跺着脚抽烟。怎么办怎么办,彭子说情况不太好,要?么只能?等明天?救援队来拖。
“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这么冷?”
彭子担心的是:“我怕氧气不够。”
抽了两支烟,还是一筹莫展。谢欺花突然想?到蕙芝姐身体并不好,她对着车上吼了两嗓子,一点回音都没有。
彭子吓了一跳,赶紧去查看,车里空间太狭小?了,蕙芝不能?待在里面?的。
谢欺花和彭子一起把她扶下来。
就在这个过程中,骨灰罐脱手。
蕙芝竟是一瞬间惊醒了!
她伸出手:“……张栋!”
罐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谢欺花连忙蹲下身去掩骨灰。
可来不及了,一阵大风刮过。
细白?的粉尘如朝拜、往天?去。
往天?去。
……
只留下王蕙芝惶然地流着热泪。
她失了力气,跌到谢欺花怀中。
倏然,老旧的发动机爆发阵阵轰鸣。
车内,彭子拧着车钥匙,满脸讶异。
火点上了。
第62章 生同衾
葬礼过后, 李尽蓝就回北京了。
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并无其他。
他本来就是孤僻的人,自从上次的计划被巫染搞砸后,他不会给合作伙伴任何的好脸色看。巫染自己也知道,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公司里碰到李总, 大家都把沟帮子?夹紧!”
惹到李尽蓝的人自会倒霉。
李尽蓝把宣传册甩在桌上。
“为什么?这个?技术点他们有吗?”他平静训斥,“搞清楚没?有?是你没?动?脑子?还是你手下的人没?动?脑子??”
宣传部的刘部额头冒汗。
“过不了, 回去重新写。”
出了办公室,刘部的沟帮子?才松懈下来。但迎面而来的女人又让他神经紧绷。巫染夹着一份文?件给人打电话, 从言辞能辨认出是要紧事。他给这位年轻的高层让路,她讶异瞥他一眼。
“李总没?训你?”
“……训完了。”
巫染没?有多问了, 把文?件送进?李尽蓝的办公室:“这是去年和霍展集团合作研发的无人驾驶网约车最新试点情况。如果顺利, 接下来就在武汉等?二十?多个?城市试点,这是试点名单。”
“年后我还会在武汉待一阵子?。”
“正好,华中的移动?通讯展……”
“发过来。参展的信息和凭证。”
“好。还有美国总部要去一趟。”
“除年度会议, 还有什么新情况?”
巫染附过身?, 对?李尽蓝耳语了几句。
李尽蓝:“让他们斗得头破血流。”
“临到要放权的时?候, 就是这样。”巫染耸了耸肩,“我们还是……?”
“还是。”李尽蓝并不急于求成。
巫染微微一笑, 颔首, 转身?离去。
“哦,对?了。”巫染停顿住脚步。
“你姐前段时?间?给我发消息……”
“我姐?”李尽蓝的脸色倏然一沉。
这让巫染沟帮子?一紧:“啊, 是。”
“你怎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就……那?时?候……加的呗。”
她甚至不敢细说“那?件事”。
一时?间?,办公室内针落可闻。
李尽蓝打破沉默:“她说什么了?”
“她就问我最近做什么,瞎聊嘛。”
李尽蓝眯眼:“手机。给我。”
巫染:“我转聊天记录给你。”
李尽蓝的手仍然在半空中。
“这么多年你还不信我!”
巫染咬牙切齿地递过去。
李尽蓝无一遗漏地看过去。姐姐最近刚从西?藏出来,暂时?在成都落脚。她之所以和巫染寒暄, 是因为一周前的某个?深夜,她突然给她发了条消息。
“李尽蓝和你在一起吗?”
他的指尖错愕地颤了颤。
李尽蓝立刻问责。
“她发消息问我, 你不跟我说么?”
“你往下看,她……她让我别说。”
巫染确实回复得很快:
“怎么了,姐姐?”
“他电话打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纽城,你要加国际代码。”
谢欺花搞不明白,也许。
盖因她没?再发消息过来。
巫染又询问了几遍。
两?小时?后她才回话。
“没?事了,别和李尽蓝说哈。”
巫染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后来她在成都落脚,顺便问巫染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巫染是川城人,推荐了当地的景点和美食。聊起那?晚的事,巫染问她为什么着急联系李尽蓝,她回答,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
李尽蓝蹙着眉头看完。
他把手机递还给巫染。
巫染看他心?情不好,自行离开了。
李尽蓝眉头紧锁,始终觉得不对?劲,他回想起,她当天是发了定位的。
她发在朋友圈里,是巴塘到理塘的沿途某片山区。李尽蓝其实看到了,他如今早已不错过她发的每一条动?态,但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地标分享。谢欺花爱这样,走到哪儿就发到哪儿。
现在看来,不尽然。
她可能遭遇了危险。
李尽蓝眉心?一跳。
胸膛轰然爆炸开,血肉淋漓横飞。
他只能听见一道振聋发聩的心?跳。
源于他的身?躯。
起于他的灵魂。
砰。
砰砰。
李尽蓝立刻打电话给谢欺花。
对?面一拨通,他就破口大骂。
“谢欺花你有病吧!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你人在哪里?地址发我!”
电话那端的谢欺花一头雾水。
“……诶我!”她差点聋掉。
紧接着,也是暴脾气地吼回去:“你特么才有病吧李尽蓝!大白天发什么神经病?谁把屎拉你头上了是吧?不是我!我在吃火锅呢!你上哪儿受的气要朝老娘使?你给我滚几把蛋!”
紧促的忙音掐断通话。
李尽蓝仍旧举着电话。
半晌后他才放下。疯了,真是疯了。一旦涉到谢欺花的安危,他仿佛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是一周前的聊天记录了,她早已获救。可李尽蓝所愤懑的是,从头到尾,自己的不知情。
在她最无助的那?几个?小时?。
他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
同旁人谈笑风生。
李尽蓝撑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头颅,他发自肺腑感到可笑、愧疚和悲哀。
深刻的反省、反省、无休止的反省,最后,发现自己竟什么也没?为她做。
李尽蓝此人啊。
打着爱她的旗号。
却尽做一些畜生事。
浮沉利海数载,功成名就了吗。
可,他始终与穷尽的孤独作伴。
仿佛真如谢欺花所说的,他不快乐。从他还小的时?候她教导他,让他做个?脚踏实地的人。她不喜他沽名钓誉,她从一开始就反感他赴美留学,踏足李家那?庞大而诡谲多变的权力中心?。
但是、但是。
如果不那?样。
他要如何配得上她?
姐姐永远是完美的。
“可如今你李尽蓝就配得上她吗?”
一道邪恶、含混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这么多年来你到底做何想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有没?有想过把她囚在床上,囚在那?间?潮湿阴霉的旧屋里?你在梦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凌辱她吗?你敢发誓你的手擦上药酒为她按摩,没?有意淫她在你的抚摸下绽放?李尽蓝你敢不敢承认,这些年来你痴迷于追逐金钱与权利,是指望有朝一日能迫使她臣服于你的身?下?你想让她的屁股坐住的是什么,想让她含什么?
顶撞姐姐。
弄坏姐姐。
让她像那?个?美好的夜晚,在你身?下闷哼着排遣。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没?有了,没?有了。干脆把她绑起来吧,把她关在任何一处房产,你敢发誓在购置这一切的时?候,没?有幻想和她从一个?房间?淫操到另一个?房间?吗?李尽蓝呀李尽蓝,你不是恨死了她,你是恨她不能被你干死吧。
李尽蓝,你光想着。
都会忍不住爽死吧。
真下贱呀。
你还会什么呀。
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在什么资产榜上排上名号,她会因此多看你一眼?如果有可能的话,李尽蓝真想回到十?八岁那?年,回到他最懵懂无知、最无忧也最爱戴她的那?时?候。可那?样就能保证他将来不痴迷于她吗?要么回到十?四?岁呢?回到还没?被她收养的时?候,是的,干脆就不要遇见她了。
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但不被她爱的人生。
和死去又有何异?
李尽蓝纠结极了,他揪扯自己汗湿的额发。一方面,一道良善的声音说,到这里就行了,适可而止吧,既然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就当一个?孝顺恭谦的弟弟,在她的期望下成家立业,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可另一道声音又说,结局不止于此,你仍有一种更甘甜、美味的选择。
这两?道蛊惑的声音在脑海里交织。
把李尽蓝变成似人而非人的生物。
李尽蓝惶惶不可终日。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其中一道声音。
李尽蓝清楚的知道,一旦有一种声音消失,就代表另一种声音将其打败。
像是两?个?人格在体内纷争,有一个?人打了胜仗,就代表另一种思?想消亡,无论如何,李尽蓝都会做出改变。
是什么时?候。
大抵是得知她航班出事吧。
当李尽蓝听闻那?一则噩耗。
只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身?体里两?种声音都消褪了。
一想到她在头顶的万米高空,经历如此生死动?荡的时?刻,李尽蓝的心?已经停跳。他想去替代她,为什么不能是他替她去经历痛苦?为什么要她遭遇这些?姐姐那?么好,她没?做错什么。
飞机一次次降落。
却又一次次失败。
身?旁的李平玺已经哭成了泪人,李尽蓝却不得不避开他。他走到抽烟室里,忙手忙脚地点起一支烟。他立刻感到不舒服,想要呕吐、想要尖叫。
他如果听到那?个?不期望听到的消息,下一秒就割腕自杀。不,在那?之前他一定要找到她的遗骸,在所不惜。就算不能生同衾,他也要和她死同穴。
不是她不放过他。是他李尽蓝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他要生生世世都同她缠绕在一起,哪怕只一缕芳魂,他也不会让她从他的掌间?散走!他李尽蓝就是如此恶心?、如此不知廉耻地痴缠。
他要像一条阴沟烂沼里的毒蛇一样,死死缠住她,缠得她害怕也无所谓,他会把她吞吃入腹,连骨头带着筋。
他就是如此恐怖的一个?人。
她若是活着……活着……
李尽蓝死死抠着手腕,泣不成声。
那?么他就把自己也交由她审判吧。
他太辛苦,他太孤独了。李尽蓝已经不堪重负,他的爱欲把他变成一个?庞大而扭曲的怪物,他干脆不要一个?人去承受这些。他要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痛与委屈,所有的所有,都告诉她。
他要对?她好,钱给她,权给她,什么都给她。他把自己也给她,把一颗心?剖出来给她审判。交到那?名为谢欺花的天秤上,让她看看他的真心?有多沉重。如果她选择遗弃,那?么他毫不犹豫自戕。李尽蓝为自己立下判词,这是他的结局,要么被她爱,要么死。
无论何时?何地。
爱她是他的宿命。
一如神才有这样的效力。
当飞机终于落地,李尽蓝在浩大的人流里看到心?龛上的神时?。他既感到难以磨灭地快乐,又感到由衷的痛苦。
他望着她,一生一世,正如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她这一眼意味了什么。
在人群里,她是那?样冷清,一切劫后余生的喜悦于她格格不入。她略偏着薄情雪白的面容,那?双上挑的狭眼,傲慢地扫视,时?而盯着身?旁某人的脸色,却又饱含着凉薄与揶揄地移开。
终于,她看向他。
时?间?定格在这一秒。
这惊心?动?魄的一秒。
李尽蓝心?想。
我就要她。
就要她了。
第63章 晚花期
谢欺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尽管她?已被潜移默化许多年。
李尽蓝爱她?, 超乎亲人之间的爱恋。她?对他,从他十八岁时的怀疑,到他二?十岁时的教诲, 再?到他二?十二?岁的斥责, 再?到他二?十五岁的决绝。她?还要怎样?如今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谢欺花是后入场的人, 以至于很多事她?都追悔莫及。现在回忆起,他的种种行?径分明早有预兆, 可惜她?发觉得太晚,被他三?番五次越了界, 还不以为严重。
以至于。
如今。
她?竟然能相对平和地、思考这一切。
她?一定是疯了, 她?竟觉得不足为奇。
李尽蓝爱的人正是她?。
他不接触别的女人,一颗心都摁在她?身上,要她?知道。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 谢欺花也反应过来, 他因何事而如此紧张。她?能够想象自?己?出了事故, 如果真到那般境地,那么李平玺一定是背负沉痛继续活下去的人。李尽蓝不行?, 他恐怕分分钟为她?殉情。
他爱她?就?算了!为什么不能低调些?
