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1:万丈深渊


    云居久理并不想要杀人,但是在遇到松田阵平之前,她召集了梅泽一见他们又筹备了很多走私的武器本身就是打算在合适的时间干脆利落的解决掉目标人物。


    在日本,因为一些政治阶层的人行为处事很多时候过于偏激。


    再加上某种程度上对危险管制的放松,很容易出现自制枪支或者其他什么危险物品暗杀高层人物的事情。


    那个时候云居久理的想法也很简单。


    如果喜多结一郎死了,她就带着心鬼侑他们回美国。


    那边的人因为她爸爸的缘故,会接纳她的。


    从此时此刻FBI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云居久理的猜测没错。


    虽然那是她很小时后的记忆,但是印象当中,爸爸在罗定娜那边的身份还挺高的,可是凡事都有意外。


    对云居久理来说,她的意外叫松田阵平。


    她——不想要离开这里了。


    因为在摩天轮上发生爆炸导致失忆,而让这件事被拖延到了现在。


    现在继续执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是借着组织的手让长河下生死亡,作为在现场的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当成嫌疑人被逮捕。


    到时候她对任何询问都保持着沉默状态,一直持续到送检上法庭,然后和检察厅来一场真正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她可以为自己自辩。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太大胆,但是目前来看是最直接的方式了。


    在云居久理对詹姆斯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高塔上面的交火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本身长河下生就中了枪,身上有伤,还一心以为组织的人是来保护他的。FBI的人要一边想办法保护长河下生,然后还要防止组织的人找到长河下生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流逝。


    组织那边的人明显也着急了。


    现在和他们交火的人从装备来看不像是日本这边的警察,那就有可能是别的国家派来的探员。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算了。


    管他呢。


    先完成组织安排的任务再说。


    整个塔楼上面犹如燃烧的火种,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滚烫的混沌气息,仿佛温度再升温一点点,就会燃烧熊熊烈火。


    从西南方向的角落里突然摸上来一个纤细的人影,在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对方是谁,只知道对方枪法很准,每一颗子弾都朝着他们的位置而来。


    以为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再加上对方精准的射击。


    这几个奉命前来暗杀长河下生的人因为对方的集火太猛,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一步。


    是日本公安?还是FBI?


    不知道,反正来者不善。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准备执行下一步计划。


    就是直接引爆置放在高塔上的炸弾。


    炸弾被固定在房梁上,一但启动会立刻炸毁诸多支撑梁,然后整个高塔上面的天花板就会立刻掉落,到时候整个塔楼上面的人都会有危险。


    而他们身上早就穿着离开的降落伞和攀岩绳。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


    对于这几个组织成员来说,意外就是原本一直被当做组织成员的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并对他们持枪相向,不仅阻碍了他们杀掉长河下生还在他们准备逃跑的时候召集了几名日本公安将他们逮捕。


    他们听到日本公安称呼这个男人为——诸伏警官。


    *


    事况紧急,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在云居久理进入塔楼突然不见踪迹之后,就迅速做出了判断。现场有FBI的出现,他们的目标除了组织成员之外可能也想要趁机带走长河下生这个检察官干部。


    FBI对日本很多国家内事插手不是一次两次了,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让FBI捡便宜。


    当机立断。


    诸伏景光做了一件让安室透根本来不及反对的行为。


    他让安室透调集在附近的日本公安,并声称自己有绝对的计划能解决在场的FBI和组织成员,并把长河下生安全带离。


    安室透想都没想就按照他的话去做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诸伏景光已经拦截住了引爆高塔上的炸弾并且准备逃跑的组织成员。


    “自从上次云居小姐和红谷升出了车祸那件事之后,组织里面的人就已经在怀疑我了,我想今天来帮忙的FBI里面应该也有他们隐藏进组织的人。没错,应该就是我们之前一直怀疑的莱伊。”诸伏景光对安室透说。“刚才协助我狙击长河下生的应该就是他,他也是为了引出我们两个人,所以才在高塔上和组织成员火拼。如果我们不出面带走这几个组织成员,也会被他们FBI带走。”


    这就是两个国家探员们之间的博弈了。


    各为其主,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只是这样的话,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安室透担心道。


    “没关系,组织这次派来的几个虽然是边缘人物,但是多少也能提供一点情报。或者东用点手段策反他们帮我们做事,另外我们也可以借着长河下生这件事,对检察厅彻底展开调查。”


    但是在警视厅的人赶来之前,高塔上面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塌方。


    不是组织成员引爆,也不是公安他们,那会是谁呢?


    不用想也知道,是隐藏在暗处的检察官们。


    *


    组织派来的那几个人被日本公安带走了,当然日本公安们做事滴水不漏,外面的人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只是联系不上这几个人罢了。


    因为身份暴露,安室透短时间内不能和诸伏景光见面,要去组织那边多刷刷存在感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嫌疑。


    而诸伏景光因为身份暴露暂时不方便出现在外面,防止被组织安排的人暗杀或者打击报复,另外警察厅也安排了诸伏景光和这几个被逮捕的组织边缘成员交涉。


    等到松田阵平联系上他们的时候,长河下生已经从医院的天台上跳下死亡了。


    而检察官们也受到上级的指示早早在附近徘徊,巡逻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可是等到地方的时候,第一个冲进去的人傻眼了。


    在现场的不是景花三信,而是一个女人。


    ——心鬼侑。


    *


    “事情就是这样。”在电话另一头,诸伏景光把整件事详细讲述给松田阵平的时候,还多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当时我们只带走了组织的几个成员,长河下生是被检察厅带走的。因为当时的情况紧张,没有顾得上景花三信的位置,等我和Zero再回去找的时候,景花三信已经不见了。一开始以为他是自己跑了,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景花三信可能是被FBI带走了?而检察厅那边联系到的所谓‘景花三信’其实是FBI伪造的?”松田阵平问。


    景光“嗯”了一声:“是的,而且这件事云居小姐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选择伪装自己失忆,一来是想要迷惑检察厅那边。让检察厅破釜沉舟对长河下生动手,当然了,她猜到检察厅不会让自己人动手,毕竟借刀杀人是检察厅惯用的伎俩。所以她让FBI伪造了景花三信的位置,另外……她伪装自己失忆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很疯狂,不想要让这件事牵连到你,所以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和你拉开关系。”


    松田阵平也猜到了。


    想要钓到大鱼就要以身为饵。


    这怎么能行。


    他会把她死死地看著,绝对不会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就算要做。


    他也要和她一起。


    那漆黑的深渊,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前行。


    “你是一个笨蛋。”


    尽管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是在云居久理醒过来之后,他总觉得云居久理在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说自己失忆了。


    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满满的。


    与她从摩天轮失忆事件刚醒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会因为拒绝他的帮助而感觉到难过,背对着自己的时候也会抑制不住肩膀的微微颤抖;也会尽可能的躲避和他目光接触,不管是什么都要拒绝松田阵平的冷漠和抗拒。


    ——“无论多少次,你失忆多少回,我都会把我们的事情一点点重复性的告诉你。云居久理,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是不分彼此的关系。”


    他一次又一次郑重地对云居久理说这句话。


    不管什么时候,何时何地,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即使他们是风筝或是船帆。


    都互相紧紧握住彼此。


    一直前行,劈波斩浪。


    而这一幕被另一个人看到的时候,心中泛起了无味交杂难以言明。


    自云居久理醒过来之后,松田阵平就对她寸步不离,简直比看犯人还要用心。可是再严谨的看管都会有疏漏的时候,云居久理打算故技重施,给松田阵平喂一颗安眠药。


    “带来了吗?”云居久理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紧身衣,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心鬼侑。


    心鬼侑点点头:“带来了,还是上次那颗。”


    “好,放在水里,我一会儿会让他喝下。”云居久理整理了一下衣服。“Joy那边跟我传来的消息,说检察厅提供了长河下生所在的位置,骗景花三信说是我在的位置,我到了那里恐怕只能看到长河下生的尸体。然后他们就会把我当成杀害长河下生的人逮捕,之后公安会插手调查这个案件,不会让我的案子成为检察厅的一言堂。”


    “一定要这样吗?姐姐。”


    一向激进的心鬼侑突然问了这句话。


    云居久理回头看她:“什么?”


    “你不觉得难过吗?你明明看起来很难过,自从你上一次失忆之后,我就感觉你比之前多了很多人情味,面对长河下生你能保证你不会心软吗?”


    云居久理微微闭眸,然后郑重点头:“是的,想要重启旧案必须要有牺牲。”


    “如果你到了地方长河下生还活着怎么办?”心鬼侑问了一个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云居久理沉思片刻,在黑暗看不见的位置握紧双手:“那我会动手。今天长河下生必须死,我也必须去。他不无辜,这些年那位做了那么多脏事儿他也有份,我并不为他的死感觉愧疚。”


    如果是失忆之前的云居久理说出这样的话,心鬼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从京都来到东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真相,报仇。


    可是现在的状况和当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天在医院里,那个警官在陪伴云居久理的每一刻,心鬼侑几乎都在。


    在暗处看着他们两个,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对这个警官先生真的心动了。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也知道你因为自身的缘故找了一个你认为对我而言、对你自己而言都更好的方式。”


    ——“没有关系,我会给你时间,但如果跟我扯一些什么‘不记得’之类的鬼话,想要把我推开这是行不通的。到时候我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你知道的。”


    那是一个即使是万丈深渊也会陪着姐姐一起去的笨蛋。


    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姐姐,对了,你身上的炸伤位置还没换药吧?那个警官还没来,我先替你换下吧。”心鬼侑走向云居久理,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云居久理刚准备坐下,就被心鬼侑手里握着的手帕捂住嘴巴和鼻子。入口的是一股非常浓烈的药剂味道,只是一口她就眼前迷离双脚发软。


    心鬼侑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姐姐,由我……替你……去吧……去那……万丈深渊……”


    第202章 202:打算


    长河下生死了。


    从医院的二十八层楼上,被人推下去的。


    现场逮捕的那个女人叫心鬼侑,曾经是东京知名黑帮鬼心组老大的女儿。


    她化妆成了医院的护士,在迷晕了病房内的长河下生检察官部长之后,用轮椅将对方推至天台之后,在医院人员发现的时候将长河下生推了下去。


    原本就沸沸扬扬的时事新闻再一次被推向热潮。


    一时之间所有猜测层出不已。


    排列有序的电脑前坐着很多情报分析官,他们不停地敲击着手里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化成一个又一个的编码最后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共同发送给了整个大厅最中间的白色幕布。


    站在幕布前的那个人就是日本法务省的国务大臣,负责维持整个日本的基本法则。


    他的身边来来回回走动着很多人,纷纷跟他汇报最近全部焦点都汇集在检察厅上面的诸多动向。


    而所有人最关心的,就是今日凌晨发生的那起检察官部长坠楼事件。


    “警方逮捕的嫌疑人名为心鬼侑,其父曾经是东京黑色势力头目,在十年前因为暴力拆迁事件而被逮捕,之后死于势力内斗。”站在荧幕前的警员根据自己调查得知的情报,进行字斟句酌的分析。“心鬼侑因为受到其父亲的影响,虽然在成年之后自己开了一家机械车行,但平日里还与部分市井混混为伍。据悉,目前东京在档案的Poker组也与她有一定的关系。


    不久之前,Poker组等成员因为私藏管制武器被警视厅警员逮捕,虽然心鬼侑在后续调查当中发现与这件事没有关系被保释出来。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值得推敲。”


    对于这个人的分析,其他警察厅的人员纷纷点头。


    在案发之后,所有人就立刻调齐了心鬼侑的档案。


    但是在所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除了他们已知道的几个人之外,还出现了一个最近也频频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一个女人的名字。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是今年刚刚步入律政行业的修习律师,想必她之前着手参与过的几个案子,大家都有有所听闻。比如说被翻案的千田10年前伤人事件,还有神奈川前段时间的地下拳场的死亡案。在我们的调查当中得知,云居久理和心鬼侑都曾经入驻过一个名为云居莲花寺的地方,或许这位女律师也和心鬼侑有什么关系,还请大家注意。”


    所有人一边翻阅着自己手里的资料,一边对荧幕前那位探员作出的分析进行勾勾画画。


    直到秘密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位青年公安。


    所有人微微怔住,看着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公安。有的人认出了对方,还有些诧异的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工作。


    诸伏景光绕过中间的楼梯径直走到大荧幕前,从容地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型u盘插入到分析电脑内。


    有的人是知道他的秘密任务的,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表示诧异。


    “诸伏警官,您怎么……”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我想可能有一些同僚还不认识我,在两年前,我因为一些事情被遣派到进行另一项工作。为了完成那份工作,抹除掉了我在公安的资料。但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警察厅公安部上级领导暂时终止了我的任务,并且——”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工作。


    无数双眼睛落到了诸伏景光的身上。


    这位年轻的公安漫不经心的按下面前的鼠标,调出一份秘密文档,在读取的时候,所有人看着屏幕上面逐渐叠满的蓝条,听到诸伏景光说了这句话。


    “将由我带领诸位,代表警察厅全权调查长河下生部长的坠楼事件。”


    *


    诸伏景光的任务终止这件事,安室透是知道的。


    在塔楼上发生的狙击事件,已经让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的身份都快要藏不住了。


    他们两个人加入组织的时间不长,得到的情报也微乎其微。


    再加上有FBI的介入,诸伏景光决定自己终止任务来让安室透在组织里面继续查探。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们需要知道检察厅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必须要留一个眼线在里面。


    而逮捕了心鬼侑的也不是别人。


    在心鬼侑用药物迷晕云居久理之后,就故意给松田阵平透露了一个消息,告诉松田阵平这段时间云居久理装失忆,其实就是为了和松田阵平划分界线。


    而划分界线的目的也是因为云居久理打算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因为公安内部调查了喜多结一郎很久,手里掌握了部分线索,可是没有万全的准备谁也不敢对这位一厅之长动手。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霍尔夫医院曾经背后的指使者是检察厅。


    那些一切罪状都因为小山院长的死亡而被遮盖过去了。


    而根据日本的宪法旧案规定,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链是绝对不可以就按重启的。所以,云居久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千田的伤人案之所以能够被推翻重启。


    就是因为北村先生的离婚案里面,云居久理揭露了当年千田弟弟伤人案的真相,让真正的伤人犯被找到,所以才能由千田由梨以家属的名义起诉检察厅,为自己的弟弟犯案。


    所以如果想要让霍尔夫医院的案子重新被调查。


    云居久理她们需要推出来一个人,成为庭审的风暴眼。


    等到迷药的药物失效,云居久理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所处的环境,还是曾经呆过的地方,但空气中那种让人呼吸不过来的压抑感,实在是让她觉得非常恐慌。


    在接听了栗山绿的电话,得知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事情之后。


    云居久理立刻前往了警视厅,以嫌疑人律师的身份,要求和心鬼侑见面。


    “对不起,嫌疑人目前还在调查期间,48小时内不能接见律师。”


    拦在云居久理面前的,是她那位忙碌了一晚上的男朋友。


    他在得知心鬼侑绑架了长河下生到天台上这件事之后,就立刻赶在检察厅之前到达现场,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已经为时已晚。


    心鬼侑将长河下生连人带轮椅推下18层天台,是松田阵平亲眼所见、抵赖不了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心鬼侑居然真的敢杀人。


    云居久理着急道:“这是什么道理?哪儿有不允许嫌疑人见律师的?哪怕是已经定罪被起诉的犯人,也有权利见律师吧?”


    旁边的伊达航摊开手,横在两个人中间安抚道:“云居律师,是真的。这是上面下达的最新命令,因为死者是检察厅的……嗯,反正就是中间有很多暂时没有办法跟你言明的事情。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晚上都在努力把控制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毕竟目前还是事发调查期间。等到48小时一过,你就可以去见她了。”


    怎么会这样……


    云居久理有一种冷意从脊梁蔓延到头骨的恶寒。


    尽管伊达航说了很多安慰云居久理的话,但她开始瘫坐在警视厅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疲软的斜靠在墙上低着头。


    云居久理知道心鬼侑这是因为她才会这样做的,即使自己成为杀人犯……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了。


    在三年前刚来到动静,云居久理把心鬼侑从天台上救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心鬼侑其实很早之前就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念。


    能支撑到现在。


    都是因为云居久理所筹划的,非程序正义的报仇方式。


    心鬼侑也一直是所有人里面最激进的那一个。


    她很多次提出直接暗杀检察厅的相关人员,不管有没有参与到她爸爸的事情、霍尔夫医院的事情*、还是哈伊娜·乔恩的事情,全部都一个不留。


    但是这个想法一直被云居久理压抑着。


    “是因为我……”云居久理的声音非常低弱,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呢喃自语。“是我的提议,让她这样做的……这个疯狂的家伙,这个臭丫头……”


    松田阵平站在她的面前。


    老实说,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云居久理这样无力茫然的样子。


    “我说……”松田阵平伫立在她面前,蹲下去的时候隔着她微微低垂的额发,看到泪珠沿着她的脸颊一颗颗滑落。本来酝酿了一肚子,想要责备他这段时间隐瞒了自己这么多的话语,都在这个时候,通通犹如泡沫般消失不见。


    沉默良久。


    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句。


    “所以说如果今天不是那家伙故意把你迷晕,那么今天蹲在警视厅看守所里的就是你了,是吗?”


    “……”云居久理点了头。


    “不是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云居久理没有抬头。


    当然是想要在喜多结一郎退休之前,让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重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不然的话,就根据日本的推进效率,说不定等喜多结一郎的孙子寿终正寝,霍尔夫医院的事情、爸爸和背奈叔叔的事情都没有后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总觉得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松田阵平也牵扯进来。


    心鬼侑替云居久理去做这件事的原因,云居久理也很清楚。


    因为心鬼侑看到了云居久理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感情。


    心鬼侑想要成全她的那种心意。


    所以才……


    松田阵平长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稳定情绪,在云居久理的旁边坐定:“好吧,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心鬼侑杀了人……肯定要被起诉的吧。


    就算心鬼侑有自首情节,但是……


    云居久理用手撑着好像要爆炸的脑袋,脑袋里面像是被埋了好几颗炸弾同时被引爆,这种感觉要远比她在克里斯蒂娜手里吃了暗亏还要难受。


    “喂,你现在要打起精神来。虽然你现在见不到心鬼侑,但是班长已经去整理和她的口供了。如果你真的想利用这次机会,让之前霍尔夫医院的事情重启,现在绝对不是你浪费时间在这里发呆的时候!”


    松田阵平坐在背光的地方,影子被拉的很长,一直蔓延到云居久理的脚边。


    云居久理放下了手。


    这个人真是连安慰都不会细声细语,但说实在的对云居久理此时此刻这个状态很有用。


    “我要去探监。”她说。


    松田阵平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现在见不了心鬼……”


    “不,我要见克里斯蒂娜。”


    第203章 203:是我


    前段时间云居久理闹失忆的事情,克里斯蒂娜也知道,现在见到云居久理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克里斯蒂娜免不了又阴阳怪气几句。


    “呦,这不是多灾多难的大律师吗?你的失忆症恢复了?我还以为这种多发病症得过个七八年,等我老死狱中才能恢复呢。”


    云居久理也不跟她废话,把自己手里整理好的资料摊开之后,就和克里斯蒂娜进入正题。


    “一个月前,你袭击东京日本电视台台长的案子,具体的各种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你的案子因为牵连的太多了,堆积的也很多,暂时轮不到庭审你。”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不等到我快要老死狱中的时候再来吗?”


    云居久理知道克里斯蒂娜因为自己前段时间出事儿的事情有很多怨言,她本身就是因为被云居久理说服了,才愿意自首接受日本警方的调查,而作为自己的律师如果有了问题,克里斯蒂娜可就惨了。


    云居久理也不跟她计较,把克里斯蒂娜的这些阴阳怪气全都当成耳旁风,自顾自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到时候你会以参与者的身份出庭,有一些案件上面的细节我要和你沟通一下。”


    克里斯蒂娜也知道了云居久理的来意:“所以就是为了你那个杀了人的妹妹,在杀人动机上面的时候出庭讲一讲她爸爸之前和检察厅的那些烂账吗?”


    云居久理微微抬眸:“你都知道?”


    克里斯蒂娜耸肩。


    虽然鬼心组当年暴力拆迁的那件事她没有参与,但是后面因为不能离开日本,依附在检察厅手底下的时候也听到一些风声。


    “当然了,我只是被逮捕而已,又不是丧失了得知外面消息的途径。而且你那个妹妹呆的地方和我位置不远,我总不至于是个聋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吧?”


    云居久理微微坐正。


    那么……也就说克里斯蒂娜能得到一些有关于心鬼侑的消息?


    松田阵平说因为涉及到一些警方机密性事件,暂时不允许心鬼侑见她。


    想必是因为这次的死者身份太过特殊,很多地方要先权衡一下如果事情调查清楚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那个人对自己做的行为供认不讳,真了不起啊,居然一个人伪装成医院的护士,带着迷醉剂,注射到了长河下生的体内又躲过了室内的监控跑到天台。就是为了给她的爸爸报仇?简直是电影情节一样……”


    云居久理皱眉:“这是她交代的?”


    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膀:“是我猜测的,也是那些警察们认为的。不过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想让我做污点证人,帮你证明检察厅和鬼心组之前的关系吧?我先告诉你,他们的这档子事儿我是一无所知,我可不想在自己身上再多一条污蔑罪。”


    云居久理抬眸:“这倒不必,我只希望到时候你再作证的时候说一件你真实做过的事情。”


    “什么?”


