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魔幻星
小枝斜倚在榻上,手支住脑袋,懒懒地赤足踏在毕方火鸟之上,来回蹂。躏践踏。毛绒绒,暖烘烘,倒似手炉一般。
地母出世,毕方祖连社团的话事人也不做了,专门做她的香车坐骑。他本来就是一只上古凶鸟,人类的生死存亡,特别是残次品的消亡,关他鸟事。
从前,他想将她攫为己有。如今,她却将他玩弄股掌。原来,她才是他的主人。
玉足践踏,怎不是肌肤相亲?藕臂掌掴,怎不是缠绵悱恻?
他将主动权交出,做一只粉红鸟兽,未尝不是得偿所愿。他的本性本原就是残暴动物。
做她的宠物有什么不好?
他得意地眯着眼睛,瞅了眼坐在地上的痴痴望着她的信太和清治。
一个阴阳师,一个扶桑圣僧,竟然把法术用在了撬墙角上。可惜他们就是做玩具都不够格。
他能变粉,能出位。他们能吗?
毕方祖滚烫的鼻息喷出凶火,血气方刚,血脉偾张,血涌骨鸣,血液里沸腾着快感,让他发出“叽叽叽”的呻。吟,在她足下扭转挣扎。
小枝正练习使用真实之眼,看见千里之外作战指挥室的场景。
真实之眼,不仅可以作用于灵魂,法力足够的话,还可以无视空间距离,用作千里眼,透视各种严密建筑物里的秘密。
近期到处都是密谋、煽动、勾结。他们打算卧薪尝胆,策划再次夺权。还是不换药的阴谋诡计。
不过现在还未归政于民,哪里还需要他们夺权?如此想来,他们对权力有多么敏感,连一丝丝的牵动都让这群阴沟里的蟑螂揪心不已。
由于睾。丸素会阻碍巫力的产生,许多“反抗女权。暴。政”的同志们不惜鸡飞蛋打来自宫,化身“东方不败”,修炼金针菇一般涓涓细流的巫力。
【愿望格+3%,共计73%。】
她看得好感动,恨不得为他们加油加速。
老钟根消消乐,居家旅行闲趣必备。
再多点,加速加速,全员加速!
毁灭吧,赶紧的。
正看得起劲,就被毕方祖的叫声叫得回神。
“少发。骚,多做事。还不快滚去搜集情报!”
她一脚踹飞粉叽叽的毕方凶鸟,毫无怜惜之情。最讨厌他们变粉变蓝。粉色和蓝色都是女孩的专属色,若有其它颜色,除了屎黄色,请参考上条。
对于死死盯着她的孱弱阴阳师和清俊和尚,她看都不看一眼,拔足即走。
凶鸟被踹到墙角,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红豆似的眼睛溢出自怜又兴奋的泪水。
他自找的。
他就是越难越爱,越打越爱。
乔斯年在门外等待,伸出手臂挽住她。
对于这群不速之客,乔斯年只是微微挑动眉毛,拿出正宫的气度。
小枝才懒得管这群小男人心里的想法。
没办法,女人就是做大事的。既可以心细如发,也可以粗枝大叶。哪里会管男人心,海底针,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
反正她的愿望格就快满了,待不了多长时间,管他们去死。
貌美者,被吹捧。
貌寝者,被忽视。
这两种处境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审判美丑的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她都经历过,更不会纠结他们喜欢的是外貌还是灵魂。
他们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自己。
既然这个世界围着他们转,那就不是她的世界。如果世界是一个木材,那就让她擦亮火柴。
让这个朽烂的世界燃烧,再去创造一个新世界!
她是非人哉,却有一颗人的心。
对于父系魔神,远没有对肉。体之躯的他们,要来得厌恶。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他们落实的每一份罪恶都是具体的,压迫剥削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
小枝摸摸下巴,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了个馊主意,立刻嘿嘿嘿地窃笑起来。
她于日上中天之时打坐,周身骤然大放紫辉。左眼紫瞳深处,真实之眼似万花筒般轮转,跨越七万光年的距离,以神念与女娲交流。
小枝也没打算创世女神会真的同意。因为她的idea实在是不符合创世神悲悯的形象。只不过是看着他们这群蝇营狗苟,仗着女神正与魔神交战,没处置他们,肆无忌惮地继续为非作歹,实在看不过,想耍耍他们而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神念交汇,须臾之间,就已洞悉。
木星骤然卷起六边形风暴漩涡,差点又从太阳系的轨道脱离。
看得在地球上凝神观望的大人物们差点心脏骤停,急吞几瓶速效救心丸。
她可以看出来这个主意是多么地石破天惊,叫庄严沉静的女神情绪波动至此。
地母将星环交予她,轻笑道:“你想做就做吧。怜悯是我,冷漠是我;温和是我,凶残是我;光明是我,黑暗是我;我是和风沐雨,亦是洪水滔天。当你跨越维度,不代表丢弃情感。我身为你们的创生者,不代表我只有一面。你的主意,我很喜欢。”
得话如此,小枝便可以放心大胆地造作了。
伊还告诉小枝,在解决完异神入侵之事后,伊将会升维,去往四维时空,离开此方宇宙。从此这个时空将不会再有神灵,她们的命运彻彻底底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把星环给了我,那自己呢?”小枝蹙眉道。
冰晶形成的如霜星环,月白之色,银点泛波,浮在她的手心,如梦似幻。但这却是伊的一部分。
“这是自然法则的奇迹,也是创世之力的星光。你们天生就具备创造力,或许有一天你也能创造自己的新宇宙。”
神念抵达,亿万念之一,创世女神收束木星和62木卫属神,微缩至夸克沙海中的一砾,脱离太阳系轨道,冲破银河系,跨越三维宇宙壁障。
伊以紫云星团来与她作别。
之前,创世女神只不过分出一部分心神来与她交流。真身跨越时空,消灭
了所有飨食过人间生祭的魔神,用补天石封闭了所有异度空间的入口。
小枝目光柔柔,如眷似思,盯着掌中星环,没想到之前言犹在耳已是离别嘱托。
各大洲洋,在地母留下的最后神力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嗡嗡合拢成蓝色星球。
他们亲眼目送木星远去,消失在灿烂银河中,不禁欢呼雀跃,狂欢至通宵达旦。
呃,他们之前以为世界末日的时候,也是浸淫狂欢。多人运动,公共运动,男子混合双打,人体蜈蚣……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小枝每每练习真实之眼的时候,真的被他们的肮脏给辣到眼睛,需要天天洗眼。
幕后玩家们则纷纷松了口气,他们真的怕创世女神化身复仇女神。
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真正的复仇者在这。
而且此界宇宙的创世神离开,就意味他们已被母神放弃。
地母走之前,还将灵气收束,和太阳系各星球的星魂一并交给小枝。只要她不输送灵气,不归置星魂,太阳系将提前步入衰老。
太阳将回光返照,变成红巨星,吞噬近地轨道的星球。地球也会变成白矮星,等到太阳熄灭,会彻底沦为死星。
当然,她所管理的幽冥界尚存许多女子的魂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全球通宵达旦欢庆之时,太阳的光芒猝然熄灭,人类陷入可怖的死寂中。
在寂静了整整7分钟,一道冷漠威严的女声自天穹响起。
“你们实在太令我失望了。我才被封印万年,你们就让度了自己天生的力量,而且是全星球的失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若是你们不能够做到,也不配做我的女儿!”
声音冷漠平稳,内容如斯恐怖。
复仇之心昭然若揭。
各个超级大国小国帝国,都接到最高级命令,纷纷打开发射井,将核弹头对准天空的各个方向。
他们自顾自地沉浸在“悲壮”的自我感动中,为了人类存亡,他们不惜反抗天神。
小枝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嘲讽这群人的虚伪空洞。
各个以为自己是普罗米修斯,其实只不过是最卑劣的白眼狼,最二五仔的犹大。
他们完全忘了还好好在幽冥界活着的女人们。
呵,女人是不被他们计入人类是吗?
当然,女神大概率是不想搭理他们的。
发出银河系最强音的,正是小枝。
能允许她这么不顾地母形象,也是创世女神的宽容所在。祂不需要人类的崇拜。
小枝拥有赐予的创世之力的星环,只是遮住太阳而已,不要太简单。
就在紧张对峙的时刻,小枝放出奇异的白光。
这白光将星球上的所有卫星和通讯设备全部报废,可谓精准打击。
蓝星上的所有眼睛被白光刺痛,不禁阖上眼皮。
“神说,要有光。”
话落,太阳重新出现。
“吾将离开此方宇宙,你们好自为之。”
天可怜见,她总算说了句真话。
总算不用发射核弹了,幕后玩家们心里的石头落地。
他们高兴地太早。
女娲临走前修改了世界法则,只有灵魂女人才可以使用仅剩的灵气。
原本的男国师和公公们,看见社会新闻上,六岁多的小女孩因为被雄孩子扯了小辫子,直接手心冒火,烧光了他的头发。连六岁多的小女孩都有法门,自己却一丁点巫力都无,如何不叫他们心焦忌度(男户)?
小枝还将避入幽冥界的女人放出,觉醒巫力法门的就更多了。
这引起了他们的恐慌。女人有了一丁点力量,都是要被他们警惕的。
全世界开展了猎巫行动,要把这些“会巫术的妖女、魔女”统统杀死。
各个国家展开男公民投票,就“用锁链限制女性”发起重要。讲话,力求将女巫淹没在男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水深火热的西方,认为女巫们是红色。共产。境外。势力。集体幸福的东方,认为妖女们是资本主义境外。势力。
他们的联合绞杀,终于让她们醒悟,不惧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奋起反抗。
上过电视的小枝,作为国际知名法师,马上被他们找上门。
“哈哈哈……”她仰天长笑,“你们想要对我处以火刑。送菜来了?”
世界陷入混乱,乔斯年的私人住所都被这些猎巫者闯入。不能使用巫力的藤原他们只是废物一个,更别提毕方祖只有作为鸟的时候,才有些许法力。
全被小枝开源节流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要的就是你们的真面目!”
小枝用凶火烧化了这几个人。
尔后,腾空而起,直至中天。
她的眉心绽开莲火,紫黑异瞳腾焰紫芒。
一掌挥去,蒸腾几万公里的大洋海水,形成水镜,将全世界的女人收入水镜之中。至于乔斯年几个,被她随意拢在关押毕方凶鸟一半灵魂的水镜中。
排场之大,光芒四射,令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在半空中。
“哈哈哈……宵小们,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吧!”
这就是小枝的计划——钓鱼。执法。让他们恐慌猖狂,而后杀个回马枪。难怪她都觉得让女神那么做,不好意思了,只好自己顶着女神的名义来。
有她看顾着,拥有巫力的女人们当然没生死之忧。但他们的猎巫行为却是实实在在,知道已经无法被原谅和解,干脆和她们拼个你死我活。
数千枚导弹齐射向她,她浑然不惧。
“各位观众,千亿烟花新年秀,希望你们喜欢!”
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绽放数道光芒,如秋芒疾射,烧毁导弹内部的控制芯片。
以臂拖天,千枚导弹悬停在她头顶数秒,尔后老马识途,回旋镖回发射地点。
“轰轰轰……”
狂轰乱炸,四处乱杀。
地上仰望的女人们更有勇气,就在这一天结束他们的统治。
等了千年了,还不够吗?
天上导弹烟花,地上雷电风火。
魔幻现实主义星球。
第62章 新世界
烟花盛宴,从白日一直持续到逢魔时刻。
晚夏是极阳气数将尽。
黄昏是赤云日薄西山。
轰隆声不断,连聒噪的夏日蝉鸣都噤声。
大江大河奔流如泣,遍染腥血。他们横尸在地,手足断裂,目眦尽裂,恐怖万状。
被她从幽都唤出的冥河,如一条有生命的漆黑魔河,渴饮他们邪恶的鲜血。
小枝接了全世界近十万枚导弹,仍是不知疲倦,紫黑异瞳神采奕奕烁烁有神。
十万导弹毫不夸张。光是核弹,在20世纪八零年代——核武器制造巅峰期,就有64225枚(公开数据)。而300枚左右就足以毁灭人全类。
有末日大杀器之称大伊万氢。弹,也被阳刚大国之二发射过来,试图给她洗脸,被她一拂掌,推到它的领空爆炸。
她还边中二病晚期地霸道发言“叫你们见识什么叫女神权能无远弗届”,边回敬杀器烟火。
幸亏小枝还打算留着钝刀子,叫他们血债血偿,没想立时赶尽杀绝。要不然就凭那数千枚大伊万,地球就别想有一块好地。
炮弹盛开的碎屑,让土地堆满了暗黑科技的灰烬;武器乍现的硝烟,让人间弥漫地狱之火的硫磺味。
到了后来,她甚至袖手,浮在半空之中,任凭导弹超度,我自岿然不动。
到了饭点,导弹烟花竟然停了。
“嚯,怎么停了?我还没过瘾呢!接着放炮,接着舞!”