他自?己?爱自?己?的、掩人耳目不行?吗?
他还非要……拿走她?内衣!
如今他装都不装了是吧?!
想到此时此刻, 那浑小子拿着她?内衣做什么,谢欺花更想骂娘。她?在房间里烦躁地走过来、走过去, 嘴唇上被掠夺的触感挥之不去。最后,她?颓然地靠在窗边的藤椅上,点了一根烟。
她?何苦那样耽误他?
谢欺花吞云而吐雾。
仅有一墙之隔。
李尽蓝也不好受。
摒弃了羞耻、摒弃了脸面,他把他的欲望公诸于她?。她?的拒绝不但没让他退却, 反而更加勇猛。他的动作不停,一手抵着墙, 正对她?床的方向。气息从喉咙里滚出来,灼痛被她?咬伤的舌尖。用牙齿推捻那块破皮处,酥酥的痒和刺痛,从胸膛蔓延到下腹。
“……”黑色布料沾染浓稠。
他太入迷,竟然忘记了用纸。
真是糟糕。李尽蓝失神地喘息着。他汗湿的额角在坚硬的墙面上蹭了蹭,闭了闭眼,折身去卫生?间和她?的衣物?共浴。洗她?内衣的时候,他幻想姐姐会再?一次穿在身上,尽管这不现实。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客厅传来,昭示着欲求不满的人短暂地餮足了。谢欺花本?来就?睡不安稳,听到这水声更加烦躁。她?想出去把李尽蓝臭骂一顿,但怕吵醒李平玺,又怕被李尽蓝非礼。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我受这气?
谢欺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溜过客厅去卫生?间。啪地一声,关掉了灯,又关停了热水器。
“……我让你洗!”
谢欺花隔着门偷笑?。
她?撒着丫子跑回卧室,关门锁门。
丝毫没发现自?己?棉拖鞋跑丢一只。
李尽蓝仍陷在彻头?彻尾的黑暗里。
想也知道,这缺德事谁做的出来。
然而,李尽蓝没有丝毫怒意,任由冰冷的水珠落在精壮的脊背上,他反而甜蜜地笑?起来。他像被姐姐宠幸了,这样说合适吗?她?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觉得她?在和他打情骂俏。
尤其当他从卫生?间出来。
注意到脚边的那只棉拖。
他抿唇轻哂,玩味地捡起。小小的一只。李尽蓝不是没有亲吻过实物?,顺着她?莹润的足趾,往上,越过平坦的足背,就?是她?微蜷的腿,然后是……花园。他把它揣在怀里,回了卧室。
于是,次日清晨。
谢欺花走到餐厅。
“你说咱姐梦游?”平玺瞪大了眼,“真的假的呀哥?你该不会骗我吧,一个连呼噜都不打的人,会梦游?”
李尽蓝停筷,故作为难地叹息。
“我也才知道,这可真是……”
他瞥向不明所?以的谢欺花。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谢欺花自?顾自?在桌前坐下,给自?己?舀了勺辣子:“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姐!”平玺见她?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信以为真,“你真的梦游啊?”
“放屁!”谢欺花哂,“谁说的!”
“哥说的。他在卧室找到你拖鞋。”
谢欺花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特么的,从来只有她?整俩小只的份,怎么如今还轮到她?被整蛊?她?睨着若无其事的李尽蓝,直言不讳:“你有病?大清早别逼我扇你。”
李尽蓝抿了一口热茶:“说没两句就?急眼,太可怕了。平玺,你睡觉时可一定要锁好房门,免得被谁夜闯了房间。今天落一只拖鞋到我屋里,明天就?不知道落点什么到你的屋里了。”
到底是谁夜闯啊?
真是恶人先告状!
谢欺花气得简直要抓狂。
这家伙摆明了故意构陷她?。
他仗着她不敢把真相抖出来?
他以为她谢欺花真怕他不是?
“是啊。”谢欺花若有所?思,“我恐怕真会梦游,太可怕了。我真怕漏了东西在别人那儿,特别是一些私人物?件。”她?对平玺吩咐,“你去你哥房间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我的东西。”
话音一落,李尽蓝多几分不自?然,轻咳:“可能,也不是严重的梦游。”
谢欺花埋头?吃面:“哼,是么?”
一时间,只有平玺不知如何是好。
他选择了讨好姐姐。
“没事的姐,就?算你梦游也没关系,我可欢迎你来我的房里睡了呢!”
“噗!”谢欺花呛住了。
李尽蓝重重地抑下眉尾。
“你脑子也有病!滚滚滚!”她?没好气的,不过确实被李平玺逗笑?了。
唉,这傻小子懂什么呢?又想到昨天李尽蓝搁那儿危言耸听,说什么李平玺也喜欢她?,这不是纯纯的扯淡吗?
吃完早饭,李尽蓝拎着公文?包出门。这都临近年关了,他怎么还忙得脚不沾地?李平玺多问了一句,他说是某财经大学的优秀企业家座谈会。谢欺花揶揄,优秀资本?家还差不多呢。
“要我说,咱们国家的优秀企业还得是霍展那样的!人家芯片制造技术那么发达!电子产品做得那么好!又那么实惠!那才是正儿八经地为国家做贡献!你们这些搞资本?的……哼!”
“姐,术业有专攻,能挣钱的就?是好企业。”平玺忍不住为哥哥辩解,“而且你自?己?不也投资挣钱么……”
谢欺花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受不了李尽蓝如今无限风光,她?嫉妒。
“李平玺你是哪边的呀!”她?叫嚷。
李尽蓝低笑?一声,打好领带出门了。
“你真是给你哥捧上神坛了!”谢欺花看不惯他得意,把嘴一擦,往沙发上一坐,“你就?吹他吧,按他这德行?发展下去,不是破产就?是在破产的路上,你以为现在生?意很好做是吧?”
平玺微微一笑?,俯下高大的身躯,黏糊糊地环住她?的肩膀:“姐,难得你回来,别说这种话了,好不好嘛。”
平玺纤长的眼睫扫过她?脖颈,他蹭蹭贴贴她?,连带那笔直而柔和的鼻梁。他爱撒娇极了,即使长大也没改变。
谢欺花被他蹭得肩窝痒痒,平玺去年做过烫染,细碎的棕褐色小蛋卷儿,跟卷毛小熊一样。他队员让他做的,现在看直播的年轻人都喜欢。确实,平玺生?得清秀,那款样像男爱豆。
谢欺花的眼睛被弟弟呵护了。
她?准许他擅用思念胡作非为。
当然,也不能太久。
“你撒娇没完了啊。”
平玺嘿嘿一笑?,把脸从她?温热的肌肤里抬起来,鼻尖都泛起可爱的红晕。
谢欺花抬手敲了敲。
“姐,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
“安排?”她?想,“没什么安排。”
“那太好了!”平玺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张票,献宝似的展示着,“这是俱乐部发的,我们待会一起去玩吧!”
谢欺花接过一看:“嘿,这不是欢乐谷的全天门票吗?你们俱乐部年底了还发这种东西啊,是免费的吗?”
“是的!我队友他们都是结伴去的,我可没有呢,专门等你回来。”
“你傻啊,我有什么好等的?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呗,人多不是热闹些?”话虽这么说,谢欺花心里微微荡漾。
小家伙。
粘人不行?。
“也有人没有跟大部队一起去啊。”平玺振振有词,“蒂芙尼绿就?是,和他女朋友一起,他们俩去玩儿的。”
说到这个,谢欺花就?来劲了。
“你昨天不是刚说有喜欢的女生?吗?你怎么不约她?一起去游乐园玩儿?”
平玺垂落的眼睫颤了颤。
像蝴蝶扇动花香的甜风。
虽然即将?穿过森林与悬崖。
形成一场旷世残忍的风暴。
但当下,谁也不会意识到。
早春将?花期拖得一晚再?晚。
谢欺花还在瞎猜:“该不会是她?对你没那个意思吧?她?把你给拒了?不可能啊,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眼光?”
平玺如今才二?十三?岁,如此朝气蓬勃的年纪,已经比世上大多数人的成就?要高了,更别提他的皮囊那样英俊。
也许是我家的呢。
平玺无奈地浅笑?。
“一起去嘛!反正今天也没事。”
“好好好,我又没说我不去。”
所?以。
平玺到底是何时发现。
自?己?喜欢上姐姐的呢?
“和喜欢的人去?”
李平玺重复了一遍蒂芙尼绿的回答,“你不和扑克猫他们一起去啊?”
“干嘛跟一堆男人一起去啊?”蒂芙尼绿认真地给女友发消息,“喜欢的地方,当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啊。”
喜欢的地方。
要和喜欢的人。
平玺玩着手指,沉思片刻困惑地说:“可是……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呀。”
这不怪他,他太纯了。蒂芙尼绿说就?算没有喜欢的人,总得有理想型吧。
“理想型。”平玺也想象不出来。
“或者?你印象里女生?的样子啦!”
平心而论,平玺接触过的女生?实在太少了。上学的时候,他对电子产品的兴趣远大于女生?,校园里的女学生?都扎着整齐的马尾,露出青涩而诚恳的笑?容。网吧里的女孩儿们相对叛逆,会穿性感的小吊带和热裤,涂抹五颜六色的眼影,学长的女朋友就?那样。
进了训练基地,男人们扎堆,其次就?是直播平台一起合作的女网红,她?们很漂亮,现实妆感要比网络上夸张。
平玺很尊重女生?。
这是姐姐教他的。
姐姐还教他许多事,她?教他要勇敢、要坚强,教他要成功靠自?己?。她?教会他克服困难和戒骄戒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才明白那些话多么有道理。
是一把把金光闪闪的钥匙,当平玺被困在房间里,姐姐的话比她?本?人效力更大,如灯塔、如路标指引他前行?。
可正因为他听从姐姐的教诲,无比地尊重女生?,他更无可能和她?们产生?更多的交集了。李平玺那贫瘠的、有关于女性的印象里,他所?倾慕的,够强大、够坚韧,并不温柔,或许还有些凉薄……对,她?有一双冷情的眉眼。
他只能想到她?。
唯一的。
姐姐。
第64章 小骑士
平玺怀着雀跃的心情和姐姐出游。
谢欺花却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看后视镜啊, 光打转向有什么用,人家让不让你呢?”她不耐地蹙着眉头,“要我说, 你开车的意?识真比不上你哥, 人家国内的驾照还拿得比你晚,而?且所有科目都是一次过的。”
平玺有话说:“那我哥在美国本来就考过驾照了, 而?且开得不少。我平时又?不出基地,开车的机会也不多。”
“考美国驾照不是跟小孩拉屎一样, 分分钟的事儿?净给自己找借口!”
这么多年,平玺不是跟哥哥比就是跟别人比, 总是跟人比。姐姐不是针对?他, 她就是对?所有人都颇有怨言。
这倒符合东亚家长的刻板思想,但平玺有自己的方法化解:“对?呀,我车技就是很差劲嘛, 但姐姐你多陪我上路, 以后我车技不就好了吗?等?我退役了, 换我来给你当司机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谢欺花乐死了。
“你那手是用来打电竞比赛的,我怎么敢让你握方向盘?要是让你那群粉丝知道了, 还不得把?我喷死啊?一人一口盐汽水就能把?我们?家给淹了!”
想到电竞冠军给自己当司机。
谢欺花脸色确实好看了不少。
“往左打, 又?不是你一个车的道。”她提醒,“没?看到人家要右转吗?”