    “就是当初你四年前在日本作案的时候,与日本警察交锋后所遭遇的事情。”云居久理又补充一句。“如实讲出即可。”


    *


    从探视所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成浓夜了。


    松田阵平在外面等着她,旁边的垃圾桶上面放着一根刚刚燃烧完的烟蒂。


    云居久理没有说话,从上一次爆炸事件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变得沉默寡言。如果是平时的话,松田阵平多少都会去逗一逗她,开个玩笑之类的,让她尽快放下低沉情绪重新振作起来。


    但是长河下生死亡案件发生以来,警视厅里所有人24小时连轴转,他也有些疲惫。


    “怎么样?克里斯蒂娜愿意配合你吗?”


    云居久理“嗯”了一声:“她现在被公安监管着,估计也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果想要在有生之年出来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按照我提的要求来做。因为肩膀里面有子弾,没有办法离开日本,所以在检察厅的手底下干了很多事儿。尽管那些事情都被检察厅抹除了,可是我想公安那边肯定也掌握着一些情报。”


    松田阵平想想也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诸伏景光才决定结束掉卧底在那个组织的任务。


    虽然有些生气云居久理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但是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他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云居久理说了一个不怎么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伊达班长说长河下生检察官的尸检报告今天就能出来了,或许你可以提前看一看。”


    云居久理的眼睛稍稍多了点亮光:“真的吗?那么,请给我看看。”


    “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客气,知道了,和我一起去拿尸检报告吧。顺便我们也可以去案发的医院了解一下情况,上次从高塔回去之后长河下生就被检察厅隔离了,现在那个医院已经被我们的人管控住,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云居久理跟在松田阵平的身后,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篇漆黑的深夜,但是和克里斯蒂娜聊完再出去外面就已经开始呈现淡青色蒙蒙亮的白尘了。


    这段时间她和松田阵平都过着不知晨昏的日子。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到了医院之后,离得老远云居久理就看到了伊达航站在门口,正和医院里面的工作人员交谈着什么。


    见到了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走过来,他才结束了和对方的交流,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冲着松田阵平晃了晃。


    伊达航向他们简短意赅地讲解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凌晨一点三十八分的时候,嫌疑人来到医院内化妆成医院护士。偷取了麻醉剂之后,潜入到了受害者的病房内,将对方迷晕之后把对方塞进了医院卫生设施清扫手推车内,并通过医院电梯推入天台。半个小时之后,医院相关人员发现受害者在病房内消失,于凌晨两点零五分开始寻找受害者的踪迹,并向警视厅报警声称受害者失踪。


    之后的事情松田就很清楚了,我们于两点十一分赶到的时候,在医院一楼目睹了嫌疑人将受害者连人带车一起推下来的场景。受害者当场心跳停止,抢救无效,而我们在现场逮捕了心鬼侑,他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


    云居久理赶紧询问:“那么尸检报告呢?”


    “尸检报告上面显示死者口鼻和肺腔有吸入式麻醉成分,除了多日前在高塔上受到的创伤之外,其余身体上没有多余伤痕。死因就是内脏受到巨大位移产生的拉扯撕裂导致内出血,以及脑出血。”伊达航把手里面的文件递给松田阵平,“现在的形势对心鬼侑来说非常不好。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亲之前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当初逮捕她父亲的就是还没有调岗到生活部的长河下生,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场蓄意报复。”


    云居久理急忙询问:“她现在在里面状态如何了?”


    伊达航说:“这两天检察厅的人好几次过来审问心鬼侑,但是心鬼侑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别说来的人是检察厅的了,就算是我们也却不配合。”


    云居久理心里明白。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三厅的人才暂时要求禁止心鬼侑和律师见面。


    这件事关系重大。


    谁也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混混为什么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杀害一个公务员。


    大家都怕这个疯子如果见到了律师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算没有听到,云居久理心里也清楚检察厅的人会对心鬼侑说什么。


    无非就是恐吓、让她禁止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再画个饼说一些什么老实配合就能让你减刑之类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心鬼侑越是不说,检察厅那边就越慌张。


    给云居久理留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迅速翻阅着长河下生的尸检报告。


    按理来说在正式接受委托之前,云居久理是不能看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身上的伤口就只有在高塔上被救下来的枪伤吗?”云居久理问。“我看这张照片上面,他手臂袖口的衣服都没有破损的痕迹。正常情况下来说,一个人在被推下之后会下意识产生求生反应,就是用手去攀爬自己在坠落过程当中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而且我刚才再来的时候也观察了一下医院天台到楼下的坠落轨迹,在长河下生坠落的地方是有一颗枫叶树的,可他的手指甲或者是手臂袖口的划伤几乎没有。”


    伊达航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但那个时候长河下生应该还在被吸入式麻醉迷晕状态,是无意识坠楼。”


    松田阵平紧跟着询问:“长河下生在死之前通讯记录有没有查过?他联系过什么人吗?”


    “只有和自己家人通话的信息,他的双亲早就去世了,八年前离异之后前妻就带着女儿到英国定居。因为听说了长河下生在日本中枪的事情所以打电话过来慰问,我们调取了那个时候的信息和通话录音,只有简单的问候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整件事情用一句话来概括没有什么问题,那就是10年前检察厅逮捕了当时的日本东京地头蛇鬼心组老大,导致心鬼侑的父亲入狱多年。出狱之后,又因为心鬼侑的父亲多次聚众斗殴而进行二次逮捕并导致了其在狱中身患疾病、不治而亡。


    多年之后,女儿一直沉浸在父亲死亡的悲伤之中。


    所以在得知了长河下生中枪的信息之后,通过一系列手段潜入到其医院并谋杀的整个过程。


    在云居久理查看长河下生尸检报告的时候,检察厅也正式起诉心鬼侑谋杀案。


    不仅如此,连带着不久之前被逮捕的红谷升、梅泽一见以及中条青方也因为被查出和心鬼侑有大量接触,被怀疑意图组织恐怖袭击而同时被起诉。


    但他们4个人不管在检察厅和警视厅如何盘问下面,都异口同声的否认。


    终于到了可以见到心鬼侑的时候,但不可以一对一私密会面,正对着门的监控摄像头实时传达室内一切动向给外面的人。


    云居久理在心鬼侑面前入座。


    感觉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也是这样的场景,云居久理在失忆之后见到心鬼侑,与此时此刻的这种情景没有任何区别。


    48小时的禁闭,让心鬼侑的状态看起来有些憔悴和虚弱。


    但在见到云居久理的瞬间,她抬起了犹如浸泡了水的枯木般蜡黄的脸色,说道。


    “人是我的杀的,我也不后悔。在很久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第204章 204:心脏


    “人是我的杀的,我也不后悔。在很久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另外,我的所作所为和任何人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心鬼侑这么坦诚的态度让云居久理气结,在来的路上云居久理想过了很多的话术,想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心鬼侑的刑罚到最低。


    而心鬼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向云居久理投递一个信息。


    她会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希望云居久理能够把其他三个人捞出去。


    那批枪械只是在红谷升他们运输过程当中被查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用那批东西做什么,所以问题不大。只要死不承认就可以了,而检察厅这段时间一天三躺来找心鬼侑,除了想要知道心鬼侑为什么做出这些事情之外,还想要通过心鬼侑的口中得知她和梅泽他们的关系。


    套话、盘问、诱导……


    这两天以来检察厅把自己能够用到的手段几乎全部都用了出来,可是心鬼侑全部都用沉默以对。


    心鬼侑越是沉默,检察厅的人就越是对他们几个人的关系产生怀疑。


    现在是两方之间的拉锯战。


    既然开始准备正式起诉心鬼侑,就说明了检察厅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云居久理听明白了她想要传达过来的信息内容,脸上不动声色的开始翻阅资料,然后抬起头对心鬼侑说:“在这两天之内,我向警视厅那边了解了一下案发的整个过程。你在把长河下生检察官推下天台之后并没有立刻逃跑,也没有任何反抗行为,这是可以为你进行自首辩护的。”


    根据日本宪法的谋杀罪状鉴定第三百七十地条有表述。


    犯人在谋杀之后并没有进行逃跑或者任何激烈反抗,再加上如果有自首层节是可以量刑在20年-25年之间的。


    如果犯人能够判定为出狱之后不会再进行任何危害社会等现象,甚至还可以降至15年左右。


    到时候再花一笔钱或者狱中表现良好,十年内出来也不是问题。


    在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了。


    云居久理唯一想要斥责心鬼侑的,就是她居然瞒着自己跑去做了这件事,可她想要对心鬼侑说的话早就已经被松田阵平对自己说完了。


    她们都是瞒着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做出了最危险的事情。


    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一点,因为这都是建立在对彼此的爱的基础上才进行的行为。


    她杀了人。


    杀的是利用法律为权柄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云居久理叔叔的人。


    她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程序正义。


    “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呆太久的。”云居久理坚定道。


    心鬼侑笑道:“嗯,我相信你,一直如此。”


    “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心鬼侑打断云居久理的话:“我不需要任何人陪同,这里我并不陌生,甚至我已经习惯了被关进去的滋味。如果有人因为没有帮我获取减刑而想着和我一起入狱,我就在里面自/杀,我说到做到。”


    “……”云居久理。


    她是知道云居久理的软肋在那里的,也用这种方法和云居久理彻底划清界限。


    可心鬼侑越是这样,云居久理就越有一种负罪感。


    原本坐在玻璃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好了,现在应该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吧。”心鬼侑嬉皮笑脸的换了一个话题。“那么我的大律师既然想要为我想办法减轻量刑,你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云居久理收了收情绪,长舒一口气微微叹道:“当然有,现在我要询问一下你是否知道自己谋杀的对象是什么样的职务?”


    现在开始进入窜供阶段,


    “当然知道,他是检察厅的生活部部长,公务员。”


    “那么你谋杀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云居久理手里围着一支笔,在桌子上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提出疑问。“从案发现场的行动轨迹来看,你进行的这场谋杀过程应该是蓄谋已久的。不管是你提前准备好了吸入式麻醉,还是把受害者拖入手推车内运到天台。”


    “杀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报仇。”心鬼侑回答的也非常干脆,这些也都是提前沟通好的内容。“因为这些该死的检察官导致我的家庭支离破碎,看到这些人过得那么好我心里不爽,就是这样。”


    检察厅派人来询问的时候,心鬼侑也是这样回复的。


    由心鬼侑这个案子,牵引出曾经鬼心组和检察厅之间的关系,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云居久理知道有人在监听自己现在和心鬼侑的对话,所以沟通的这些内容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她最想知道的,检察厅那边其实也是想要杀长河下生的。


    再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心里还抱有一丝期许。


    或许杀害长河下生的人不是心鬼侑,有可能是检察厅故意做了什么手脚把杀人罪名安插到了心鬼侑的头上。


    如果心鬼侑赶到的时候,检察厅还没有动手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再把检察厅拉进这个浑水里面。


    但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和预想当中的不一样。


    检察厅的人没有动手,完全把自己摘了出去。


    那么既然如此,至少心鬼侑可以知道一些什么线索,不管是什么都很重要。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睡着了。我用吸入式麻醉七氟醚捂住他的口鼻,让他不至于在我行动过程中行来,再然后就是警察们说的那样了。我把他塞进清扫工具的手推车里,然后拿走了他的手机,用我带过去的笔记本电脑解开了他的手机想要查看他最近的信息记录,但是发现他手机里面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使用过似得,唯一的通讯记录就是打给英国的妻子。我在他病房里面翻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什么个人物品,只有最简单的衣服。”


    “你能保证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真的睡着了吗?你有没有确定过他是否还有生命体征?”云居久理蹙眉。


    “应该是睡着了,我还听到他哼哼唧唧的。我用七氟醚捂住他之后没多久,他才没有了动静。如果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的话,是不会发出声音吧。”


    稍微燃起来的一点点期许又消散了。


    云居久理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然后听到心鬼侑又说道:“哦,对了。听说那家伙和自己的妻子离婚了,但不像啊。”


    “什么?”心鬼侑放下了揉太阳穴的手。“我黑入了他的银行卡流水记录,看到他自己名下账户里面的所有积蓄空空如也。但是在这两天之内,他给一个英国的账号汇入了三千多万円。”


    “真的吗?你确定吗?”云居久理有些诧异和惊喜。


    这说明什么呢?


    一个日本公务员,检察厅高官。


    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分钱,但是却把所有资金都汇给离婚了的妻子?


    探视的时间到了,云居久理收起了手里的笔记本,对心鬼侑说:“这个信息很重要,我会去联系长河下生的妻子做了解的。”


    心鬼侑说的这一点,很快松田阵平也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的,我们也查了他的所有银行卡余额,全部为零。”


    “这太奇怪了。”云居久理说。“就算说是要给自己孩子汇的抚养费,也不至于把自己所有钱都汇走吧?仿佛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似得……”


    松田阵平点点头:“不仅如此,我们还去查看了长河下生这些年都出过记录。发现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飞一趟英国,在翻阅了他妻子的ins时我们发现,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虽然聚少离多而且在日本这边已经定义为离异,可是他们每个月都会一起出行。并且他们的女儿,应该是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这件事的。”


    云居久理现在情绪非常紧绷,她卯足了劲想要给心鬼侑找点出路,不管是什么信息在她的耳中都会扩大化,然后让她思考有没有可能做点什么文章。


    见她这个样子,松田阵平又开启了玩笑:“你现在越来越像律师了。”


    “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那种吗?”云居久理扁扁嘴,“现在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时候,还有什么线索?请一并告诉我,之后我要开始着手准备庭审了。”


    “当然有。”松田阵平点点头。


    云居久理把头转向他:“是什么?”


    “吃完饭再告诉你。”松田阵平拉着她的手腕往外面走。“你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作为给你提供情报的代价,我需要你陪我吃顿饭。”


    “现在不是想着吃饭的时候吧?”


    “如果你错失了这个信息,你会抱憾终身的。”


    松田阵平很少说这么笃定的话,云居久理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拽上车,然后开往最近的用餐地点。


    “到底是什么?”云居久理急不可耐。


    “在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正常成年男人的心脏大小和重量是多少吗?”


    云居久理点头:“280-340克之间,应该和成年男人的拳头差不多大,怎么了?”


    松田阵平伸出自己的手,在云居久理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个一半的位置:“解剖长河下生遗体的时候,我们发现他的心脏只有这么大,正常男性心脏的一半。和未成年的男童,大小一致。”


    “……”云居久理讶异。


    哈?


    这怎么可能呢?


    第205章 205:自愿“被杀”


    “这怎么可能呢?虽然也有一些人因为当初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儿的缘故,导致心脏体积可能要比正常人小一点,但是差这么多也太离谱了吧?”云居久理诧异。“而且这么小的心脏,难道他没有心脏病史之类的吗?”


    松田阵平点头:“是的,所以我和伊达班长去调查了他之前的病史。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在他家里或者以前病例里面看到有关于小心脏综合征、或者之类的治疗结果。”


    云居久理紧跟着又问:“那么长河下生的妻子是怎么说的?”


    “长河下生的妻子只是说他十年前查出来有“游走肾”的疾病,就是肾脏在体内游来游去的病症,做了手术住了小半年院就没事了。但没有说什么有关于心脏方面的问题,他们家也没有心脏方面的遗传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奇怪了。


    这么小的心脏,能活到这个年纪也很不容易。


    “这很不合乎常理。”云居久理说。“别说是因为心肌供血不足等之类的情况而导致出现的各种并发症了,就算了连有关这方面的维生素也没有吃过。”


    经过再三考虑。


    他们两个人打算把这个东西拿给专家看看。


    而这个专家不是别人,就是听说了心鬼侑被逮捕之后一直在自己医院里面着急上火的小山黑智。


    当然了,松田阵平也没有完全把尸检报告全部都明确告知给小山黑智,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再加上小山黑智和心鬼侑之间的关系,谁知道小山黑智会不会说一些有利于心鬼侑的证词。


    云居久理也知道松田阵平的顾虑,当着松田阵平的面,云居久理也只是说:“小山医生你平日里见过的病人比较多,这样的情况你有没有见到过?人的器官在体内要比普通人小上一整倍,明明是一个成年男人但是心脏却像是七八岁的男孩一样。”


    小山黑智摇头:“我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但是也确实有一些人的心脏天生要比普通人小一些。但我母亲之前在写博士毕业论文的时候有一个课题好像跟你们说的这种病症有一点点关系,我记得那个论文的题目叫《关于人体细胞中传递物质再生与重塑的相关体系》。”


    云居久理有些兴奋:“是吗?你还能找到那篇论文吗?再生与重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说的这个人可能不是先天性的?”


    小山黑智点头:“对,按照你们描述的症状,那个人的心脏大小超出了正常标准范围,那么就有可能患有小心脏综合症。这样的人无法进行大幅度剧烈运动,否则就会出现心痛、头晕、心悸或者低血压等症状。”


    除非他是后天才出现了这样的心脏。


    说到这里,小山黑智轻蔑地笑了笑:“日本这个国家,非常适合进行实验地点。有很多起臭名昭著的人体试验都是从这里散播出去的,因为日本属于岛国四面临海,不管发生任何意外都可以轻易封锁消息。非法器官移植也不是什么罕见事,但给一个成年男子移植少年的心脏,就连医护实习生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人自然知道长河下生不是移植了男童的心脏,因为尸检报告上声明长河下生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心脏相关的手术,但是小山黑智又说这只可能是后天形成的……所以抛开一切可能性,唯一造成了长河下生拥有孩童心脏的就是药物了。


    他吃了什么药?


    是组织里面提供的药物?


    云居久理让小山黑智把他妈妈写的那篇论文找出来给她看看,小山美智子留下来的东西很多,都被小山黑智整理在册,一时之间要拿出来也不是简单的事。


    跟着小山黑智进了档案库,看到那厚墩墩一摞的书架。


    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灰尘拂面,呛得云居久理打了几个喷嚏。


    这里有人打扫和整理过的痕迹,但是因为环境过于阴森,到底还是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我母亲留下来的资料我自己整理过,但是当年和霍尔夫医院有关的资料全部都被销毁和抹除了。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和检察厅签订了保密协议,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必须要在医院里面进行。在家里留下来的也只有部分残存的手稿,并不能代表什么。”


    即使如此,云居久理觉得还是有必要看一看的。


    小山医生见她态度坚决,先走了进去,然后在里面翻箱倒柜搬出来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对云居久理说:“这里面都是我筛选之后,你们应该能用得上的。”


    云居久理伸手问小山黑智要了档案室的钥匙,一副要在这里通宵的姿态。


    松田阵平也跟着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


    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说,但是小山黑智基本也猜出来刚才云居久理说的“有一个人”具体指得是谁了。


    小山美智子留下来的资料非常多。


    甚至连她读博期间的很多资料书也保留了下来,每一本上面都有她平时的各种记录,哪怕是一个片段都很有可能和当初霍尔夫医院的资料有关。


    因为时间间隔也很久,包括因为小山美智子当年因为在霍尔夫医院小山黑智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在哪*一本。


    最后在漫长的四个小时之后,云居久理在一本看起来像是小山美智子的日记档案上面找到了只字片语。


    ——“逆转生死是一场荒诞而又毫无可能的梦,在衰老的岁月里绽放。”


    不知道为什么,云居久理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灵魂呼应,仿佛能隔着这段文字看到坐在昏暗书桌前一笔一划写下这段话的那个女人。


    云居久理一直都知道小山黑智的父亲在他很小的年纪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小山美智子一个人把小山黑智带大。


    而且小山黑智之前也说过自从自己父亲去世之后,就感觉母亲好像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事业上面,为的就是给他制造一个更加优渥的经济环境。


    在日本这样的地方。


    一个女人,想要单独抚养一个孩子,其实是一件要远比男性更加辛苦的事情。


    但是小山美智子却做到了,并且做得非常好。


    她成立了专属于自己的全科综合性医院,并让自己的名字在很多上流社会里面为人所知。


    就是因为这样,小山美智子才会被检察厅以及隐藏在暗处的那个神秘组织盯上,选择她来帮助自己完成实验。


    云居久理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翻阅日记本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


    松田阵平察觉到她的异常,便抬头询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霍尔夫医院当年是检察厅在明做背景靠山,神秘组织在暗保驾护航,再加上受害者又是一些没有办法为自我辩诉的精神类病人。按理来说,这件事不会那么快就被外面的人发现,而且当初匿名举报这件事的人还只是直接绕过了地检,向警视厅安全部递交了匿名举报信。”


    云居久理的这个分析之前松田阵平也想过。


    他和伊达航就这点也探讨过,不管是哪一方的资料都没有说明当初举报的那个人是谁,有一部分警员说是媒体记者、但一点信息都没有找到,简直就像是完全消失的透明人。


    后来因为长河下生和黑手党会面的事情被曝光了之后,照片在众多社交软件新闻媒体之中迅速扩散,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小时而已,几乎就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他们认为很有可能是喜多结一郎的政敌然后按箱操作,赶在了喜多结一郎要竞选进入内阁的节骨眼上故意把这种丑闻暴露出来。


    而八年前霍尔夫医院的事情曝光,刚好也是卡着“检察厅之年”的风头。


    所以那个时候可能也是喜多结一郎的政敌在背后做事,毕竟那些在办公室里面坐着的人又不用风餐露宿到处奔波,八成每天就想着怎么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了吧。


    但是没想到喜多结一郎直接快刀斩乱麻,直接放弃掉了和组织一手搭建的医院,还让小山美智子成为了整件事的“主谋”。


    “替罪羊”永远都是最好用的一招。


    长河下生不就是这一次为喜多结一郎担当罪责的替罪羊吗?