全世界陷入漆黑,只有她绽放出极致辉光。煌煌紫光炙烤邪物,将黑暗堕落照成明晃晃的晴空。
太阳底下,尽是蝇营狗苟,魑魅魍魉。
她是烈火骄阳,叫人望一眼,都会头昏目眩,发狂至死。
更别提她扮演被背叛的创世神化身复仇女神,完全入戏,不顾他们死活。
嚣张至极,声若洪钟,传遍八宇。
地上的大玩家和爪牙走狗全都在热夏里惊出一声冷汗,闷热到透不过气来。
把导弹当飞翎玩,显然让他们见识到惊天神威。
卫星和通讯线路
全被烧毁,要沟通只得靠吼。
世界唯二的超级大国·石油饥渴者·世界灯塔plus宇宙警察,很快被推举为谈判官首领,坐着战斗机舰队,来到她面前。
地上的他们屏息以待,翘首以盼,神情却似乎胜券在握。
他们知道母神是宽容的,是可以原谅他们的,不像父神是不得宽恕的,是如洪水灭世的。到了这一步,也该消气了。毕竟死的全是不小心被炮弹余味波及的男人。
他们把想象中的女神既当成了坏脾气的顽童,又当成了可以理性沟通的母亲,充满了矛盾和臆想,可笑地自欺欺人。
白头鹰老头浑浊的眼球含着一泡混杂了眼药水气味的眼泪,匍匐投降,低下了作为世界最伟大大国的头颅:“母神,mercy~请宽恕。”
旁边的谈判官眉间汗涔涔,挤出不安的深纹,表示愿意签订协议,赶紧立刻马上,1秒内完成改革,让男女绝对平等,所有职位薪酬财产等等全都1:1分配,均田地,均富贵。
到了这一步,她更确信他们该死。连母神都认不出。
她谛听八方,怎么会不知道这群人阴沟里的小心思?
他们早就安排了心理学家来评估她的行为、话语、表情,乃至在空中的每一次腾挪的角度。
之前诸魔神陨落,叫他们对神秘失去了敬畏之心。或者说,从把脚踩到女人脖子上时,他们对因果报应的敬畏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可笑的是,就这样处心积虑了,却没发现创世神早就失望地放弃了他们。现在这位是真正的复仇者。不是神灵,而是人类。
这个世界的心理评估专家和政治分析专家加起来全都是在纸上谈兵,全靠嘴皮子吃饭。
在大米帝打某石油国的时候,某些厚黑学大国,自认高手在民间(这里的高手恐怕也专指男人),在电视台邀请高知们高谈阔论,预测局势。结果被预测不可能轻易攻下的石油国被闪电占领,成了新千年笑话。
他们的学说和逻辑,是建立在无视另一半性别的歪理邪说上,怎么可能是真知呢?
认为她仁慈,一半对一半不对。她的宽容不是对着他们这群蟑螂的。
一边乞求仁慈宽恕,一边又把核武器的发射塔偷偷对准她。
他们宁愿污染整个世界,也不愿真正平等地活在这片土地上。
一闪念,小枝便想起自己原世界核爆后龟裂的焦土,内心更加无限地诅咒这个世界。
说是宣泄的借口也罢,如果不得救,这一切也是他们阴得的。
谈判“专家”偷看她的神色,无下限的脑里跳过各种不靠谱的猜测。
她的双臂如玉藕上下合拢,皓腕相触,如藤萝枝蔓,胜似白雪天女,眉间一点红痣,姿容尽态极妍,神色不怒自威。
明明该是观音慈航,眼里却是雷霆万钧。
她一翻手,砖家们马上识得是观音无畏印,又是长达省略万字的心理分析。
“女人嘛,很大方的。我们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她唇边浮起一丝微笑,声音却是冷冷如冰雨,在天地间回荡。
没等他们放下心,她就霍然叱咤。
“光明正大!善哉善哉!”
她倏地绽放奇异的极温光辉。射线使她近处的谈判队和金属战机如蜡烛融化。
光的能量叫来不及闭眼的他们全部射成瞎子,骨肉半销,几不欲生,发出痛不欲生的厉嚎,不比他们要求女性自然分娩时好多少。
“呵,现在才想改?未免太晚了。改革不成,那就革你们的命!”
小枝疾言厉色,紫黑双瞳里灼灼燃烧的怒火,让她异样的容姿惊心动魄。
再无人敢沉溺她的美人面,无视她的复仇心。
果然是心狠手辣者,彻底幻灭。
坐在指挥室里的大人物们痛心疾首,与走狗们哀叹同声,调性协同。一个蟑螂窝养不出两种人。
他们为了男女平等,而不是女男平等,虽是顺序之差,毫不犹豫地下了“要与天地共存亡”的命令,按下了发射核武器的按钮。
一股刻奇的悲粪之气,萦绕在指挥桌上。
他们真的好伟大,在虚假的崇高中,感动了自己,一刻不差地集体落泪。
为了他们自己,将会牺牲森林、沼泽、湖海、狗狗……
名为“earth”的星球:……听我说,酸Q。
蘑菇云如期而至,他们视屎如归。
却见她祭出一丝飘带,轻飘飘如一洗明亮的秋水,将蘑菇云收拢在法衣之中。
兀自感动到老泪横流的大人物们“嘎”地一声卡住了一口老痰。
“大罗法衣!善哉善哉!”她一收法势,还似模似样地以慈悲之态嘲讽他们。
他们的宏大崇高全成了笑话,内心被震撼到无法克可说。
核威慑被轻而易举解决。“拉别人下水”的下作战略都不管用,他们还能干什么?
他们的权力基石就是这么地不堪一击,跟外露的器官一样脆弱。
“哈哈哈……就这点手段吗?你们出完招,该我了!”
她声若雷鸣,默默地回视每一个凝视她的男人,眼角眉梢全是嗔怒。
“人类的残酷艺术,给了我许多启示。这批不好,再重新来一批就是了。”
“共工之水,天柱折,地维绝!记住!共工是女人!”
共工乃炎帝后裔,火神祝融之女。
《左传·召公二十九年》载:“共工有子曰句龙,为后土。”
左传成书于战国中期,还保留一些神话脱胎于母系社会的痕迹。古代的“子”不仅指男子,还可以指女子。而“后土”就是上古神话中的中央之神,道教的“四御”尊神之一——后土娘娘。因此,共工和后土为母系传承是有依据的。
话音刚落,她一掌劈开云层,吸纳五湖四海。
天河泄落,丈量雨柱,直泻而下。
怒江滔天,淹没岛屿,死伤无数。
还有不知死活的某岛国男民,将女身绑在海岸,咆哮着仰面大喊:“雅蠛蝶!这些是女人!别大水冲了自家儿子们!”
小枝眉毛都没动一下,嘲讽道:“献祭女人果然是你们的传统。不过这些全是女人身男儿心。精神男人,我不心疼。私密马赛,恐怕你们心机枉费!”
真女人全被她收到水镜之中,安全地观看这场等了千年的怒江泄闸的神罚。她才不会波及无辜。
“女娲后土,补天之石,神罚天降!记住!神王之王是女人!”
说罢,小枝撕开空间,摘星拿月,取得一颗彗星,分裂成弹,轰然击打各个性别洼地,真的把他们捶成了洼地。
这下可算是真正的“日。本沉没”。
无污染,无公害,绿色杀器,蟑螂绝种。
至于核电站之类的,早就被她移除了。
这下他们无人敢叫嚣,匍匐着承受他们应得的果报。
“炎帝之火,神农之怒!记住!炎帝是女人中的女人!”
眉心红痣绽出净世莲火,她驱雷掣电,灭尽人间一切不平。
他们的痛觉神经已经麻木,机械地哀嚎惨叫,看着朵朵紫金莲火寸草不烧,专烧邪物。
就在小枝要继续打击之时,次元空间有无形的波动和邪恶荒凉的气息。这波动如同大海中的涟漪,不易觉察,却被地母赐予星环的她洞悉。
星环蕴含创世之力,相当于此界宇宙被她获取最高权能。打个比方,就是除了创始人(创世神),她成了最大的股东,拥有60%以上的股份。
任何异动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她惊讶地发觉创世女神竟然留了一条细窄的通道,通往异度空间,是她可以修复的程度。
祂这么做,必有深意。
小枝开启紫眸,真实之眼轮转,堪破虚妄。
竟是乔谷之在梦魇空间窥视她!
此时的乔谷之正躺在香江的医院里等死,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神罚之时看顾他。
而且乔谷之依然未露败相,依旧扯着张老皮子,可算是儒雅的乔爵爷。他的左眼球依旧完好,没有安装假眼球。
也就
是说乔谷之在过去窥视未来的她。
他三番四次通过梦魇空间来窥视她,这背后必定有魔神在谋划未来。
真实之眼堪破一切虚妄,直视真相。
乔谷之的眼睛背后,是三只凝视窥探人间的阿修罗王之眼。
那三只可怖的红眼睛正直直地死死地盯着她!
幸好她用的是创世女神的其中一个化身人间时的形象。
电光火石之间,她醒悟。
创世女神升维到四维宇宙,伊必定预测到这一幕,即祂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那么打退魔神,烧毁乔谷之左眼,作为预知梦分界线的,就只有她自己!
霎那间,她不再恐惧,不再犹疑,融合创世星环,隔着时空之河,就是一掌。
“大胆伪神!竟敢窥视命运线,妄图修改命运!看掌!”
这一掌蕴含创世神通和法则之力,不仅烧毁乔谷之的左眼,还直接灭了魔神在修罗界的一个分身。
击退他们后,小枝立时修复了这条细窄的通道。
他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枝对着空气喊话。只有氧气瓶快完的乔谷之,发出嚇嚇嚇的气音,心中充满无限悔恨,最后呼出人间最后一口气,灵魂进入幽冥审判。
停这一分钟,倒叫他们好生求饶。
可她没法停,不想停。她要给她们一个积怨倾泻的痛痛快快!
“盘古之斧,开天辟地!记住!盘古他爹的还是女人!”
她以掌为斧,呼风唤雨,毁天灭地,重演天地风火雷,重塑这原本炼狱的非人间。
他们奴役她人的历史会留下,以做警示。他们歹毒的野蛮文明会被驱逐。
她放出水镜之中的女子。
她们睁眼看这新世界。
“霞姐,这是新的冥河之水。我已将大半的创生星环融入其中。你们若是选择孕育,只需喝一口新生之水,便会怀一个女孩。”
“这不就是西游记女儿国的子母河?”
霞姐惊叹。她仿佛在看神话重演。
小枝淡笑不语。
他们被她随便找了几个彗星和陨石凑成一颗星球打发了。
星球上只有炙烤和寒冬,他们将带着这颗没有星魂的死星流浪,或许永寿无期,或许气数将尽。
唯一知晓的是,这个宇宙将没有任何一个智慧外星文明愿意接纳他们,躲他们如传染病毒。一到星门,是要用星际炮驱逐的水平,如果遇到地外文明的话。
她会保证那颗星球有上下五千年的寿命,以实现蟑螂转世的诺言。
那颗死星甚至没有一个女身,只有公蟑螂。以后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男人生产男人。
这是创世女神依据自己形象创造出的智慧生物,就让她们回归本貌本我。
第63章 原点
收拾旧山河,再重头,已是几欲天明。
她们杀出了个黎明!
天地重回混沌未开之时,訇然震动不止,陆地岛屿沉没,富士山庞贝火山再喷发,自然法则用岩浆怒火,洗礼整个大地。
他们浮肿惨白的尸体浮在海底,又被岩浆烧为灰烬,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天是蓝到玉盘璀璨,海是蓝到低沉欲坠。
小枝将蓝星的星魂归置。
星球的灵魂如有万钧,一归位,便使天地一片清气,混沌消散,充满灵气,天是天,地是地,天玄地黄。
灭世又创世,她们迎来了没有核污染、白色污染、蟑螂污染的新世界。科技和知识倒是完整保留下来。
从这个太阳日起,她们将活在自由的国度。点亮科技树,抑或灵气修炼,都是她们自由选择的道路。
事毕,等小枝想起来愿望格,在脑海唤出数据屏,才发觉满意值竟高达91%。
她唇边漾起轻快的笑容,惊喜道:“系统,我上个世纪都当血族女王了,怎么都没这么高?91×91,这得有多少空间。”
【宿主,你上个世界都没有这一次这么惊世旷古。整个世界因你而灭,因你而生。你是毁灭者,你是救世主,是权能的一体两面。】
“统啊,咱们谁跟谁?说话这么深沉做什么?24小时后,我要脱离这个世界。”
【宿主,我说的可是大白话,哪里故作深沉了?】
系统不明显地停了1秒。
【宿主,这个世界有爱你的人,你可以选择留下来的。】
系统像人类一样,有了劝慰之心。
小枝娥眉轻蹙,眼里闪过彷徨的暗影。那双异瞳,紫眸妖冶,黑眸深刻,渐渐转为刚毅,明澈清朗。
【系统,女人不是生来的救世主,也不是天生的毁灭者,不过时势造就。如果我翻然改图,不选择回到原点,那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世界,将母星让给那些没有资格统治她的他们。我不会逃避,必须要回去!】
前一世,曾经她从“前能源危机时代”的违禁品——纸书杂志上,读到这么一个心理理论:原生家庭里,在成长过程中,受到过家庭暴力的女性,长大成人后,如果恋爱结婚,那么她找到的男人大概率也是家暴者,陷入恶性循环。
当时,她想得很简单,既然如此,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家庭悲剧的恶性循环,她干脆单身到死好了。
当然,原杂志是叫女人擦亮眼找个好男人,她的领悟根本就不是它的本意。
这当然只是她的非暴力不合作。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这么地渺小,统治机器和父权观念是如此地根深蒂固。
就让恶毒的基因,在她这一代结束,这是她唯一能为蓝星做的好事。
如今她有了非人的力量,如果还是畏畏缩缩,不斗个旗鼓相当,那还算什么女人!!!