平玺忍不住问:“姐, 你是怎么一边聊天,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她挑眉:“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们?司机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呗。就像你游戏打得那么好,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那你说, 我俩去名利场打拼,能打拼出你哥如今的成就么?”
平玺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是啊, 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好咯。”
“我擅长的事。”平玺若有所思。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游戏签名。
“爱姐姐,爱生活!”。
假期日,游玩的人很多。
平玺不得不做一些?措施。
“你也戴着。”他给姐姐扣一顶黑色鸭舌帽,“要是被拍到很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的?你又?不是大明星,还需要搞得这么严防死守吗?”
话音刚落,旁边两个女生在议论。
“诶,快去快去,好像真是pinxi!”
“你去啊,我不敢问!旁边那个要是他女朋友怎么办?那不是很尴尬?”
“pinxi不是没?对?象吗?蒂芙尼绿说他母胎solo啊。人家注意?到我们?了!”
谢欺花朝她们?看过去。
她们?上前,“你好!”
“诶,找你的。”谢欺花了然于心,既与有荣焉,又?嫉妒平玺太受欢迎。
怎么没?人来搭讪她呢?
她撞他的肩膀,使他上前。
平玺只好摆出营业的状态。
“你们?好,是Ro粉吗?”
“啊啊啊!真的是pinxi!”
俩小丫头片子又?叫又?跳的。
真不至于哈,谢欺花心想。
你们?要是知道,这家伙小时候半夜尿个尿都不带锁门,肯定会幻灭的。
谢欺花看自家弟弟和美女们?合影,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心猿意?马的笑容。
讨一个回去给平玺。
再?讨一个给李尽蓝。
哼哼。
因为她笑得太恣意?。
她们?不自觉打量她。
“你是……?”
“我是他姐。”
这话却引起了更大范围的热闹。
“原来是姐姐!终于见到本人了!”
终于?谢欺花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了名人。她看向李平玺,意?思是你怎么宣传的我,然而?她们?迅速给出解释:“姐姐你知道吗?pinxi是队内的白月光,而?你是他的白月光!”
“这词。”她笑笑,“好俗套啊。”
平玺帮忙拍照,叮嘱不要传到网上。
“发朋友圈可以。”
他把?CCD递了回去。
“嗯嗯!我们?会保护姐姐的隐私!”
她却不认为自己这么大面子:“哪有那么多讲究?爱往哪发就往哪发。”
平玺扯了扯她,低声?解释:“姐,你不知道现在的媒体有多烦人……”
谢欺花确实不懂,她不知道年轻人追星如此狂热。直到要签名和合照的人把?周围搞得水泄不通,她才意?识到:
平玺似乎……太出名了。
“先走?。”平玺说,“再?这么下?去,一整天的时间都得耗在这个上面。”
他攥住姐姐胳膊,穿过人群,好在粉丝们也很通情达理,替他们?开了道。
重?温了许多年少时玩过的项目,平玺果然还是不太敢坐过山车。试试呗,谢欺花撺掇他,人总是胆子越来越大的,你这都不敢尝试,我以后还想着带你去玩蹦极和跳伞呢,可解压了。
“……你陪我一起。”
平玺不敢松开她的手。
手掌都是汗,给这小孩吓死了,车还没?开呢,就这副德行。谢欺花嘴上嫌弃着,还是反握住他的手。等?过山车升至最?高点,平玺已吓得双眼紧闭,哆哆嗦嗦地咬着牙,抓她的手死紧。
一时间风声?寂静。
空气?停止了流动。
“李平玺!”姐姐突然喊他。
“出故障了,停在这儿了!”
真的吗?李平玺睁开眼睛,骤然,庞大的失重?感让他心跳骤停。紧接着,是谢欺花张扬的笑声?,让他明白自己被耍了。平玺理应不高兴,但他没?有,他清澈的眼中?倒映着她的笑脸。
完全揶揄、不真诚。
凉薄如早春的冷雨。
催着花朵晚熟。
却还是盛开了。
他首次以一个男人看待女人的视角,去品赏此时的姐姐。劲流吹拂她冷白的面颊,婉转的鼻尖,薄而?湿润的嘴唇。漆黑的发丝像累赘,被抛在光洁而?饱满的额头后,又?像是她的尾翼。
她笑得简直忘乎所以。
让李平玺移不开目光。
他心花怒放。
于是下?了车之后,他依旧握着姐姐的手不舍得松开。他如今已经很大了,谢欺花重?申,实在不应该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她。平玺又?拉着她玩了最?后一个项目,鬼屋,这是可以牵手的。
“你怕黑还玩这个?”
平玺脸颊一红,说那是以前,他现在早就不怕了。谢欺花不信,走?到一半还故意?躲在拐角处吓唬他。结果平玺没?被吓到,他无奈地瞧着她,而?她则不小心跌进棺材里,把?脚踝给崴了。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欺花龇牙咧嘴地叫:“痛痛痛!”
旁边围观的情侣也笑作一团。
平玺不喜欢其他人这样笑她。
他径直把?姐姐从道具玫瑰花瓣里抱起来,谢欺花疼得没?心情去管其他了,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暗灯落在两人的脸上,受伤的长者轻蹙着眉头,而?被捉弄的晚辈却耐心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略冷地瞥一眼围观的人。
四周哄笑的闹声?戛然而?止。
“没?事吧?”平玺把?她抱到台阶边,借着微弱的光线,去揉她的脚踝。
谢欺花抽着细细的气?,还要嘴硬说:“没?那么严重?,走?路应该可以……”
他打断:“姐姐可不可以当心点?”
谢欺花也心虚,当然,丢脸更多。
脚踝上那只抚揉的手,很宽厚。平玺的手何时这么大了?从前都是蜷在她手心里。常年运动的手修长而?笔直,骨节略微突出,薄薄一层皮肤撑着,像随时生长出花苞。她竟目不转睛。
平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怎么了?”他怕弄疼姐姐。
“你的手……”很漂亮。
这俩兄弟的手都很好看。
一个是握笔的。
一个是敲键的。
谢欺花任由他揉了一会儿。她觉得已经好了,自己刚站起来走?两步———
却被平玺再?次打横抱起。
“不可以再?走?路了,会磨损。”
他认真地担任起照顾她的义务。
“又?不是玻璃珠子,磕两步就碎掉了。”谢欺花挣扎了一会儿,无果,笑骂他小题大做,“我看你是蹬鼻子上脸,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你是不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放我下?来!”
“我不。”平玺把?她抱着走?出鬼屋。
他说要去医院,谢欺花说净浪费钱。
“回去涂点药膏不就……”
突然被几道闪光灯晃了眼。
谢欺花下?意?识抬手去遮。
平玺却似有所感地抬头。
是狗仔,突然一窝蜂围了上来,把?他和谢欺花拍了个遍。谢欺花的帽子在摔倒时被弄丢了,平玺第一时间摘下?自己的,严实地戴在姐姐的头上,遮住她的半张脸。他使她背对?着镜头。
有人问:“pinxi!这是你女朋友?”
这是我姐。平玺说,你们?不要拍她。
但是你为什么抱着她?她摔倒了。让我们?拍拍她吧?不行。直到最?后,这帮自媒体人表露出此行的意?图:“就在刚刚,十分钟之前,有媒体曝出扑克猫草粉,请问你到底知不知情?”
“……不知情。”平玺说。
谢欺花感到耳边嘈杂极了。
“听说和蒂芙尼绿也有关联!你和他关系一直很好,怎么可能不知情?”
平玺大步往停车场走?,不停有人拿着手机堵着他,甚至伸手扯他。谢欺花说你搞不搞得定,搞得定,平玺应付得多了,这种情况。他也知道,蒂芙尼绿的现女友就是扑克猫的前女友。
“怎么这么乱?”谢欺花嘀咕。
明明只是一些?二十出头的孩子。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赛品不能等?同于人品。”平玺的神色始终平静,甚至到一种怪异的漠然。他被素不相识的人,用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逼问,居然也能克制住怒火去回答。
和谢欺花印象里的平玺差太多了,这还是那个阳光灿烂小男孩吗,每天围在她脚边姐姐长、姐姐短?她忽然感到他太陌生,竟然像同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可,那一定是件好事吗?
“……平玺。”她问,“没?事吧?”
平玺垂下?脸,眉眼沾染了几分戾气?。
“没?事的,我们?先回家哦。”
这语气?让谢欺花蹙起眉头。
突然,她的裤腿被谁的手扯了一下?。
平玺清澈的眼眯起,抬脚踢了那人。
很难想象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会做出如此攻击性强的行为。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他扯出一个勉强而?凉薄的笑容。
那神情。
竟然和养育他多年的人有几分相似。
又?或许,这也是平玺的一部分本色。
一时间全场哗然。
第65章 不装了
最后甚至出动了附近的安保人员, 两人才得以离开混乱的现?场。平玺的心情太差了,他们回了家。平玺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把?姐姐轻放在?沙发上, 阴沉、委屈的乌云压抑在?眼角眉梢。
他在?她的肩窝里埋了会儿。
谢欺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平玺, 你今天做的不对。”她严肃地教导,“好歹是一个公众人物, 对别人动手,还说脏话, 风评不好。”
“他们……碰你。”
平玺轻轻地摇着?头。
不可以。
“碰就碰了呗。又不会少块肉。”
她又问:“你在?意他们的看法?”
李平玺抬起昳丽、可爱的脸庞,眼眶泛着?红晕:“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 我是……我是在?意你的看法。”
谢欺花怔住。
“我不是那种人, 和他们不一样?。”平玺越说越急,生怕姐姐误会了他,“我没有像他们那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我没办法改变他们……我已经?……”他已经?试过许多回。
告诉他们不要那样?做。
平玺并非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的家教不允许他作?壁上观。
“可是……”他声线带些哽咽, “以前都挺好的,大家聚在?一起打游戏、很、很单纯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变了。一旦出了基地,他们都变成、和我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人……”
谢欺花伸手抹去?弟弟眼角的泪花。
她心想, 他被柯老板保护得太好。
“这是很寻常的。”她轻拍他后背,“到?哪里都有,无论?你身处的环境,还是当今社会的大环境。有些事, 不合理,但它还是存在?了。平玺, 你改变不了别人,你只能做好自己。”
“可我不想被你以为、是那种人。”
平玺抽噎,湿漉热汽在?鼻唇间蔓延。
“我没以为你是那样?的人。”谢欺花闭了闭眼,“平玺,你现?在?也到?了什么都懂的年?纪了,怎么还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饮食男女,人之常情,虽然你队友的行为不道德……”
他振振有词。
“就是不道德!”
……算了。
让他纯吧。
平玺被哄得没那么难过了,从?姐姐的肩膀滑下去?,自然而然地枕在?她的大腿上。有这么一段时间,他喜欢在?姐姐的腿上睡觉,或者睡在?她的脚边。他想那是十岁时经?常打地铺的缘故。
他问:“姐姐,一直这样?好不好?”
谢欺花撑着?侧颊,问了句,什么样?。
“就,我们仨,生活在?一起。”
平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家。
“……傻小子?。”姐姐说,“再怎么说,也是要分家的。先成家后立业,你们哥俩倒好,宏图大业都成了,家还没半点着?落……”她想到?李尽蓝,这话真是,不如?不说,瘆得慌。
平玺在?姐姐的唠叨里睡着?了。
依旧如?同天使般恬淡的睡颜。
睡吧,睡吧。谢欺花到?底没舍得移开略沉的腿,就那么靠着?沙发浏览资讯。今天的确发生了许多事,各路社交媒体已经?吵翻了天,铺天盖地都是Rockstar队内丑闻,热度趋于高涨。
【Rockstar 扑克猫 约p 劈腿】
【蒂芙尼绿现?女友 扑克猫前任】
这些花边新闻一瞬间冲到?头条。
谢欺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随意点开一条公众号动态。
评论?区里似乎有异样?的声音。
“话说,作?为蒂芙尼绿队内关系最好的人,居然没有人说说pinxi吗?”