    但是……


    “……如果长河下生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喜多结一郎的手段,了解自己的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可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才把自己所有的资产转移给远在国外的妻子和孩子……”云居久理喃喃自语。


    松田阵平听着她说的这些话,饶有兴致:“难道你觉得长河下生的死亡有问题吗?”


    “我认为长河下生有可能是自愿‘被杀’。”


    第206章 206:谎言(大改)


    在云居久理说出“自愿被杀”这个词的时候,松田阵平也沉默了下来。


    首先在法庭辩论的时候,法官是绝对不会认可这种词汇的。


    就算长河下生是真的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但是也不代表有谁可以轻易剥夺别人的生命。


    而云居久理目前最想做的,就是能够在目前掌握的证据里面尽可能的帮心鬼侑减刑。


    确定了庭审时间之后,云居久理带着栗山绿先去法院开始递交材料。


    在哪里,她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速水悠実。


    二人迎面打了个照面的时候,还是速水悠実先过来和云居久理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速水检察官也来法院拿材料吗?”云居久理微笑着,虽然她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但说话还和第一次见到速水悠実的时候一样客客气气。


    速水悠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公文包,对着云居久理微微点头:“是的,看样子我和云居律师又要在庭审现场碰面了。算上来,这是我们第三次‘对决’了吧,前两次都输给了你,真是有些不甘心。”


    云居久理想了想:“好像是的,这次祝你成功。”


    简单的一段对话,不到十秒钟,俩人就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一南一北而行。


    栗山绿回头看了一眼速水悠実,然后迅速快步跑过来和云居久理并肩前行:“云居桑,我听说速水检察官之前好像因为得罪了领导,被下放到地检去了,现在怎么又给调回来了啊?”


    “当然是为了心鬼的案子。”云居久理没有回头。


    前面是一整条道的长廊,银白色的地板折射出任谁看了都会汗毛耸立的的淡白色。栗山绿跟着打了个寒战,惴惴不安:“我看他这次好像是铆足劲了要跟你分个高低,而且心鬼小姐的案子证据又那么充足,我昨天拿去和妃律师看的时候她都说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缓刑的概率非常渺茫,说不定心鬼小姐一辈子就要关在狱中……”


    云居久理长舒一口气,从鼻尖挤出一丝轻笑:“如果是别的检察官,我的看法会和妃律师一样,但如果是速水检察官接了这个案子,我反而放心了。”


    “是因为速水检察官前两次都输给了你吗?”栗山绿想要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开始为云居久理犯愁。“可是这次和前两次的状况都不一样啊。”


    “不是因为这个。”云居久理摇摇头,她回头对着栗山绿笑笑。“你猜知道为什么检察厅那边突然要让速水悠実接手这个案子吗?是因为他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跨国的沟壑,那就是来自他的爷爷所塑造的‘童话世界’。”


    栗山绿听得似懂非懂,但看云居久理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也跟着放心了许多。


    两个人朝着这条路的尽头而行,人影缓慢而又清晰的被灯光拉长……


    *


    速水悠実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即将前往地方检察厅的时候又被留任,甚至还被交付给了重要的一场庭审案。


    死者是长河下生,他的非直系领导。


    是检察厅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是喜多总长身边的亲信。


    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和爷爷……


    一想到去世的长辈,速水悠実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不舒服,喝了三杯冰美式才把那种堵塞的感觉压了下去。


    因为之前和喜多结一郎争吵再加上输了梅泽一见的案子,他这个曾经被喜多结一郎大力培养的新人在长官们的面前完全失宠了。连带着之前巴结自己的检察官们也立刻见风使舵的开始对他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一些会在他的耳边说一些风凉话……比如曾经梅泽一见带着一堆证据跑到内阁会议室里,检举了一堆检察厅高官的名单里,就有他爷爷诸如此类的话。


    这件事在多年前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被检察厅压了下去,虽然有些人也想就这件事八卦几句,可是也迫于领导层的压力不敢在明面上直接摊开来说。


    而现在因为公安牵扯进了这件事,再加上长河下生和黑社会的人员会谈照片被暴露出来,造成的印象过于严重,检察厅最顶层早就焦头烂额得开了好几次会议。


    有人对喜多结一郎安排速水悠実接收心鬼侑的庭审有些不解,好几次向喜多结一郎提议:“总长大人,我们还是换人吧。那家伙是个不识好歹的小牛犊,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且之前和对方律师也打过好几次交道,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另一个人也跟着说:“是啊,他上次还因为梅泽的案子和您出言不逊,并不是一个可以掌控的人。”


    喜多结一郎笑笑,支撑着拐杖站起来,缓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刺目的阳光折射在鳞节次比的高楼大厦之上跳跃地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


    他身后那些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喜多结一郎自己却不慌不忙的捏着雪茄在窗边吞云吐雾。


    后面的人说了一堆,喜多结一郎都像是没听到一样,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欣赏外面风景之中。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如果被他发现了我们之前和霍尔夫医院的那些事”,喜多结一郎才点了点雪茄的烟灰,笑道:“是啊,他会发现的。”


    后面七八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不解得神情。


    喜多结一郎背对着阳光,五官陷入背影之中,显得他笑意更加阴沉:“而且他也会发现,五年前梅泽当初所说的他爷爷做过的事情都是真的,到时候这个可爱的小子会怎么样呢?他最尊敬的、崇拜的、认为清白至极、一生为国民服务的老检察长居然是个逼死过人、把无辜的精神病患者们当成小白鼠的筹划者之一,他会怎么样呢?”


    原本那些不解的神情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似乎明白了喜多结一郎这句话的意义。


    但是也有人还是不太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但是总长先生,速水检察官如果依旧固执己见怎么办呢?”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啊——”喜多结一郎呵呵一笑。“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有的人追求的是美女、有的人追求的是金钱、有的人追求的是权力。而速水他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世界,单纯的可爱。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会从他爷爷给他塑造的‘童话世界’里彻底走出来,进入真正的‘现实世界’,到时候他就会像他爷爷那样,成为我最得力的绑手。”


    *


    心鬼侑庭审现场。


    经过检察厅的要求,本次庭审被定为公开审理。


    虽然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检察厅要做出这样的行为,可谁也没想到的是,作为检察厅最大指挥者的喜多结一郎总长出现在了荧幕前。


    他对所有人说。


    “或许在这一个月以来,很多人对我们检察厅有着多多少少的误解,这一次的死者又是我们检察厅最珍贵的生活部部长。歹徒杀害的过程应该让大家知晓,我们失去了怎样的一位朋友、伙伴、家人……”


    云居久理看着手机里的直播,嘴角下耷了一个讥讽得笑容。


    庭审现场邀请了三名媒体记者人进行旁听并进行对外实时庭审直播。


    坐在被告辩护椅上的时候,云居久理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口的金色天平葵花章。


    略微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佩戴此章,坐在被告辩护椅上的感觉。


    旁听席上坐着的记者,将他们手里的摄像头对准了云居久理。


    四面八方都是人,但云居久理却有一种人在高巅之上极其孤独的情绪。


    直到身后和对面的鎏金色大门敞开,身着西装的检察官们和法警依次进入。


    心鬼侑戴着手铐,在云居久理的身边入座。


    云居久理侧首询问道:“还好吗?”


    心鬼侑耸耸肩:“除了睡的不好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已经习惯了。”


    在看守所呆的时间久了,搞得这里和自己家一样轻松。


    双方开始整理资料,一分钟后法官和这次要出庭的部分警视厅警员也跟着一起进入。


    云居久理看到伊达航身后跟着的松田阵平,他冲着云居久理捏了捏手指,然后手掌放平自胸口往下压了压,云居久理看懂了他让自己放心的手势,也跟着点了点头。


    “肃静。”法官清了清场。


    这场杀人案庭审开始了。


    由速水悠実开始进行起诉判刑念稿,云居久理坐在对面静静聆听着。


    “……综上所述,请法庭判决被告人蓄意谋杀成立。”


    法官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在确定速水悠実说完之后转头询问云居久理:“被告辩护人,请进行陈述。”


    云居久理站了起来,先后向法官和对面检察官们微微鞠躬,然后摊开自己的陈述文档:“尊敬的裁判长,我方认为被告在谋杀检察厅生活部部长一事当中另有隐情。其目的并非是为了杀人而潜入到医院,杀人行为乃是临时起意并非检察官所说的蓄意谋杀。”


    临时起意的冲动杀人,以及是不是蓄意谋杀在量刑上面有很重要的区分。


    虽然都是杀人行为,但是冲动杀人很有可能会判定有期徒刑。


    在听完双方辩论点之后,接下来就是证人上庭。


    第一个坐在证人椅上的,自然是逮捕了心鬼侑的警视厅刑警。


    云居久理站在伊达航旁边,一字一句轻声询问:“伊达警官,我想问一下您,在您详细描述一下您逮捕心鬼小姐的全过程。”


    “是,我们当时接受到医院人员的报警电话之后,目睹了心鬼小姐将受害者连人带轮椅推下医院天台全过程,我们在天台逮捕心鬼小姐的时候在现场只看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被害者的部分私人物品以及心鬼小姐迷晕了被害者的三挫伦。”


    “那么被告有没有反抗行为呢?”


    “并没有。”


    “试图逃跑行为呢?”


    “也没有。”


    云居久理微微颔首,笑了笑:“感谢您的陈述,裁判长大人,我这里有一份事发当时我方被告人的通讯记录,显示在刑警逮捕的同时我方当时有人主动报警自首的意图。请您采纳我方此论点。”


    裁判长点点头,在自己面前的记录表上写写画画,示意云居久理继续说。


    “另外,在我方当事人用迷晕被害者并带至医院天台的时候,一共有长达半个小时之久。按照检察官陈述我方当事人伪装成医护人员进行绑架、并携带管制刀具以及拖行受害者的轮椅等物品,是提前预备的伤害行为,那么为什么在找到被害者的瞬间就没有进行杀害行为然后趁着那个时候医护人员们巡防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进行逃跑,而是‘等着’医院发现被害者失踪并报警呢?”


    “反对。”速水悠実站起来,看着云居久理一字一句道。“被告辩护人主观判断的证词无法成为被告是否蓄意谋杀,毕竟自愿被捕无法定性为是否蓄意谋杀。”


    裁判长思考片刻,点头:“反对有效。”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气:“好,那么杀人总是需要原因的吧?请问我方当事人,你和受害者之前是否见过?”


    心鬼侑微微后仰,随口道:“没有,在我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么你为什么像检察官所说的那样,携带了吸入式麻醉剂以及乔装打扮是为了他的性命?”


    “是因为我的父亲。”


    速水悠実微微攥紧拳头,知道云居久理终于要亮出底牌了。


    云居久理“嗯”了一声:“是了,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曾经是东京有名的黑色势力,他曾因为暴力拆迁被逮捕判刑。难道当时起诉你父亲的检察官就是长河下生检察官吗?”


    “并不是。”心鬼侑说。


    云居久理故意好奇道:“那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把仇恨的对象定义为长河下生检察官呢?”


    第207章 207:花开


    心鬼侑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割开了整个庭审现场无比寂静的氛围。


    裁判长放下了手里的笔,云居久理甚至都能看到他满脸震惊和迅速遮盖了惊讶而努力克制的微表情。


    “速水检察官,这……”


    速水悠実不是不知道这个助理的身份,但他没有道理阻止云居久理,现在作为被告辩护人是需要向裁判长陈述被告杀人目的,但心鬼侑说出来的内容其实他心理有一些猜测。


    杀人目的是杀人目的,杀人事实是事实,其实在量刑上面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现在,他也想要知道检察厅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实。


    裁判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下意识地先看了下坐在原告席上的速水悠実,但见速水悠実什么都没有说,就点头应允了云居久理的要求。


    坐在速水悠実旁边的助理名义上是辅佐速水悠実进行这次庭审,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喜多结一郎派过来看着点速水悠実,让他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以及向喜多结一郎汇报速水悠実的一切动向。


    但速水悠実弯起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助理不要说话,而是等着云居久理说完这一切之后才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鉴于被告辩护人所陈述的被告特别杀人目的,我方想请求二号证人出庭。”


    云居久理低头漫不经心得翻阅手里文件,强压住了内心狂喜。


    很好,对方上钩了。


    不出所料的话,对方所说的证人就是庭审开始前的昨天晚上,被警视厅以蓄意伤害和非法绑架逮捕的景花三信。


    听松田阵平说,检察厅昨天晚上对景花三信进行了紧急审讯。


    而审讯的内容除了针对绑架云居久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景花三信作为罪犯身份出席,他的证言其实是需要更加斟酌的。


    但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则由速水悠実先进行引导审问:“景花三信先生,您是否认识坐在被告席上的人?”


    景花三信摇了摇头,但紧跟着说道:“但我认识他的父亲。”


    “是吗?作为同为日本黑手党人员,你和她的父亲之前有过交集吗?”


    景花三信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有些紧绷过渡的发抖,但在抬头看到云居久理的时候那种紧绷感很快又松懈了下去。


    “当年鬼心组是整个东京势力最大的帮派,我眼馋他们的很多产业很久了。你们也知道,只有吞掉更多的势力组织才能扩展自己的帮派。所以我在得知鬼心组要着手一场暴力拆迁之后,就开始密切关注这件事。”景花三信斜坐在证人椅上,不急不忙地说。“众所周知,在日本这种地皮比房产还要贵的国家里,想要低价收购地皮就需要一些特别手段。”


    “‘特别手段’?”速水悠実循序渐进得引导着。


    “对咯,不会吧检察官先生?您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让我们这些被养着的黑社会去搞点乱子咯,比如说收点保护费啊,在居民们孩子们上下学的时间去堵点恐吓啊,在门口泼大粪啊诸如此类的。这种手段百试不爽的,我们想要那块地就会用这样的手法逼迫住在那里的人,被骚扰的不行了之后,那里的人就会资源搬离,然后地皮就会以极低的价格出售。


    所以在鬼心组的人对中心区那些居民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骚扰之后,我就跟着帮了点小忙。”景花三信笑了笑。“当时鬼心组的人想要在附近制造点小火,给那些死活不愿意贱卖搬离的人们最后一击。而我就在起火点加了些助燃剂,导致当时火势过大出了人命。”


    裁判长合上手里的笔记,有些不解:“检察官先生,这件事和被告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速水悠実紧跟着说道:“我方认为,这件事就是被告杀人的原因。父亲在被检察官逮捕判刑,所以被告的仇恨是面向整个检察厅群体。因为在上个月月中,警视厅的刑警们因为涉嫌走私枪械、非法持有危险禁品等罪名逮捕了红谷升、梅泽一见、中条青方等人,作为Poker组的头目,中条青方曾经是鬼心组的成员并且和被告关系密切……”


    很好。


    和云居久理想的一样。


    对方的论证开始朝着把梅泽一见他们也牵扯进来而论证了。


    如果按照这个劲头的话,恐怕梅泽他们都要连带着因为心鬼侑这个案子被一起因为涉嫌暗杀检察厅公职人员被判刑。


    速水悠実把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自己预想的过程中发展,可一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云居久理气定神闲得坐在自己位置上,一点要为自己身边被告辩白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反倒让速水悠実有些不明白了,感觉不像是云居久理的风格。


    速水悠実不知道的是。


    在高塔事件之后,景花三信一直在美国FBI那边看管着,中间警察厅公安去做了很多交涉希望FBI他们能把日本的嫌疑犯归还给他们,甚至安室透还用变声器打给了FBI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认为这群的在别人国家里多管闲事儿的美国佬应该赶紧滚回去。


    后来还是云居久理在中间也做了一些助力,说服了Joy他们把景花三信交给日本警方。所谓的逮捕,其实只是明面上的而已。


    而景花三信发觉检察厅也想要暗杀自己之后,就准备转投到了警察厅的势力范围内。


    景花三信正式被警视厅逮捕,然后接受检察官们审讯之前,就已经接受过日本公安们的盘问了。


    而云居久理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信息差。


    来让检察厅的人自己打开那个不能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不过啊,我认为这可能不是这位被告小妞想要杀检察厅官员的原因哦。”景花三信突然开口,打了个哈欠。


    在这个时候,云居久理才颔首看着对面的速水悠実。


    她的五官在明亮的灯光下尤为清晰,嘴角的笑容依旧信心满满。


    “这是什么意思?”速水悠実蹙眉。


    “在鬼心组完蛋了之后,突然有几个西装革履的大人物来找到了我,让我接手他们和鬼心组的‘生意’。经过交谈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鬼心组制造动乱强制拆迁,就是为了方便那些人后来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这些年以来,也都是这些人暗中支撑鬼心组在东京的势力发展,但那是因为这次鬼心组闹出了人命,那些人也不想要再保护鬼心组,索性直接让鬼心组的人全部招揽了所有的罪责,而他们则另寻能为自己做事的人。”


    景花三信说到这里的时候,最先开始着急的反而是坐在速水悠実旁边的助理。


    但身为助理,他又没有办法直接出面阻止景花三信,只能目瞪口呆看着景花三信慢慢将目光转移到检察官这边,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而当初来找我的那几个人,就是检察官。没错,就是穿着和速水检察官你一样制服的那些人,其中一个人就是这场案子的被害者,现在的检察厅生活部部长长河下生。”


    尽管景花三信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听到速水悠実的耳朵里却震耳欲聋般让他的耳膜嗡鸣。


    云居久理转过目光,紧盯着坐在审判席上开始擦汗的裁判长,笑道。


    “正如景花三信先生所说,当年的鬼心组以及现在的景田组,都是在为现在的检察厅做事。而心鬼侑的父亲当年也是因为出事之后被检察厅当成了替罪羊,所以才会对现在的生活部部长怀恨在心。”


    全场哗然。


    在旁听席上的记者们惊得连自己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了,没有人注意到这是绝对不能被大众知道的黑料。


    可是所有一切都来不及了。


    景花三信的声音,通过庭审的直播,一字一句所有的话语都被传递了出去。


    清清楚楚的,抵达了所有人的耳中。


    “你胡说八道!”助理几乎是下意识地弹了起来。


    “咦?”云居久理歪了歪头,笑眯眯得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激动啊?难道你是怕景花三信先生说出其他检察官的名字吗?哦对了,景花三信先生说的还不完全,现在的检察厅生活部部长长河下生、本场案子的受害者,在当年是老检察长的直系部下。没错,也就是坐在我对面的、速水检察官您的爷爷——速水慎先生。”


    速水悠実开始颤抖,他被那双漆黑地瞳孔里折射出来的光芒狠狠攥住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和对方的字音同步。直到云居久理说出他爷爷的名字,而彻底崩塌。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犹如夏日午后的树影一般,缓慢而又沉重的往后扬倒。


    五年前,梅泽一见带着一摞厚厚地文件册闯入内阁时指认他的爷爷和黑色势力有染的话语再次回响。


    ——“我,梅泽一见,现任警视厅搜查一课一系刑警,实名举报检察厅检察长涉黑枉法等罪责。”


    天日昭昭。


    或许很多尘封的事实,在这个温暖的春天要迎来了花开。


    第208章 208:永生


    国议院常务会的某会议室内,在喜多结一郎的面前站着一排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检察厅要员们,他们的脚底散落着一堆凌乱的书籍、还有的脚边散落着各种花瓶碎片。


    这个场面明显是刚刚喜多结一郎发过大脾气的样子,在现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怎么回事?”喜多结一郎指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报的内容,他那股咬牙切齿的狠利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己面前这排毫无用处家伙们咬得皮都不剩。“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谁能来跟我解释一下?嗯?没有人说话吗?难道没有人知道吗?我养你们就是为了站在我面前喘气的吗?”


    只有一个人默默站在队伍后面小声说道:“总长大人,听说是昨天晚上警视厅搜查一课刑警们紧急逮捕的,当时时间正好赶上速水检察官去警示厅拿资料,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碰上了面。”


    见终于有人出来说话了,另外几个人也纷纷跟着表示:“总长大人,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速水检察官让景花三信这种人出庭作证,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是为了证明心鬼侑和长河下生之间的恩怨才让景花三信出庭的,应该不会牵扯到大人您……”


    “是啊是啊,反正长河下生死亡了,而速水检察长也去世了那么多年。死无对证的事情,没有谁敢把您牵扯进来……”


    “哗啦啦——”


    喜多结一郎忍无可忍的将自己面前最后一摞报纸挥向面前,这排只会动嘴皮子的窝囊废们。他的怒吼声不绝于耳:“什么?什么?!还敢说没有牵扯到我?!如果没有牵扯到我的话,此时此刻的我会像一条狗一样被内阁们叫过来吗?你们以为这场案件公开审理是我要求的吗?!你们这群废物!”