至癫至狂,癫狂过火,才是她的本性!
小枝除了将水镜之中的女人放出,还将一小部分男子和毕方凶鸟关在一起,不知道他们相处可“融洽”?
“叽叽叽……小莲,他们都打我!”
一只粉红鸟兽一出场,就扑进她怀里,红豆眼泫然欲泣,fashion地烫了毛绒绒的粉色卷毛,麦坨似地堆在头上。
小枝薅了一把,拔下几根粉毛,果然暖融融的,化作火花消散了,惹得毕方凶鸟红豆眼默默垂泪。
犬吠声响起,一只小白狗跳起来,对着从她衣袖里故意露头,得意微笑的毕方祖狺狺狂吠。
她定睛细看,竟然是阴阳师信太变做的小短腿小白狗。
小枝沉下脸来,一把将他拂开:“滚!狗狗这么可爱,不许侮辱狗狗。”
她的斥骂没叫藤原社长、清治和尚这三个大和男儿退缩,得知岛国已经沉没到海底了,他们反倒更加心悦诚服,死心塌地,跟定她了。
菊与刀的精神就是,若是赏他们一刀,叫他们知道痛,他们会乖乖地连恶臭的菊花都会立马献上。扶桑之于大唐,核弹之于美爹。
如斯强大的女子,就是叫他们摒弃这人世,他们也坦然前往。
骨气是什么东西,他们能吃吗?
软骨头,贱骨头,他们叫地欢实。曲意逢迎,总好过毁天灭地。
在乔斯年眼里,她的冷若冰霜,却是神清骨秀,抱着粉红鸟兽,如下凡的广寒仙子抱着玉兔一般。除了某只恶意卖萌的凶鸟,实在讨人厌得很。
乔斯年不知为何,总觉得看不够似的,一眼又一眼,还垂目看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心没来由地咚咚直跳。
落寞空寂的预兆来临,如同片尾曲响起,字幕淡出,已是故事落幕。
年华易逝,他不要做容颜易改的男人。
乔生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小枝就没有这么多愁善感了。她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回到原点。
“霞姐,说好了上下五千年,多一分钟,少一分钟,都不是五千年。对了,这里有几个处男,但不够资格生活在地球上,搞个试点,移民火星吧。‘好男人牌坊’省着点用,最好限号,有了牌坊,才能生活在火星,而不是死星。”
小枝把火星随便改造了下,只是比末日废土好一些。之后如何,全在于她们自己决定了。
说到死星,失去权力,或者说没有女人给他们托底,尽管没死,却如坠无间地狱。
只有欺压、战争、掠夺、欲望……才是他们故事的永恒母题。
他们给自己住的死星取了一个名字
——长明星,却像长明灯一样煎熬至油尽灯枯。
爷爹哥弟,来煎人寿!
生前,他们毫无希望地生活在如死水般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星球愿意接纳他们,没有流动空间,被锁死在死星上,就像曾经的她们一样,活在世界的最底层。
死后,他们的灵魂回归幽冥界,接受灵魂审判,决定是否投生为蟑螂。罪行最严重者,将会判罚生他们的同类。
曾经,他们忌度(男疾)女人的创生能力,剥夺她们的身体自由权,冠名她们的生育权,称自己为“生父”。现在,他们将如愿以偿。他们会像虫子一样,被蟑螂的虫卵侵蚀,肚子鼓胀,一次能生出几百万枚虫卵。
他们将自己曾经赖以生存的星球变成了一颗鬼星,一座阴森可怖的坟场,一炼狱似的非人间,现在他们自己倒成了鬼故事的一员。
任凭他们中间再有老奸巨猾之人,生前死后都握在她们手里,如无头之蛇成不了气候。
命运之书,刻在星轮之上,梦入星魂之中。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女子将起,不可更改。
等小枝要走的前一刻,她向齐光、巴美兮、童年她们告别。
齐光递给她一枝青莲烛台。
枝蔓浮青,青铜描莲,莲心漾火。
这枝青铜莲灯,除了是古董,还是一件充满了古典审美的艺术品。
齐光是法师翘楚,绝不会毫无缘由地做一些事。
小枝一凝神,差点握不住,摔下莲灯。
惊异如一道闪电,在她眼里闪过。
“哄!”
莲灯霍然无火自燃,萤火中走出一位乔生。
他身上裹着一圈淡淡的光辉,朦朦胧胧,柔和了他深刻的五官。
“大乔,你没事吧?好好的人不做,要做鬼?!”
小枝都无语了,感动没多少,惊吓倒十足。
乔斯年眼中有火,熠熠生辉。
他缓缓说道,呼出炽热的气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但求你真心所向。”
他形体俱灭,将自己炼成莲台的灯魂,再也没有生老病死,却能陪她到天荒地老。
小枝却是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是爱情吗?
血腥的?恐怖的?疯狂的?
她不知道,也没有兴趣了解他们的内心。
讽刺的是,当她无心时,却得到了别人的心。
不管他是为求脱离生老病死,还是自我催眠的痴狂,抑或是真的爱她,都不重要了。
她根本不相信爱情神话,只相信权力关系。
现在是她赢了。
大不了,最后一次,她不骗他了,却休想叫她忍受漫长无际的变相婚姻生活。
“叽叽叽……”
毕方祖这只粉红鸟兽栖在梧桐枝头,还有几人隐在角落。
小枝无语望苍天。
这群人也太精了吧?她可是什么都没跟他们透露啊。
她沉吟一会儿,忽而朗声一笑,惊鸿般飞掠而去,奔向孤冷清澄的月球。
“我走了,拜拜!忘记我,管自己生活。”
几人穷追不舍,可惜注定无缘。
小枝在奔月的假象中,脱离了这个时空。
如前几次一样,她坠入深海,又浮至水面。尔后,乾坤颠倒,她从水面,转换至深海。
深吸一口气,来到了充满无机质冰冷金属科技感的系统空间。
一个吨吨吨跳着的小圆球,变幻着蓝紫金粉黑五色,屈伸着两只天线似的小触角。
【宿主,你怎么不把莲台带回来呢?放在系统空间里,也不占地方。】
“统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好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划个空间格给他住,这样就可以让我少兑换空间了。”
【咳,宿主,言归正传。九零香江最终成就:愿望格满91%,累计空间格176×176米,9万点积分(10万点扣除赊欠1万点),姝鬼面具一枚。非人天赋一件,请选择。】
小枝下拉姝鬼的天赋清单:
1.穿墙幽灵技
2.净世莲火
3.辟天紫雷
4.创生星环
5.阴阳巫力
6.女娲道法
她的世界本就是偏向科技侧的时空,而且末世将临,灵气也接近于无了。
别说道法,她在另一个世界本来就学会了,空有道法和有限的法力,在无源之水里,也用不了多久。
权衡一二后,火与雷,靠科技也不是不能做到。她最终选了创生星环。
原本在第二世界,她将剩余的星环作为幽都的集体财产,并且能受到幽冥界特有的灵气滋养,可以逐渐自我修复。
她并没有将地母赐予的星环据为己有。
现在能得到创生之力,如此可遇不可求的能力,她当然要选。
等她从系统空间退出,快速调整了心态,低眉顺目,不引人注意地过完了穷极无聊的一天。
她要忍,要等,等到可以一举歼灭他们的时候,再出手。
【宿主,请选择时空位面。】
之前的两次时空,都可算是电气时代,却各有各的曲折危险。这次再往前选,或许科技落后些,武器杀器也落后些,她就没有接导弹的风险了。而且19世纪,她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学家,但却知道马桶什么的其实也已经发明出来了,去找个物质丰饶的地方待着就好了。看到了不平之事,她也可以随意出气。
【蒸汽英伦已确认。时空身份已绑定:布丁触手系&*#%……】
“后面的乱码是什么?还有之前起码还有个人样。现在什么触手系,我会变成章鱼吗?”
小枝声音都在颤抖。
【宿主,统可是有统格的。章鱼这种不符合智械审美的非人之美,怎么会入选?】
“那麻烦把我安排到人类高质量男性旁边。男爵子爵什么的,勉勉强强啦。侯爵公爵的,差不离了。应该能勉强养得起章鱼之类的动物。”
【呃,宿主,你放心。保证给你选个神经粗壮的。】
系统:.<{=....(嘎~嘎~嘎~)
脆弱时间到,让我们一起来为他们祷告。
系统心累啊,别又把他们玩死了。
*
入骨的思念,成了刻骨执念。
小枝在家徒四壁的斗室里沉眠,灵魂进入另一个时空。
而在她的原点,一家原时空未有的生物公司横空出世,成了许多耗尽资源以求长生的富豪权贵的救命解药。
同一时间,还有一场慈善名义的拍卖会进行,上流社会,觥筹交错,玻璃保险柜里,静静安放着一盏奇异的青铜莲灯。
第64章 吊诡
至寒北极,大英神圣皇家科考站。
一群灰扑扑的,穿着聚合脂物防护服的皇家护卫队,首先开道。
他们所有人的面孔都躲在防护面具之后,看不清表情,在黑沉沉泛着幽绿的极夜天空下,拿着探测器,不知疲倦地地毯式检测,不遗漏一丝危险。
“陛下,130微西弗,正常范围内,仪式可以开始了。”
红衣主教微驼着背,毕恭毕敬,垂下的脑袋,遮住了眼里闪烁的精光。
亨利八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从重重叠叠的防护面罩里传出,更像是气闷声。
大英国王全身都套在防护服里,尽管披挂着把镶嵌华美宝石的宝剑,但与其说是威风凛凛,倒不如说是滑稽可笑。
对于这帮子装神弄鬼的朝圣者、圣徒或是别的什么冠冕堂皇的称呼,他是嗤之以鼻的。
要他像主教这些狂信徒一样装模作样,脱掉防护服,暴露在辐射里,简直是要了亲命。
“噢,万物之主啊。主教大人,你的忠诚无可指摘,就由你来完成仪式吧。顺便将最后的神谕记录下来。”
尊贵的亨利国王说什么都不肯从航母上下去,踏上北极的灰色冰川上。
这蠢货,把大英国王当成没受过科学教育的白痴了吗?
暴露在核辐射里,已经足以破坏皇室血脉里的DNA结构,幸好还有精神神力的圣遗物可以抵挡一二。
要是在召唤仪式中,万一有不可名状之物真的降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随之而来的高维宇宙辐射,都足以摧毁他俊美如神邸风靡整个大英的美貌,将他改造成黏糊糊绿油油的可怕生物。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维多利亚时代前几个亨利的遭遇。
红衣主教阿西莫多也不勉强,偷觑了眼桌面上,光可鉴人的勺子映出亨利八世的胖油白面,就随国王的代理人——大公丹尼斯王子,一起参加召唤仪式。
神权和王权暗地里互相瞧不上。
绯红之月,灰寂冰川,血色祭品。
在祭坛之上,不可用人工造物。
信徒们脱下织物,衣不蔽体,赤着身体,打着哆嗦,留着鼻涕,嗅着又干又闷的空气里的辐射粒子,脚下是灰色的雪地。
因为海水可以吸收辐射,温度升高,冰川都融化得差不多了。
上帝视角下,上了年纪的主教身体像被尼古丁熏臭了的干腊肉,垂下的二两肉藏在污草丛里前后晃动,像可怜的干萝卜丁。
优雅全无,仪态尽失,这也是某些贵族拒绝参加仪式的原因。
司铎执刀,割开黑山羊的喉咙,围着圣坛画了倒五芒星。
阿西莫多主教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只铅盒,打开密码锁,取出里面的圣遗物——被树脂包裹的圣徒阿拉丁的……鸡鸡。
圣徒阿拉丁,阿拉丁为化名,因沉迷白富美倒贴矮挫男的故事,改名阿拉丁,在与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眷属的斗争中壮烈牺牲,是第一位殉教者,被封为圣徒。
阿拉丁的各部分也被切成丁,制作成圣遗物,特别是干萝卜丁,是真的很鸡丁。
主教将“阿拉丁”丢进圣火里,完成了象征仪式后,总算进入了正戏。
大公丹尼斯在远处,拿着精密度和清晰度最高的摄像机,摄下画面,实时转播给航母上的国王。
亨利八世看着,就翻了个高贵的白眼。
以他们有限的智慧,也就会故弄玄虚了。
Y染色体的身体部位,连辐射都不能抵挡,更遑论成为圣遗物?