“楼上谨言慎行哈,我家平c是全队最乖的宝宝,镇队之宝不会塌哈!”
“不会塌?开什么玩笑,你们的镇队之宝pinxi弟弟,今天下午和女素人现?身武汉欢乐谷,还对围观群众辱骂加动手。在?场人士现?身说法哈,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还抱着?———”
下一秒。
整个帖子?都被封禁了。
界面变成强制的空白。
谢欺花再怎么刷新,也刷新不到?之前的内容。这就对味了,她终于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平玺理应被波及,他和丑闻的两位主角的关系都不差,且他今天在?媒体面前的做法也不够理智。
但。
无事发生。
或者说有人护了他。
柯老板没这样?的本事,如?果他真能控评,最该救的也不是平玺的火,前两位队友的作?风问题更应被重视。不是柯老板和俱乐部干的,有别的大人物暗中帮了平玺。她下意识地想到?他。
而被想的人恰巧归家。
李尽蓝推开门,驻足。
两个人在?无声中对峙。
他视线落在她的膝间。
他看到?了,谢欺花心想正好,她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平玺在?休息,他今天心情很糟糕,又哭过,是个人都不会在?这时候吵醒他。谢欺花忘记考虑了一点,那就是,李尽蓝不是人。
李尽蓝宠爱弟弟。
这不代表。
他纵容弟弟在?觊觎的人膝间安眠。
李尽蓝大力地甩手,关上了家门。
只听砰的巨响。
平玺被惊醒了。
“你这个叼毛!我惯得你!”谢欺花大骂,“没看到?你弟在?睡觉是不是?李尽蓝啊李尽蓝!你是真的缺德!”
她还要发怒,平玺却揉着?眼制止:
“姐,没事的……我回屋里睡。”
平玺回了屋。
谢欺花没好气地白李尽蓝一眼。男人视若无睹,径直坐在?另一侧沙发上。
他和谢欺花的手几乎同时。
伸向桌上仅剩的那一包烟。
“……?”谢欺花瞪着?他。
李尽蓝淡然地掠过她的烟。
“你搞毛?”她咄咄逼人。
“懂什么叫百善孝为先吗?”
“我是功臣。”他说,“不是么?”
这就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谢欺花果然被吸引了去?。
“你还有这样?的人脉?”她沉吟道,“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帮平玺控评吧?我记得平玺去?年?总决赛出线那会儿,因为他个人打法和配合问题,网上的争议也很大……是你帮他摆平的?”
李尽蓝:“柯思毅也有出力。”
就是Rockstar俱乐部的老板。
哼,他倒直呼其名了。
人果然是今非昔比啊。
“太谦虚了吧李老板。”她说酸话,“出力占大头的人,肯定是您吧。”
李尽蓝点烟,浅尝辄止地吸一口,很快别过头吐出。他盯着?指尖的火光。
勾唇笑了笑。
“是。”他轻声说,“认识些人。”
他摊牌了。谢欺花反而无话可怼。
不过,一家人相互扶持的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挺好的,有你这贵人帮衬你弟,他在?这条路上也能走更远。我当初最怕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他打电竞给自己打抑郁了。”
她仍在?长吁短叹:“你说他,那么脆弱的小心灵,小时候说他两下都要哭鼻子?了,别提网上那么多人骂他。”
“平玺懂得面对舆论?,你没必要太溺爱他,他是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而且。”他敛住锋眉。
“也该注意男女有别。”
谢欺花反被小辈教训,这怎么行呢:“滚几把?蛋!你说这话才是好笑!你以为平玺是你么?我看你是……”
“对。我吃醋。”
“……你吃屁!”
疯了。
李尽蓝一进家门就开始发疯。
“我录下来给平玺听。”谢欺花打开录音,“让他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不紧不慢吐出烟圈:“好啊,那你顺便?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录进去?,李平玺,以后别在?你姐腿上睡觉。”
谢欺花等?着?他的下言。
“那是我吃饭的地方。”
谢欺花没懂,你吃什么,她差点问出口。李尽蓝似有深意,那下巡而侵略性的眼神让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我弄死?你!”她不顾脚踝是肿的,毅然决然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单脚去?找他麻烦。那模样?简直像斗鸡。李尽蓝!她会给他好果子?吃!大逆不道的家伙,竟敢对她进行该死?的性骚扰!
他不退反进,一掌扣住她手腕,轻易把?她扯到?他怀里。“脚都成这样?了,还想着?揍人。”偏偏他的揶揄恰如?其分,又拿过一旁刚买的药酒,“还是先消肿吧,不然明天下不了地。”
他身上的西?装布料不硌人,柔韧的棉感。颈间逸出一股柑橘冷桂淡香氛的味道,夹杂着?未散的尼古丁。谢欺花说不清楚,男人喷香水,太骚包了,但是很好闻。李尽蓝是不涂香水的。
“你……”他该不会。
刚刚和女人亲热过吧?
大好事。
但不像李尽蓝的风格。
谢欺花很快找到?答案。
桌上多了一瓶帕玛尔之水。
那是厉将晓某一年?送她的。
还没有用过,她不想亏欠。
“你从?哪翻出来这玩意?”
“你房间啊。”
李尽蓝打开药酒涂抹在?掌心。
“你又乱进我房间干嘛呀!”
下一秒,脚踝传来一阵细腻的柔痛。
谢欺花噤了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你给老娘放开!”
“我在?帮你揉啊。”
“我让你帮我了吗?”谢欺花搡他,“脸都不要了是吧?别他妈抱我!”
“怎么?”
李尽蓝面无表情,“平玺抱得,我就抱不得?该不会你对他有意思吧?”
谢欺花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
“你连你弟的醋都要吃?!”
“是的。”李尽蓝微微颔首。
“你现?在?一点也不肯装了?”
“我装,装有什么用?”李尽蓝道,“装了你要骂我是装货,不装了你又要说我恶心。是的,我就是不喜欢厉将晓,我恨他啊。还有你每一任男朋友,在?他之前的,和在?他之后的,我全部都查过,他们都不如?我。他们给你的东西?,我全部要用掉、扔掉。”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李尽蓝的心理彻底变态。
“你犯病了!”谢欺花气得发抖。
“我完蛋了。”他笑,“不是吗?”
他的动作?不停,掌根搓捏她的脚踝。
留下一串串灼烧如?焰火的细碎痛楚。
当然,也有痒。
谢欺花险些忘记摁住他那只作?威作?福的大手:“李尽蓝!你先停下!”
李尽蓝顿住,俯视着?她。
“我要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谢欺花说要联系心理医生给他治病,又说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她怂了,实话的,一旦他认真起来,她反而回避他,有什么用呢?李尽蓝想,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皱巴巴的鼻头,还有躲匿在?唇齿间的一截粉舌。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他凑近看,眼波黯得销魂。
想亲。
“李尽蓝!我求你别搞我了!!”
谢欺花不行了,崩溃了。她才是被李尽蓝折磨到?精神失常的那个。她大喊一声我受不了了,瘸着?一条腿就从?李尽蓝的怀里跳出来,蹦跶着?回了房。
她怕他,行了吗。
那是什么眼神呀。
简直要把?她吃了。
第66章 三十一
谢欺花不能在家里久留。
年后, 年后她立刻离开。
她躺在床上思忖着这些,抬手开了暖气。但早在房间暖起来之前,她的右脚脚踝已经变得热烘烘。有人用辛辣的药酒揉搓它, 透过他掌心的稀释, 再性烈的药物也变得体贴而抚慰。
谢欺花抬起自?己的脚看。
碎光落在她明了的眼中。
方才,李尽蓝的话从身后穿过来。
“就和?我们一起生活, 不好么?”
她闻言,握着门?把手, 回?望他。
男人英隽的脸庞在光晕下剔透。
完美的仪容。
殷勤的蛊惑。
“我和?平玺都长大了,能照顾你。”他说, “你从前不是说做牛做马抚养我们长大, 要让我们好好报答你么?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你为?什么想那么多?为?什么一定逼迫我们成家?”
谢欺花心如明镜:“那不正常。”
李尽蓝逼得太急:“谁不正常?”
“你,你们!”谢欺花咬着牙, 她不能被他的话迷乱心智, “你不正常, 平玺也不正常!你们不能一辈子都和?我呆在一起呀,没?有谁这样做!从来没?有哪个家庭, 是这样、畸形的!”
她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太诡异了, 不是么?
“从来如此,便?对么?”
李尽蓝的声?音并不飘渺。
他的话却让谢欺花难以悟透。
她也并不想顺应着他的逻辑。
“反正你以后别进我房间!”
她撂下狠话, 就关上房门?。
啪嗒。
锁落下。
李尽蓝伫立在没?有姐姐的空间里。短短一道锁孔,像一道风、无声?息的屏障,隔开所爱。他深吸一口气,并不感到气馁, 而是告诉自?己再接再厉。
如果不可?以,就让她可?以,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的事了,也不会比得知?她飞机出事的那一刻更痛苦的时候了。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她不爱他。
李尽蓝还有许多耐心……
次日一早,柯老板就打来电话。俱乐部的公?关开始发力,要求把所有队员的社交平台账号都上交管理。主要是针对扑克猫和?蒂芙尼绿,这俩队员险些撕破脸,在各自?粉丝群里破防了。
蒂芙尼绿说扑克猫对前女友不好,冷暴力她还动手,背着她劈腿了二三四五六。扑克猫也不甘示弱,说蒂芙尼绿在队内性格十分孤僻,除了pinxi这个没?脾气的,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
各家粉丝纷纷加入混战,放出自?家选手的直播剪辑,以证明没?有孤立蒂芙尼绿。当然也有蒂芙尼绿的黑粉,说他在队里经常摆臭脸,比赛态度也很消极,技术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因为?节奏太过了。
平玺不得不停播。
“好做法!”谢欺花说,“风口浪尖上就应该避一避,反正你的钱也挣得够够的了。来,世界冠军,这段时间就和?老姐我一起回?归生活吧!”
她所说的回?归生活就是陪玩。她腿脚不便?,正好有平玺这拎包小弟作陪。
平玺也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
且将至年关,在外地读书工作的朋友们也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好不快哉。虽说谢欺花本就是个自?由?人,但一年到头都在外地乱跑,和?旧友重聚的次数反而不比别人。
夏意宛同她联络了。
她刚从意大利回?国。
意宛最后没?有结婚。这既不是她的意愿,也不是厉将晓的意愿。她选择出国创业,她喜欢咖啡和?茶文化?,想创办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品牌。一开始父母当然不支持,好在她有许多人脉,谢欺花听闻她在创业,东奔西走,给出不少建议,最后毅然注资。
如今,意宛的品牌闯入中国市场。
她选择了武汉作为?试点?城市之一。
“欺花!”再次重逢,意宛拥抱她。
“诶!我的意宛,真是好久不见!”
意宛注意到李平玺:“这位是……”
“跟你说过的呀!”把腼腆的年轻人往前推,“我家小弟,打电竞的。”
谢欺花原本没?想那么多。她腿脚受伤不方便?开车,平玺正好能代劳,而且这小子成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为?了防止平玺往他哥的性格越走越偏,谢欺花有必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但看到平玺和?夏意宛站在一处。
谢欺花内心的小九九更多了些。
“意宛,你今年多大了?”她问。
“我?我都三十五了,怎么了?”
谢欺花看了看平玺,又看了看挚友。
她一拍大腿道:“这不是巧了嘛!”
“什么巧?”两?人异口同声?。
“你和?我家平玺!”她笑说。
“般配!”
“……姐!”平玺不知?道她整这出,脸都吓白了,“你在说什么呀?!”
意宛也不知?所云:“我三十五,你弟弟才二十三,这要般配到哪儿去?”
“这不正好隔了十二岁?”她振振有词,“你俩一个生肖,还不般配?”