    没有人再敢说话。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等着喜多结一郎把火气发泄完。


    整个房间内除了喜多结一郎犹如鼓风机般的呼吸声,剩下的就是电视机内播报庭审现场的女人声音。


    ——“裁判长,十年前被告的父亲被检察厅抛弃之后,因为暴力拆迁导致除了人命入狱再出来之后,就不再为检察厅做事。虽然后来又因为一些案子再次入狱,但是被告因为年幼时期听父亲提及过和长河下生检察官的关系,所以在成年后猜测自己父亲死于狱中是否与检察厅有关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后面进入了医院,挟持昏迷中的长河检察官,其目的正如我方被告在刚才陈述之中所说,只是想要调查长河检察官以及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以及明确其父亲五年前真正的死亡原因,根据狱警所说是心脏病突发,但被告家族并无心脏病病史,我方被告多年以来一直在父亲去世的阴影之中不能忘怀。


    在有了一个可以近身靠近长河部长的时候,我方被告采取了迷药、挟持等方式将其带离病房。但正如检察官陈词,倘若是我方当事人蓄意谋杀筹划已久,那么为何身上不曾携带更加方便的枪支、刀具?再或者是直接在死者的药剂里注射心脏麻痹的药物?综上所述,我方认定是临时起意,并非检察官主张的蓄意谋杀。请裁判长参考我方论证,被告未来出社会之后也不会再对社会有任何危害,从轻处罚……”


    ——“反对,被告辩护人的陈述都是主观臆断。被告在整个过程中,所有的行为都在理智之内,杀害行为发生之后也非常冷静的配合警方调查。请裁判长驳回被告辩护人主张的应激杀人……”


    视频内双方就“蓄意谋杀”、“应激杀人”论点争执不休。


    视频外也是剑拔弩张、人人自危。


    喜多结一郎看着屏幕内那个女人*的身影,瞳孔之中淬入了无尽的阴霾和愤恨。


    如果,如果早点解决这个女人就好了。


    不。


    应该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立刻杀掉就对了。


    就不该任由这群贱民还活在那个该死的寺庙之中。


    良久,喜多结一郎才回过身来,声音低沉而又阴冷:“听说熊本那里开了一家新高尔夫球场,负责这次庭审的法官,请他结束庭审之后与我一起放松下。”


    *


    最后第一次庭审以双方各自缺乏决定性证据暂时休庭,下一次开庭定于四天后。


    可是景花三信说的话已经足够让这场庭审变成当下时事最大热点,他的这番话无疑是确认了长河下生之前拍到的那些视频是真的,也确实有检察官和黑色势力勾结。


    之前愤怒的举牌人民再一次爆发了,而这一次检察厅的公关能力要比上次好很多,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就出了澄清公文以及道歉视频。


    “对于让全国人民失望这件事,我们真的无比愧疚在检察厅内竟然出现了如此败类,而我们对检察官部长们的私交以及非法行为未能及时发现并处罚确实是我们的失职。在这里,诚恳得向全国人民致歉……”


    云居久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屏幕内由喜多结一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视频。


    松田阵平冲了个澡从卫生间内走出来在她旁边入座,翘着二郎腿来回晃着、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对荧幕内的警视厅总长先生评价:“这次的演技没有上次好了呢,总感觉有些拙劣了。”


    云居久理拿起遥控器关掉了屏幕,往后仰倒开始闭目养神。


    “怎么了?事情不是按照你制定的计划进行着吗?因为警察厅那边施压导致心鬼侑的案子要公开审理,景花三信的证词已经证明了检察官的很多地下勾结,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气,呼入的空气里满是他身上薄荷味的肥皂气味,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五官无数倍放大在她的面前,然后在她还没作出反应的时候,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通过心鬼侑的案子,让检察厅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被揭发出来并实施调查,就把这个案子当成你修习律师的最后一次庭审吧,我的大律师。”


    “最后一场案子……吗?”云居久理喃喃自问。


    松田阵平笑了笑:“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当修习律师吗?云居久理律师小姐,修习律师期间揭发检察厅最大丑闻,与整个检察厅为敌披露隐藏多年的事实真相。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业绩’啊,以后你的律所会人满为患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可以聘用男助理。”


    云居久理被他逗笑了:“如果我自己开了律所,到时候我一定会狠狠揭发检查和刑警们在查案过程中的错漏,然后毫不留情的在法庭上检举你的失误和不认真,刑警先生。”


    “是吗?真让人期待。”


    云居久理坐了起来,目光沉静而又冷漠,她手里握着一个小木盒,里面躺着一枚已经变形了的银色天平葵花章,她紧握着这枚曾佩戴在叔叔胸口处的徽章,攥紧拳头。


    “这样一看,我修习期间的最后一个案子,是非赢不可了。”


    松田阵平看着她朝门口走,急急问道:“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一个人。”


    “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们约定了时间,她已经到楼下了。不,准确来说,是到我们家门口了。”


    云居久理把门拉开,小坂小阳站在门口,摘掉了遮住自己五官的帽子和口罩朝着屋子里的人微微拘礼:“好久不见。”


    *


    虽然不知道云居久理为什么把小坂小阳叫过来,但是在看到云居久理把之前小坂小阳案件资料拿出来之后,大概明白了云居久理的意图。


    松田阵平翻阅了一下受害者证词,说道:“当初小坂小姐在受到侵害的时候有过声明,自己在过程当中有过几次醒来,但是因为对方一直用沾满了三挫伦的口罩遮住你的口鼻使你多次陷入昏沉,有模糊意识的知晓自己正在受到侵犯。所以久理你是想知道这一点,是吗?”


    云居久理点头:“我问过小山黑智,他说这种吸入式麻醉药剂没有雾化的时候,是不能使人陷入重度昏迷的。如果经历剧烈疼痛、重大撞击、激烈运动是有可能让人意识恢复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松田阵平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


    云居久理难掩内心兴奋,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询问小坂小阳:“我知道旧事重提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小坂小阳攥紧了云居久理的手,重重点头:“我愿意出庭。”


    *


    从裁判所走出来的速水真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检察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了喜多结一郎的面前。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听到自己用非常不礼貌的用词,对喜多结一郎说了一句:“是真的吗?当年梅泽一见说的那些事,不会都是真的吧?谋杀、勾结黑社会、胁迫无辜市民……这些事,与我爷爷没有关系,是你指使的才对吧?”


    “你少说了一件事呢。”喜多结一郎缓慢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长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个笑音。“八年前震惊全国的恶性事件,霍尔夫医院,也有你的爷爷一份功勋呢,真実。”


    “……”速水真実。


    喜多结一郎拄着拐杖缓慢站起来,走到速水真実的面前毫不避讳得欣赏这个年轻人煞白的脸色,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大闹大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看样子你应该早就发觉了吧?孩子,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现实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美好和单纯,很多你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世界——由强者统治的世界。”


    “由强者统治的世界?”速水真実冷笑道。“所谓的‘强者’是谁呢?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那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敢让世人知晓的神秘组织?还是随时会被拉出来当替罪羊的类似长河部长这类人?再或者——是被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修习律师逼到此等地步的你?”


    “你这小子——”毫无礼貌的话语让喜多结一郎怒火中烧,虽然很想现在用拐杖狠揍一顿这小子,但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他强压火气,紧握拐杖的手指青筋暴起又平静下来,最后变成一声轻笑和蔑视的目光。“我上次说过,你爷爷也曾天真的跑过来和我纠缠吵架,甚至还扬言收集了证据要去内阁院检举揭发我。但后来,你知道他为什么加入了我们吗?”


    速水真実没有说话。


    他感觉自己身边所有的气压都跟着变低、变得浓稠。


    唯一清晰得就是喜多结一郎的那一句。


    “因为他畏惧死亡,他想要获得永生,只有那些人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曾亲眼看到一只小白鼠在服用了神秘组织制作的试用药物后回到了幼年时期。


    生命,是多么神奇但是又脆弱的东西。


    那个时候已经进入中老年的喜多结一郎和速水老检察长身体各方面出现问题,面对死亡是他们最大的难题。


    权利、金钱、女人。


    他们什么都有了。


    如果能够拥有永生,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尽管那只小白鼠在观察不到一周之后就死亡了,可这也是逆转生命的一大奇迹。


    实现永远不停止的生命。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抵抗的致命诱惑。


    喜多结一郎坚信,速水真実也不会。


    第209章 209:造假


    ——“我们在做一件真正造福人类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是需要牺牲的。”


    ——“劣胜优汰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那些人只不过是最劣等的人民,他们是天生的残障人士,对社会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群。他们的生命早就截止在失去人类普遍拥有的正常行为逻辑那一刻了,作为我们的实验鼠再合适不过。”


    ——“真実,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喜多结一郎的这番话完全颠覆了速水真実的一切思维,他的人格在那个瞬间被割裂拉扯,变成了碎裂的玻璃。


    在这些玻璃里面,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有很多张嘴巴在同时开口说话。


    最后全部都变成了喜多结一郎在让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


    ——“你的爷爷当初也是认可了这个提议,所以才会加入我们的阵营。等到那个药物真正研发成功之后,全世界都会记住我们的名字,并将我们奉之为真正的‘救世主’。”


    所以……是为了……造福人类吗?


    *


    在检察厅来人交接材料的时候,松田阵平见到了速水真実。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感觉他好像有些不在状态,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慢半拍,尤其是拿材料的时候会反反复复的翻阅手里的东西确定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这是怎么了?


    松田阵平依靠在门口,捏着墨镜腿来回晃:“大检察官,你拿了资料还不走吗?”


    速水真実缓过神来,把东西放进自己公文包内对松田阵平说:“不着急,松田警官,我想和你再谈点案发经过,有时间吗?”


    “时间?”松田阵平让了让身体,示意旁边有个空房间可以用。“多的很呢。”


    路过的伊达航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进入旁边的空房间,上前刚想询问,就收到了松田阵平一个“没关系”的眼神。然后伊达航顿时心领神会得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公安那边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诸伏景光。


    两个人聊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针对心鬼侑的这个案子进行一些证物交接。


    长河下生的尸体被送到警察厅进行进一步尸检。


    虽然很多人都没有说,可是这种操作已经证明了,大家都开始不再那么信任检察厅。


    现在检察厅主张心鬼侑是蓄意谋杀,并且希望通过这个案子能够把Poker组那些人一起并入调查。


    虽然心鬼侑和梅泽一见他们口风很紧,但是检察厅现在到处疯狂收集证据的过程中,云居久理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距离第二次开庭还有四天。


    云居久理除了把长河下生资料看完了之外,又去重新摆放了一趟之前霍尔夫医院受害者们的住址。


    因为松田阵平要忙着警视厅的工作,所以是栗山绿陪着她过来的。


    在来的路上,栗山绿有些好奇:“云居桑,你不是说你上次和松田警官来过了吗?这次来是因为有了什么新的进展吗?”


    云居久理摇摇头:“不是,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又不想要让自己闲下来。”


    虽然对云居久理这样的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栗山绿觉得现在确实有种苍蝇乱转的无力感,或许云居久理真的这样一边乱转一边找着就能找到关键性的线索。


    当年霍尔夫医院的受害者们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再加上那些受害者本身就是精神类患者,这些年来有什么病痛都会自己在家里随便吃点药解决,也从来不会去医院就诊。所以很难找到他们从霍尔夫医院离开之后的病理调查、以及用药过程。


    云居久理走进一家之后又失望的退了出来。


    栗山绿站在门口,伸手握住云居久理的手,给云居久理加油打气:“没关系的,反正这个案子已经是证据确凿的杀人案了。检察厅那边掌握的证据链又那么完善,你感觉到无力也是应该的。我想心鬼小姐也会理解的,你真的在非常努力的想要为她申请减轻刑罚了。”


    云居久理经常对她笑一笑,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心鬼侑一个人的案子了。


    检察厅明显是打算把梅泽一见他们一起拉下水,如果到时候只有云居久理一个人置身事外,那她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那几个人捞出来。


    主要是现在不知道检察厅手里掌握的证据到什么程度。


    虽然小山黑智说心鬼侑在自己被抓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清理掉了他们所有一切沟通交流以及流水记录。


    包括云居久理运筹地这些年也是,可能的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的人,完全不参与他们的一切行为。


    正常情况下来说,检察厅是不会查到云居久理和他们的关系的。


    但是如果不正常的话……不知道检察厅到时候会不会捏造一些所谓的证据,毕竟他们经常干这样的事儿呢,之前千田由梨的弟弟案子就是因为他们捏造了死者的尸检报告上对伤痕的鉴定,才导致千田由梨的弟弟坐了冤狱。


    对了……尸检……造假?


    不知道为什么,云居久理心里面横生起一种恶寒,让她骨子里面的血液都在以燃烧的速度在沸腾。


    对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造假呢?


    “栗山,接下来你不用跟着我了。”


    听到云居久理突然这么说,栗山绿楞了一下:“啊?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啊?”


    “没什么,就是去小山的医院找点资料,你陪我跑了一天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云居久理一边说着,一边强压住那种不安分的情绪。见栗山绿不太放心自己一个人,云居久理就只能给栗山绿又找了点事做。“另外你要是顺路回律所的话,麻烦把我桌子右侧第一个抽屉里的文件夹整理一下放在桌上,明天我去拿。因为要去医院,有些不顺路,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栗山绿连忙说着“好”,和云居久理两路分开。


    云居久理转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虽然之前那些霍尔夫医院的受害者们大部分都因为年纪或者身体因素出现了没有办法和正常人沟通的情况,但好在还是有一个幸存者的。


    那就是佐佐木昌。


    虽然因为小山黑智母亲曾经是霍尔夫医院院长这个原因,长岛希子禁止云居久理他们再去找佐佐木昌,但云居久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也要尽可能的去尝试。


    在见到云居久理的时候,长岛希子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冷淡淡得,甚至堵在他们家院子门口,连招呼云居久理进去坐一坐的意思都没有。


    云居久理也简短意赅的描述了一下自己这次来的意图:“我知道你们想要和之前的生活划清界限,但是我们现在手里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当初霍尔夫医院死亡的院长只是一个替罪羊,真正的犯人还在赚着平民们的钱。准备筹划下一个霍尔夫医院,继续用这些没有办法为自己抗辩的精神或者残缺人士进行第二次人体试验。”


    “所以呢?你和我说这些想要做什么?”长岛希子冷漠道。“你不会以为以你这一个小小的修习律师,赢了几个案子就能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了吧?”


    虽然长岛希子说出了让人难堪的话,但是云居久理并不生气,她更进一步询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已经猜到当初霍尔夫医院的真相了?是佐佐木和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事情就是报道的那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不方便接待你,麻烦你赶紧离开!”长岛希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准备关门。


    云居久理把脚卡在门缝里,让院子里的木门没有办法关上:“如果你是担心被报复,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个人的人身安全。”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长岛希子冷笑道。


    “我可以出一笔钱,让你们两人去美国生活,在哪里也会有人接应照顾你们。而且现在这件事警察厅的公安们也介入了,我想我可以用佐佐木昌辩护人的身份,向警方申请24小时的人身保护……”


    “够了!”长岛希子高声斥责。“佐佐木是一个精神类患者,他的证言根本就不可能拿来做任何证词,就算他说了什么也是没用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直接甩锅给我们。我们这样的人得罪不起任何人,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云居久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佐佐木昌出庭做出任何证言,只是希望能提供一些线索让她这个无头苍蝇找到一个方向而已。


    但长岛希子今天的反应,反而让云居久理觉得佐佐木昌可能知道的信息要更多,甚至有可能还是决定性线索。


    不然长岛希子的态度不会那么激动。


    既然是这样,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云居久理都要撬开这个门!


    想到这里,云居久理的先礼后兵开始进行第二阶段,说话的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长岛小姐,虽然目前你是佐佐木昌的照顾者,但是当年的霍尔夫医院受害者是佐佐木昌。对于是否想要查清当年真相,让真正的施暴者受到惩罚,是不是应该听一下真正的受害者意见?毕竟您没有权利替他原谅曾经伤害了他的人……”


    就在云居久理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看到长岛希子背对的里屋二楼窗户被拉开了一条缝,原本站在窗帘后面偷窥她们的那个人,露出了半截身子。


    而云居久理还看到,佐佐木昌的表情像是被电击般扭曲而又痛苦。


    第210章 210:阻塞。到了最后长岛希子也没有让云居久理进去,但是云居久理没有放弃。


    她知道佐佐木昌也是因为长岛希子在中间横插一杠,如果能和佐佐木昌单独沟通见面的话,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云居久理都徘徊在佐佐木昌家附近没有离开想办法。


    机会是给一直在准备的人的。


    云居久理坚信这句话,于是她终于等到了长岛希子出门扔垃圾。


    一个不会翻垃圾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云居久理蹑手蹑脚得在长岛希子进门之后,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帕捂住口鼻,然后把长岛希子扔的那两袋垃圾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之后拎到旁边。


    所幸里面没有什么恶心人的怪东西,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废纸之类。


    估计是佐佐木昌平时画画时产生的垃圾,上面有很多写写画画的草稿和成粉末状的碳墨。


    就在云居久理准备下手去拆的时候,自己身上突然盖了一层影子,这个影子还发出了云居久理熟悉的声音。


    “哎?你在这里干什么?”


    云居久理回头看到松田阵平站在自己身后,半摘墨镜瞧着她,身上还穿着便服看起来不像是在执勤反而是下班了来溜达的样子。


    他歪着脑袋又顺着云居久理瞥到了她脚边的垃圾袋,顺势也跟着云居久理蹲了下来并从他口袋里拿出两双隔离薄膜手套。


    云居久理见他这么熟练的样子,就自动蹲在旁边做辅助的那个,顺便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喔,碰巧路过。”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捏出一根烟,咬在齿间:“是因为吃了闭门羹所以才这样吗?”


    “是啊,要来帮忙吗?”


    云居久理眯了眯眼,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太像是什么“碰巧”,估计是警视厅那边有了什么苗头所以才来的吧。这么看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心有灵犀,都来找佐佐木昌。


    带上隔绝手套,翻找的时候可以放心一点了。


    松田阵平把里面的东西一块块整理好摆放在云居久理的面前,甚至还按照分类摆放,让云居久理一目了然。


    “谢谢。”云居久理礼貌得先道了谢,然后就开始一个个小心翼翼翻找。


    他好笑得捏了捏额角碎发,笑道:“我以为翻垃圾是我们刑警的特质呢,作为一个律师,你这也认真过头了吧?”


    “你不知道,长岛希子的反应告诉我佐佐木昌一定是知道什么,但是又怕检察厅报复所以不愿意和我合作。如果能直接从佐佐木昌的身上找到线索,四天后的庭审我就能掌握一些主动权。”


    松田阵平扫了一眼被依次摆放在面前的那些东西之后,半蹲在云居久理的旁边托腮道:“虽然很不想要给你泼冷水,但是精神类病人的证言是不具备法律效益的。”


    云居久理漫不经心得“嗯”了一声,并没有把松田阵平的这句话放在心里。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松田阵平端起了刑警的架子:“我可要提醒你,虽然长岛希子是正常人,但是诱导性证言可是会把你的律师执照也搭进去的。”


    云居久理抬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解风情的时候是真的很执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当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全部都罗列出来之后,云居久理的心也凉了一半。


    虽然东西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佐佐木昌画画的废稿和笔头以及各种粉尘状物质,味道说不上难闻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舒适。


    松田阵平倒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个把纸团摆开了挨个查看的时候,突然“哎”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云居久理的面前:“你看看这个。”


    云居久理凑过来:“什么?药片?”


    那是一枚沾上了很多铅粉的白色小药片,看起来平平无奇也没有办法分析具体有什么药效。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隔绝薄袋,把药片装了进去然后递给云居久理:“小山黑智应该可以检测出来这是什么药物吧?”


    云居久理接过来:“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这个药片是佐佐木昌服用的,还是长岛希子。”


    松田阵平十分确定:“是佐佐木昌的,这个药丸我在上一次进入他们家的时候在佐佐木昌桌子上的药瓶里看到过。”


    云居久理有些赞叹,松田阵平的观察力真不是盖的。


    除了那枚药丸之外,云居久理还看到一堆废纸里面夹着一张被撕碎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很多字。云居久理随便拼贴了一下,粗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东西有些奇怪,虽然都是日文可是又出现了很多药物类的名字。


    对于上面的内容云居久理其实认识的不多,但她很奇怪为什么会有手写的药物清单列表。再仔细一看,云居久理更是警觉:“这个纸上的文字看起来好像是打印出来的,但是用碳铅笔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


    松田阵平翻出来几张纸,拿着几个碎纸片段端详了一会儿,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始迅速从垃圾袋里区分开类似的纸张和内容,然后云居久理和他两个人一起在地面上玩起了拼图。


    纸张是用手撕碎的,拼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难度。


    虽然中间还缺少一些残缺部分,但大概内容已经被拼贴了出来。


    云居久理拿出手机,把他们对拼好的纸张拍了下来。


    确定垃圾袋里面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之后,云居久理收拾好了唯一可能有用的东西,准备和松田阵平一起去小山黑智医院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佐佐木昌的房间窗帘好像虚掩着一条缝。


    “怎么了?”松田阵平见她不动,顺着她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但可能是云居久理的错觉,因为她记得自己上次去佐佐木昌家里的时候,从里面看那个窗户是从里面用衣柜封住的地方,窗户边缘也被木板封死。那里就像是一个被黑暗封锁的场景,不会有任何阳光的渗透。


    “没什么。”云居久理摇摇头,跟在松田阵平的身后朝着走廊的尽头步行而去。“就是觉得这些东西不会是故意为了让我们看到的吧。”


    多次拜访,云居久理见到了很多当年霍尔夫医院的受害者。那些人大多数都因为年纪或者身体的因素,


    *


    在小山黑智去研究药丸的时候,松田阵平把碎纸上面的内容发给了诸伏景光。


    警察厅的办事效率也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给了松田阵平回电。


    “这上面的名称有很多都是精神类药物,而且和我们从神秘组织得到的情报里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诸伏景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虽然松田阵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诸伏景光这么说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真的吗?确定吗?”


    而松田阵平得到也是确定的“嗯,没错,就是如此”的回答。


    除此之外,诸伏景光还补加了一句:“所以你的那个单据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是霍尔夫医院曾经幸存者那里得来的,不过那个人的记忆力好像很不错,时隔这么久居然还能记得……”松田阵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类似翻动纸张的声音。


    “我想,这应该就是组织最早研发药物的配药表,因为时隔了这么多年所以到了我和zero看到的时候,就更改了一些上面的配药内容。提供给你这个药单的人,可能也是无意间在霍尔夫医院看到所以记了下来。”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佐佐木昌曾经是以精神分裂等精神类疾病而被父亲送到霍尔夫医院,先不说他是怎么记下的这些药物名单,在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那家打着慈善名义的医院背地里在做人体试验。佐佐木昌为什么要记下药物的名单?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


    略微苦涩的烟草味卷入他的肺腔,灼烧得滚烫。


    与此同时,小山黑智也拿着他的查验报告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云居久理一直在门外等待,看到小山黑智的瞬间立刻走过去询问:“怎么样?这个是什么药物?”