直接开始不好吗?弄这些繁文缛节,浪费国王宝贵的生命。
所有人都是蠢货,而他统治着这个愚蠢的国家。
亨利国王被珍馐撑大的食道,顺溜地滑下一整块草莓奶油蛋糕,继续漫不经心地观看仪式。
主教手执剔骨刀,割了13位昏迷女子的喉咙,挖出心脏子宫卵巢,放在天然大理石桌上,作为祭品。
又有13位男狂信徒围着祭台一圈,倒吊在十字架上,左脚悬挂在木框内,右腿在左脚膝盖处屈曲,形成“4”的形状。双手背在身后,比出中指,合在一起,形成倒十字。
他们悬吊着,脑子充血,血液倒流,表情却狂热陶醉。
倒吊人!
这是塔罗牌22张大牌之一,此处的姿势却是带有异端性质的。
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曾经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九天九夜,以获得预言的力量。欧洲的炼金术士也有倒吊,来获得神秘的幻觉。
阿西莫多今日像屠夫多过主教。
他拿着剔骨刀,掀翻了13为狂信徒的头盖骨,虎虎生风,如执牛耳,手法熟练。
灰黑色的脑浆混合着血沫,流了雪地一地,散发出闷臭腐烂的味道,诡异地在1秒内腐烂衰败。
祭坛上,所有信徒吟唱邪神的混沌之歌,每个音节末尾都伴随着“磕—苏—噜”的尾音。
要是小枝在,可能会幻听成“磕死我了”。
主教又取出一只铅盒,里头是黄金琥珀密封的传说中旧日支配者伊德·雅的一咪咪指甲盖。
阿西莫多主教已经亲身检验过了,带着这一咪咪指甲盖穿越无人区,也安然无事。
指甲——这一死去的角质蛋白,其中蕴含的精神神力令人叹为观止。
他颤抖着手,眼睛里挤出两泡浑浊的尿水,隔着手套,不舍地将女神的圣遗物——不足1cm的指甲盖,抛进圣火中。
圣遗物,不能直接接触,否则就会被浸染,灌输信仰,成为祂的信徒。
主教叹息,他将旧日支配者的圣物献祭给外神,以后再不能用女神伊德·雅的圣物来抵抗辐射了。
火遇之,燃起紫色火焰,不断闪动的辐射指示灯灭了,周围的辐射一扫而空。
紫色烟气袅袅升空,忽而扭曲,吸入看不见的黑洞中。
灰色苍穹,绯红之月上有一点血红,不断临近,引力波扭曲空间。
狂信徒们,只望一眼,就无法挣脱,双目反白,因无法名状的恐惧口吐白沫,全身痉挛,机械地手舞足蹈。
红衣主教,包括13名司铎,还勉强能守住神智。
大公丹尼斯王子,透过摄影机观看,也被搅得头痛欲裂,抓紧了脖子上佩戴的雅典娜女神的圣遗物——3根头发,才有所缓解。
而亨利国王早就在引力扭曲空间时,就闭上了眼睛,躲到了沙发后面。
血色降临,灰色苍穹上浮着一只巨大的漩涡血眼,深红欲滴。
浅海的鱼,望一眼,就“啵”地一声冒出两只眼睛,各边两只,翻着死鱼眼,浮到残冰之上。
浮冰上全是死去的多眼鱼群。
外来邪神降临带来的高维宇宙辐射立即破坏了鱼的细胞,使其发生了基因突变。
祂是混沌的,以他们不理解的方式存在,血眼只是祂的外化。
祭台上的祭品很快灰败腐烂,成为黏糊糊的一团黑色血肉。
祂飨食了一丝丝创生之力,贪婪使祂渴求更多,旧日女神的创生之力令所有邪神垂涎。祂还想要更多,就必须继续浸染这个宇宙,真身进入,支配此界时空。
这就要靠这些狼心狗肺的愚蠢信徒了。
他们对祂的信仰,让祂进入他们的脑子毫不费力,就像面对一台毫无病毒防护的电脑。
祂分出一丝黏答答的触须,血线从祂的眼睛里伸出,给予他们渴求的“神谕”。
阿西莫多和13名司铎,脸皮融化,露出血筋白骨,又长出蜷曲的章鱼触须,缓缓地蠕动,滴下嗒嗒的粘液。
这是一出古希腊的悲喜三幕剧。
第一幕。
日环食天,双子诞生,灭顶之灾。
第二幕。
日月凌空,星球吞噬,深渊坠落。
第三幕。
鸦群竞逐,树冠顶天,地下之城。
他们脑海接收到的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却完整地分成了三幕。
全是自然景观,唯一有启示的就是“双子诞生”的字样。
这些信徒不知道的是,未来者为了保护命运原有的发展,往往会在时间线上抹除掩盖自己的痕迹,或是制造出诸多假象,以屏蔽魔神或各种高级存在的觊觎感知。
因此“神谕”往往只见物与字,不见人。
当邪神离开后,国王总算松了口气,从沙发后出来,抹了把油胖的脸,正襟危坐,端起架子。
等他见到章鱼脸的主教,又被吓得跌下了座位。
原本是想请迎接外神降临统治,清除星球的辐射,没想到还必须参破神谕。
有了章鱼触须脸这等“神迹”,神谕自然被奉为圭臬。
经皇家科学协会所测算的日期,将会在日环食之际,逮捕和处死所有双生子及其父母。
*
该时空29个太阳年后。
小枝从意识海底醒来,就在一艘刚靠岸汽船的甲板上。
“呜呜呜——”
汽笛声不断,一条条烟囱喷薄出绵绵不断的蒸汽。船仓底层,火炉旁的工人不断挥舞铲子,嘿呦嘿呦地加入煤炭,喂食机器怪物。
天上飞过展翅吊着帆布的飞艇,以她的耳力,还能听到齿轮和轴承啮合的机械旋律。
就是天灰了点,没事,雾都伦敦嘛。
狄更斯的《雾都孤儿》里对伦敦的描写印象都是脏兮兮的。
毕竟烧的是煤炭,
除非湖畔诗人华玆华丝再世,或是被剥削的工人,也没人在意环保。
总体来说,她还是很满意的。
直到她伸手不见五指。
临水自顾也无用,她连具体形态都没有。人的肉眼根本就无法看见她。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成了不可名状之物。
“系统!你不是说我会变成布丁之类的吗?怎么连身体都没了?!”
她在脑内暴走,头脑里刮起阵风暴。
系统:O(≧口≦)O溜了溜了。
不过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她可以先摸摸底,到处乱逛。
教堂之类的,她还是先别进了,免得真的撞到了什么神灵。
倒是酒吧、餐厅之类,易于打探消息的地方,她逛了三天。
该时空的维多利亚时代,却是国王亨利八世当政,实在让她观感复杂。
维多利亚时代是大不列颠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但对女人来说,可能就是在透不过气的紧身胸衣里暗无天日。
维多利亚女王和她的丈夫表现出的婚姻生活美满,却是建立在忽视其治下所有女性幸福之上的。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地位甚至比之前国王当政时还低。
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作为别国王子,在信件中称自己是“家庭的天然家长”和“身为女王的丈夫,却不是白金汉宫的主人”而感到羞辱。
他在女王怀孕期间成为她的代言人,在婚期间,实际上共同治理国家,遭到不少臣民的反对,因不符英国宪法。不过她总算没有让渡手中的权力,不管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所迫。
小枝原本打算好了,不平则鸣,遇到女人受委屈了,就好好治一治他们。她可不会对权贵赋魅,更不是精神皇室。管他什么国王王子,有理照样讨。
多亏了喜欢高谈阔论的绅士们,政治是他们彰显低下智力的好话题。
她了解到现在这个亨利八世不是都铎王朝的杀妻狂魔亨利八世,而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第八个叫亨利的国王。
至于为什么都是国王了,还叫维多利亚时代,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还见到了穿了内裤的男神像:展开双臂,一手悬空托举太阳,一手悬空托举月亮。
连形体都无的小枝穷极无聊,到处飘荡,直到她听到“老处男”三个字,立马飘进了一处精装公寓。
她没注意到的门牌号是“贝克街211B”。
第65章 粉触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特别是像小艾德你这样的老处男,是维多利亚时代罕见的行走的活化石。”
这段结合了《傲慢与偏见》的台词,来自古蒂太太的精心设计。
她说完后,便开始好整以暇地欣赏这位侦探的脸色。
在房东太太古蒂嚎完那一嗓子“大英活化石老处男”后,艾德里安脸色铁青,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无人在走廊晃荡后,脸色才恢复少见阳光的贵族式苍白。
这时候是早上九点,连做晨叫服务的敲窗人都下班了,只有家里有矿从事侦探工作的艾德里安才能有起床气。
艾德里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古蒂太太端来的蜂蜜蛋糕和伯爵红茶,“砰”地一声甩上门。
古蒂小姐尽职尽责地演完这一出,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享受回笼觉。
感谢她的祖奶奶买下了这栋公寓,感谢虚构人物福尔摩斯,让她可以配合无聊到崩坏的贵族演出,不用出去做艰苦的工作,面临辐射暴露的危险。
贝克街221B,是无数侦探迷们竞相租住的公寓,仅次于简·奥斯丁的达西庄园。
什么热心房东太太?还兼职保姆?
他们未免自恃甚高。
有钱的单身汉,娶位“新娘”是假,找位“新的娘”才是真。
得了吧,没有女人天生愿意做这种无偿劳动,还要捧这群大龄男圣婴的臭脚,除非他们的屁。眼子能拉出金光灿灿的黄金粑粑。
古蒂小姐,称自己为古蒂太太,实际上并没有进入婚姻的坟墓,虚构了不存在的丈夫,只为配合演出,幸好柯南·道尔没有让死鬼丈夫出场,她才能活到将近50岁,安全无虞。
古蒂太太想着事,啜了口苦咖啡,将一节烘干的腊肉用旧报纸卷吧卷吧,放到地下室的冰柜里。等年头不好,连变异鱼和木屑面包都稀罕的时候,她再拿出来给自己的孙女吃。
她收养了个女儿,又去父留女,得了个孙女。
摸摸包裹着黑猫毛的琥珀,她默默祈祷。
巴斯特女神,保佑老婆子,不被辐射异化,活过50岁吧。
巴斯特是旧神之一,非洲某些部落崇拜的神灵,常化身成黑豹等猫科动物。
*
房东太太在默默做每日祈祷,被她精湛演技一声吼——“大英老处男”吸引过来的小枝,则是早已登堂入室。
在见人之前,她还是先验验货。
大理石台面鎏金桌子,边沿挂着狮子面具,台面上摆着一个骷髅头和烧杯、导管、量杯、化学药剂这些瓶瓶罐罐。
洛可可式风格的华丽墙纸上还有残留硝烟的弹孔。
紫檀木扶手椅上随意搭着一件洁白的丝绸衬衫。
鎏金黄铜乌木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
绯色羊毛地毯还沾有曲奇饼的碎屑。
小枝对在卧室里那位未见其人的钻石单身汉实在是有些嫌弃。
这哪是英伦绅士?
分明是不修边幅的宅猫子。
他全身上下的可取之处可能就只有处子这一项了。
不修历史专业,也没有古董鉴定知识的她,完全不晓得,这些家具全是能上拍卖桌的古董,混杂了摄政时期和伊丽莎白一世各个时期,错过了寻找真相的线索之一。
这些奢华家具就这么格格不入地摆在一间样式普通的公寓里,还一副毫不值钱的样子,被它的绅士主人随意糟蹋,难怪别人认不出来了。
等她穿墙进入卧室后,她的想法瞬间焕然一新,并且对能有难得这么一位模样周正的大英处子而感动到几乎落泪。
只要没有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的特殊癖好,去大不列颠的上议院,瞧瞧那群贵族老爷,就知道没有秃油丑衰,去掉所谓的英式贵族滤镜之后,还能看的话,就该感激涕零了。
人类和动物界是相反的。
雄孔雀开屏,雄百灵展喉,只为吸引雌性的注意。动物界的大多数雄性更艳丽软弱,就连雄狮也比母狮要小只。
人类男性则被全人类世界托举,部分男性已经丑到只要基因绝代,女人们就会功德无量的地步。
艾德里安年近三十,称得上保养得当。
他随意地靠在沙发椅上,用钢笔在纸上涂涂改改,梳理苏格兰场提供的案件线索。
灰蓝深邃的眼睛,染上一丝明快的靛青,让他的视线更加专注。
棱角分明的五官,苍白得堪比吸血传说的肤色,俏皮的乌黑卷发,连围巾和刺绣马甲都精致讲究。
嗅一嗅,甚至还有乳香精油的芳醇。
最重要的是他衣着浮华,小枝可以放心祸害了。
最好再有一颗骄纵的心,她的破坏欲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小枝这一次连形体都没有,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容貌。她既可以飘忽如烟雾,也可以重如千钧。
她就如面纱一样罩在了壁灯上,观察管道阀门和煤气灯。
灯火像只跳蚤,忽明忽暗,投在他的书页上。
小枝尽情玩耍,肆意搞怪。
艾德里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思绪早已飘到别处。
他继承了兰斯洛特这个古老的姓氏。他那贵族老爹死了,他就会成为兰斯洛特公爵。
兰斯洛特老公爵,和其他贵族一样,醉生梦死,活在酒缸和致幻剂的泡泡里。
尽情地消耗这个世界,把他们自己当做最后一代来消耗。
情人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要是没有,才是不正
常。
所以,不正常的他格格不入,带着母亲的遗物,搬出来住。
老公爵整天念叨着“你个孽障,你根本不知道为了让你活命,你的母亲牺牲了什么”。
对于老公爵一副深情怀念白月光的样子,他嗤之以鼻。
真正深情的话,他怎么不去死?