平玺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他既尴尬、又委屈。谢欺花反而越说越来劲。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十三抱金山!你别看平玺他年轻,前途无量呢!”
意宛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乱点?鸳鸯谱的?平玺得喊我一声?阿姨了。”
意思是年龄差了太多。
谢欺花心里微微一动。
与此同时,平玺也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在心里默默替哥哥捏了一把汗。
“我家还有个大的呀!”谢欺花说,“二十七,和?你总差得不多吧?”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
李尽蓝比李平玺更拿得出手。
平玺虽然年轻有为?,但电竞总归是娱乐行业,在这些上等阶级的人眼里,不比经商从政的正统一些。李尽蓝可?就不一样了,他是跨国公?司的总裁,身价还是地位上,跟夏意宛都般配。
“行了!你别打趣我了!我去年就有男友了……准确的说,是情人。”
谢欺花略感遗憾,但一听八卦就两?眼放光:“谁啊?还情人,叫的这么洋气呢?你们那边管情侣叫这个?”
“他……”意宛笑了笑,“大二。”
谢欺花大叫起来:“那你还说……”
“不是年龄不年龄,我和?他比较投缘啦!他算是我侄子,所以有点?……”
谢欺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低声?:“这、这能行吗?”
“在一起试试,不合适就分。”意宛说,“他喜欢我,我也不反感他。”
“不会有点?怪吗?”谢欺花想说不是有点?,这太奇怪了吧!小姨和?侄子!
平玺却说:“我觉得……”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平玺低下了头:“挺、挺好。”
意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表态。
“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她顿了顿,“是不太把年龄当一回?事吗?”
平玺略无措,谢欺花也等着他回?答。
他硬着头皮说:“没?什么不行吧。”
“那要是有个和?你姐一样大的女生,喜欢你,要追你呢?”夏意宛问。
“这要、要看人了……”平玺的后半句话没?敢说出口,要看是不是我姐。
是就可?以。
“诶,谈这有的没?的,别逗他了。”
其实是谢欺花不喜欢这样的假设。
她总想到李尽蓝的病。
她扯开了话题:“你现在和?厉将晓还有联系吗?我好久没?有他消息了。”
“你还不知?道么,他们家的事?”
“他们家的事?”她只知?道一些。
“厉伯父去年就从中江退位了,现在厉将晓是集团里一把手。他一上位,就把他爸爱用的人全部剔除了。”意宛说,“这事在圈子里流传得很开,说儿子革……老子,还是第一次。”
意宛不习惯把话说得如此粗俗。
但这确实是那些公?子哥的原话。
谢欺花眉心轻蹙起,她想到,两?年前在老张的葬礼上,他确实来找过她。
他攥着她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也给出承诺,不等她回?复就径直离开了。
或许他应该知?道她会不赞同。
他做这些事,和?她有关系吗?
谢欺花不希望事实如此。
一方面?,她还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能成为?一个男人争权夺利的目的,权和?利,说到底是满足需求的产物,谢欺花不觉得厉将晓没?有一点?点?私心;另一方面?,她收了厉母的钱,虽然这一千万在如今的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数额……赔是当然赔得起的,但那都是些前尘旧事了。她和?厉将晓不是破镜,也没?必要再重圆。
而且她本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谢欺花想,自?己是不是辜负了他。
算了,她辜负的男人多了去了。
也没?见有哪个前任来找她寻仇。
不想这些了,她跟夏意宛请教这几年国外创业的事,聊到点?就去吃晚饭。
两?个上了三十的女人都喝了不少酒,这时候小跟班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你先?送意宛回?去,她家离得近。”
“那你呢?”平玺不放心喝了酒的姐姐在街上乱晃,“你也先?上车吧。”
“我就随便?走一走……抽根烟。”
谢欺花其实不想那么早就回?家。
她需要独处的空间。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谢欺花就着一支烟,在街上搜寻可?以消遣的地方,随意走进一家酒馆。都到这个年龄的人,大多结识几段露水情缘,或者寂寞时可?消遣的旧情人。
后者不太行,谢欺花不吃回?头草。
她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干马天尼。
慢慢啜饮,身边出现不反感的男性。
请她喝酒,谢欺花当然乐意,其实她更着急办事。实不相瞒,从俩兄弟回?新房到现在,她已经素了一个多月。
他们聊了一会天,互相了解彼此的一部分。一夜或者几夜的关系,其实也不需要了解太深。他挺年轻,应该比她年轻,长得也挺硬朗,开的是雷克萨斯,应该不缺钱,车品也合胃口。
聊到该睡了,谢欺花看酒店软件,盘算着附近适合解决的场所。男人也似有所感,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腰肢上。
“去我家,或者你家?”他说,“你方不方便??不是非要在外面?呀。”
这里就能看出他真的不缺钱。有体面?住所的男人才有勇气请女人过夜。
“我家有小孩儿,不方便?。”
谢欺花顿了顿,“你家……”
突然,一只大手隔了两?人的亲密。
谢欺花顺着青筋盘错的劲臂望去。
李尽蓝面?色阴沉地出现在身后。
第67章 你疯了
他妈的。
李尽蓝。
谢欺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被他的目光扼住了咽喉。
她一个女人要办事, 他来搅什么搅!
谢欺花先是羞愤,很?快就恼羞成怒,她抓起酒杯, 利落朝他的脸上泼去。
李尽蓝不?躲不?闪, 像一柄蓄势待发的黑剑伫在原地,闭眼, 任由淡色酒液淋湿面庞。一张天赐的脸变得狼狈。
即使是狼狈,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深邃的眼、英挺的鼻、轻抿的唇畔,无不?彰显出他任她羞辱时?流露出躁郁、神?经?质、以及破碎感共生?的小风情。
这吸引女人的因子。
谢欺花险些被他的美丽欺骗。
忘记他皮囊下那颗险毒的心。
“……你来做什么?”她咬牙切齿。
李尽蓝擦着脸, 含蓄的:“回家。”
“我回你妈。”她指外面, “滚。”
李尽蓝不?为所动,眼神?阴鸷到发指。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滚!”
仍旧是不?回话,脚像落地生?根。
“你……”
他笑一声。
转动着湿漉漉的头颅, 他那锋利的鼻尖像指针一样?, 从?谢欺花气?得青红交加的脸, 转到一旁不?知所措的男人,满腔阴潮的恶意, 如骤雨般瓢泼。
“让他滚。”
男人略恼, 问谢欺花这人是谁。
“……我弟。”谢欺花难以启齿。
他不?太信:“你们……什么关系?”
“就姐弟关系啊!还有什么关系!”
李尽蓝说:“我喜欢……”
谢欺花抬手赏了他一巴掌。
李尽蓝住了嘴。
男人自觉麻烦:“算了,下次吧。”
他对她还有感觉, 就提出交换号码。
谁料,手机一拿出就被李尽蓝拍开。
“神?经?吧!”男人怒了,揪他衣领。
李尽蓝不?甘示弱,抬手抓住他衣襟。
“够了!”谢欺花怒吼。
一时?间,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明白今晚算是被李尽蓝弄砸了。无论如何, 无论她怎样?对待他,他存心的、故意的,就是要让她吃不?上。她生?气?、她忿懑、这不?仅是一个长辈被忤逆的盛怒,还有一个女人被冒犯的难堪。她那些裤。裆子事全被他看光了,他明白她的———
饥渴。
谢欺花把李尽蓝揪到卫生?间。
洗手台边,给他第二个耳光。
“你非要搞我就满意了!”
她把他的脸摁在水龙头前。
“洗、洗!恶心的东西?!”
李尽蓝平静地承受,双臂撑住台侧,隽脸迫入冰冷的水流里。她要泼他,他让她泼;她让他洗,那他就洗。
把脸上的酒液洗干净,他看到谢欺花在一旁嫌恶地洗手。她刚才扇了他,手上也是黏腻。李尽蓝想了想,也开始洗手,又用洗手液,将?双手里里外外地洗净,谨慎得像对待一项工程。
她洗完,看到他还在洗:“有病?”
李尽蓝关停了水,抽纸,擦干净手。
他洗得如此细致。
李尽蓝没?有洁癖。
她顺着他那晦暗的视线。
落在自己的银色裤链上。
操。
她转身就跑!
可已经?晚了。
李尽蓝把她往洗手间旁的更衣室扯。力?量悬殊,谢欺花根本抵抗不?及。
她连人带包被拽进?了单间。
始作?俑者的气?息铺天盖地。
“李尽蓝!”话音未落。
李尽蓝俯身就吻了下来。
谢欺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睁着一双氤氲的眼,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容无限度地放大。李尽蓝。李,尽,蓝。他疯到一种境界、一种程度,她还清醒着,他就吻她,他脸都不?要!
谢欺花后知后觉地挣扎。她用牙齿磕住他抵进?的舌尖,还没?来得及咬下,李尽蓝却径直退了出去。“啵”地一声响,两?人的下唇都黏连着透明的丝液。谢欺花大脑里发出警报的声息。
“……你疯了!”她目眦欲裂。
李尽蓝凄凄然地承认:“是!”
“为什么!”她控诉,“为什么!”
“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上床么?”
谢欺花错愕地噤声。
李尽蓝以痛苦的神?情、哽咽的腔调,捧住她泛出薄汗的脸颊:“……谢欺花,你这样?是否对我太残忍了些?”
谢欺花没?有做错什么,她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李尽蓝喜欢她,不?可以!而且,和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那你就不要管啊!”
不?要像一条狗一样跟过来。
不?要这样?。
嗅闻着我。
李尽蓝埋在她的肩窝里,疲惫地喘息着。他心碎于他知道,即使再赶走一百个男人也没?用,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是第一百零一个。他和她,不?可能,她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要让他心死。
谢欺花也死死地咬着牙,被他扣在宽阔的胸膛里,明明她对他已经疾言厉色到极致。明明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尽力?和他保持距离,为何还是抵不过他自毁般朝她逼近?
她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愧疚?她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却被他说的好像十恶不?赦。谢欺花拼命压抑住心软,告诉自己有些事不?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她目视他翻涌悲怆的黑眸。
“不?可以这样?。”她颤声摇头。
李尽蓝嗫嚅:“……可以的。”
不?可以。
他再次吻上来,谢欺花偏过头去,却被他追着吻上了。与此同时?他托起她的腰,让她一瞬间失重了。被弟弟触碰的感觉让她惊呼、让她羞耻。她才不?愿意抱住他,宁愿自己摔坠而死。
李尽蓝不?会?放任她摔着,他把她抱到供人休息的柜台上。冰冷光洁的平面让她忍不?住瑟缩,李尽蓝不?愿意她不?舒服,哪怕一点点,也不?行。他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他可以分心做这些,谢欺花却分不?开他的缠吻。
被他托起的半边脸始终在试图远离,她避他太急,鼻尖都贴着她身后的镜面。李尽蓝在摆正她下颚的时?候,顺带瞥了一眼映着他的镜子。里面的人双眸黑沉,整张脸透露斯文的淫邪。
那是他么?
吓到她了。
李尽蓝妄图收敛起自己肮脏的灵魂,他短暂地分开她的唇,把视线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她喝醉了,衣襟半开,胸口通红的一片,也有可能是被他气?的。她恨恨地、悻悻地瞪着他。
谢欺花没?什么力?气?了,她可以挣扎,但没?必要和他死耗。等她清醒一些,等明天,总有很?多办法可以对他。她干脆任他下流地款待他。他总不?能把她吃了吧。她没?想到他真的想吃她。
“你有种等我清醒了!”她说。
李尽蓝并非不?把警告放在眼里。
只是,他的手腕已经?叠在她上衣的下摆,缓缓地往里面推进?。谢欺花感受到凉飕飕的空气?,她意识到他要做别的事,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去捂自己的衣服,李尽蓝把她的肩膀往后撤。
这让她险些从?他腿上摔下去!