    小山黑智摘掉鼻梁上的眼睛,别在胸口口袋上,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奇异得柔光:“这是特制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药物,所以也没有固定的名称。”


    “这样吗?看样子还得深入研究了……”云居久理本来有些失望,但没想到小山黑智眼底里的光芒更加澄澈。


    他说:“但是很巧的是,这个是我母亲在世时还未来得及推出的药物,但我知道它的主要治疗功效。”


    云居久理一怔,随后惊喜道:“是吗?是什么?”


    “主要功效是针对于提高心肌收缩力和心搏量。”


    小山黑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云居久理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长河下生的尸检报告,便跟着问道:“如果是先天性心脏过小异于常人,是不是需要服用这种药物?”


    “是的。”小山黑智点了点头,明白为什么云居久理要问这样一句,紧跟着说道。“不过长河下生之前服用的药物清单里,并没有服用过类似的药物。”


    这就对了。


    云居久理感觉自己的掌心在发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亢奋让她抑制不住得抖动。


    闭塞了很多天的阻碍,仿佛在这一瞬间渗透了一丝光芒,尽管微弱,但足够照亮前方的路。


    第211章 211:父亲


    “什么?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小山黑智听云居久理说完自己的要求之后,愣住了。“你让我去给佐佐木昌做个全身检查?但是他和他的那个监护人上次见到我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云居久理微微垂首,想了想小山黑智说的这个问题,感觉好像确实有些棘手。


    上次自己偷偷去了佐佐木昌工作的地方还被长岛希子逮了个正着,并且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长岛希子最近这段时间对佐佐木昌的重视程度也更深。


    如果能得到佐佐木昌的身体报告就好了。


    而这个对云居久理来说非常棘手的问题,却被另一个人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当松田阵平把一摞医院检查报告递到云居久理面前的时候,云居久理惊得脑短路了一分钟没有反应过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显示的名字就是佐佐木昌。


    “这、这是……”云居久理的眼睛一直在病例报告上面扫视,甚至都没有时间去问松田阵平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


    他嬉皮笑脸得挠了挠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别说是我给的哦。”


    “……”云居久理有些哭笑不得。“你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丢饭碗的行为啊。”


    “为*了女朋友偶尔也会做点大胆的事。”松田阵平眨了眨眼。“不过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大胆哦。”


    云居久理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边翻阅手里的文件,一边说:“诸伏警官帮忙了吗?”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云居久理翻找内容的时候,提醒道:“最后一页的内容,我想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云居久理火速翻阅前面的资料之后,直奔到松田阵平说的最后一页。


    然后在看到上面写着一句“患者因心肉发育不全导致心肌供血不足,缺铁性贫血、心律失常症……”


    再往后面的内容云居久理就看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患者因心肉发育不全”这句话上。连带着,松田阵平在她耳边说的话都有一种千里之外的虚无。


    “佐佐木昌和长河下生一样,心脏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大小,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云居久理喃喃自问:“所以这代表着……”什么呢?


    心脏肥大可能在各类心脏病史里算作常见,但是心脏比正常人小已经属于非常罕见的症状了,长河下生有这样的症状本来就让云居久理心理一直打鼓,现在又多了一个,难道……


    云居久理的声音略微发颤:“霍尔夫医院的那些受害者们,不会都有这样的情况吧?”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在略微暗淡得光线中散发着某种薄雾般模糊不清的色泽,最后在窗外冉冉升起了第一缕晨光的时候,看向了外面不再暗沉的天空,缓缓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拨通一下这个人的电话。”


    云居久理低头看到松田阵平摊开的手掌里摆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以及号码的主人。


    是佐佐木昌的父亲。


    *


    佐佐木昌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父亲送到了霍尔夫医院。


    在霍尔夫医院里面呆了三年,出来的时候也因为父亲以再婚妻子怀孕没有精力照顾为由,把佐佐木昌送到了外公外婆家里。


    再之后,在佐佐木昌的人生道路之中,和自己父亲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云居久理在电话里提到佐佐木昌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父亲甚至有长达五秒钟的愣神,如果不是松田阵平立刻说自己是警视厅刑警,需要和佐佐木昌的父亲面谈一下佐佐木昌的事情的话,可能他们两个人都见不到这个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自己儿子的人了。


    在短暂的沟通之后,佐佐木昌的父亲还是很给警视厅刑警的面子。


    他们约了一个距离佐佐木昌父亲家比较近的咖啡厅,在二楼一个小隔间里面等了很久,佐佐木昌的父亲才姗姗来迟。


    云居久理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低眉顺眼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边角有些卷看起来是使用了很多年经常重复性使用过的样子。在来之前,云居久理就了解过佐佐木昌父亲家的一些经济状况,只能说得上是勉强温饱。


    刚一入座,这个男人就直接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因为是和别人换班所以和你们说完还要回去继续工作。只有十分钟,请说吧,是什么事要和我见面谈?”


    当年霍尔夫医院就是打着免费为精神类患者们治疗,所以才招揽了很多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很好的人把患病的家人送过去,佐佐木家也是如此。


    只是云居久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父亲会对儿子漠然到这个地步。


    松田阵平也不跟他废话,显示给他展示了自己的警官证,随后直截了当道:“你的儿子因为心脏患病欠了医院一大笔费用,他们已经起诉了你的儿子。因为金额巨大,涉嫌刑事案件。”


    云居久理对于他现在说谎不打草稿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从表面上来看完全看不出这是在故意套话,而毫不关心自己儿子的佐佐木先生果然没有对警视厅刑警说的话有任何怀疑,立刻反驳:“我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从他在那个鬼医院出来之后抚养权就一直在长岛希子那里,我没有义务为他支付一分钱!”


    云居久理敲了敲桌子,说道:“佐佐木先生,不要这么激动。没有要让你替他支付费用的意图,只是想要来调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因为医院起诉他躲避债务而他声称自己的病症并不严重,医院在开天价医药费。”


    男人的情绪瞬间平静了下来,端坐在云居久理的面前:“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已经和他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你们为什么不去问长岛希子呢?哦,她作为近亲不能出庭作证是吧?好吧,让我想想,他小的时候身体没有什么太多的疾病,就是经常自言自语、小刀割伤自己,还非常喜欢撒谎,出现很多可怕的行为,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把他送到那个精神病医院里去的……”


    松田阵平打断他:“在进霍尔夫医院之前你们有没有带他去体检过?”


    “学校组织过集体体检。”


    “还能找到吗?”云居久理跟着问。


    佐佐木先生露出难色,揶揄道:“可能被他妈妈……哦,他后妈当废品卖掉了,那种东西……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见对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神情,当父亲最后一点点自尊被唤醒,他从自己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但是我记得他小学的学校,或许你们去哪儿可以调取出来备份。”


    云居久理接过来,折叠放在口袋里后,突然想起来刚才佐佐木先生说的话,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你们把佐佐木昌送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是以他有双相和人格分裂的理由,我想问一下,除了刚才你说的自言自语和自残行为还有什么是你们判断他有精神类疾病的呢?”


    佐佐木先生愣了片刻,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说到这个,这孩子当时真的可让人犯难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一个要支撑着全家四口人衣食住行,还要在泡沫经济影响下拼命工作的人有多么艰难。他有好几次故意在家里点蜡烛,把蜡油滴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想要故意让别人滑到。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却说不是自己做的。而且有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他晚上偷溜出来把所有水龙头都打开,被我抓了个现行之后,他却不承认。这不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吗?”


    松田阵平皱眉:“那么他从霍尔夫医院出来之后,你有没有去了解过他在医院里面都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佐佐木先生低下了头:“他本身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不管说了什么都不一定是真的吧,我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云居久理听不下去了,用温怒的语气斥责道:“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父亲,你也应该去关心一下你的孩子在那样一个恶名昭彰的医院里出来之后,身体各方面有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吧?难道你连见他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吗?真的忙碌到这种地步吗?”


    “够了!”佐佐木先生站起来,拎着包走到桌边。“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们对我说教的,这段时间已经到了,既然你们没有什么别的想要问的问题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他欠钱也跟我没有关系。”


    看着佐佐木先生扬长而去的背影,云居久理依靠在沙发背上,十分无语。


    她曾经有过两个父亲。


    那两个父亲对她倾注了一切。


    反倒是在长岛希子照看一下的佐佐木昌,举止行为都偏向于正常化。虽然也不太爱说话,而且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不会让人看起来太过奇怪。


    正当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咖啡店的前台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奶奶穿着店长的衣服在前台一边擦桌子,一边看着佐佐木先生夺门而出的背影唉声叹气。


    “多好的孩子啊,遇到这种父亲。”


    云居久理有些诧异,走过去附身问道:“您认识佐佐木家的那个孩子吗?”


    第212章 212:欺负


    云居久理走过去,站在老人家面前问好:“请问您在说刚刚离开的那位佐佐木先生吗?”


    奶奶放下手里的工作,趴在柜台上透过老花镜打量了一下云居久理,叹了口气:“是啊,我还记得佐佐木家的是个小男孩,以前在他很小的时候,每次到了休息日的时候经常来我店里帮忙打杂,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呢。”


    听到这里的时候,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人眼神交流的内容也很简单,如果这个老人家知道什么事情就再好不过了。于是,由云居久理先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是刚才那个先生的儿子委托的律师,因为刚才那位先生长期拖欠抚养费,我们的委托人佐佐木昌先生提出了民事诉讼,所以今天特地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但是那个先生在听到自己儿子要起诉自己之后就愤然离开了……”


    根据云居久理对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的了解,他们肯定会对这种事情非常感兴趣,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流言蜚语。


    一个不能当狗仔队的律师,不是一个好律师。


    果然云居久理话还没说完,奶奶就一屁股坐在了云居久理对面的高腿凳上,唉声叹气道:“我这家小咖啡店已经在这个街道运营四十多年了,是我老公他爸爸年轻时候开的,所以二十多年前佐佐木家的新婚夫妇刚搬过来的时候,我还去做过客呢。要我说啊,那个男孩才是最可怜的,经常受其他大孩子的欺负呢。每次被欺负了,都会跑到我这里躲着,我看他可怜,就让他休息日的时候来我这里帮帮忙。”


    “您刚才说佐佐木昌在您店里打杂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松田阵平紧跟着询问道。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佐佐木还上小学的时候,那家人不给佐佐木零用钱,所以他每次来帮忙的时候我就会给一些。律师小姐,我们可不是雇佣童工哦。佐佐木的脑袋那个时候很灵光的,从来没有算错过账目。但后来被他父亲送走之后再回来,感觉他整个儿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真可惜。”


    听到这里的时候,云居久理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霍尔夫医院当年公开的报道以及后续警视厅查出来的内档中记载,佐佐木昌是因为精神分裂以及有自虐和暴力情况所以才被他的父亲送到霍尔夫医院。


    但是从老人家的口中描述出来的佐佐木昌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仅如此,老人家还拿出了早年间的相册集,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之后找到了专属于佐佐木昌的部分。


    “啊,没错了就是这个时候。”老人家惋惜地说着。


    云居久理附身看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相册集,里面的相纸有很多还是黑白照片,边角锯齿状,有一种非常厚重的年代感。从第一页开始,每一张都有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他们有的是在这家小咖啡馆打杂工的、有的是在这里就餐过的人,还有的是简单的酒馆风格变动。


    而老奶奶说的那几张,就在这厚厚一摞相册里面夹缝中生存,只有最单薄的三张相纸,但承载着一个孩子的童年。


    照片上的佐佐木昌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身上挂着写着咖啡馆内饮品极其标价的小牌子,垂耷在胸前站在柜台后面对着镜头笑。或许是因为咖啡馆内没有适合他的围裙尺寸,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表示他是这个咖啡馆里帮忙的人。


    只是让云居久理觉得奇怪的是,佐佐木昌在照片里面有很多忙进忙出的动态,连带着老奶奶也在旁边帮腔。


    “我记得这个孩子画画还特别好,哎呀呀对了!这个孩子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呢,不过平时买不起绘画笔只能用石头在泥巴上涂,我那儿媳妇看他可怜就给他买了一套研彩,他在我们小后院画了一个很漂亮的浮世绘,不过前年因为装修覆盖住了,不知道这孩子后面还有没有继续画呢……”


    云居久理笑着说:“当然了,他现在是畅销漫画书的作者呢,很多人都知……”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居久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但她也没有说假话,那些畅销的漫画确实是佐佐木昌绘制,但很多读者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出版商以工作室的名义出版,从来没有把佐佐木昌的名字放在最上面过。


    而耳边老奶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之前佐佐木昌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而云居久理眉心一动,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下眼色,前者放下手里的相册对着老奶奶笑道:“佐佐木前段时间也跟我们提到小的时候有一个邻居家的奶奶很照顾自己,过两天我把他约过来和您见一面吧?”


    “哎呦呦,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时间真的太久了……”


    *


    从咖啡店里出来之后,松田阵平看着外面昏黄的天空,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侧头看着云居久理笑:“所以你打算怎么把佐佐木昌叫过来?”


    “那还不容易。”云居久理叉着腰,在咖啡店后院踱步,顺手捡了一张地上被人踩了无数脚的咖啡店宣传单,擦掉上面的灰尘后折叠放在自己口袋里。“我有预感,佐佐木昌可能是想要和我沟通的,只是他的小姨不允许而已。”


    松田阵平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随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犹如烈火燎原般赤红色的云层,总觉得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随地就会喷射出岩浆,吞并这座暗黑的城市。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松田阵平才抄着兜走到云居久理的面前,耐人寻味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云居久理怔了下。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觉得可能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


    “你觉得我没有必要在佐佐木昌的身上下功夫?”


    “不是……算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也相信你的预感,只是我也有男人的预感。”


    “那么请告诉我,男人的预感是什么?”


    “男人的预感就是——”松田阵平点了点云居久理的脑袋。“你会在二审的时候栽个跟头,因为公安那群家伙告诉我,就在此时此刻,喜多结一郎正在和庭审心鬼侑的法官进行一场‘高尔夫友谊赛’。”


    云居久理嗤笑一声:“他也就会用这点手段了。”


    “不要小看这点手段,本身你这方就属于劣势,虽然你在一审的时候拼了命的想要把霍尔夫医院的案子重新被提及,还帮心鬼侑往‘应激杀人’方面辩护。可以这也彻彻底底触犯了检察厅的最大逆鳞,他们不会放过心鬼侑和你的,包括梅泽和中条、红谷以及……”


    云居久理的眼睛眯了起来,接着松田阵平的话回答道:“妃律师事务所的所有人?”


    松田阵平点头。


    她没有接着说,作为当事人,云居久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所以当年背奈叔叔才会用自我引爆的方式,把自己和那几个检察官一起埋葬在寺庙废墟中,被虔诚而又圣洁的佛像死死压着那颗罪恶的心。


    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云居久理的相关信息一起消失,给她谋得了平安生存的机会。


    “既然是这样……”云居久理握紧拳头,“那我就更不能输了。”


    她的掌心中握着一枚金灿灿的天平葵花章。


    叔叔,你会帮我的,对吧?


    *


    在云居久理再一次前往佐佐木昌家附近的时候,松田阵平被一通电话叫走,估计要是复查长河下生死亡现场。


    云居久理一个人在佐佐木昌楼下蹲了很久,一直到一楼的灯光完全熄灭了,她才捡起自己脚边的小石头精准地扔向二楼佐佐木昌居住的窗户玻璃上。


    一下、两下……


    “吱啦——”窗户被拉开了一条缝,佐佐木昌站在窗外,看到有一只纸飞机飞进了他的屋内,机翼上还写着“明天上午九点”。


    而站在一楼的女人冲他绽放着明媚的笑颜,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怎么了?小昌?”屋门被推开,小姨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询问道。“我刚才听到你窗户好像有声音,你把窗户拉开了吗?晚上要下雨呢,不能开窗户哦。”


    佐佐木昌几乎是下意识的,把纸飞机藏在自己袖子里,然后摇头退到旁边。


    小姨过来检查了一下,发现窗户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关上了窗户,然后拉上窗帘。


    屋子里面又恢复了死寂一样的平静。


    这种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姨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披上睡衣准备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佐佐木昌喊住了她:“或许,那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


    长岛希子呆在原地,回头看着佐佐木昌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些水光,她擦了擦眼角泪痕,叹了口气:“就算他们不是坏人,可总是那个人的妈妈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他们又想要你出庭作证……你又能做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才远离了那件事、那些警察。再次被他们盯上,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年来,小姨无数次的对佐佐木昌说着这样的话。


    可他总觉得,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


    他也认为,自己不应该作为普通人,就一直这样被欺负。


    为什么,被欺负的……一直都是他呢?


    为什么呢?


    第213章 213:二审


    不出云居久理所料。


    佐佐木昌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


    他借口说是去漫画社交草稿,按照传单上的地址,打了个的士偷溜了出来。


    在见到咖啡店老奶奶的时候,佐佐木昌木楞在原地张了半天口都没有说出话来,反倒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上前握住他的手“哎呦哎呦”了很久。


    云居久理站在二楼,看着主要都是老奶奶在拉着佐佐木昌说着一些寒暄,而佐佐木昌一直乖顺得站在原地,老奶奶没说一句他就点头迎合一句,但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语序简单而又明了。


    但云居久理分明看到,佐佐木昌每一次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都有些微红。


    他是有个人情感的人,是可以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他真的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有暴力自虐倾向和精神分裂吗?


    终于,在老奶奶的一句“以后要经常来坐坐”的结束语之后,佐佐木昌才看到了一直站在二楼的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佐佐木昌坐过去之后依旧一言不发,而云居久理也没有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对不起,擅自把你约到这个地方,主要是想给你这个东西。”


    佐佐木昌低头看着云居久理递过来的一张法院通行卡,有些茫然。


    云居久理解释道:“明天,心鬼侑的二审就要开庭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关注这个案子,但是她和你一样有可能都是被同一批人伤害过的受害者。当然了,我说的不是霍尔夫医院的院长,而是建造霍尔夫医院、操控医生护士对你们进行非法人体试验的那一些人。或许你对心鬼侑的案子并不感兴趣,但你对霍尔夫医院应该还有一点点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以旁听的身份出席。”


    佐佐木昌看着这张入场券很久,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云居久理不知道他问的是为什么自己要给他这张卡,还是为什么认为他能扭转局势,所以她直接两个问题都一起回答了:“因为你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而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有一些人做到了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情,那个没有办法被撕开的黑雾已经露出了一道他们遮不住的光明。”


    *


    对于云居久理说的这句话,佐佐木昌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回到家里没多久,就被小姨看出来有些不太对劲。


    “这是什么?”长岛希子把从佐佐木昌背包找到的那张法庭通行证拿出来,感觉自己天旋地转,不知道佐佐木昌什么时候又去见了那个女律师。


    佐佐木昌下意识得想要去把通行卡从长岛希子手里抢过来,但是却看到她死死攥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得看着佐佐木昌,好像在用眼神斥责佐佐木昌的不听话,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佐佐木昌才说出一句。


    “我,想去。”


    “不行,你不能去!”长岛希子几乎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五脏六腑内升腾起来的怒火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干哑。“这些年来,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很多了,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她说,我有权利知道真相。”佐佐木昌低着头,干瘦的肩膀像是要挂不住他的脑袋让他的颈椎无力的垂耷着。“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我要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为什么,我要被当成异类一辈子,为什么,我的作品要冠上别人的名字,为什么,我以后都只能生活在阴沉的黑暗世界里……为什么……”


    他没有任何选择的被送到了那座医院,像小老鼠一样被关了三年,出来之后还得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治愈的疾病。可那个女律师却说,把他和霍尔夫医院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的活着,就连那个在医院里对他颇为照顾的女人……也是被那些人杀死的。


    他就很想要看到……究竟是谁……


    长岛希子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而又悲悯:“如果你去了,你可能连‘以后’都没有了。”


    这种类似的话,在从霍尔夫医院出来之后,小姨就跟自己说过无数遍了。


    佐佐木昌曾经也想过,或许一直这样默默无闻的生活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一但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发现了有那么一点点走向光明的可能,就永远都不想要再回来了。


    而长岛希子也不明白,那个女律师到底和佐佐木昌说了什么。


    自从她和佐佐木昌一起生活之后,佐佐木昌一直都很听她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主意。


    而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长岛希子也明白。


    无非就是因为佐佐木昌的漫画版权问题被工作室的人占据了大部分,甚至还有可能要剥夺佐佐木昌的作品署名权,未来的一系列漫画推销和宣传都不会让佐佐木昌出息,他的心血将会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佐佐木昌为自己的漫画付出了多少,长岛希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但是……


    “或许我可以去工作室帮你争取一下……”长岛希子语气放软,握住佐佐木昌冰凉的手,企图再做最后一次说服。“你们那个小组的组长不是很依赖你吗?如果提出不把你的名字放在原著作者组里的话,我们就以罢工要挟,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长岛希子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因为第一季所有人都要等佐佐木昌花完手稿才能绘制成电子稿,更新进度太慢,所以第一季爆火之后,工作室里面的其他编辑都在模仿佐佐木昌的画风。再加上故事整个的走向和未来要出现的其他人物背景故事佐佐木昌也早就递交给了工作室、工作室对佐佐木昌原设定的故事结局非常不满意,早就希望佐佐木昌更改结局为he而争执很久,如果佐佐木昌这个时候自己罢工,反而给了工作室把佐佐木昌开除的由头。


    佐佐木昌一直看着她不说话,那种犹如刚出生麋鹿的眼神,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


    就像当初刚从霍尔夫医院里被她接出来时的一样,对所有人都抱着一种警惕的虚弱感,好像不管是谁都能伤害他的无助。


    长岛希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这些年来一直和佐佐木昌生活在一起,当初作出这样的选择除了是因为觉得佐佐木昌可怜之外,也是因为自己常年生活在孤独之中,也很需要有一个人的陪伴。


    在长岛希子的心目当中,佐佐木昌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尽管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可是在她看来,他们只有彼此。


    一开始,从霍尔夫医院出来之后的一年多里,还经常会有一些检察厅的人上门。


    那些人美其名曰说是“拜访”,但长岛希子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看看佐佐木昌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找一些不该找的人。


    她只能让佐佐木昌在那些人面前继续充傻装楞,为了让那些人放心,也不敢让佐佐木昌出去见太多人、不管佐佐木昌去那里自己都会跟着,很多能做的工作也不让佐佐木昌参与。包括漫画的发布会没有让佐佐木昌出现,其实长岛希子自己还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年来,为了完全淡出那些人的视野里,长岛希子努力让自己和佐佐木昌两个人完全像整个世界的透明人。她也知道佐佐木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这些委屈在性命面前不足一提,人如果都不存在了,还要那些尊严做什么呢?