讽刺的是,就连他自己也编造了一个幻梦似的泡泡宫殿。
这个泡泡就是他的所有。
孤独寂寞。
人,不过是模仿别人的生活。
戏剧,电影,电视……
他们观看,他们凝视,他们浸染,他们模仿。
人类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地过别人的生活。
这个世界没完没了,没有希望,何不过别处的精彩人生?
他扮演福尔摩斯二世,比扮演道林·格雷或达西先生,要来得更加刺痛。
异变分解的尸体,总是试图戳破他的泡泡,提醒刺目的真相。
毕竟侦探的本能。
在他能秘密接触到的禁书中,他了解到维多利亚时代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世纪,也就是300年。
时代的起点和终点,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末日将近。
整个世界充满绝望辐射,只有X染色体和旧日女神的圣遗物可以抵抗。
他们离不开她们。
单身贵族的平均寿命也只有40岁,如果他不找个女人来寄生的话。
他涣散的视线倏地聚焦。
四周的空气忽然凝滞而黏稠,传来细密的若有若无的呢喃。
这是此界最熟悉不过的邪神低语。如不是信徒,则是精神污染。
他的视线都染上了粉色迷幻。
艾德里安霍然坐起,神经紧张,“咔嗒”一声,按开了金怀表,拿出了左轮手。枪,对准空气中的不知名存在。
怀表里镶嵌着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金色指骨。
他呼唤女神。的。名:“雅典娜女神,请佑护您忠实的信徒。”
可悲的是,人类拿入侵世界的外神毫无办法,只能祈祷旧日支配者的神光。
往日有效的“圣物驱逐”,对小枝半点用处也无。
刚开始,她还被唬了一跳,蹑手蹑脚地躲到窗帘里。
毕竟她现在连自己是什么物种都不知道,还用了雅典娜女神的。名。头。
在所有西方神话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了,喜欢到如果穿越到奥林匹斯山,是要为她推翻宙斯的程度。
小枝见圣物对她无用,还奇异地有一种亲切感,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捉弄他。
“哇咔咔咔……”
耳边传来夸张的近似孩童的搞怪笑声。
艾德里安不知怎地,竟然松了一口气。
起码那些致人疯癫的存在,绝不是她这样的。
可他放心得太早。
突然,是白床单隆起个人形,在他回头时,吓他一跳。
忽然,又是他合衣躺在床上,衬衫被撩开,锁骨处被冰凉的滑腻戳戳碰碰。
艾德里安的血管里,冷静漠然的贵族蓝血都在骚动。
潜意识里竟让他做了个被这个小东西强制的午夜之梦。
等他一身冷汗地惊醒,惊诧于自己的性。变态,只能尽力安慰自己,强制幻想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心理现象。一定是他禁欲太久了。
这一天下来,艾德里安倒弄清了这个存在没有恶意,倒是喜欢捉弄人。
反正这个世界这么无聊,他也只有大概10年可活了,多养个幽灵小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与她沟通。
艾德里安从橱柜的最底层抽屉里,拿出吃灰的通灵板。
通灵板,上面排列着英文字母。玩法跟笔仙碟仙差不多,是华夏扶乩的衍生,说到底还是东方传出去的,没想到在西方大受欢迎,俨然成了灵异文化的一部分。
艾德里安拉上窗帘,不让难得的阳光伤害到她。
他煞有介事地拿了个骨瓷杯子,轻声问道:“你……你还在吗?”
小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拖着杯子,走出了三个字母——“Y-E-S”。
“你有什么目的?”
私家侦探屏住呼吸。
“F-U-C-K-Y-O-U!”
艾德里安一字一顿地读出,唇瓣都在颤抖。
他霎时起身,食指离开了杯子,全然忘了请走幽灵这一规则,犯了禁忌。
他又害怕,又期待。
他的惊恐是如此地美味,小枝觉得自己的力量都增强了。
她轻快地继续捉弄。
在肉眼里,就显得诡异了。
墙纸剥落,大写的“fuck”。
过了好一会儿,艾德里安才闷闷道:
“这可不是淑女所为。”
不巧,又遇上古蒂太太倾情演出的时刻。
等她拉开门,就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哦,兰斯洛特先生,您一定是闷出病来了。不过,墙纸我会找人重新装修,账单会寄给您的。”
古蒂太太放下餐盘,就哐当关上了门。在门外,打了个激灵。现在的年轻人哟。
餐盘上摆满了丰盛的英式早餐:烤蘑菇、黑布丁(血布丁)、煎培根、肉桂卷、芝麻白面包和橙汁等等。
艾德里安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等回过神来,早餐已经消失了一半。
没有身体的小枝在沙发上,意识流地摊成一张饼。
艾德里安则欣喜若狂。
能吃人类食物,说明很接近人类。
连苏格兰场的警员来找他办案时,他都失去了以往的兴趣,只想继续研究这个非人存在。
他怕灯熄灭后,她走了,只有他被留在黑暗里。
幸好他感觉到她一直都在。
艾德里安随意套了件亚麻衬衣、黑色马甲和西装外套,戴上棕色猎鹿帽,就兴致冲冲地出门了。
虽然他很乐意为他的小盆友打扮,但出门办案,还是不要穿得太高调。
苏格兰场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私家侦探的帮助,只不过为了满足这些贵族老爷的侦探趣味,来走个过场,奉上掌声而已。
扮演福尔摩斯,总比扮演莫里亚蒂,要让心脏脆弱的苏格兰场安心许多。
“又是盗墓贼团伙干的。”
艾德里安拿了放大镜,检查了周围的土质,得出结论。
活着,她们供他们寄生。
死了,X染色体的尸骨,若是主人生前是旧日女神的信徒,如果是眷属就更好不过,会被制作成净化遗物,抵抗辐射污染。
探长盖文也很无语。
都警告宣传了多少遍,还是按照维多利亚时代流行的土葬来。宁愿火化,也比被他们偷盗遗体强啊。
艾德里安将放大镜放进口袋,正了正猎鹿帽。
一般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这些盗墓贼都形成了产业链。
盗尸、制造净化遗物、处理尸体、销售,一条龙服务。
贵族们几乎家传垄断圣遗物,当然看不上这些普通尸体制作的净化遗物。
但中产阶级和小资们,还是愿意掏出大把的钱买的,毕竟谁都不嫌命长。
小枝动动不存在的鼻子,嗅了嗅,沿着气味,看了一眼人群中得意洋洋的塔似的壮汉。
这么粗壮,的确是盗墓的一把好手。
犯案后,他还有闲心回到案发现场回味。
她一凝神。
壮汉抱住一抽一抽的脑袋,呜哇乱叫,胡乱挥舞。
“砰”地一声,脑袋炸了!
碗大的狰狞伤口,灰白色的脑浆还在缓缓蠕动。
瞬间,周围人的恐惧和因此产生的泛信仰,全被她吸收。
还有不知死活的同伙趁机逃跑时,扔出了污染物——含有铯的放射性雾化气体弹。
盖文喊道:“辐射气弹!小心!”
艾德里安直面冲击。
他没想到例行公事的办案,也能引出这些事,因此未带防护面罩。
小枝却似见到了食物,扑到雾气里,如同在吃云朵。
辐射雾气进了黑洞一般,消失殆尽。
在等待国王净化卫队的过程中,只有艾德里安注意
到了一只圆吨吨的粉色布丁的出现。
触手什么的,完全被他无视了。
他兴奋地将她裹进了西装里。
小枝眨眨眼,一溜烟藏入了他的身体。
第66章 禁室
小枝躲进艾德里安的身体里,当然不是觉得他的身体干净。
而是她突然有了形体,以免被有心之人看见。
一朝得志便猖狂的,除了被压抑太久的可怜人,剩下的就是嘴脸丑陋的小人了。
在性命攸关方面,她从末世废土开始,就一直保持了谨慎的习惯,不轻易暴露底牌。
温热的血液在流淌,以为贵族蓝血真的有什么不同的,可能要失望了。
他们的精神世界是空洞的,比珊瑚礁的空洞还要密集。
老钱家族贵族王族望族,随便什么区别普通人的名头,都一样地自认高人一等,都一样地麻木不人。
他们的灵魂并没有因物质的丰富而更高贵。
相反,被他们当做蝼蚁的人类,只要想一想这些类人的麻木不人,都会损害她们的灵魂。
以她细胞级别的眼力观察,全是辐射损伤的千疮百孔的细胞。
她不懂细胞学说,只是真眼所见,细胞核散发着奇诡的深黑赤红光芒,就好像接近冷却的熔岩,黑中带红。
与被她当做食物的辐射铯雾一样,散发着辐射能量。
细胞里也充满了熵,这一无效混乱无序的能量贯穿整个时空和物质世界。
细胞膜、细胞质、细胞核,再具体,水、盐类、核酸、蛋白质、糖:脂质、维生素、细胞代谢中间产物……
细胞分裂,自噬,凋亡,本有自然规则。
艾德里安的细胞却充满了混乱无序的能量,若不是他的怀表里的圣遗物所散发出的稳定能量,他整个人都要因为细胞的无序分裂和组织增生,而走向崩溃,变得奇形怪状。
就这样,这位大英处子还活得好好的。
实在让她好奇心起。
这个蒸汽时代,其他人的细胞也是如此吗?
更奇异的还是,她竟然能吸收辐射能量,转化出形体。
不提她在原世界就经历过核爆时期,哪怕是经过核威胁的科普,也知道铯氘锶钴这些放射性物质的危害。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快就把元素周期表给补上了?
玛丽亚·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夫人)就是因为研究放射性元素钋和镭而憾然离世的。
在小枝对平行时空有限的了解来看,玛丽亚是和爱因斯坦差不多时期的人,说明人类对放射性元素的研究至少要到20世纪初左右。
更别提,维多利亚时代的男科学家和男医生们,专门为女性创造了驯服顺从的“歇斯底里症”和“有益健康”的紧身胸衣。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是能跨时代研究出放射性元素的人。
究竟是有人故弄玄虚,还是诡计阴谋?