“你!”谢欺花已经?发不?出声。
李尽蓝声东击西?、趁虚而入。什么情况?他何时?还会?这一招,这个女人都没?碰过的处男。好啊,他揉她居然还敢使那么大的力?气?!没?轻没?重的家伙!他让她感觉到痛了好吗?拜托!他不?知道这地方?很?脆弱吗?
谢欺花暗骂着去推搡他。
李尽蓝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他面临的是真正的饥饿,而不?是饥渴。他真想把她分食,连血带肉的。他换为慢捻,同时?仰起面颊去吻她,分散他那不?安的食欲。
谢欺花不?分青红皂白地,被迫接受他的亲热。年轻人的吻技太生?涩了,偏偏他气?很?长,就是这样?尴尬而突兀地折磨着她。谢欺花意识到,她做了错误的行径,但究竟从?哪里开始错起?
是从?她没?及时?推开他?
不?,她明明那样?做了。
还是她接受了他的追缠?
她只是没?办法反抗而已!
谢欺花缓缓地闭上眼,她焦躁不?安,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使她沦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偏偏眼前的人是李尽蓝。他的吻离开了她,后知后觉的,薄荷清香从?他湿润的唇齿里溢出来。
他用了家里的漱口水。
在今夜出门寻她之?前。
什么人会?。
这样?做。
蓄谋已久的人。
有心经?营的人。
有心的男人没?有浅尝辄止,将?唇抵在泛红的地带,一吻一停。谢欺花不?得不?低头去看,却又仓促地、抵触地移开。她急声说不?可以。李尽蓝却想到许多年前旧屋的那绝望一晚,他心碎于她有了新男友,并且———
发现数道鲜明的吻痕。
如今这地方?一片空白,但不?妨碍李尽蓝盖上独属于自己的印章。他咬住,腮帮略陷,打造出真空。
温和、刺痛。谢欺花仰着头呼吸。
澎湃的生?理反应使眼角泛出红软。
“不?……”她低声,“李尽蓝……”
喊他没?用。李尽蓝在衣罩下抚弄。
“李尽蓝……”谢欺花的意志已经?很?薄弱了,她湿漉着眼睫,“你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是么?”李尽蓝直视她的眼睛。
如果不?想,何必如此诱人至深。
何必。
以可爱的语气?。
如此喊他姓名。
她呼吸都像在调情。
铁链的轻响声。
青筋盘结的手。
探入、揉住。
谢欺花微张着嘴,对于他大胆到荒谬的行径不?敢置信。她含混酒气?,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李尽蓝却就着这巴掌,闻到她身上愈发浓郁的冷香。他的指节揩过她柔软下的布料。笑了。
他揩到一片冰露。
谢欺花恼羞成怒:“出去!!”
李尽蓝抬指:“……可以的。”
比起陈述,更像是诱哄。
谢欺花感受到男人粗砺的指尖,连贯住深渊,正在缓缓地拉着她,下坠。
“不?……可以……”她烫得不?正常,下腹蹿升出火焰,可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在外面,不?行、不?行!”
“那回家?”回归了今夜的主旨。
李尽蓝盘旋、绅士地等待她作?答。
谢欺花离点头只差。
两?个指关节的距离。
这时?,试衣间的门从?外面打开。
这种场所一般不?具备锁门功能。
这就使得谢欺花最不?愿的情况发生?。
她呼吸一滞,使他的手感受到收束。
好在,这之?前,李尽蓝已经?一手撂下自己的大衣披盖在姐姐的肩头。进?来的几个男人只能看到一小截晃眼的腰肢,雪色浸染,泛红的白。紧接着,就被那道密不?透风的漆黑笼罩住。
男人敞腿而坐,身上落一人。
被严丝合缝独占,背对他们。
只能看到她红透的耳廓,只可惜男人似乎吝啬到极点,连这一抹艳色都不?愿意与他人分享。他那只青蛇暴动的大掌克制地扣住女人的后颈,使她埋在他肩窝里,徒留满室残爱的冷香。
“……看够了没??”
第68章 两码事
“还继续吗?人已经走了。”
李尽蓝贴着她?滚烫的耳廓问?。
谢欺花一瞬间感到错乱, 他对于她?的温柔、妥帖,同刚才厉声?威胁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这错乱也?对于自己,对于两人现在的处境。
他怎么好意思。
问?她?还要不?要。
谢欺花难堪地别过脸去。
她?不?说话, 李尽蓝又问?:
“……我让你不?舒服吗?”
谢欺花没好气:“你说呢?!”
她?抬手, 狠狠擦拭黏湿的嘴唇。
她?的嘴唇有点肿,刚刚被咬得太狠了, 李尽蓝这人净做些没轻没重的事,但, 要说没有被取悦到……停下?,停下?!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
他竟恶劣地道:“可?是你……”
谢欺花吓得捂住他:“闭嘴!”
李尽蓝将她?的窘迫纳入眼底, 立即亲在她?闷热的掌心, 留下?一声?清脆的吮响。她?的眼睑都被他弄得抽搐起来。他没有脸皮,什么也?不?在乎,这种人她?怎么对付他?她?骂他都怕他爽到!
谢欺花把身上的大衣朝他一扔, 仓促地起身。下?面冷润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做贼般心虚, 别过身去拉起裤链。
李尽蓝却?正统得很,仍然敞着腿坐在原处, 慢条斯理, 拿湿纸巾净手。
做这些令人羞耻的事,他贪婪的目光不?从她?身上移开。谢欺花自顾自拉下?凌乱的胸衣, 动作略显僵硬,指尖都在颤抖。等她?把自己整理好,回过头看向始作俑者,视线一瞬间碰撞上。
“……今天的事, 就当?没发生过。”
谢欺花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做结论。
李尽蓝也?站起身, 他走在她?的身后半步,步伐既轻松又愉快。明明不?是他纾解,他是服务的下?位者,却?和被服务者表情?完全相反。他们之间,终于发生了什么,这些隐秘的……苟且。
太好了。
真不?错。
这就是他渴望的。
“好。”他遵循她?。
“可?以有下?次吗?”
“你特么想都不?要想!”
她?就差指他的鼻子?警告。
说话的空档,两人已经走出酒馆,行至萧瑟动人的冷风里。街角是,霓虹闪烁,星光璨缀在冬夜的幕布里,烟火从远处人潮涌动处升腾。武汉的繁华,就体现在它灾后强大的生命力。
仿佛在告诉你。
无论如何低迷。
都有重辉的此刻。
李尽蓝心中明朗。
他明白自己盼到了什么,她?的忍让,证明底线再一次被他突破。李尽蓝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和她?打的是游击战,岁月把战线拉得一长再长,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她?不?严厉拒绝,他就得寸进尺;她?若不?假辞色,那他就暂时?动心忍性。
这是他的策略。
这是他的追讨。
他又说:“我并不?比刚才那人差。”
谢欺花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
“那又有什么用!”她?并没有否认,“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不?觉得自己的思想,不?正常吗?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扪心自问?,十四岁时?我就开始养你了,你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
“……两码事。”李尽蓝说。
“什么意思?”她?不?明所以。
“你养我,我爱你,两码事。”他再次脱下?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头上,“没人规定我不?能喜欢你,也?没人规定我们不?能相爱。你再怎么说我病了也?没用,你对我也?有感觉不?是吗?”
他真是。
那是感觉吗?
感情?观上,李尽蓝还非黑即白。谢欺花揶揄地笑:“我不?是对你有感觉。李尽蓝,你也?二十七八了,我不?妨告诉你,我是对任何一个这样做的人有感觉。不?是你,是别人,也?没差。”
李尽蓝沉默了。
谢欺花抬脚就走。
李尽蓝再次攥住她?的手腕。
他说:“那再好不?过了。”
谢欺花眉心一跳。闪电火花流窜。
她?也?意识到他要说惊世骇俗的话。
“我给你当?情?人。”
他说:“见不?得光的关系。背着李平玺、背着其他人,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正常的姐弟,私底下?我给你谢欺花当?情?人,反正也?是生活在一起,没有差别。只要你想,我随叫随到。”
“……畜生话。”谢欺花啐。
“你又不?亏。”李尽蓝盯她?。
“你就是在浪费时?间、精力。”谢欺花从他手里抽出,抽不?动,反而被他拽着错步逼近,“与其和我这么个老?女人耗着,不?如去找年轻体面的伴侣,那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我已经被你耽误了。”他说。
“你这话?”谢欺花才不上套。
“我耽误你,哼,自己心理有问?题,怪罪到我身上?”她?抬起狭情?的眼,“这些年我确实耽误了很多男人,我又没有不?承认,我没想到你还查我的情?史,凭借你现在的地位和手段。”
“可?是何必呢?你想知道我的裤。裆子事,我告诉你便是了,我多的是时?间告诉你。”她?揭露出,“你姐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忠贞的女人。”
“但是我也告诉你!我唯一没耽误、不?亏欠的人,就是你,李尽蓝!”
她?的声?音振聋发聩。
在李尽蓝心上踩着。
“我对你说过没有?我让你改了没有?我甚至不?给你一点好脸色看!”
她?不?畏惧他的逼迫,她?是教育过他、乃至于塑造他的人。她?说话他一定听得明白,纯粹看他想不?想遵守而已。
“你不?懂,你自己耽误自己意味着什么。”她?说,“难道你读书?挣钱,站到这么高的平台,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吗?不?管这个女人是我,还是别人,如果?你这样想,我只会瞧不?起你!”
李尽蓝以清醒的思绪同她?争执,并非混乱的争吵:“如果?不?是你养我,我早死了,我这条烂命都是你给的。”
“你他妈也?知道!我给你这条烂命,是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不?辜负你爹妈的期望!不?是让你来……来……”
谢欺花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看到平玺从远处奔来。
李尽蓝回头,他也?注意到了。
谢欺花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手。
“待会给我正常点,在平玺面前!”她?这回真的指了他的鼻尖,颇含警告的意味,“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把你那该死的眼神收一收,不?要想和我上床一样盯着我!”
她?这样说,理所应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默契,他们心照不?宣地瞒着家中最小的那个。如今李尽蓝也?没有丝毫意外?,他感到自在、甜蜜极了,他和她?之间,下?流的秘密越来越多。
“知道了。”他说,“姐姐。”
为使?她?安心,他重拾这个称呼。
或者,别有情?调。
谢欺花浑身一抖。
她?瞪了他一眼,再无心力去纠缠方才发生的事。平玺已经到两人面前,他气喘吁吁,似乎在冷风飕飕的街边寻找了有一阵子?。看到两位亲爱的家人都安然无恙,平玺才松了一口气。
他埋怨道:“你们都吓死我了!尤其是你,姐,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谢欺花说:“我不?是让你送完人就回家吗?我说了今晚不?回家过夜。”
“那怎么行啊姐,你都喝醉了!你一个女生,大晚上在外?面多危险啊!”
“我都三十多了,我是女人。”谢欺花扶额头,“算了算了,回家吧。”
“好。”平玺又问?,“哥,你怎么和姐在一起?你们在哪儿遇上的呀?”
李尽蓝说:“酒———”
谢欺花立刻轻咳一声?。
“酒楼里。”李尽蓝享受这隐秘而禁忌的动荡,“她?说没吃饱,还想再点一些吃的,你们晚饭没怎么吃吗?”
平玺颔首,“确实!那个意式餐厅,又贵分量又少,我根本?没吃多少!”
“姐,你现在饿吗?”平玺提议,“我请你去吃宵夜吧,想吃什么?”
“我……”谢欺花什么也?不?想吃。
她?想赶紧回家,换条干净的内裤。
“姐吃过了。”李尽蓝轻描淡写,“你自己路边吃点。我送她?回家。”
“对啊,哥你也?开车来了。”平玺想了想,“算了吧,那我也?不?吃了。”
“怎么呢?”谢欺花问?。
“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家!”
平玺挽上姐姐的臂弯:“姐,刚才意宛姐说我车技好,你坐我的车吧!”