    但是这段时间长岛希子的这个想法也在逐渐发生转变。


    就是因为在时政新闻上面看到了那个女律师。


    那位人生中第一个案子就帮十年前含冤入狱的无辜之人翻案,让检察官好几次吃了暗亏的被称之为“可以结束检察厅荣光”的律师。


    在看到这则新闻之前,长岛希子一直认为检察官是这个国家无法被撼动的一座大山。


    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挪动分毫。


    也许是时候该出现一个人,撬动这座大山了。


    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在长岛希子的脑海中呈现了一瞬间而已,很快就被她遗忘在脑后。


    她知道不管这个人是谁,反正绝不会是她,她没有这样的信心、更没有面对庞然大物的勇气。


    但是一直认为的和她一样的佐佐木昌,在这个时候意外的表现出了比自己更多的勇气。


    原来这个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有勇气的人吗?


    长岛希子有些不敢相信。


    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滂泼大雨,淅淅沥沥的水流增染了许多冷意,刺骨得像冬天一样。


    与此同时,是否迈出那一步的恐惧,让她如坠冰窖不知所措。


    佐佐木昌看着她,骨瘦如柴的身躯里包裹着的是被囚禁的灵魂,隔着这个躯壳,长岛希子好像能看到灵魂的挣扎。


    良久,佐佐木昌说道。


    “我想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冲破那座牢笼。”


    就在心鬼侑的二审庭审现场上。


    云居久理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端坐在被告辩护席上,看着对面的检察官依次进入庭审现场并在自己面前入座,最后到旁听席上开始逐渐坐满这次公开报道的媒体记者——以及在最角落里蜷缩着,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知晓那里还坐着的佐佐木昌。


    她深吸一口气。


    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佐佐木昌还是来了,这次二审现场对心鬼侑来说非常重要,对云居久理也很重要。


    但对佐佐木昌来说,也同样重要。


    这是云居久理在向全世界传递一个信息,法律不是检察厅的一言堂,更不是某个人的权柄。不管是谁,都可以挑衅权威。


    第214章 214:伪证


    庭堂之内,寂静无声。


    虽然坐满了人,可是每一个人都在屏气凝神,等着法官入座。


    云居久理抬头看了一眼,还是一审的那位。


    但是松田阵平给她提过醒,这位法官和喜多结一郎关系匪浅,估计已经开始倾向于检察厅那边了。


    她深吸一口,等着法警把心鬼侑带进来,然后拷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随着法槌落桌, 第二轮庭审开始。


    前面还是一成不变的走流程,速水悠実坐在云居久理正对面的位置一言不发,一直都是坐在自己旁边的助理在涌念资料。


    在这段时间里,检察官也为了能尽快解决这个案子,找了很多资料和新的证据。


    而现在,就由速水悠実先进行举证。


    “首先请法庭允许我方递交四号证物。”速水悠実从自己旁边的证物袋里拿出一张纸,摆放在投影仪下面,让上面的内容能够通过显示屏传送到每个人的视线之内。“这个是我方调取了心鬼侑进五年内的流水记录,其中有很多境外帐号的巨额付款和转账,我想问一下被告,这个帐号是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


    云居久理坐在辩护律师一方,漫不经心的低着头没有看着任何人。


    这一点上心鬼侑早就和她通过气儿了,所以对于提问也是应答如流。


    “是我在国外的朋友,向我提供摩托车配件的。”


    速水悠実微微顿首,表示不认可:“可是据我说知,这每一笔金额都已经远超现在的摩托车企业行内价格,去年三月份的时候向境外账户汇款三百万円,今年年初的时候又汇款了五百万円……”


    “异议。”云居久理从自己的位置上坐起来,“不能凭空根据金额,来判断我当事人的购买物品,这二者之间没有直接联系。”


    庭审法官看了速水悠実一眼:“检察官这边还有什么补充吗?”


    这句话其实不应该由法官来说,多少就有了一些提醒的意思。


    但松田阵平之前也给云居久理打过了预防针,这次庭审的法官和喜多结一郎关系匪浅,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打高尔夫的时候,球里面有没有塞一些日元呢。


    速水悠実低头,扫了一眼文档上的内容,愣了两秒没有说话。


    从云居久理的角度来看,能够看到他握住文件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有一种拉紧的弦随时会爆开的样子。但之后,是他旁边的助理站起来高举着速水悠実手里的那份文档,对法官说道。


    “法官大人,如果说没有办法根据金额来判断被告究竟购买了什么,那么这个购物清单上面明确写明了,在去年11月份的时候,被告在境外购买了50毫升的七氟醚。”


    云居久理蹙眉,心理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速水悠実会沉默。


    心鬼侑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怒不可遏:“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在境外买过这种东西!”


    心鬼侑当然没有买过,她的七氟醚是从小山黑智的医院里拿来的。


    云居久理也知道心鬼侑没有从国外买过这种东西,因为那个境外帐号是自己的,所有的流水记录她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检察官拿出来的这个所谓的购买清单,自然是他们捏造出来的。


    而法庭既然能允许这种东西出现,自然也是通过了他们的“审核”。


    云居久理倒是也不慌不忙:“从时间上面来看,11月12日,我方被告因为在杯护公园袭警而被逮捕拘留,我想问下她是如何购买七氟醚?”


    “那自然是因为有人在外面帮她购买。”检察官助理又举出另外一张流水记录,指着上面注重点。“梅泽一见作为曾担任过警视厅刑事部刑警,在被辞退之后担任神奈川某地下拳场的老板,作为灰色地带自然有很多走私途径。”


    检察官想要把梅泽一见他们和心鬼侑一网打尽,就全靠这件事,能够把他们所有人全部都串联起来。


    反正做假证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行为了。


    速水悠実还是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助理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冰冷。


    他们两个人明显是某种意见没有达成共识,云居久理几乎咬着后槽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速水悠実:“速水检察官那么就请检察官先生把途径详细罗列出来,光凭主观臆断的猜测,也能拿来充当证据链里面的一环吗?当事人的口述录音呢?”


    速水悠実知道她是在故意点醒自己,在这一瞬间,是维护这个证据的真实性,还是力保检察厅的颜面成为了两个不同方向拉扯自己的怪力。


    在所有人的注目当中,助理在平那边小声催促着:“速水检察官?速水检察官!”


    良久,速水悠実抬头看向了法庭:“这是检察官的猜测,法庭可根据自己理解来辨认此项证据的真实性。”


    这就是把皮球提给法庭了。


    如果法庭认可,那么这个猜测就成立,也可以作为后续判断心鬼侑是“冲动杀人”还是“蓄谋已久”的标准。


    而法官朝着检察官这边微微点头,给予的态度也很明确。


    那就是喜多结一郎的钱花到位了。


    事情变得很棘手。


    检察官这次有备而来,而且来势汹汹。


    云居久理的拳头微微握紧。


    她的耳边能听到旁听席上传来丝丝倒吸的一口气。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有任何转圜的案子。


    当时案发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都能看到,是心鬼侑亲手把长河下生推了下去。


    虽然“冲动杀人”的量刑要比“蓄意杀人”轻一些,但实际上也没有轻很多。如果尽快认罪,再加上心鬼侑有杀人后不反抗行为,可以定义成自首情节,反而还能量刑更轻一点。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眼旁听席。


    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帽子完全盖住了他的脸,但从身形来看,云居久理能判断出究竟是谁。


    很好。


    既然佐佐木昌来了,那么她就可以直接切入主题了。


    “法官,这是来自警察厅公安部提供的尸检报告。上面明确说明了一点,死者的心脏只有少年体格的大小。但是我又调取了之前死者在别的医院或者之前的治疗记录,以及长河下生检察官在国外的妻子提供的长河下生在国外的体检报告,上面也没有标注长河下生有心脏类相关病理。再通俗来说,包括在长河下生检察官受伤住院之前,他在高塔上与犯人殊死搏斗也很难看出这是一个根据人体的器官分配和功能来看,这么小的心脏无法支撑这么大的工作量的人……”


    “异议!”速水悠実举起手,面朝法官。“死者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与被害案毫无关系。”


    云居久理点头:“好,那我们就来说点有关系的。”她转过身,拿出准备好的材料,展示在所有人面前。“这个是从警察厅调取的医院报警电话,以及医院附近公园内的监控录像。请法官允许播放。”


    法官微微颔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检察官席位,在得到眼神对视之后冲着云居久理点点头。


    随后,一段录音在显示屏内传来。


    一一“喂!是检察厅吗!你们的长官在病房内失踪了,你们派来的警员也不见了,我们在监控里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一一“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呢?”


    一一“两点左右……医院的护士去给他拔针,发现人不见了……”


    一一“好的,我们现在前往查看,请你们保留相关现场……”


    录音结束。


    云居久理背手而立:“从录音当中可以得知,在我方当事人带走死者半个小时后,医院的相关人员就发现了死者失踪。因为医院的相关人员也知道死者的身份,所以选择同时向检察厅和警视厅都打了一通电话汇报死者踪迹,希望能尽快有人前来寻找。但是根据警视厅当时的笔录报告,检察厅是在刑警们到达之后才来的。那么是因为检察厅出警速度比刑警们更慢吗?不,相反的,在医院人员报警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医院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中,就有检察官出没的痕迹。”


    全场哗然。


    所有人面面相觑。


    随后,在检察官们脸色铁青之下,云居久理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监控视频录像在所有人面前呈现。


    是一条无人小巷街道,僻静到连车辆都不会经过,但是却有四五个人蹲在路边,尽管监控很模糊但还是能清晰看到他们身上穿着检察厅的制服,以及旁边还有一辆检察厅专用搜寻车及明晃晃的车牌号。


    云居久理轻蔑笑道:“我想问一下在座的检察官先生们,为什么你们在接到电话之后不立刻前往医院救人?你们在等什么呢?如果你们及时前往进行劝说,我想就不会发生长河检察官死亡的惨案了吧。”


    “这不可能!”


    检察官助理几乎是从凳子上直接弹了起来,他的震惊程度不比心鬼侑被假流水账单坑害时的反应轻多少。


    他们当时确实是在医院附近,也确实是为了等警视厅的刑警们先进入现场之后再跟着进入,到时候警视厅的刑警们也会成为犯罪现场的人证。


    但是他们当时绝对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这个视频一定是假的!是处理过的!是……


    检察官们在这一刻好像明白过来了。


    他们可以用假证据来促成心鬼侑“蓄意谋杀”,这个早就和警察厅有联系的女律师,也可以联合警察厅一起做个假视频!


    她疯了吗?


    居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检察厅?


    这个疯女人,


    疯子!


    第215章 215:死后创伤


    所有人都觉得云居久理疯了。


    就连坐在旁听席上的松田阵平都感觉自己的脊背有些发麻。


    她真的是赌上了一切。


    如果证物被发现是捏造,就别说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替心鬼侑辩护了,恐怕她的律师执照会被直接吊销顺便直接被检察厅带走调查。


    云居久理此时此刻站在所有人视觉中心点,平静到让人觉得可怕。


    这个视频确实是假的。


    是云居久理联合公安一起做的。


    而诸伏景光动用了公安部的情报,调取了当日当时检察厅们所有外出车辆的动向,发现有一辆车没有报备出门。所以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猜测,这辆车可能就守在医院附近。


    检察厅的计划其实云居久理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就是故意暴露长河下生的位置让云居久理他们找过去,以长河下生为突破口作为鱼饵,海底的鱼想要找到岸上的人,岸上的人也想要找到海底的鱼。


    只是有一个点,云居久理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检察厅怎么就能确保心鬼侑过去了之后,长河下生一定会死呢?


    一开始,云居久理认为检察厅或许会在长河下生的身上做点什么手脚,但心鬼侑又承认是自己在长河下生有生命体征的时候把他推了下去。


    但刚才在第一轮博弈里面。


    云居久理明显感觉到了检察官似乎并不是很想把焦点过多的引导在尸检报告上。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检察官助理强忍着愤怒,咬牙切齿道:“那么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当时那几个检察官玩忽职守。”


    法官锤了一下木縋:“被告辩护人,本法官要提醒你,请不要再讲述与案件无关的事情。”


    “法官大人,我说的这件事就是和案件有关的事。因为我刚才明确说过了,死者的心脏体积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这种病症举世罕见。而巧的是,有那么一批人,出现了和死者一样的症状,就是当年霍尔夫医院的受害者们。”


    “啪嗒。”云居久理也不管检察官是否异议,直接拿出一份文档,上面盖着警察厅的盖章。“真的是很巧,不知道为什么,从霍尔夫医院出来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服用一些类似药物,譬如受体阻滞剂如米氮平片、心肌药物如辅酶Q10片和盐酸曲美他嗪片等等,这些药物都有类似的作用就是可以增加心肌代谢。于是我就向警察厅公安部申请做公证检测,发现他们的症状居然和死者一样。”


    “这又能说明什么……”检察官助理刚想要打断云居久理的话,就看到云居久理又拿出了另外一个文档,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呆在原地。


    那是之前云居久理拜访过每一个从霍尔夫医院被救出来之后的病患们,他们每一个人的胸腔X线片。


    所有的照片被做成了一张折叠卡,在云居久理拿着第一张的时候,其他所有的依次从上往下散落开来,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云居久理对每一张X线片的病患都非常熟悉,依次叫出他们的名字,在展示完毕之后,云居久理又看向了检察官们:“众所周知,当年霍尔夫医院以免费救助精神类病患为由,到处寻找有精神疾病的人。随后借着地理优势,在医院内对精神类病患进行非法人体试验。我合理怀疑这些病患出现‘极小心脏’现象就是当年的人体试验副作用……”


    “铛铛——”法官点了一下木槌。“被告辩护人,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浪费庭审的时间……”


    “难道法官大人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死者长河检察官会出现霍尔夫医院受害者们一样的病症?”


    旁听的人当然知道为什么。


    一审的时候,景花三信就把霍尔夫医院和检察厅联系了起来。


    大部分的人心理都明白。


    当初的霍尔夫医院后面支撑的人八成就是检察厅。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当年的医院已经完全被拆,很多东西也是死无对证,谁也不敢乱说检察厅的闲话。


    可如果现在因为心鬼侑的案子。


    再一次把这件事提起来,这对检察厅来说非常严重。


    而这次检察厅给出庭的检察官们分派的任务里面,就是要阻止这件事的发声。


    沉默许久的速水悠実终于开了口:“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说的这件事和这次凶杀案有直接联系。”


    在速水悠実开口之前,法官本来是打算对云居久理进行最后一次提醒,如果再有话题转移的情况就要直接进入终止辩论阶段的,但既然这边检察官开口了,法官也就耐住性子又给了云居久理一轮辩论。


    云居久理不慌不忙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因为在霍尔夫医院进行了非法人体试验,导致身体里面的部分器官发生了病变,虽然他们存活了下来但还是要持续借住药物支撑。所以我认为,死者本身就和正常人不同。另外,刚才检察官们自己也说了,是警视厅的刑警们眼睁睁的看着我方当事人将死者从医院顶楼推了下来。那么我申请了一份尸检报告,为了方便区分之后统一用A报告来代表。


    这份A报告的死者体型和长河下生检察官相仿,而且检察厅当初给出的报告认定也是在因为口角之争被人推搡坠楼,坠楼的高度也与长河下生检察官一致,那么大家一起来看下两份尸检报告。”


    云居久理手里的文档上面还盖着检察厅的钢章,用检察厅的东西来反驳检察厅的话,是最有效果的行为没有之一。


    “在A报告里面明确表明,死者在坠楼后二十分钟内还有生命体征,在送往医院救治过程当中,抢救无效死亡。也就是说,在死者坠楼到死亡中大概有40分钟的存活抢救时间。”


    云居久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复述着A报告上面的内容。


    坐在旁听席上的松田阵平把目光放在了检察官这边,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速水悠実从进来的时候就感觉不是很在状态。


    之前和云居久理的几次交手,虽然速水悠実都输了,但是最开始他还是壮志酬筹十分有信心的。


    但此时此刻,好像心里面装了一件很沉重的事,不管云居久理说什么,速水悠実的反应都很平淡,好像此时此刻自己并不是以检察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松田阵平只能静静坐在人群里面,看着旁边的各大新闻媒体在麻不停歇的记录。心脏在胸腔里面狂跳,松田阵平感觉看着云居久理在法庭上辩论,感觉要比自己当初警察毕业宣誓还要紧张。


    云居久理继续说道:“但是很奇怪的是,在警视厅刑警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检察厅的人随后跟来。可他们直接抢在警视厅刑警们之前,向刑警们宣布死者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哪怕是医院就在旁边也没有任何救护人员前往做最后的抢救?我是否可以认为,检察官的某些不作为也应该为死者的死亡承担一部分责任?”


    此话一出,检察官们纷纷面面相觑露出怒色,速水悠実站了起来:“云居律师,当时检察官们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宣布了死者没有生命特征,并不是检察官们的不作为。再者,进行杀人行为的是被告,通过你刚才的描述,检察官充其量只是延误抵达现场而已。”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目光落在法官席上,能够清晰得看出法官有好几次想要给云居久理吃个“黄牌”。


    但每次在发作之前,速水悠実都会立刻插话,打断法官。


    难道……速水悠実是故意的?


    松田阵平不知道他这个聪明的小女友有没有发现,但大概率是发现了的,所以云居久理也没有给法官打断自己的机会,立刻说跟着速水悠実的提问回答道:“我刚才说的这一切是建立在正常健康成年人坠楼之后的急救方式,如果本身死者就不是正常男性的话,自然不能按照正常的标准来衡量。”


    速水悠実蹙眉:“你说长河下生不正常?只是因为他的心脏器官比较特殊?”


    “是。”云居久理抬起头来,眉目在明亮的灯光之中刻画清晰。“我怀疑死者生前服用了特殊药物,而且这个药物和霍尔夫医院之前人体试验制作的药物一致!”


    所有出现在法庭现场的人都微微吸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庭审开始,所有媒体记者都知道这已经不简简单单只是一场针对检察官的谋杀案,从后面还能牵扯出来其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早就是盖棺定论的霍尔夫医院。


    速水悠実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连带着每说出一个字的声音都克制不住的抖动:“你认为,检察厅有霍尔夫医院研发的药物?”


    云居久理一直怀疑长河下生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成为检察厅的弃子,所以赶紧转移资产,并且和自己的妻子离婚。


    所以“自愿被杀”这个可能性一直是她想要引导的目标。


    于是,趁着检察官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云居久理坚定回答道:“是的。”


    检察官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坐在速水悠実旁边的助理几乎是遏制不住的怒吼:“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云居久理指着长河下生的尸检报告,上面有一句“死者肋骨断端生活反应并不明显”,她一字一句重复道:“死者长河下生坠楼时,颅内出血并不严重,可以说是短时间内并不致死。而警察厅这边给出的最新报告也说明了,死者的肋骨虽然断了好几根可是生活反映并不明显,所以我怀疑这有可能是死后创伤!”


    第216章 216:证据


    死后创伤?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中也包括心鬼侑。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死后被推下了楼,那么……


    心鬼侑看着自己的这个姐姐,说得那么绍有其事,她的心里开始打起边鼓。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是死后创伤呢?


    检察官们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难道为了给自己的伙伴脱罪,现在已经开始信口雌黄了?


    云居久理又叫上来一位证人,就是速水悠実的老熟人梅泽一见。


    她站在梅泽一见面前,询问道:“梅泽先生,作为前任警视厅刑警,您曾参与过调查霍尔夫医院院长死亡的案子。听说您一直认为小山美智子院长的死亡和检察厅的某位领导有关,是不是这样?”


    梅泽一见点头,然后看向坐在旁边的速水悠実:“小山美智子出车祸之前,曾带走一份霍尔夫医院的文件,我在证物袋里看到过。”


    “是什么样的文件?”


    “是建院之处,医院真正的幕后股东以及任聘她为霍尔夫医院院长的任书。”


    “那么那封文件现在在哪里呢?”