帷幕终会落下。
她是他们命中注定的死神。
小枝见到能量就吸收,顺便满足好奇心。
她可不会管刚认识两天的大英处子,贸然被吸收了细胞里处于平衡的辐射能量,会产生什么后果。
细胞里的辐射能量被一点点吸收,艾德里安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
发生了“辐射气弹”这种管制武器的插曲,作为特别雇佣的私家侦探,艾德里安免不了要去一趟苏格兰场。
不到5分钟,国王净化卫队就赶到了。
这里虽然是郊外墓地,但毕竟是伦敦。
净化圣徒骑着骏马,很快封锁了现场。
辐射铯雾已经被小枝吸收得差不多,只留一些残余粒子在空气中。
雾都近日,空气潮湿,气雾倒是没有扩散。
不需用净化骨粉,单是“蛋白质粉”就可以中和辐射了。
净化骨粉是用女子尸骸的骨头磨制的,能有效抵消300万—500万微西弗的辐射量(这一级别的辐射,约50%的人类都会死亡)。
至于“蛋白质粉”就是尸体的头发和指甲这些死去的蛋白质。
上帝仿佛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到头来,自然的宠儿是他们最瞧不起百般贬低的女人。
皇家卫队的队长——塞巴斯蒂安骑在高头黑马上,隔着防护服和盔甲下达指令,黄金卷发也掩盖不了他的脸色阴沉。
就因为这些该死的贪婪秃鹫,他不得不每天浸满汗水,穿着厚重的愚蠢盔甲到处奔波。
“报告长官,没有发现‘星辰女巫’的活动痕迹。”
小队长挺直了背脊,神态却是放松的。
贪婪的盗墓贼总比那群信仰“星辰之母“的女巫好对付。
他们称之女巫,实际上正确的名称是“星辰骑士团”。
只不过,他们要霸占“骑士”之名,不许女人做骑士罢了。
塞巴斯蒂安的语气冷得像在下液氮:“肃清场地,交给苏格兰场那群废物警察。”
在场的“废物们”敢怒不敢言。
国王卫队在这里相当于某德禁欲军装设计师·落榜美术生的盖世。太保。
艾德里安倒是当众冷脸,不给面子,冷哼一声。
这家伙在伊顿公学的时候就很爱耍酷。
在气势迫人的圣骑士长走后,小队长终于可以抖着威风喂了骏马一口黑煤,享受旁人的敬畏眼神。
机械骏马是国王卫队的标志。
分出精神移到艾德里安手背的小枝,惊奇地看着着神奇的一幕。
马匹张大的嘴巴里有闪着铜泽的牙齿,隐约可见火红的机械内脏。
她分出一部分透明无形的触手,进入马匹的血肉皮肤,尽情探索。
脑袋是血肉,内脏是齿轮,胃袋是蒸汽,煤炭是食物。
皮肤里层刻画着不知名的星座,似乎是魔法阵的图样,竟让她倍感亲切。
她默默记下了魔法阵的图样。
神骏无匹。
齿轮、发条、轴承驱动一匹骏马。
机械与血肉的完美结合。
等她的透明触手回到主体,艾德里安若有所感。
他轻声细语地解释:“这是蒸汽机械师的作品,只不过为王国所用。”
等他坐在警厅的办公室做所谓的例行报告,贵族待遇的特供——黑啤酒和姜脆饼干,就立刻被呈上堆满文件的探长办公桌。
贵族走到哪,哪怕上战场,也要喝一品脱。
Y的调性实在是与X不和,哪怕拥有圣遗物,等他们年纪大了,还是会有种种辐射病,得血癌和骨癌的居多。
在啤酒的金泡泡里醉生梦死也不错。
更堕落的,为了止痛,还会喝维多利亚著名的药品——鸦。片酊口服液,直至上瘾过量而死。
艾德里安承袭兰斯特洛的姓氏,却不愿成为服务王室的鹰犬。私家侦探也不是旁人眼里的正经营生,但等级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哪怕他自己貌似脱离了这个群体。
他默默地把黑啤酒推远了些,悄悄地许诺回去就给他的小魔星定制英式下午茶。
大贵族有不少位高权重者死于毒杀。
上一任兰斯洛特公爵就死于溶于白兰地的乌头毒药。
虽然他远离权力中心,不过万事小心为好。
小枝见吸收了这么多的辐射能量都没事,料定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干脆吃个饱,海绵一般吸收了细胞里的辐射能量。
她圆吨吨的粉色布丁触手系形体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些,还长出了形状,如同透明的粉色光滑海星。
她吃饱,顺便做了个肉测实验。
艾德里安就惨了。
蒸汽时代的男士通常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露肤度很低。
就跟经济低迷时,口红经济反倒上涨一样。
一般情况下,他们的权力越极端,在正式场合的露肤度就越低 ,女性则反之。
艾德里安跟其他维多利亚时代男人一样,穿了衬衫、衬裤(内裤)、长裤、马甲、外套,还有硬挺厚重的立领(绅士象征)。
小枝对细胞辐射能量的吸收实验,相当于给他近三十年被辐射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阴差阳错地进行了排毒。
他身上散发出似汽油似煤油的气味,熏得小枝立刻“噔噔噔”地蹦到了半空,幸亏无人可以看见她。
皮肤表面更是覆了一层浓重的黑色污垢,闷在一层套一层的衣服里,味道更“陶醉”了。
盖文探长都无心表现自己对贵族的尊重,像个没毛鹦鹉一样站立不稳,退开15英尺之远。
艾德里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再也维持不了绅士的体面,在他的小魔星面前掩面而逃。
而不知罪魁祸首就是浮在空中无辜眨眼的小枝。
他紧急雇了辆双轮马车,加了一个银币,让马车夫快马加鞭地往贝克街赶,全程用猎鹿帽掩面。
小枝无齿而笑,活似乐天派大星。
嗯,派大星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宝没错。女孩子嗓子粗什么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乐呵呵的她还没忘记观察货币。
不用英镑、先令或便士,而直接用人类货币的一般等价物——金币银币铜币,又是一个疑点。
就如目前所知的文明样本一样,金银一般锁在库房,货币随文明发展,从硬币、纸币到数字货币。
这里用金币银币,交通却有机械骏马,给她一种又先进又落后的矛盾感。
一到公寓,艾德里安就冲进了盥洗室,把自己抛进热水浴缸里,拿肥皂像搓死猪一样搓红皮肤,薰衣草玫瑰各式精油不要钱地倒在水里。
小枝才没眼看他洗澡,而是到处巡视公寓里的摆设和翻看书籍。
紫檀木书架上,一本《差分机原理》的书籍让她脑海中有一道灵光乍现。
如弹力绳一样,伸长触手,够到了这本精装书。
翻阅后,她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差分机的名字如雷贯耳,曾被视为计算机的前身,可惜因为看不到前景,研究项目被英国政府拦腰斩断。
它被誉为机械时代的巅峰之作,还是诸多蒸汽朋克浪漫幻想的理论依托。
但现在她看到黑白照片上10英尺高、10英尺宽、5英尺长、重达2吨的差分机一号模型,二号三号也没有好多少。
就这么单纯一件笨重的机械,绝不可能驱动机械骏马这种精妙的机械和血肉之躯。
必定还有别的力量。
这本《差分机原理》列举了足以绕晕她的数据公式,一本高深莫测的样子,在它嘴里,差分机都快变成宇宙起源了。
如此推崇,必有古怪。
不过,她未更加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一时想不通,就先不想了。
玩耍快乐也是人生大事啊。
她听着隔壁淅淅沥沥的撩水声,就是一阵无齿偷笑,触手遮嘴,笑不露齿。
浴缸水滑洗凝脂……
咳,总之,艾德里安终于洗净铅华后,对着明亮的穿衣镜,才发觉自己的皮肤如同刚剥壳的鸡蛋一般滑嫩白皙,皮肤倒是一如既往地苍白。
他无语哽咽地望了眼玻璃窗外红得滴血的太阳,祭奠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粗糙皮肤和脆弱的男子气概。
这样还让他如何出去当侦探?
恐怕随意磕碰一下,就要青紫一块。
等他扭扭捏捏地系着骚包紫丝绸睡袍,坐在沙发上,偷觑魔星的表情时,小枝欢呼一声,十分满意,似异形一般,给了他一个开局抱脸杀。
一颗粉色布丁海星“pia~”地一声,打到艾德里安滑嫩的脸上,打得他泪花盈在灰蓝深邃的眼眸里。
艾德里安丝毫没有害怕紧紧抱住他的果冻触手,而是看见他毕生渴望的东西一般,灰蓝深海瞳孔放大。
这个世界被辐射占领,已经没得救了。
他们的内里在无声腐烂。
他小时候坐在秋千上,摸着羊皮卷,阅读那些诡谲绮丽的传说神话,多希望有一种非凡存在能带来波澜起伏,哪怕是毁灭。
如今,他梦想成真。
扭曲的灵魂,黑暗的心灵,合二为一。
他原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二世。
他错了。
他是痴迷光怪陆离的科学怪人,找到了专属于自己的弗兰肯斯坦。
面对透明的粉色触手海星,他的目光就跟看孩子一样宽容。
闷得久了,他发出一声轻柔而颤抖的鸣叫。
小枝终于放开了他。
等古蒂太太敲门来送下午茶时,差点被客厅的景象吓得厥过去。
没昏过去,都是她经历的事多,早就神经粗壮。
在她差点拿不稳,弄翻下午茶点心架前,有三道延长的粉色触手迅速袭来。
嗖嗖嗖!
三层点心架的托盘,稳稳地摆在了餐桌上。
古蒂太太没有神经脆弱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可她这次却拿出鼻烟壶深吸了口气。
“噢,兰斯洛特先生,别告诉我这个海星和水母的混合异种生物,是您养的宠物?!”
古蒂太太一脸绝望地看着艾德里安。
他殷勤地给坐在椅子上的一颗透明粉色果冻般的圆吨吨,系上蕾丝边的洁白餐巾。
她还有一双野兽似的异瞳,左眼金光煌煌,右眼黑耀灼灼。
在她呼啦啦喝完牡蛎汤,还柔声道:“艾比,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细嚼慢咽,像淑女那样。”
艾比是阿比盖尔的昵称。
阿比盖尔源自希伯来语,有快乐源泉、父亲的喜悦之意。
她被他赋予了人类的名字。
他把自己当做她的父一样,妄想豢养她,教育她,塑型她,又不想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把她当做随意塑造的陶培,任意挥墨的白纸,供他支配的羊羔。
这对于任何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而她恰巧人格分裂变异。
小枝的金黑异瞳闪着纯洁的光,内心已经等着好戏连台。
跟她玩禁室培育。
就让她成为永远禁锢他的禁室。
第67章 魔星
古蒂太太近乎是绝望地接受了,阔绰的贵族房客是个有致命不良嗜好的科学怪人。
她捺下惊吓到“砰砰”跳的心脏。
安慰她自己:养宠物总比其它不良嗜好强。
为了不吃到9只触手的章鱼、5只腿的辐射火鸡和长红色魔鬼脸肿瘤的西红柿,为了那份贵族特供的“有机健康食品”,古蒂太太还是无奈接纳了那坨圆吨吨的粉色果冻。
艾德里安是个四体不勤的贵族少爷,早在出生后,因为母亲的去世,他继承了澳洲万亩种植园和他从未踏足的南极九分之一的土地,成了堪比老公爵的大领主。
一次都没挥过锄头的他,成了拥有土地最多的人之一。
热辐射使温度上升,冰层融化。
南极这块人类共有属地,基本被如日中天的日不落帝国所占领。自然而然地,南北极也被大贵族所瓜分。
因此,尽管艾德里安做着没多少酬劳的私家侦探,但物资和身家却可算富余。
古蒂太太兼顾了厨娘角色,作为交换,能够得到他那份剩余的特供卫生食品。
在她的印象中,实际上是一出生到能知事的年纪,就被教导着辐射的危害。
文法秘书学校的教科书上印的是“万物之主的恩典下,人类无法承受祂的威能”,整个世界都被神秘辐射所渗透。
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污染,种出奇形怪状的作物,平民们只好得过且过。
没有勇气寻死,也不太想活。熬一天是一天。
在她眼里,孤僻又稍有些骄傲的艾德里安已经是个难得的好房客了。
至于这位好房客正在为他的小魔星寤寐思服,魂不守舍。
大英处子几乎是眼睛发光地把粉色触手海星当成他的夏娃在养。
不仅试图教导顽皮的触手布丁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淑女,还要训练
她成为他接下来侦探生涯的得力助手。
可惜她注定要摘取智慧果,走出伊甸园。想要做她的精神之父,侦探先生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小枝对自己的新身体不能更满意了。
她可没有什么心存取悦他人的感人愿望。说不做人,就不做人。
她把自己泡在甜蜜的桃子茶里,分出8只触手,狂而不乱地往透明的粉胶身体塞康斯饼、肉桂蛋糕……
吃得不亦乐乎。
还没吃到仰望星空派的她感动到落泪,英国菜全是黑暗料理什么的果然是以讹传讹。
更别提混杂维京海盗血统的大不列颠人民,蕴藏着掠夺者的天性,美食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咖喱味也被东印度公司传进了刀叉与味蕾之间。
喜欢观察小魔星进食的艾德里安,有时都会不自觉惊奇地瞪大眼睛,奇怪只出不进的她到底把这些食物吃到哪里去了。
近一个星期以来,艾德里安幸福得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一般,每一天都是“小艾比”的成长观察日志。
小小的公寓成了黄金鸟笼,关着一只羽毛闪亮的金丝雀。
据鸟类学家研究,金丝雀是这个星球最快乐的鸟,只要它丢掉脑子。
让艾德里安欣慰又遗憾的是,她至多长到了一岁的比格犬大小,能坐在椅子里,上餐桌。没有长成能唬人的警犬。
有时为了消食散步,她还会缩小成果冻糖果大小,不经过他的同意,就“pia~”地进入他的身体。
艾德里安也因此后知后觉地明白,上一次令他在苏格兰场丢失贵族体面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不过,他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排除了积年累月的毒素,皮肤虽是有失男子气概的白嫩,但起码很少骨头作痛了。
他断定不管她是什么,都是一只善良的小魔星。
想着想着,他在公寓过道里,把钥匙伸进门锁时,就摇头失笑。
他在想什么?
玛丽·雪莱的科幻小说看多了吗?
一只触手粉布丁能有一颗人类的心吗?
当大英处子抱着订做的衣服,打开门,见到被小枝祸害的餐桌时,他的绅士风度和冷漠面具再次破功。
艾德里安咆哮着,像是火山喷熔岩:“阿比盖尔,注意你的形象!你是淑女!不是水生章鱼!”
桃子茶汤是蜂蜜色的,她泡在陶瓷茶杯里头,跟做水疗spa似的。
“pa pa~”
小枝内心边呕吐,边冒出两只触角做螺旋桨,如同竹蜻蜓一样,眨着金黑澄澈的异瞳,伸出两只触手要抱抱。
艾德里安的深海眼眸一触到她纯洁的金黑异瞳,就无奈地熔岩冷却,抱住了这只冰凉弹润的粉布丁。
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以后不许叫papa,要叫兰斯洛特先生。”
他又看看布丁小姐水汪汪的大眼睛,深吸口气,控制住低沉冷淡的声线不出线,叹口气:“好吧。艾德叔叔也可以。”
她纯洁?水汪汪?
她装的。
他们既希冀女人风情万种,又希望她们无知纯洁。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自我过剩的意识。
他把公寓打造成禁室,连消食散步都在客厅和阳台兜圈子,亲手打造了一座信息茧房,故意控制信息源。她又如何能不纯洁呢?