谢欺花心下?多了负罪感,也?许是因为刚做了不?该的事,和……不?该的人。
平玺。
她?怎么面对他?
谢欺花心里怀揣着事,没有注意到,身后李尽蓝的目光已经变得阴沉。他目视姐姐同自己的弟弟接触,靠的太近了,她?几缕发丝落在平玺肩上。是的,这么简单的事,让他无法忍受。
“平玺。”他叫住了弟弟。
“姐姐还是坐我的车吧。”
平玺心直口快:“算了吧哥,你难道忘了?姐一直不?喜欢坐你的车呀。”
平玺这么说不?无道理,年前他和哥哥一块儿去机场接姐姐,只因哥哥掌着方向盘,姐姐就差点跳下?车逃跑了。
这两人多不?对付,他最清楚不?过。
只是,平玺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在他毫无察觉时?。
道貌岸然的大哥。
已经和他珍爱的人苟合。
果?然,李尽蓝笑了笑,将选择权交到她?的手里:“平玺,你恐怕不?知道,姐姐和我已经冰释前嫌了,对吧?”
谢欺花沉默着注视他,看着他那虚假的笑容下?,恐怖到令人发指的情?谊。
她?说:“……是。”
她?也?被他拉下?了水。
发生那样的事,李尽蓝终于抓住她?的把柄,如果?说以前还洗脱得清嫌疑,那么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因为她?让他得手了,他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会像蛇一样死死缠着她?。
直到她?筋疲力尽。
身后,平玺有些错愕、吃惊和委屈,他说好吧,那你们在路上不?要拌嘴。谢欺花心想,她?担心的不?是拌嘴,她?没有心情?那样做,她?的嘴巴到现在都是肿的,好在涂了唇釉,不?算明显。
她?担心的是。
李尽蓝的车在地下?停车场,她?跟着他走进灯光不?明的场所。一道道横杠的影,像警戒线的竖条,落在他深邃、神秘的眼窝间,他漆黑如静水的眼,因为浸入无端的妒火,而更?显矛盾。
李尽蓝为她?打开车门。
谢欺花坐进副驾驶座。
上一秒是平和的假象,下?一秒是有情?人的分崩离析。李尽蓝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抬起她?尚且发烫的脸颊。
黑,像永夜一样压下?来,喷薄而出的欲望,使?他啃噬她?脆弱而充血的唇。
这才是她?担心的。
避不?开。
躲不?及。
她?干脆咬他,只要他给她?机会,那她?就毫不?犹豫伤害他。李尽蓝痛得闷哼一声?,错开她?,却?不?舍得放手她?。他将拇指在她?的唇上擦过,浓郁的红,裹着她?的唇釉和唾液。他最喜欢的。
他的颜色混合她?的颜色。
他的苦难勾结她?的情?色。
“少让平玺碰你。”他恶声?恶气。
谢欺花喘息着:“神、神经病!”
第69章 吻技差
李尽蓝想要?的?, 并非短暂的?欢愉,他要?持久和她纠缠,而非不考虑明天。他也知道姐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一旦超过阈值, 会应激,非常不好办。
李尽蓝已经在摸索中取得过教训。
他倾身, 作势还要?吻她。
谢欺花下意识张嘴咬他。
却没想到,他并未真做, 而是?在即将得逞时停住,久旋不落。谢欺花警惕地不得了, 他却叹息一声, 帮她系上安全带。随后富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大?抵是?说,你?太想多。
操。
玩她。
谢欺花骂:“……装货。”
李尽蓝径直坐进主驾驶座。
他听到了,她骂他装。李尽蓝勾起一侧唇角, 他心情好极了, 即便再端也是?徒劳。他如今坦诚他喜欢她骂他, 不再伪装成受辱的?模样。这反而让谢欺花不能爽利,她恨恨地咬住下唇。
逼脸不要?的?东西!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
李尽蓝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他的?车技比李平玺要?好太多, 好到没什么能让谢欺花指导的?了。至此她必须承认,有的?人在学习上就是?有天赋, 李尽蓝这份聪颖,用在什么上都很成功。
又?想到他用指尖勾勒她的?欲望。
谢欺花体内缓缓升起一股余焰。
说实话?,李尽蓝做的?好,除此之外, 她还没有够。谢欺花回想起更衣室里的?情形,她自?省如果没有人突然闯进来, 她真的?能经受住他的?诱惑吗?
答案居然是?……
她懊悔地扶住眉骨。
她竟饥渴到这个程度么。
莫非他给她下了什么蛊?
谢欺花心惊胆战,僵硬地用余光去瞄他。车已经停稳了,在等待红灯的?间隙。李尽蓝懒散地敲打着方向?盘,这是?谢欺花驾车时的?习惯。他太像她,或者说,李尽蓝是?否对她过于了解?
他怎么就敢断定。
她一定禁不住诱惑?
“我的?吻技很差吗?”
李尽蓝漫不经心地问?。
很突然的?,他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问?法?。
神经。
不要?脸。
“极差!”谢欺花不可?能让他好受。
李尽蓝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吧。”
“不要?脸。谁和你?再接再厉?”
“谁骂我,谁和我再接再厉。”
“你?狗日的?!”
“我要?日你?。”
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
谢欺花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嗡嗡作响,眉头突突直颤,心脏怦怦狂跳。她的?眼珠在眼眶里迟钝地转动着。
第?一秒,第?二秒,第?三秒。她仍旧不可?置信,对于李尽蓝方才那等谈吐。
“……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微笑:“我说什么了?”
谢欺花瞬间涨红了脸。
他在……调戏她?!!
“李尽蓝!!”
“喊我做什么?”李尽蓝打着方向?盘,把车拐进小区,无波也无澜。
“想挨操了是?不是??”
谢欺花瞠目结舌。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
她不明白。
为什么今晚之前李尽蓝还是?正常人,今晚过后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淫。魔?
李尽蓝却很清楚这是?谢欺花的?罪责。若不是?她常年在他面前出口成脏,他绝不会耳濡目染。他所感到畅快的?是?:“怎么,就许你?成天操来操去,日来日去,我骂你?两句就受不了?”
“我、我……”
“结结巴巴的?,被我的?手玩晕了?”
谢欺花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哑火。
进了小区,车一停稳。
她就跌跌撞撞跑下去。
一见到电梯口的?李平玺,她仿佛见到救星,再也顾不得其他,攥住他说:
“你?哥到底是?疯了!”
李平玺不明所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哥哥,依旧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哥他怎么了?”平玺问?。
“他、他……”说不出口。
好在,李尽蓝还愿意在平玺面前维持衣冠禽兽的?假象。他也不看十几?分?钟之前还缠吻不放的?心上人,只是?对毫无察觉的?弟弟解释:“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了车,她就一直在说我。”
恶人先告状。
“你?放屁!”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平玺还是?一把搂住暴躁得要?抓狂的?姐姐。
“姐。”他的?胳膊环住了她,稳稳当当地,既疑惑又?善良的?,“我就一会儿不在,你?怎么又?和哥哥吵上了?”
“你?不知道!”她有苦说不出,“你?不看他个畜生在车上都说了什么!”
李平玺:“他说什么了?”
李尽蓝:“我说什么了?”
前者眨动着一双纯净澄澈的星眸。
后者却以极致暧昧的?语气打谜语。
谢欺花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摆手:“……回家、回家吧。”。
总之,李尽蓝已经彻底疯了。但在弟弟面前,他还愿意给双方体面。谢欺花不是?顺坡下驴,她只想借着这聊胜于无的?遮羞布,把年给安生地过完。
家里如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平玺在,李尽蓝就不会对她大?不敬。
于是?乎,平玺就发现姐姐特别喜欢粘着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事实上,谢欺花恨不得挤到平玺的?房间去跟他睡,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自?己的?房门锁得不结实,某人阴湿下流的?气息,仿佛能够沿着门缝爬起来。
像鬼一样。
真是?吓人。
这一天,谢欺花照常日上三竿才起,来到客厅,没见到人,却闻到一阵饭菜飘香。平玺和哥哥正在厨房忙碌着,李尽蓝在教他做饭。平玺其实对做饭不感兴趣,这算是?一种亲情项目。
谢欺花打着哈欠走过去瞧。
平玺正心惊胆战地掂着锅。
她看了眼锅里的?东西,“这啥啊?黑乎乎、黏唧唧的?。”又?冷笑一声,“往里面拉一坨都不会有人发现。”
平玺自?尊心受挫:“姐!这可?是?我照着网上美?食博主的?教程做的?,人家都说,土豆炖茄子,撑蒙老爷子。”
谢欺花才不会给自?己找屎吃,她看着平玺把饭菜端上桌。好在只有那一道是?他做的?,其他都是?李尽蓝做的?。平玺满心期待,却见姐姐的?筷子压根不往他菜里伸,委屈地喊:“姐……”
谢欺花本来理直气壮,被平玺这样一弄,也有三分?心虚。到底是?孩子的?心意,平玺是?第?一次下厨,她不好打击他,于是?夹一小勺到碗里,吃一口:“谁说这茄子老?这茄子太棒了!”
谢欺花把咸乎乎的?炖菜咽下去。
却看一旁李尽蓝吃得有滋有味。
他像感受不到咸味,时而往平玺的?菜里夹。以至于大?半的?黑暗料理都进了他的?口。谢欺花是?一愣再愣,在这之前,她很久没找李尽蓝说话?了。他要?操她,她不给,就这么直白的?矛盾。
但是?,当平玺满心欢喜地端着空荡荡的?盘子去厨房时,她还是?忍不住问?。
“你?真觉得好吃?”
李尽蓝摇了摇头。
“平玺做的?,没什么好吃不好吃。”
她咋舌:“这一点,我真佩服你?。”
李尽蓝甚至没有喝一口水,即便菜齁黏成那个样子,谢欺花最佩服的?就是?这个,他真能装。同样作为平玺的?长辈,他奉行鼓励式教育,很少对平玺说风凉话?,不像她那样刻薄地打压。
谢欺花回想起平玺初中的?叛逆期,李尽蓝也是?一贯唱白脸的?角色。若非后来他作出那样的?“壮举”,谢欺花绝不会认为他对平玺也有算计。事实上,他非常懂得这个,运筹帷幄。
越来越多的?细节以佐证,李尽蓝绝非他演绎出的?那样纯良。最早时,他从黑麦镇那人间炼狱逃出来,依靠的?仅仅是?运气?后来发生的?,把平玺留在她家中,李纭的?骚扰,再到他要?出国?,归根结底都是?他一个人在权衡。
他不愿告诉她,谢欺花理解。
可?他竟然连李平玺都不告诉。
即便是?对血亲。
也会如此防备。
这是?李尽蓝的?本意吗?
这是?李尽蓝的?手段吗?
这是?他李尽蓝的?……本性?吗?
谢欺花后知后觉、后背生寒。
她望向?身边这个养育许多年的?男人,却惊觉从未认识过他。李尽蓝就那样堂而皇之迎上她惴惴的?视线。谢欺花想到更多的?事,她一告诉平玺分?手的?事,他就闻着味回国?;后来他又?走,到底是?放弃了,还是?在蛰伏、壮大?羽翼,以便更好地……对她做些什么?
李尽蓝温声询问?:“怎么了?”
谢欺花不愿意再往深了想下去。
这和她多年的?认知。
形成残忍的?割裂。
她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尽蓝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弟弟。
“什么?”他似不解。
“李尽蓝你?别跟我装。”
李尽蓝脸上温情脉脉的?神色收敛了,几?乎一瞬间,晦暗而狡黠的?笑容如潮水蔓延他唇齿间。盘根错节,遮天蔽日,像是?森林里无穷尽的?藤蔓,只需要?一点潮湿的?土腥,就能死而复生。
“你?自?己感觉不到么?”他问?。
谢欺花:“感觉到……什么?”