    “我还没来得及拆看,就被检察厅的人以保护证物为由带走了。后来我们刑警再去检察厅索要的时候,检察厅却矢口否认有这样的文件。而矢口否认的对象,就是曾经的检察厅检察长。”


    梅泽一见就差把速水悠実的爷爷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全场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向了速水悠実。


    速水悠実的身体一半坐在黑暗中,看着云居久理的时候两眼没有任何光彩。


    裁判长敲了敲木缒:“请问被告辩护人,这件事和这场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要证明的就是死者的死因可能不是坠楼。如果不是坠楼的话,而死者的身体上又没有明显外伤,那么就有可能是服用药物。而长河下生检察长服用的药物也很有可能是霍尔夫医院当年研发的药物,我要说的是霍尔夫医院曾经的幕后操控手就是检察厅!所以长河下生作为检察官,可以拿到这种药物!”


    “你这是污蔑!”检察官站起来,怒斥。“这根本就是毫无理由的构陷!”


    可云居久理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看着自己的愤怒、诧异目光,而是要求裁判长让自己的另一位证人上场,就是小坂小阳。


    “裁判长,小坂小姐曾经因为一场性侵犯案件,同样受到过三挫伦的伤害。在那场案件当中,有详细的吸入式七氟醚鉴定报告。三挫伦对人体的作用只有短暂的二十分钟,我知道重新回忆当年那件事对你来说是另外一种伤害,在这里我先向你致歉,那么小坂小姐,当年作为被罪犯使用吸入式三挫伦麻醉的感受如何?你在中途是否有醒来的迹象?”云居久理问。


    小坂小阳点头:“是的,在被侵害过程当中,我能明显感知自己在受到伤害,并且做出反应?”


    “反应指的是?”云居久理又问。


    “就是会去抓挠对方,与对方进行身体的部分解除。但意识昏沉、没有反抗能力。”


    云居久理微微垂首:“谢谢你的坦诚。”随后,云居久理转向裁判长。“众所周知,三挫伦是麻醉类药物,但因为吸入时没有雾化器就导致了麻醉程度不深。如果人体在遭受大幅度摆动、冲撞、刺痛,是可以从昏迷中醒来的。”


    随后,云居久理将刚才自己摆列出来的所有证据再一次放在所有人面前,说道:“根据我刚才的推断,死者在坠楼的时候并没有下意识的求生意识。而我方当事人在迷晕长河检察官到将长河检察官推下天台的这段过程,有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已经完全过了三挫伦的药效时间。但是长河下生检察官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所以我合理怀疑我方当事人在坠楼的过程当中,可能因为自己服用了另外药物而已经进入了濒死状态。”


    全场哗然。


    如果这个案子按照这个路线进行的话,审判的角度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


    裁判长看着两方各说各有理,又觉得云居久理刚才的举例确实有“死后创伤”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死者的死因就非常重要了,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案件的判断,甚至有可能本案还有另外的真凶。


    如果牵扯到两个凶手。


    只能进行第三次庭审了。


    可是自己受到了某位人物的暗示,要尽快解决这个案子的。


    所以裁判长只能再一次看向速水悠実:“速水检察官,你怎么看这件事?”


    速水悠実站起来说道:“反对,这都是律师方的主观臆断。再者被告是以谋杀的目的将死者推下天台,在被告的视角来看,死者就是存活状态。既定事实就是死者的故意谋杀目的,就算死者那个时候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也不能反驳这一点,被告依旧需要判定为故意杀人罪。”


    云居久理背对着检察官们,看向了坐在被告席上的心鬼侑:“我方被告如果真的想要杀人,在见到死者的第一时间就会动手。不会把死者带到天台,等半个小时警视厅警察们抵达的情况下再动手。我合理怀疑我方当事人的情绪变化除了问题,要求法院为我方当事人做精神鉴定。”


    检察官气得浑身发抖。


    这不就是在胡搅蛮差了吗?


    没办法。


    整个庭审的过程再一次僵在这里。


    裁判长只能宣布三天后进行第三次庭审。


    佐佐木昌看着左侧在整理文件的检察官们,那些人西装革履,穿着昂贵的衣服、佩戴潇洒的领带,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人上人的尊贵气质。而他自己,不管努力多久,永远都像是生活在烂泥里的蚯蚓,在阳光下爬行就意味着死亡。


    黑暗仿佛永远不会降临。


    但那个女人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全国人民,传说当中战无不胜的检察官并不是那么可怕。蝼蚁也有撼动大树的能力、螳螂也能阻挡巨大的车轮。


    那么……他也可以吗?


    佐佐木昌的视线又落在了小坂小阳的身上。


    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是当红的歌星了,听说她之前只是一个酒吧的驻唱,还遭遇过难以启齿的伤害。当初那场案子,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小坂小阳是讹诈,所以最后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律师居然可以翻盘。


    或许,他的人生也有翻盘的可能……


    ——


    ————


    对于检察厅来说。


    三审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喜多结一郎已经没有了发脾气的力量,现在对于他来说,再暗杀云居久理已经来不及了。


    但只要这件事没有直接证据,就绝对不会被翻盘。


    所有能证明自己和霍尔夫医院有关的证据,除了自己手里有之外,还有就是当年的那个……老检察长。


    他还没来得及先把速水悠実叫过来,后者就自己出现在了喜多结一郎的面前。


    二人相对无言,喜多结一郎看着眼前的小辈,先开了口:“速水,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速水悠実很冷漠:“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当初的你为什么要做检察官?”


    此时此刻,速水悠実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尊重之意了。


    喜多结一郎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可爱,哈哈大笑:“你知道我的年纪,我现在已经过了谈梦想的时候。曾经做检察官的理由啊……真是想不起来了呢,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的久一点。这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速水悠実觉得很可笑。


    “当然,我有能力、有手段、有办法让日本的检察体制成为全世界最出挑的!”喜多结一郎站起来,目光冷冽。“你还这么年轻,当然不明白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对生命的渴望。但你也清楚,你为了能够成为检察官做出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就这样让你的生命走到尽头,你也会觉得可惜,不是吗?”


    似乎是被说动了。


    速水悠実露出苦笑:“是啊,有钱有地位有权利的人都会想要活下去的。”


    只有饱受苦难的人们,才会想着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喜多结一郎又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吧,霍尔夫医院的院长……哦对了,就是小山美智子,就是你的爷爷和我联手除掉的。”


    刚说完,喜多结一郎就看到速水悠実的身型微微晃动,似乎某种信念逐渐崩塌。


    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对速水悠実来说有多残忍,是直接将速水悠実的爷爷高大伟岸的形象彻底在速水悠実的面前撕碎。


    而他也必须要撕碎。


    所以,喜多结一郎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当初小山美智子被检举了之后,莫名其妙得就要去找警察厅自首,说要检举自己和检察厅一起创办霍尔夫医院这件事,甚至还要声称自己当初误以为这是国家允许的某种人体试验,你说可笑不可笑?你的*爷爷为了维护检察官的形象,就制造了一场车祸现场让小山美智子以‘畏罪潜逃’的罪行死亡。”


    速水悠実没有说话。


    喜多结一郎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速水悠実的身边,拍了拍速水悠実的肩膀:“你能明白就好。尽快解决长河的案子,现任的检察长也快要退休了,等到案子结束之后,我会让你坐到你爷爷曾经的位置上。好孩子,你可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检察官,未来的一切都在检察厅的手中。”


    第217章 217:合同书


    速水悠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检察厅。


    他开着车,在整个东京一圈圈的绕。


    四面八方的窗户全部都打开了,冷啸的风恣意地吹拂而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脑袋稍微冷静一些。


    原来是这样吗?


    爷爷,当年你曾经被指控过的罪名,曾经我认为是别人构陷你的话语,原来都是真的吗?


    怎么会是这样呢?


    梅泽一见说的那份合同书,自己在检察厅里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他忽然想起自己爷爷当初执意要提前退休的时候,喜多结一郎怎么也不同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再然后爷爷的所有遗物都被检察厅们收走,包括平时穿的衣服、鞋子以及所有通讯设备。


    检察厅给他们的解释是,为了防止检察厅的一些内部信息被泄露的基本检查。


    因为检察官的身份特殊,所以有这样的行为也很正常。


    现在看来……难道是因为爷爷当年把那份合同书私自留下来,作为日后保命的筹码?


    尽管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但速水悠実作为检察官,下意识的开始想如果那份合同书真的是被爷爷私藏了的话,最有可能会放在什么地方?


    恍惚间,他隐隐约约想起了爷爷临死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其中的那一句“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认真负责的检察官”,一直都是贯彻自己整个职业生涯的话语。


    可为什么您没有成为这样的检察官呢?


    速水悠実的脑袋开始放空,他很想要问一问爷爷的想法,但自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只是最后爷爷临死前,手边一直放着的相册陪着自己。


    对了。


    相册。


    他记得爷爷在去世之前,一直反反复复的抱着相册翻阅。里面虽然都是一些老照片,可爷爷那个时候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得不离身。


    这也导致了爷爷去世后,速水悠実把相册从爷爷的遗物里拿了出来。


    爷爷带着呼吸罩的时候,还故作玩笑的对速水悠実说:“这个相册里面承载的东西,可是爷爷的一生啊。”


    那个相册在爷爷去世后不久,就被自己带回了自己家,没有作为要检查的证物被检察厅带走。


    难道……


    速水悠実忽然打了个激灵,猛转方向盘朝着郊区开去。


    ——


    ————


    佐佐木昌来找云居久理的时候,云居久理并不意外。


    她已经等了很久。


    佐佐木昌看着她,枯瘦的脸上挂不住一点肉,看起来就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极度虚弱,肌肤看起来也偏黄。但那双眼睛,要比云居久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起来更明亮一些。


    小姨这次没有再阻止佐佐木昌。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佐佐木昌的决心,也或许是想赌一把云居久理能改变这一切。


    不管怎么样,云居久理把佐佐木昌带到了医院,让小山黑智给他做一个全身彻底检查。


    而检查得来的结果也和云居久理想象的一样。


    佐佐木昌的心脏和长河下生一样。


    霍尔夫医院研究的药物究竟是什么,迄今为止所有人都心里清楚了。


    现在,整件事的拼图还剩下最后一块。


    梅泽一见曾经对云居久理说过:“小山美智子被杀就是因为检察厅想要找一个人背锅,顺便清理掉所有自己参与到霍尔夫医院的证明。而根据我的了解,小山美智子身上的那份合同书有可能是被速水老检察长拿走了,因为喜多结一郎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份合同书存在的。”


    云居久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把。


    速水老检察长没有把那份合同书交给检察厅,否则喜多结一郎也不会剑走偏锋的动手杀长河下生。


    于是在二审结束之后,几个脸生的小公安在诸伏景光的命令下,乔装打扮在速水悠実身边潜伏了很久,在第二天晚上发现速水悠実在检察厅里呆了一上午之后就开着车去了一趟郊外。


    云居久理的这份第六感越来越强烈。


    自己的男朋友,搜查一课刑警先生再一次充当了司机,带着云居久理前往诸伏景光所说的位置。


    越过繁华的商业街,所到的位置也原来越偏远。


    在夜色微沉的时候,四周的景色也跟着变得越来越荒芜。


    松田阵平看着导航上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速也跟着慢了下来。


    云居久理看了出来,问道:“你怎么开得这么慢?”


    上一秒刚问完,下一秒松田阵平忽然把前车灯都关上了,整个车就像是幽灵似得不紧不慢得朝着目的地而去。


    “来找速水悠実的不仅仅只有我们。”松田阵平说。


    云居久理的心情也跟着停了下来,难道检察厅那边也有动静了?


    ——


    ————


    白天把速水悠実送走之后,监察厅内部又开了一个会议。


    所有人一致认为,不应该再相信速水悠実。


    就和云居久理他们猜测的一样。


    现在整个检察厅头上都悬着一把利剑,就是那封消失了的合同书。


    虽然速水老检察长的遗物都已经全部检查完了,但难保不会藏在什么别的地方。通过这些年对速水悠実的观察,速水悠実应该也是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不然早就闹起来了。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


    所以喜多结一郎才会用话语去刺激速水悠実。


    有下属不明白喜多结一郎这么做的缘由,询问道:“如果速水悠実真的找到了那份合同书,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喜多结一郎说道:“当然有意义,那份合同书不仅仅是我们的软肋,也是他爷爷曾经犯罪的证据。这小子会出卖自己的爷爷吗?找到那封合同书,要不然交给我来表示愿意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要不然就像他爷爷那样……”


    喜多结一郎刚说完没多久,助理忽然拿着手机过来说:“喜多总长,速水检察官的来电。”


    老人眉心微扬。


    瞧,他说的什么来着?


    电话按下免提,面前的一众检察官们非常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速水悠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那份合同书,我找到了,就在我爷爷的相册里某一张照片的夹层中。”


    喜多结一郎语气轻快:“喔,原来真有这个东西啊,那么好孩子,你现在把它送到检察厅我的办公室里来吧……”


    速水悠実打断了他:“我要辞职,请您允许。”


    “为什么要辞职呢?”喜多结一郎惋惜道。“你可是我最在意的小辈,未来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你,你还有着光明的未来……”


    “我厌恶了,不想要再做检察官。如果您不允许,这份合同书就会出现在警察厅的办公室内。”


    喜多结一郎笑起来的眼角更加锋利:“那好吧,你现在在哪里?”


    速水悠実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在挂断电话前说道:“请您准备好我的护照、签证许可。我会连带着我的辞职信以及这份合同书一起交给您。”


    喜多结一郎挂断电话,朝着旁边的助理试了一个眼色。


    助理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柄手枪,然后走向门外。


    在速水悠実所说的那个位置,将会再次聚集三波势力。


    检察厅、警视厅、警察厅。


    各方面人员均已到场,但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更快一步。


    速水悠実看着漆黑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的潮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这里是没有人过来的废弃楼,几十年前因为核泄漏成了荒无人烟的孤城。


    到处都挂着“不适合居住”的警示语,脚底湍急的流水仿佛能带走所有忧虑。


    检察厅的人来得很快,是速水悠実认识的曾经同僚。


    对方有三个人,手里拎着行李箱,直挺挺的扔到速水悠実的面前。


    “这里是三亿日元,总长给你提供的‘资金’。你的签证和移民许可也在里面,总长想要的东西呢?”


    说是资金,不如说是封口费。


    速水悠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袒在检察官们的面前。


    月色朦胧,可上面的内容却无比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上面写着霍尔夫医院建院开始,背后的资金协助以及同意建造医院并在其中进行人体试验的**人民签名以及手印。


    一共有五个人签字和按手印。


    速水悠実的爷爷以及喜多结一郎就在其中。


    几个检察官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速水悠実让他们确定了之后,一步步朝着检察官们走过去,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站在后面的几个检察官看似面上无波,但实际上暗暗摸向了自己后腰部位的手枪。


    只要那份合同书到他们的手里,他们就会立刻射击。


    喜多总长说了。


    速水悠実的活口不能留。


    虽然他们是同僚关系,而且平时速水悠実对他们也颇为照顾。


    但是没有办法,这是长官的命令。


    身为检察官,听从命令是天职啊,不是吗?


    合同书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十厘米、五厘米、四厘米……


    触手可得的瞬间!


    砰——


    一声枪响擦着检察官的耳边飞过!


    云居久理看着自己男朋友手里握着的枪柄,惊诧道:“你那儿弄来的枪?”


    “公安给的。”松田阵平一边说着,一边在暗处瞄准目标。


    合同书迅速被速水悠実收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身飞过,判断出了子弾的来源后找了个树当掩体。


    与此同时,速水悠実看到自己的同僚也立刻拿出枪支反击,心中一凉。


    他们居然也带着枪来和自己交换,难道自己刚才合同书交出去的时候,就是他们朝自己开枪的时候?!


    双方枪战交织,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得先打空了一梭。


    检察官们立刻知道,这里有公安。


    “先拿合同书!”一个检察官说。


    其他人再次看向速水悠実的时候,却发现速水悠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第218章 218:回归


    在来的时候,喜多结一郎明确告诉这几个检察官,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合同书并解决掉速水悠実。


    但是没想到的时候有第三方在场。


    这几个检察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谁参与了这件事,管他们是警视厅还是警察厅,领导的任务是第一位。


    “快!去找速水检察官!”领队的检察官对身后的几个人说,“找到之后,先把合同书拿到手。就算拿不到,也不能被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人拿到!实在不行就……”


    另外一个点了头,明白了。


    丛林伸出到处都是浓郁的雾影,树挨着树的时候,连月色都看不清楚。


    但好在还要声音,影影绰绰的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铃,带着检察官朝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可是行走的时候,检察官故意放慢脚步,先确定对方的身份。


    声音越来越近,检察官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吊桥,在月色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南一北分别站在桥的两段。


    借着微弱的月光。


    检察官认出了那个女人。


    就是这段时间让整个检察厅都十分头疼的云居久理!


    稍稍凑近一点的时候,检察官才隐隐约约听到二人的对话。


    云居久理找到速水悠実的时候,速水悠実整个人呈现出高危的警惕状态,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任何人。


    她安抚着速水悠実的情绪,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当年霍尔夫医院的合同书,也知道了当年霍尔夫医院的全部真相,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应该让真相大白。”


    速水悠実看着这个女人,苦笑道:“云居律师,说实在的,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不是因为输给你了的那两次庭审,而是因为你就像是一张镜子,每次看到你都能从你的身上看到我最直接的弱点。”


    云居久理一点点朝着速水悠実走进,希望能让速水悠実相信自己:“你的爷爷曾经一念之差做错了事,现在的你还要走他的老路吗?”


    “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曾经是我最尊敬的人。是因为他,我才会想要成为检察官。我一直认为检察官是为人民服务的对象,可现在我才发现……”


    “那么就不要再往错误的道路上进行了,把合同书交出来吧?这份合同不仅仅承载着几个人的罪孽,还有着数百位霍尔夫医院受害者们的人生。那些人因为成为了人体试验的对象,这些年遭受了很多药物的副作用,很多人已经离世了,他们直到去世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自己。”


    “是啊,是检察官的错……我像是被道德和职责切割开来的人,脑袋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让我说出真相、一个让我隐瞒一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速水悠実喃喃自语。


    猫着腰藏在角落里的检察官,从身后拿出手枪,随时准备对桥上的两个人进行射击。


    但是距离不够,再加上夜晚光线不够,没有确凿的把握检察官也不敢擅自出手。只能一点点朝着目标的位置挪动,尽量让桥上的人看到自己的位置。


    “……这都是检察官做的事情,却让一个可怜的女人背下了一切,为了掩盖错误还害死了背奈云墟。但是……”速水悠実猛地抬头,月光下泪水爬满了他扭曲的脸。“我也是检察官,为了检察厅的荣耀,我不能把合同书给你!”


    几乎是同时,他从身后也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云居久理。


    与此同时,天边划过一道撕开空气的子弾声,枪孔擦着速水悠実的肩膀而过!


    检察官也惊住了!


    这附近居然有狙击手!


    是公安吗?!


    速水悠実没有那住手枪,几乎是同时的云居久理也跟着扑了上来。


    桥上的两个人进行着激烈的抢枪大战!


    砰——砰——砰——!!


    在争抢地过程当中,二人不小心触发了多次鸣枪。


    似乎是为了保护云居久理,那个狙击手没有再进行射击。


    而检察官也跟着迅速爬上了吊桥,想要帮助速水悠実解决掉这个女律师。


    “不许动!”检察官站在桥的另一边,故作严肃的说道。“云居律师?你可知袭击检察官是什么罪名吗?放下手枪!”


    速水悠実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瑟缩在桥中间的位置,另一头的女人也端着枪和检察官互相瞄准。


    速水悠実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合同纸,几乎是下定了决心似得撕了个粉碎。然后揉成一团,扔到桥下,被湍急地河流卷入尘埃之中。


    戳手可得的真相,在这一刻再一次消失不见。


    在速水悠実撕碎合同的时候,云居久理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脏像是要炸开似得,整个人被愤怒和仇恨吞噬,眨眼之间就让她失去所有理智不管不顾的朝着速水悠実和检察官射击。


    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子弾打在了吊桥的绳子上,整个吊桥瞬间像**斜。


    电光火石之间,其他的检察官们也匆匆赶到。


    他们听到了桥上传来的枪声,也看到歪斜欲坠的吊桥。


    速水悠実和检察官因为是男人,抓住了桥板,爬到岸边。而那个女人……则掉入河流。


    ——


    ————


    云居久理是被公安们捞上来的。


    松田阵平站在旁边给她披上衣服的时候,看到自己女友的脸上分不清是勒痕还是水痕,只是表情痛苦的看着自己,无助而又愤怒。


    “合同书没有了。那个王八蛋,把合同书撕碎了。”


    松田阵平沉默不语,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他们努力的、奋力的想要查找的真相,在这个时候变得那么可笑。


    诸伏景光看着他们,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狙击枪,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猜到了速水悠実会去找合同书,也提前做好了准备追踪,可是结果总是差了那么一步。


    实在是可惜。


    ——


    ————


    和警视厅、警察厅这里的低气压不同的是。


    检察厅的总长办公室内,喜多结一郎听着这次出任务的几个检察官汇报情况时,有些诧异:“真的吗?速水真是这样说的?”


    “是的,我眼睁睁看着速水检察官撕碎了合同书,然后把废纸扔到了河里。”


    喜多结一郎先是眉梢一喜,然后又有些狐疑:“合同书不会还留有备份吧?”


    “应该是没有的,当年小山美智子的手里就只有一份,而且上面还有检察厅的官章盖定的日期,备份是不可能存在的就算是有我们也可以不承认,说是伪造。”


    既然如此……


    下属又询问道:“喜多总长,现在速水检察官正在医院治疗肩膀,子弾穿透了他的肩膀,对方应该是瞄准了他心脏的位置。但是可能因为夜晚光线太暗,所以准度不够。您打算怎么处理速水检察官呢?”