希望她变异后,他别太吃惊。
毕竟她可是触手怪啊。
排成一线的烛光晚餐,平添了许多温馨的氛围。
艾德里安手握刀叉,把牛排切成1英寸的小块,再把银餐盘推到她面前。
小枝两只触手拿叉子,不间断地往透明果冻身体里塞牛排。
侦探先生以体面人的方式,挺直腰背,正襟危坐地使用刀叉,余光却瞥向他的小艾比。
牛排一入口,就神奇地消失了,透明粉糯布丁的身体可没有透出牛排块的身影。
他的海蓝瞳孔不自觉扩大,百看不厌,像地球人看吃播,不自觉地吃得更多了。
晚饭过后,他再次为自己的腹肌和窄腰默哀。
呃,维多利亚时代,不仅女人穿紧身胸衣,男人也会穿收紧腰部的礼服。
她对他们的目光异常敏感,早就发觉他自以为隐蔽的窥伺。只不过,她戏瘾发作,想要试试看扮演小红帽,再揭开真面目时,他的表情是否比便秘还精彩。
丰盛的晚餐过后,艾德里安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扮演无聊的福尔摩斯二世,用拉锯子的小提琴音来折磨房东太太,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始禁室培育事业。
光是这难得的清净,古蒂太太就不后悔接纳这只奇异的触手布丁。
“她美丽如同寒星,孤独地闪烁在天边。她不为人知地活着,也几乎,无人知她何时死去。”
低沉醇厚的嗓音读着她们的无名孤寂。
他给她读华玆华斯,读铂西·雪莱,读拜伦爵士,读莎士比亚,用诗的语言培育她,浇灌她。
只有万物之主知道,他第一次听见她发出人类的音节,是多么地激动。
这证明她是有理智能沟通的生物。
他在养成小怪物,他知道。
这更令他兴奋莫名,一种扮演上帝的隐秘刺激。
“为什么没有女诗人?”
小枝在明知故问。
有时候他们狡辩遮掩的样子,真的会让人犯厌蠢症。但这也是她的恶趣味之一——看他们犯蠢。
艾德里安身处局中,自然不知全貌。
他没有这个时代的典型沙文主义,就是《福尔摩斯》里还有一位公认聪慧的艾琳女士。
可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沮丧的事实?
百年来,简·奥斯丁、艾米莉·勃朗特和玛丽·雪莱等人成了公开的禁忌,她们所创作的人物却风靡日月帝国。
至今仍有醉心创作的夫人小姐,却不得署名,只能取一个男性笔名,或者她们的作品被自己的丈夫或父亲等男性家庭成员所冠名占有。
艾德里安看了看摇篮里,触手扒拉诗集的天真粉糯布丁。
她毫无性别特征,除了嗓音。
他却在第六感的直觉下,判定她是位女孩。
“艾比,紧张刺激的探案推理难道不比俗世的情情爱爱或是打字机前枯坐,要来得有趣吗?”
他用回避转移来回答,又不忘谆谆教诲:“艾比,人类的繁衍和以此衍生的战争种种都是丑陋的。而你,我的女孩,是超凡奇迹。没有人值得你驻足,除了真相。”
他特意控制了信息输入,拜伦的《唐璜》都没给她读。现在却担心花花公子把她欺骗,看来《茶花女》什么的得安排上了,最好再来份负心渣男豪华全家桶的《美狄亚》。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高尚的。保不齐有人品味独特,连触手都不放过。
艾德里安又给她念古希腊四大悲喜剧的故事。
小枝随意牙牙学语。
听了她的口音,艾德里安无奈扶额。
“艾比,你是从哪学来的粗俗的乡巴佬口音?Yankee(扬基人)?美国佬的口音简直是品味低俗的暴发户学来的蹩脚英语。”
她扯起嘴角,无齿微笑:“很抱歉自由民主不符合贵族少爷的口味。”
艾德里安:……
他怀疑她在讽刺他,但他没有证据。
小枝在内心腹诽:一门语言而已。还比出优越感了。语言是用来交流,不是用来区分高低贵贱的。
至于口音,呃,应该是她上上一世没改过来。
“艾比,语言能让卖花女变成窈窕淑……”
“啦啦啦……我不听我不听,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她刻意提高童稚的嗓音,盖过了他的声音,唱着完全不在调上的小调。
艾德里安绝望地捂住了脸。
万物之主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千万不能够屈服!
为了她的淑女教育着想。
“艾比,这是给你订做的衣服,快来试一试。”
艾德里安转过身,给她足够的空间。
小枝好奇地从摇篮上坐起,触手挥舞,艳丽蕾丝和彩色丝带装饰的丁香色法兰绒裙、蓝底白点印花衬裙、两条黑色羊毛长袜,一双小皮鞋,还有一双黑色皮革手套,在半空乱飞。
更夸张的是高高蓬起的钢棉裙撑。
没有紧身胸衣,是不是该夸他们仁慈?
维多利亚时代的紧身胸衣,会使女人的整个胸廓,包括消化系统和生殖系统都受到压迫,导致骨骼变形。在学校里的女孩们每周只能脱下紧身胸衣1小时。这1小时里,她们用来清洗身体。
攀比杨柳细腰盛行 ,和如今营销的“A4腰”、“蚂蚁腰”异曲同工,他们隔了两百多年,对女性的压迫阴谋却不谋而合。
今日笑话是,不管隔了几个世纪,他们都能共用一个脑。
不知道艾德里安是怎么跟裁缝店说的。从款式大小,明显应该知道是给小孩或宠物穿的。
这一点,还要怪他自己。
艾德里安鬼鬼祟祟地乔装打扮,到摄政街的高档服装店,订做女式服装,还是缩小版。
可惜兰斯洛特公爵,包括日不落帝国国王的盯梢探子,都在盯着这些贵族领主。
蒸汽时代已知地都持续了3个世纪。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侦探乔装,早就落后了,单蠢地让国王的情报主管都放松了监视等级。
不过幸好他还不至于真的愚蠢到没有察觉到暗探。
有心的监视,特别是24小时无时无刻的监视,任何人都无法隐藏秘密,除了内心想法。
艾德里安自认他比囚犯好一点的地方,唯有物质享受了。
为了表现对小艾比的重视,他不得不明面加码,但又不能明说,只能迂回地演一出滑稽戏。
这就导致无聊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都知道那个侦探怪咖养个了个小怪物,并且他们自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稍微有点绕。但只有自以为是的人,才是那个小丑。
为了戏弄艾德里安,他拿到了等比例缩小版的伦敦时髦衣裙。
等他心怀期待,眼眸闪亮地回头看,就被她吓了一跳。
粉色布丁用触手拆除了裙撑钢圈,把铁箍子拉直,如同吸溜面条一样,吃尽了圆吨吨的透明胶质肚子里。
继人类食物、辐射能量后,金属也成了她的食物。
“艾比,这个不可以吃!”
他脸色变幻,深海眼眸泛起波澜。
小枝触手叉腰:“骚瑞,艾德叔叔,我不喜欢的,也没浪费,干脆吃了。”
她还特气人地跳到他的头顶,发表独立宣言:“裙撑、胸衣、内衣、高跟鞋,不管什么称呼,谁也别想束缚我!”
末了,她还将他俏皮的乌黑卷发捣成了鸡窝,之后快速伸出螺旋桨触角,飞到洁白的天花板,贴着天花板睡觉。
艾德里安深吸口气,同手同脚地回到卧室,躺到了孔雀丝蚕被上,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倒是再没有在梦里听到不知名存在的耳语了。
小枝贴在天花板,只要想想就生气。
愤怒就对了,愤怒就该往外发疯。
她干脆祸祸了贝克街所有胸衣,还溜到成衣店服装店,把紧身胸衣全投进了泰晤士河。
要不是如今情况不明,不敢随意走动,她还能让整个伦敦再无一条能做胸衣的束带。
等到了第二天,绯红阳光刺穿伦敦雾霭,一抹金粉洒在窗台。
盖文探长不请自来地登门搅人好梦,带来了两宗案件。
艾德里安眼里全是起床气:“盖文,你最好是有比盗墓贼这种蟊贼要大的事!”
“胸衣神秘失踪案”,据说是某个变态窃贼干的,整条街的卧室都如入无人之境,或隶属于刺客组织。
艾德里安睁着睡眼惺忪的灰蓝眼睛,偷觑了眼某只贴在天花板的粉色布丁。
听完夸张的描述,总算到了下一件案子。
“白教堂发生了一起开膛案。”
艾德里安听完,面色如常。
从开膛手杰克的原始悬案,发展到如今的亨利八世在位,几乎每任国王在位,都会发生几起模仿案。每一次都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不了了之。
盖文余光扫到天花板的粉色触手,端着伯爵红茶的左手抖了抖,内心突然对眼前的侦探先生肃然起敬。果然如传闻所言,兰斯特洛先生养了异种生物。
“这一次不一样。除了白教堂的开膛手杰克案,还有一起相伴的开膛手玛丽案。”
“开膛手玛丽?”
盖文叹道:“是的。有男鸡(同“男支”)遇害。疑犯自称‘血腥玛丽’,模仿开膛手杰克,同样将信件寄到了英国中央新闻社。”
他顿了顿,继续道:“伦敦督察已经下达命令,一定要彻查‘开膛手玛丽案’。国王卫队会协助调查。”
说着,盖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委任书,肃然道:“现委任艾德里安·兰斯洛特伯爵为特别调查员,一切权宜行事。亨利八世按。”
委任书上还有亨利八世的印鉴和皇室族徽。
“现在帝国人心惶惶,上头给了两个星期的期限。”
艾德里安扯起嘴角,带着英式尖酸:“女人被杀,就习以为常。男人被杀,就人心惶惶了是吗?”
但他还是接下了委任书。这里面有几方角力的结果。而且国王任命,谁也不能无视。
盖文临走时,忍不住好奇,又眯了眼天花板上竖起触角,愤怒冒泡的触手魔星。
第68章 诡纱
小枝穿着小皮鞋,坐在橱柜上,看他打扮自己。
不得不说,大英绅士真是自觉,哪怕是要上绞刑架的窃贼也会在临死前例行的遗照,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维多利亚时代,哪怕是偷件绅士的衣服,也是要上绞刑架的存在。
当时的劳工关系可以称得上尖锐。如果英国人集会,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为了游行示威,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容许批判,总比只能歌颂,要来得自由。
艾德里安把自己的卷发藏进半高礼帽,黑色刺绣马甲,蓝色绒面收腰外套,鹿皮长裤,最后再持一柄藏着机关的手杖。
就连小枝也穿上了昨天的繁复天鹅绒衣裙。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那个自恋狂·前伊顿同学·骑士长·塞巴斯蒂安面前被比下去,连腰也要是最窄的。
这是为布丁小姐树立榜样,有助于她的淑女教育。
性格孤僻、从不在意他人想法的艾德里安不自觉地开始注意起在她面前的形象。
侦探先生叫了辆玻璃棚马车,车轮驶过污水横流的街道,路过面黄肌瘦的雾都孤儿、表情麻木的妇女,一路平稳地抵达了犯罪现场。
和1888年的开膛手杰克案一样,案发地点在伦敦东区的白教堂附近。
甚至因为每隔一任国王就会发生的模仿案,还被伦敦市民私下称为“开膛街”。
伦敦东区集中了各种血汗工厂和屠宰场,连最底层的劳动阶层都不会选择住在这里,称它贫民窟都不够格。因为根本无人居住,除了流浪汉。
日不落帝国靠着蒸汽文明繁荣了300年,月升日落,凡日月所照之地,皆为“万物之主恩典”普惠,成了名副其实的日月帝国。
即便帝国强盛,伦敦最东端还是污秽不堪,臭气熏天。
在确认女性能有效抵抗辐射后,帝国的前任皇帝陛下亨利一世将女人视作“珍贵的资源”,颁布了法令,来强制“保护”万物之主的雌性羔羊。
她们的活动范围进一步缩小,看管更为严密,必须有官方批准的通行令,才能由男性家长带领着出入城市入口。
因此,至少是明面上,没有女人被强迫出卖肉。体。反倒是男鸡盛行了起来,并且和任何时代一样,只要付钱,前后都可以关顾。
开膛手杰克模仿者,每次找的也是地下流莺或出门在外工作独立的女子。
这还成了恐怖故事,恐吓女孩们安分守己,找个男人“保护”自己。
呃,找个男人保护才是最危险的事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开膛手玛丽”,倒是别开生面,第一次见。
小枝头顶伸出两只触角竹蜻蜓,飞出了车篷。
等艾德里安的黑色高筒靴落地,她就搭着棕色牛津鞋,坐在了他宽阔的肩头。
如此神气的出场,满足了苏格兰场警员的八卦
心理。
他们伸长脖子,睁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围观,像是引颈待戮的呆头鹅。
果然如传闻,大乖僻养了只小怪物。
“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侦探先生漠然问道。
盖文探长锐利的眼神一扫,黑色制服们立刻低头,各忙各的。
塞巴斯蒂安骑在高头大马上,排众而出。
他穿着闪亮的银色铠甲,披着金色长袍,执着长枪,如同中世纪的贵族骑士,头盔下露出几绺海草般凌乱的黄金卷发。
如此骚包复古的打扮,立刻吸引了小枝的注意力。
她最看不得男人装,最烦装男人。
心念电转,小枝的眼珠子转了转。计划还未实施,就嘿嘿嘿地在心里狂笑。
布丁触手调整成胖猫的体型,手短脚短,连触手都收敛了,故意调出最幼态的形状,背部展开镂空蝴蝶翅,翩翩飞到了银铠骑士的周围,绕着他起舞。
塞巴斯蒂安的脸藏在盔甲里,看不清表情,他紧握着枪柄的苍白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艾德里安的眼眸都要因为妒火,从两汪蓝海烧成红海,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崩断。
“艾比,快回来!”