“我那么多的?情绪,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你?谢欺花难道就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么?”罪人反而镇定,“我对你?,打着亲情的?幌子,做了出格的?事,我到底要?什么,你?在装傻,是?不是??”
“我哪里……”
“你?在装纯 。”
“……去你?的?纯!”
谢欺花竟说不过他。
“难道不是??”李尽蓝有旧账可?翻,“我十八岁那年,你?明明知道我拿着你?的?内衣自?渎,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疫情的?时候,我隔着书吻你?,你?在那里装睡;你?有男朋友的?那段时间,我明摆了不舒服,你?多残忍啊,就那样把我留在旧屋里,和厉将晓走了;我是?拿了你?的?内裤出国?,你?不问?一句,你?以为装傻就躲得过去么?我口你?,你?也装,我看你?才是?最会装的?。”
一时间。
两厢沉默。
只剩厨房里淅沥的?水声。
平玺对此仍然一无所知。
这就是?她要?维护的?。
良久,她问?:“那你?要?我怎么办?”
她点起一根烟,夹在颤抖的?指间。
“你?干脆。”他说,“给我。”
“不行。我死也不会给你?的?。”
“那我就奸你?的?尸。”
谢欺花的?呼吸一滞。
她以惊骇的?神情望着他。
而李尽蓝舔着牙龈,笑了。
第70章 如果想
李平玺洗完碗, 一出来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姐姐躲到阳台抽烟去了,之所以用躲,是?因在哥哥在客厅里抽。他们都是?老烟鬼了, 像极了两只?老虎划分自己?的领土, 再各自占山为王。
两位长辈的脸色都很臭。
不过,哥哥明显更狼狈。
他脸上有一道鲜明的巴掌印。
红得?惹眼、伴随蓝紫的淤青。
“哥, 你又被姐姐打了?”
李尽蓝支开烟,眉宇深锁。
平玺帮他上药, 李尽蓝摆手说不用。
事?实上,他把?伤摆在脸上别有妙用。
平玺又去问姐姐, 怎么回事?。
谢欺花说和你有个屁的关系。
平玺在两边都讨不着好, 却成为两军兵刃交接时的缓冲带。至此他再一次感慨,这个家没了他可怎么办呀。谢欺花仍旧闷闷地抿着烟,看也不看他一眼。平玺说, 好吧, 那我出门了。
谢欺花并不在意, 平玺都这么大了。
“等等,你要出门?”她后?知后?觉。
那家里不就只?剩下她和李尽蓝了么?
不行。
谢欺花赶忙问:“你要去哪儿啊?”
平玺说:“蒂芙尼绿他心情不是?很好, 找我一起?喝酒, 我去陪陪他。”
“就和你队友闹掰的那个?”
“嗯……其实只?是?扑克猫。”
“起?开!人家是?感情上的事?,你陪得?明白吗你?让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平玺意外, 姐姐不是?热心肠的人呀。
转念一想,她是?不想和李尽蓝独处。
他乐意姐姐踏进他的圈子。
“好呀,那就一起?去吧!”
他们一起?出行,到了汉街酒吧, 却只?见到蒂芙尼绿一人。谢欺花还以为当代的年轻人惆怅,都是?大把?朋友陪着花天酒地呢, 原来还真有这种失意男青年,坐在偏远的地方,独自啜饮。
蒂芙尼绿并不像她以为的。
他穿着古板,戴方框眼镜。
除此之外,蒂芙尼绿长得?清秀,单眼皮,很有书卷气?。脱下队服,谁也不会认为他是?电竞选手。平玺和姐姐坐到对面,相互做介绍。谢欺花问起?他本名,蒂芙尼绿说自己?本名很难听。
蒂芙尼绿不擅长和异性言谈,不过,谢欺花毕竟是?谢欺花,凭借丰富的阅历,很快就让年轻人敞开了心扉。
“我第一次见到她。”扑克猫的前女友,“半年前的夏天,那时候刚打完比赛,回了武汉。扑克猫已?经和她分手了,她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她来找扑克猫要个说法,她还喜欢他。”
“但?扑克猫当时不在基地里,他骗了她,其实他在和他粉丝开趴体。”蒂芙尼绿说的隐晦,“傍晚下雨了,我正好下班,在大门口遇见她。保安拦着她不让进,我就递了她一把?伞。”
“她情绪很差,而且哭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蒂芙尼绿又说,“但?队内都知道扑克猫床品很差,他和很多?女生都纠缠不清,她不是?第一个。我就把?她送回家,她问我联系方式。”
“你给了?”谢欺花听得?津津有味。
蒂芙尼绿垂下头:“我……给了。”
“后?来呢?”
“我们在一起?了。”
平玺插话:“他在这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呢,这是?他第一段!他告的白!”
蒂芙尼绿也很羞涩,摘下眼镜反复擦拭:“我……我挺喜欢她的……”
蒂芙尼绿说自己?和她谈恋爱,那也是?他第一次学习该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她很漂亮,但?在蒂芙尼绿眼里可爱偏多?,他这样夸奖她,她却容易生气?,她说大美女是?不会被别人说可爱的。
谢欺花认真地倾听。
她瞥了一眼李平玺。
平玺对这样的恋爱露出心向往之的神?情。其实他和蒂芙尼绿是?同一种人,没有经历过,所以把?男女交往想得?格外美好。谢欺花以客观的态度,构造出蒂芙尼绿视角之外的那个女主角。
“你说,扑克猫发?现了你们的恋情,心有不甘,重新追求她,被拒绝后?才在粉丝群破防?”谢欺花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的恋情会传到他那里,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蒂芙尼绿陷入了沉默。
“是?她自己?做了这样的事??”
他辩解:“她可能?也是?……”
“也是?什么?”谢欺花犀利地反问,“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我被一个男人甩了,然后?去勾搭他的朋友,勾搭上之后?还特意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么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复他。”
蒂芙尼绿的脸色愈发难看。
平玺担心地拍着他的肩膀。
“你也清楚。”谢欺花又问,“那她现在对你和扑克猫,是?什么说法?”
蒂芙尼绿低声说:“她和我提了分手,但?是?,也没有和扑克猫复合。”
谢欺花:“这是她的计划吗?”
“我……这些我并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你还爱她。”
他太直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别有用心,很大概率是?为了报复扑克猫,但?你还是?和她在一起?了。”谢欺花说,“你喜欢她,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没有付出真感情?”
蒂芙尼绿不是?情场老手。
他不知道她的爱算几分。
“也不知道。”她不想嘲笑。
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平玺拉了拉姐姐:“人家失恋已?经很伤心了,你就不要再打击他了。”
却不想,蒂芙尼绿站起?来。
他突然对谢欺花鞠了一躬。
“……姐!”他像平玺那样称呼她,“求你告诉我!给我指条明路!”
她得?意地瞧着错愕的平玺。
看吧,你老姐就是?你老姐。
谢欺花问:“年轻人,你相信我?”
蒂芙尼绿下定决心:“我相信你!”
“好,那我给你指出两条明路。”谢欺花伸出手指,“第一,反正她和你在一起?也是?为了让扑克猫破防,那你干脆就一直让她利用你,反正你也爱她,离不开她,你活该让她支配!”
“第二。”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现在就打给她,问她几个意思!”
“这……”平玺完全目瞪口呆。
他看看姐姐,又看看蒂芙尼绿。
“要不还是?……”算了吧。
蒂芙尼绿毅然地夺回手机。
这才对嘛,平玺心想,这才是?他印象里的蒂芙尼绿,腼腆、镇定,无论何时都不感情用事?。即使?当初扑克猫都挑衅到他脸上,说出自己?和前女友床上的种种细节,他也可以忍气?吞声。
却没想到。
蒂芙尼绿直接拨打。
“好样的!”谢欺花鼓舞他。
把?电话放在桌上,打开免提。
漫长的电话铃声过后?,打通了。
“……喂。”她说,“张之绿?”
这太刺激了!平玺惊呼出声,谢欺花一把?捂住他,示意蒂芙尼绿说话。
“小免,是?我。”蒂芙尼绿开口。
“你……”她问,“喝醉了吗?”
她听到了酒吧背景的爵士乐,语气?不乏担忧:“你是?喝醉了吧,你现在人在哪儿?在汉街酒吧?你还好吗?”
蒂芙尼绿看向谢欺花。
谢欺花比口型:问她。
于是?,他壮起?胆子:
“我想问你一件事?。”
那方停顿了片刻。
“……你问吧。”
“你……”他说,“你、你……”
谢欺花和李平玺为她捏了一把?汗。
“……你吃了吗?”
谢欺花差点背过气?去。
对方回答:“吃过了。”
蒂芙尼绿张了张嘴,又抿起?。
“你打给我,是?为了问这个?”
“不!我打给你、是?因为、我……”
“你要说扑克猫的事?,那就算了。”
蒂芙尼绿彻底泄了气?。
他的眼底磨灭了光彩。
于是?,自暴自弃的,他反而不再那般胆怯:“……其实,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这半年来有没有爱过我。”
“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期待听见好的答案。”他眼眶红了,“我没有想过,问扑克猫。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他,也没那么勇敢,我只?是?不想……错过你,小免,你是?个好女孩。”
“我不是?个好女孩。”小免很坦诚,“我就是?为了报复扑克猫才和你在一起?的,张之绿,你还不明白吗?”
张之绿说:“我……我明白啊……”
“那你为什么问多?此一举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还爱你。”
小免冷笑:“我不是?一个好女孩。”
“没人规定我不能?爱一个坏女孩。”张之绿也敞开心扉,“是?有人说你不是?好人,和我在一起?是?想玩我、玩扑克猫,但?我也不讨厌的。能?帮上你,我很高兴,我不希望你再那样哭。”
他落寞地独白:“不要再像那个雨天……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哭成那个样子……没有人值得?你哭泣……”
小免早已?挂断电话。
只?留下一阵阵忙音。
张之绿放下手机,轻而无力地叹息一声,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鸡尾酒。
平玺也只?好陪着他喝。他至此还是?认为,打这通电话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谢欺花却朝他提一杯:“恭喜。”
张之绿耷拉着眉眼,同她碰了杯。
“我有个认识的同事?,他死的很早,我答应了帮他照顾他老婆。”谢欺花自顾自地说,“他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就老婆离婚了,他死之后?他老婆才知道,发?誓这辈子都不嫁人。”
李平玺问:“这不是?慧芝阿姨吗?”
“对。”谢欺花说,“她再嫁了。”
“所有人劝我同事?不要离婚的时候,我觉得?他该离。所有人劝他老婆不要死守着他的时候,我觉得?她该守。现在她老公死了两年多?了,她要再嫁,有人指指点点,我也觉得?她该嫁。”
“没有人可以替别人做决定。”她不乏耐心,“就像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张之绿小朋友,你还年轻,你喊我一声姐,我就教你爱情里的第一门课。那就是?,永远不做后?悔的事?。”
“爱一个人,永远不要瞻前顾后?,如果想,就去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呢?当你意识到如果没有今天这通电话,你一定会后?悔的时候,那么就是?你摁下拨号键的那一刻。”
张之绿缄默、悲伤地流着眼泪。
他却释然了:“姐,你说的对。”
突然,有人喊。
“张之绿!!”
是?电话里的声音,张之绿看向门口。
小免气?喘吁吁,大步流星地跑过来。
平玺一时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明明该张之绿紧张,他却替朋友紧张了。
这时候,谢欺花却勾起?唇角,桀骜不驯地笑了起?来。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姐姐,永远是?无所不能?的。
“走啊,在这里当电灯泡?”
平玺被她揽着肩膀往外赶。
脚步、错乱、身型、晃荡。平玺喝多?了,大脑还因为刚才的事?没法降温。他确实喝多?了,否则他怎么突然想低头吻她的脸颊。姐姐的笑容,在旖旎的灯光里,竟是?那样的赤忱和耀眼。
平玺一颗心被她闪得?滚烫。
他喜欢的人,可真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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