    其实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就是询问喜多结一郎要不要杀了速水悠実。


    喜多结一郎思考片刻,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容推开速水悠実的病房。


    速水悠実已经醒了,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到喜多结一郎的时候眼睛才微微睁开一些但没有说话。


    反而是喜多结一郎像是疼爱小辈的长者,坐在速水悠実的床边说道:“让你受苦了,今天晚上的事就交给检察厅来做吧,不会有人知道你和云居久理发生了冲突。”


    速水悠実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喜多结一郎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安慰道:“我知道接受这一切对你来说有些太过残忍,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我想让你立刻退出检察厅也是一种残忍的事情。不如……还是留下来吧,检察厅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听到这里的其他检察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总长要说这样的话挽留。


    但是喜多结一郎心里门清。


    一则这个孩子确实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大力培养的对象。


    不管是能力还是个人的素养都不比他爷爷当年差。


    二则,喜多结一郎觉得这个孩子还是更看重自己身为检察官这份荣耀的。


    只是一开始没有从牛角尖里面钻出来,所以才会有很多反抗自己、反抗警察厅的行为,就像他的爷爷当年那样。


    只要这个牛角尖走出来之后,这个孩子也可以像他的爷爷当年那样,完全服从于自己的安排,也可以成为自己最大助力。


    说不定还可以,比他爷爷当年做得更好。


    速水悠実没有说话,而是听着老人在自己的耳边一直输送着挽留的意向。


    喜多结一郎说得十分诚恳,甚至还给他规划了未来犹如坐飞机一般的晋升路线。


    并且许诺如果自己未来晋升内阁成功的话,检察厅总长这个位置肯定会空下来,到时候自己可以在那个额外提拔速水悠実。


    这句话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速水悠実默默抬起头看着喜多结一郎:“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爷爷当年做的那件事情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吗?”


    喜多结一郎想的没有错,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爷爷生前的荣誉。


    毕竟这可是他曾经最信赖最尊敬的爷爷啊。


    也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检察厅兢兢业业几十年的老检察长。


    死亡的时候还被国家赠予特殊贡献荣誉勋章的人。


    如果被国民知道,这样的人生前曾经做过不把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的行为,对整个国家整个检察厅的体制也会感觉到失望和愤怒吧。


    所以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速水悠実爷爷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关乎着整个检察厅和整个国家的颜面问题。


    速水悠実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喜多结一郎说道。


    “我愿意继续为检察厅工作。”


    喜多结一郎十分高兴。


    “好孩子,那么后天的三审还是由你负责。”


    一老一少像是做出了某种契约签订的眼神协议,在这一间小小的病房里面,确定了彼此未来的人生。


    第219章 219:新证人


    心鬼侑的案子终于到了三审。


    根据统计,在日本建国以来,由检察官接手的案子能够达到三审这一天的寥寥无几,一根手就能数得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居久理的这个名字就经常能够出现在全国人民的耳中。


    似乎这个名字早早地接替了背奈云墟,成为了另一个与检察官站在对立面的代称。


    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律师与检察官之间完全不平衡的胜率。


    在很多年以后,人们在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更多的是回忆起当年云居久理接手的那些案子。


    每一个案子都可以说是极限翻盘的经典案例。


    其中就包括这一场。


    在庭审开始之前,云居久理换上了自己参与的第1场案子所穿的那件银色职业装。


    虽然自己之后也换过很多件不同颜色的小西装带,最喜欢的还是松田阵平给她买的这一件。


    银色并不是她的幸运色。


    但这件衣服是。


    而今天,云居久理也没有佩戴上自己的天平葵花章,而是拿出了一枚略微有些变形的银色天平葵花章,佩戴在自己左胸前。


    这枚银色的徽章之前的主人已经离世很久了。


    云居久理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银色徽章,小声问:“叔叔,你会看到这一切的,对吧?”


    这个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或许也有天上的人能听到。


    这是心鬼侑的最后一场庭审,庭审结束之后将要对她进行最终判决。


    也是云居久理要和检察厅打得最后一场案子。


    战争的结果无论是谁输谁赢,但双方都别想安稳离开战场。


    端坐在庭审现场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了身穿西装端正的坐在对面的速水悠実。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用衣服包裹住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而今天到场的媒体记者可以说是屡次庭审开庭以来到达人数最多的时候。


    接收到云居久理的目光,速水悠実也没有规避她的眼神。


    二人目光相交的时候,速水悠実看到了对方冷漠且带有鄙夷的视线。


    裁判长在万众瞩目之下姗姗来迟,端坐在正对着观众席的位置上时,轻轻敲响自己面前的木缒。


    庭审开始了。


    依旧是双方对自己辩论的论点进行申诉,以及前两次庭审的判断总结,加上新一轮证据提供。


    云居久理面朝裁判长,说道:“我方找到一位新证人,请裁判长允许出庭作证。”


    裁判长询问道:“被告律师,这个新证人是谁?”


    “曾经霍尔夫医院的受害者。”云居久理说。


    检察官们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速水悠実先站起来向云居久理开火:“被告律师,据我所知霍尔夫医院受害者们都是精神类的病患,这类人是无法作为证人出庭作证的。”


    坐在隔壁的喜多结一郎看着面前同屏直播的显示屏,十分高兴。


    速水悠実的状态似乎已经找回来了。


    只要他认真的处理这场案子,这群小孩子们就必输无疑。


    云居久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从自己旁边的证物袋里拿出一个精神鉴定报告,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是的,当年在霍尔夫医院医院里面带着的受害者们都是精神类的病人。所以这也是把他们当成人体实验对象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没有办法清晰的表达自己在医院里面遭遇的所有一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在霍尔夫医院店里面有一个被误诊为精神自闭分裂的孩子。”


    “误诊?”裁判长有些错愕。“你说的是……”


    “这个孩子的名字叫佐佐木昌。因为自己的母亲去世时间早,所以这个孩子在家里并不受重视。再加上有一个刻薄的继母,导致这个孩子有一段时间出现了轻微的自闭行为。再后来家里人更是以这个孩子可能有精神疾病为由,把他送到了霍尔夫医院。这个孩子在年幼的时候,曾经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打工,根据店长以及当年的员工表述,这个孩子除了有一些孤僻之外其他行为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就带着这个孩子去警察厅做了一个公正的精神检查报告,这是报告内容,请您查阅。”


    云居久理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递交到裁判长的手里。


    裁判长戴上老花镜瞧了一眼最后的总结报告,上面确实写着,佐佐木昌,男,轻度自闭症,无狂躁行为、无自残行为、无明显人格分裂……最后的一句总结陈词上表述,可作为证人出庭。


    有了警察厅的精神鉴定报告,裁判长看向检察官的时候,发现检察官也有些无所适从。


    没办法,只能允许这个证人出庭。


    佐佐木昌坐在证人椅上,他微微瑟缩着,不敢直面眼前的所有人。


    长时间的孤僻一人,已经让他快要忘记如何与正常人类相处。


    这么多年以来,陪伴他的除了小姨之外就是颜料和画纸。


    事情到了现在,佐佐木昌想要的东西并不多。


    是希望能够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被看待。


    曾经的小姨告诉过他。


    操控着霍尔夫医院的背后人势力极大,是他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存在。


    虽然猜到了有可能是检察厅,但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就是。有什么样的能耐能够和这些人物比较呢?


    但是现在他想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


    向曾经那些真正伤害过自己的人比一个中指。


    “佐佐木先生。”律师小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佐佐木昌微微点头。


    “您曾经在霍尔夫医院呆过是吗?”


    “是的。”


    “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被家里人送到那里呢?”


    “因为……因为我的继母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什么总是会认为我在故意向她使坏。后来听说有一家免费向精神类疾病患者提供治疗的医院,就帮我报了名。”


    “所以对于你说,完全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是吗?”


    “是的,当时我的继母和我的父亲只是告诉我,我生了病有心理问题需要治疗,所以就把我送到了那家医院。”


    “那么在那家医院里,你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和我们分享吗?”


    佐佐木昌深吸一口气。


    在自己决定出庭的时候,因为律师小姐并没有提前为自己做任何的提前证词询问,一切都追寻自然,让自己把自己遭遇过的所有事情如实讲述就可以了,如果提前询问好证词和问题的话,反而会有一些刻意的因素在里面。


    “在霍尔夫医院里,我遇到了很多有各种各样状况的病患和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


    “那么你们每日的治疗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呢?”


    “每天都会有医护人员为我们定期做全身检查,然后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抽取相等的血液,并注入一些我们不知道名字的液体。那些液体被注入之后会让我们的身体疲倦四肢无力,但很快又会恢复,然后继续注入。”


    “好的,佐佐木先生,感谢您向我们分享这一段并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不。”佐佐木昌忽然打断了云居久理的话,说道。“别的病患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并不了解,但是对于我来说,在医院里面接受救治的那两年时间是很幸福的回忆。”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在场的记者们都倒吸一口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佐佐木昌会说出这样的形容。


    云居久理讶异道:“为什么对你来说在医院里面救治的过程是一件幸福的回忆呢?”


    “因为医院里面的院长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像母亲一样的人,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小山美智子,她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我是被家里半抛弃扔到这家医院里的。她经常跟我说她的儿子和我年纪差不多,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差,因为*知道就算我回到家里也会被父亲和继母虐待,所以愿意让我留在医院里。她对我很好,经常会外出为我购买画笔和画材,也会给我买很多有趣的绘本故事。”


    “所以你并不讨厌他?”云居久理问。


    佐佐木昌点头:“是的,我觉得她很可怜。”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看到她被一群人殴打。”佐佐木昌回答道。


    话一说完,坐在隔壁的喜多结一郎不淡定了。


    他猛地坐直腰板,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面生的青年。


    记忆当中好像在医院里见过这个孩子,但那个时候的他远比现在看起来要更加稚气年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想起来了。


    是那个女人发现检察厅提供的药物射到人体里的时候出现了死亡现象。


    那个女人发现有病患死亡的时候,吓得魂不守舍。给检察厅打了好几通电话之后,非常错愕的质问他们:“不是说这些药物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吗?为什么有人死亡了呢?你们给我的药物究竟是什么?你们让我做的这场营养科学实验对人体究竟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而被这个女人质问的人里,有速水悠実的爷爷,也有他。


    当时的他只是很冷漠的笑了笑:“是什么很重要吗?只要你按照我们给你制定的计划进行就可以了。这些人只不过是这个社会的渣子,他们的存在对整个国家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的神志不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留在这个国家也只不过是这个国家的负担而已,我只是让他们在临死之前再发挥一点个人作用罢了。”


    而那个女人反而非常疯狂的冲着他们嘶吼:“可他们都是跟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把他们当成畜生一样对待呢?我不要再进行这个愚蠢的人体实验了,我也不要成为你们的刽子手,我被你们骗了。”


    再然后为了堵住这个女人的嘴,让这个女人老实的为检察厅做事,几个检察官对她动了手。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挨了打之后,嘴上说着愿意继续进行计划,结果第2天就向媒体自曝。自己写了一封检举信,举报霍尔夫医院的人体非法实验。


    喜多结一郎更没想到的是,在检察官对小山美智子动手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趴在隔间听到了一切。


    他就像是一只实验鼠。


    被关在杂物隔间里,随时等待着被外面的这群人切割。


    “后来我也感觉到了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不适。”佐佐木昌说。“每次只要运动量一大,我的心脏就会跳得非常快。然后出现头晕眼花大喘气,类似于哮喘之类的症状。后来院长为我做了一个彻底的检查,并且根据我的身体状况配置了一个药物清单,让我以后能够自己在市面上购买药品服用。”


    “你看到那些殴打小山院长的人了吗?”


    “并没有,我只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而已。”


    “裁判长。”云居久理面朝裁判长,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份佐佐木的身体检查报告,非常有趣的是,他的身体状况和死者几乎完全一致,都属于心脏偏小。而根据刚才祖祖穆先生所供述的内容,他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也因为注入药物所以需要服用小山美智子为他开的药物清单才能缓解身体不适。死者并没有长期服用药物的痕迹,也就意味着死者可能只是近期才出现心脏变小。而我现在认为死者可能就是在被杀害的当天,也注射了霍尔夫医院曾经研发的那款药物,但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所以在被杀害的过程当中死亡。”


    简而言之。


    云居久理认为死者是自杀。


    第220章 220:翻盘


    速水悠実敲了敲桌子:“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死者是因为注射了霍尔夫医院研发的药物导致了死亡。心脏不同于正常成年人的体量还有其他额外的原因,也不能由此就认定死者的死亡原因并非坠楼,只能证明死者有可能持有霍尔夫医院曾经研发的药物。”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隔壁的喜多结一郎又坐不住了。


    不对啊,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不应该让检察官和霍尔夫医院有任何的牵扯啊,应该打死不承认才对。


    而云居久理非常满意速水悠実的这个回答:“正如速水检察官所说,这只能证明长河检察官手里有霍尔夫医院的药物。可为什么长河检察官会有这个药物呢?据我所知,当年小山美智子驾车死亡之后,警视厅的档案册里写着他们抵达医院的时候,发现医院里所有一切相关报告以及各类研发的药物清单都被销毁了。”


    这句话说的就更加明白了。


    长河下生会有,不就是恰恰说明了霍尔夫医院和检察厅有关吗?


    速水悠実抬眸,反问:“云居律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死者的死因是因为注射了药物呢?”


    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云居久理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一个u盘对裁判长说:“我想小山院长当年可能也预测过自己会被杀人灭口,尽管当年霍尔夫医院的真正幕后boss把所有的资料销毁的干干净净。但是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曾经威震日本的克里斯蒂娜炸弹犯曾经服务于某个势力,警察厅的公安们为了逮捕她费尽千辛万苦。在对克里斯蒂娜的审讯过程当中,克里斯蒂娜向警察厅的公安们提供了一个配料单。材料单上的内容经过小山美智子的儿子鉴定之后,百分百可以确定是自己母亲曾经致力于研究的药物,庆幸的是小山美智子的儿子后来也成为了一位医生,并且完美的继承了自己母亲的配药天赋,复刻了一份药剂。药剂在注入到小白鼠的体内后,小白鼠在十分钟内出现了身体器官挛缩至幼年状态后,生命体征存活了五分钟就出现了濒死状态,在20分钟后确认死亡。”


    所有人又都不说话了。


    现在按照云居久理的推论,她认为死者是有自杀倾向的。


    长河下生自己为自己注射了霍尔夫医院的药物,然后在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药物发生了作用,导致受害者死亡。而心鬼侑将长河下生推下的时间,是在长河下生给自己注射完药物的半个小时后,所以当时心鬼侑推下去的……可能就只是一具尸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场案子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喜多结一郎要疯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对检察厅十分不利的方向变化者。


    在这个时候,喜多结一郎才看到这位律师小姐胸口别着的那枚天平葵花章,十分眼熟。


    原来如此。


    那是背奈云墟的徽章啊。


    她居然戴着背奈云墟的徽章出现在这场庭审现场。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只有云居久理一个人。


    还有那个家伙……应该早点杀掉的,早点让这个小丫头和她的父亲、叔叔一起去死才对。


    该死的,真该死!


    云居久理开始自己的判断进行总结:“综上所述,我认为死者的尸体检查报告上面明确表示有死后创伤,所以死者的真实死亡原因应该与我方当事人推下楼无关。我方当事人虽然有谋杀行为,但并非致死原因。”


    她的目的非常简单。


    就是通过心鬼侑的这个案子,牵扯出霍尔夫医院的主谋。


    心鬼侑自己也以为是她杀了人,听云居久理这么分析完之后,心鬼侑也立刻跟着配合了起来:“虽然我憎恶长河下生作为检察官,逼死了我的父亲,但是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害他。当时绑架他也只是为了出气而已!我没有杀人!”


    被告当庭翻供。


    场面开始进行白热化的焦灼。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裁判长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喜多结一郎被气得浑身发抖。


    没关系!没关系!


    这一切都只是口说无凭而已,云居久理手里没有最重要的证据,只要检察厅做好一切公关准备,面对记者媒体的时候坚称这只是一场污蔑……


    裁判长也有些坐立难安。


    虽说云居久理这边言辞凿凿,好像一切似乎都像云居久理说得那样,检察官也没有什么证据反驳死者在被推下楼之前还有存活迹象。


    如果按照谋杀未遂或者谋杀对象不实施来定罪,这可比谋杀成立罪轻多了,根据现在的日本刑法来看被告又有自首情节,最多只能判有期徒刑缓刑……


    在这个时候,裁判长特别想要和喜多结一郎再探讨一次。


    不然就这么定罪算了,如果再继续往深处探讨,可能真的要把检察厅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然后云居久理就没有想过给检察厅留什么底裤,最后一位证人出庭了。


    松田阵平坐在证人椅上,环顾四周看着目瞪口呆得检察官们,语气沉着:“昨天晚上,在城郊西楼町的桥上发生了一场枪火交锋。”


    检察官们低着头,感觉自己额角好像有汗水流淌。想要擦一擦,但是又不敢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心虚的状态。


    所有同行出庭的检察官们不约而同得都看向了速水悠実,希望速水悠実能给予什么正面反应。


    但是速水悠実一直端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喜多结一郎也不明白为什么速水悠実在这个时候看起来那么沉着冷静。


    前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病房里已经达成了一致。


    为了检察厅的荣耀死守这个秘密,并愿意进入他们的战队接替自己的爷爷未曾履行的任务。


    “而我赶到的时候,非常刚好,‘捡’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松田阵平笑眯眯得说着,环顾四周的目光忽然精准落在了隐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


    而就在摄像头连接器另一端的喜多结一郎,简直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脑袋发懵。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更没有任何可能阻止松田阵平接下来要做的事。


    所有镜头、所有连接在日本每一家每一户的显示屏里。


    都看到了这位年轻的刑警拿出了一张具有年代感的合同书,上面的内容被无限放大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合同书的内容或许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右下角的检察厅公章赫然在立。


    喜多结一郎的膝盖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所有站在后面的人都围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本应该被撕碎了扔在河流里的合同书,完好无损的被这位刑警拿在手中。


    松田阵平说道:“这份合同书是一个女人用自己生命作为代价从那间医院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也是聚集着数十位受害者们的冤魂所在。这个上面的内容讲述着霍尔夫医院是在检察厅许可下,进行建造、招纳病患、购入医疗设备并进行人体用药实验的说明。在这张合同书上面表示,有一个人群会为霍尔夫医院提供相关药物,让院长作为整个实验的进行者对霍尔夫医院的病患们实施实验。但是合同书上面告知院长的事,相关人体实验只是营养剂的试用,绝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危害。——哎呀,在这张合同书上面,我还看到了很多眼熟的名字呢。”


    所有人都疯狂了。


    合同书上面签着的七个名字,有六个都是检察厅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检察厅话事人,喜多结一郎。


    速水悠実微微抬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云居久理。


    命运的时钟开始往回拨动。


    时间又回到了两天前。


    在那座吊桥上。


    速水悠実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种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的悲伤充斥着他浑身上下。


    他对女人说:“云居律师,说实在的,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不是因为输给你的那两次庭审,因为你就像是一面镜子,每次看到你都能从你的身上看到我最直接的弱点。……但是,我也非常敬佩你,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人能把检察官逼到这种地步。合同书就在我这里,我会交给你,你拿去检举检察厅吧,这个丑陋的事件应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速水悠実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没错。


    他放弃了维护爷爷的尊严。


    检察厅的荣光是那样的丑陋和罪恶。


    作为这个国家的执法者,他开始觉得自己浑身沾满了鲜血。


    他联系检察厅,也是想要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让他当一回懦夫,如果能安稳离开日本,他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去过鸵鸟一样的生活。


    可是没有想到检察厅不会放过自己,就像不会放过长河下生一样。


    已经够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看到自己递过去的合同书,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询问自己:“难道你不打算在做检察官了吗?”


    “是的,我已经厌倦了……”


    云居久理看着他,眼神当中充满着怜悯:“可我一直觉得,你和那些检察官不一样。不是因为你把合同书交给我,而是因为我认为你能够坚守着内心那一份最淳朴的良知。虽然我讨厌检察官,但是我认为这个国家需要你这样的检察官。”


    “是吗……”速水悠実都不认为自己再适合去做检察官了。


    但是云居久理的这句话忽然让速水悠実想起了自己爷爷去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检察官吧?不要再……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曾经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爷爷最后的那一句突然如雷贯耳。


    速水悠実知道,爷爷一定也是后悔的。


    后悔和喜多结一郎狼狈为奸,后悔杀了小山美智子,后悔同意加入建造霍尔夫医院。


    云居久理对他说:“是的,至少我认为是的。我很期待再一次和你在法庭上交锋,时至今日你还没有赢过我呢。”


    在这一刻。


    速水悠実感觉到自己很想流泪,可是他和云居久理都察觉到检察官已经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如果不想放弃继续做检察官,我们就一起演一出戏吧。”


    速水悠実当着检察官撕碎的那张纸,也不是合同书的原版。而是在四岁之前,借着朦胧的月光偷偷切换成了自己的辞职信。


    随后,坐在庭审现场的速水悠実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十分轻松,好像有什么一直压着自己的东西消失了似的。


    “狗崽子——”喜多结一郎暴怒得拿起拐杖,砸向显示屏。


    手下一拥而上,架着喜多结一郎朝着门外走。


    “喜多总长快走!现在不是呆在这里的时间!警察厅已经派公安围住整个法庭周围了,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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