他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甚至有点委屈。
他才是那个辛苦养成小魔星的人。
小枝吹出一朵粉色的梦幻泡泡,“啵”地一声穿透了黄金骑士长的附魔铠甲和锁子甲。
艾德里安拳头硬了。
她怎么可以随意进入其他男人的身体?
那样太不卫生了。
他拼命压抑住不断扩张呼吸的横膈膜。
至少侦探先生证明了一件事:忌度(男度)让他热血上涌,却有益健康。起码他的肺活量增强了。
塞巴斯蒂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放在马背上的臀部更翘屁了。
就在众人以为是篇异种生物移情别恋的奇闻,骑士长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多年没洗澡的木乃伊的奇特气味。
特别是盖文探长,说不出的熟悉。
这下,艾德里安得意地将她抱在怀里,刮了刮她的粉色触角:“调皮!”
那个泡泡是小枝身体的一部分,刻意只吸收了部分辐射,算是给骑士长排毒养颜了。
至于进入别人的身体,要不是看骑士长也是个处子的份上,她才不会选择这么捉弄他。
喜欢宠物化是吗?喜欢幼态是吗?
那她就好好“满足”他们对非人的病态爱好!满足到溢出来为止!
塞巴斯蒂安的半边胳膊,握枪的那只手全是黑色污垢,还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中,是能把自己熏晕的地步。
他握枪的手指压到发白,单手解开头盔,露出一张轮廓柔和的娃娃脸,海草般凌乱的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角,墨绿的眼睛深邃如森林湖泊,燃烧着怒火。
正是这副近乎少年感缺乏威慑力的脸庞,才让他整天戴着盔甲。
旁边的男仆立刻上前给骑士大人喷了最时髦的法国香水,差点整瓶倒上去。
“哼,”他一把将价值十个金币的香水打翻在地,眼神森然:“艾比是吗?你很好。从来没人能让我生气。”
小枝无辜捂嘴,无齿而笑:“艾比又不是人。”
塞巴斯蒂安气而反笑,反而对着侦探先生说话。
“豢养异种生物,小心玩火自焚!”
说着,就示意手下拿出辐射谱测仪,要对小枝进行测量。
艾德里安转头对看热闹的盖文探长道:“骑士长大人这算不算是破坏犯罪现场?毕竟这浓郁的香水味都盖过了尸臭。说不定连尸体都染上了古龙水味。”
盖文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嗓音都尖细了:“时间不早了,要不先看看尸体?”
话音刚落,半空忽然飘扬花纹华丽的纸牌,纷纷扬扬,如同在下雪花。
小枝小心地吹起一张纸牌,浮在空中。
万一有毒,她可不想以身试毒。
艾德里安直接用皮革手套接住彩色纸牌。
纸牌上是,紫色帷幕下,正义女神高举宝剑和天秤,第11张正位牌。
“智慧女神雅典娜。塔罗牌!星辰女巫?!”
“塔罗牌跟星辰骑士团有什么关系?”小枝问道。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主语的变换。
艾德里安将触手布丁裹进大衣,迅速位移至墙角,小心地转开手杖,将弹巢对准击发位,改造成了变相的机关。枪,对准空中可能出现的敌人。
“塔罗牌和水晶等都能导出女性体内的超凡之力,属于帝国违禁品。”
听到这里,小枝更是好奇,特意隐藏了身体。
仿佛本能一般,她无师自通地隐形。
粉色褪去,如同蒙了一层轻纱,色彩水一般收回,她成了不知名的存在。
塞巴斯蒂安和他带领的国王卫队更是严阵以待。
他也不顾恶臭,戴好头盔。
空气都仿佛凝滞。
一位身披斗篷的女子,乍现白教堂的塔尖。她戴着兜帽,就是一个信仰之跃!
小枝甚至能听到她跳跃时猎猎作响的披风。
真是英姿飒爽。
她觉得对方帅呆了,比起花里胡哨的男骑士要帅多了。
萝拉摘下额头的金属护额,投掷飞镖一般掷了出去,所到之处,立起一面面光可鉴人的银镜。
“美杜莎之盾!”
萝拉喝道。
小枝见到的却是绚丽如蛇,吐着艳蓝的火信,争相出动,蕴含着一团团如萤火的能量。
塞巴斯蒂安厉声警告:“不要看蛇盾!”
有不幸目光未避开的国王卫队骑士或警探,一经目触,瞬息原地石化成石像。
希腊神话中,雅典娜的盾的确是用美杜莎的头颅制成的。
雅典娜最早源于克里特岛的少女地母神,也是母系社会的宫殿城池女神、鸟和蛇之女神。希腊神话演变到后来,硬生生给祂安排了个父——宙斯。
对女神的降格,不是给她安排父(如宙斯),就是给她安排丈夫(如伏羲)。
小枝在旁观看,却未受到丝毫影响,包括躲避不及的妇人和偷偷探头的小女孩,也都未受美杜莎之盾的影响。
“吁——”
塞巴斯蒂安驱马上前,横枪在前,怒吼道:“玛莎拉蒂!圣火驱魔!”
玛莎拉蒂?
小枝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呃,以及这里的人打架都习惯念出声来的吗?
提前告诉别人自己要放大招。
一团梦幻的绯红焰火从机械马嘴中喷出,形成势不可挡的火龙。
萝拉立刻抽出腰间的卡牌,调动雅典娜塔罗牌储存的风元素,形成一道风盾,阻击火龙。
温度极高的焰火被风盾挡住四散,连雾都的空气都震起一波波热浪。
骑士长身后的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趁机扭开长枪,喷出应接不暇的枪林弹雨。
萝拉睁大碧眼,眼睁睁看着黄澄澄的子弹头穿过焰火,带着硝烟味冲向自己。
她不禁懊悔自己的马虎忘形,为了接触可能的新成员,而与国王的鹰犬正面交锋。
在人类反应不及的0.01秒内。
小枝适时上前,本能调动之前吸收转化的辐射能量,吐出一缕轻“纱”,如雾如水流淌。
这一片轻纱却阻挡了弹雨。子弹“叮叮”落地。
她一个没收住,吹出的“纱”更多了。
“嘀嘀嘀——”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之前对小枝毫无反应的辐射光谱仪响个不停。
气氛变得飘忽,空气不知何时停止了流动,变得黏稠而诡异。
整条街的人都被蒙了一层面“纱”,呼吸近乎停滞,慢动作地挣扎,脸部肌肉被勒出细格。
白教堂的上空被血腥气引来的乌鸦群双目反白,直直地跌落,接近地面3米时,却慢了下来,轻似羽毛飘落。
艾德里安喊道:“a——i——艾——bi——”
只有小枝未受影响。
头上粉色触角扭了扭,她很快下定了主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无条件保护男人,就是对女人最大的伤害。
她张大嘴,吸入斗篷女侠旁边的轻“纱”,整个布丁吹成一颗胖乎乎的果冻球。
萝拉的动
作再没有停滞,解除动不了的僵局。
她似有明悟,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小枝所在的隐形方向一眼,像只灵活的黑豹在街巷中跳跃穿梭,消失在蒸汽丛林中。
小枝等她走了,才全部吹散轻“纱”。
等人和动物能动后,女人还好,本身就有优秀的X基因做抵抗。被波及的男人却是骨头酥软,站不住脚,脑袋嗡嗡响地抽痛,鼻血狂流。
隐形的小枝一进入他的细胞躲藏,艾德里安就感觉到了。
他对一些奇诡的神秘学,总有种特殊的直觉。比如他小时候见过的,在兰斯特洛城堡里,被老公爵收藏的,据说是《道林·格雷的画像》。
在理性起作用前,他就已经被感性牵着走。
艾德里安吸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渗出的鼻血,露出无懈可击的礼节性假笑。
小艾比闯了祸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原本只是拿她当宠物的塞巴斯蒂安,终于正视起她,不再那么目中无人了。
没有证据的他收拾完残局,立刻回白金汉宫报告星辰女巫在伦敦现身的事宜。
“艾比,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塞巴斯蒂安对着艾德里安冷笑,却是在对小枝说话。
“玛莎拉蒂,我们走!”
骑士长调转马头,国王卫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噗!”
小枝在艾德里安的锁骨处冒头,忍不住笑场。
原来“玛莎拉蒂”不是咒语,而是马。
咳,一些男人和马,男人和车。
艾德里安不动声色地摩梭着手指,锁骨处却不争气地晕红了一片。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在丝绸和棉的层层遮挡下,蒸腾着热气热情。
第69章 蜗液
碍事的贵族骑士终于走了,盖文探长用手帕擦擦流出来的冷汗,开始招呼法医和侦探先生验尸。
小枝现身,坐在艾德里安的圆顶礼帽上。
“嘶!”
法医打开无名死者的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苏格兰场的警员围观了一圈,在场的男士都在暑气未消的初秋冒出一身冷汗。
小枝却差拍手称快。
只见死掉的男鸡的嘴巴里含着一节屎黑色的海绵体,隐约可以推测出是鸡鸡的残肢。
头部和脖子只剩一层皮连着。
“嫌疑人在死者死前,割下他的生。殖器官,逼他吞下,却在未进入食道前,割破了他的喉咙。”
艾德里安倒是面不改色地分析。
法医却受不了地尖叫:“这绝对是亵渎神灵的罪行!”
热衷于观看绞刑的大英市民,都在看猴戏一样,藏在街巷的角角落落里。
观众的目光就是演员的兴奋剂。
一位路过的衣衫褴褛的杰克帮会成员,脱下破帽,佝着腰行礼,主动提供情报。
杰克帮在开膛街也是臭名远扬,依靠暴力收取流莺和孤儿小偷的保护费——保护她们不被自己暴力。
“各位先生们,这位男鸡骗了好些好人家的小姐私奔,再让她们卖身养活自己。您可以去查查他的女朋友们。”
他在女朋友们那咬牙切齿地加重音,心里眼红极了。
他们总是在念叨着“至少可以卖”,心里其实恨不得把自己抬上秤砣,找个眼神不好的富婆吃软饭。
小枝在侦探先生耳边耳语了一番。
艾德里安的耳朵痒痒的,耳根红了一片。
他又后知后觉,视线里出现这种混迹帮会的猥琐无赖,简直是对她灵魂的污染。
在艾德里安的授意下,杰克帮反倒被苏格兰场一锅端了,那些被困于此的女人都被解救出来。
等闲杂人等被驱逐,法医继续验尸鉴定。
特别是搬来被模仿犯杀死的女死者,对比后,特征更加明显。
原始0号开膛手杰克怎么做的,后世的模仿犯就原样照搬。包括第3起连环杀人案后,寄给报社的信都署名“来自地狱”,也声称吃了受害者的半个肾脏。
“杰克”不仅是连环杀人凶手,而且是个低端汉尼拔。
这次的开膛手杰克案是亨利八世国王在任的第2起。其他国王或许因为寿命短,每任都只发生1起模范案。
由于每任国王在世,都发生一起,大英帝国从惶恐不安,群情激愤,最终过渡到视若无睹。
这次的“血腥玛丽”也是寄信给伦敦中。央新闻社,并且同样用红墨水写就,声称“死1个男鸡完全无法满足自己。”
开膛手玛丽的信件被传阅。
她故意用了当时刚学字的底层人民的口吻,还特意拼错好几个单词。
“俺是野蛮人,俺愚春,俺没有文华,就不扯犊子了。杰克杀几个女人,俺就杀几个蝻。人。他不停手,俺不停手。他如果吃人,俺就……把鸡丁切了做成香肠,专门混入跪族的餐桌……”
艾德里安读到这里,胃里一阵翻腾。为了健康着想,他最近还是不吃香肠了。
你永远不会想知道香肠的肠衣里包了什么。
盖文探长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使劲皱眉道:“唉,实在太嚣张了!”
这就不得不提“杰克”写的原信件,使用的是故作文雅的上流社会口吻。
正因如此,当时不少喜欢买。淫的贵族老爷被怀疑,包括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因得了梅毒,被怀疑对流莺特意报复。
“血腥玛丽”信件的反差语气,足以称得上阴阳怪气,充满对上流人士的戏谑。
小枝克制住上扬的嘴角,蹙眉问道:
“报社怎么会同意发表‘开膛手玛丽’的犯罪宣言?”
一般来说,引发男人恐慌,打破他们绝对力量神话的新闻,例如女人的成功反杀,都会被降热度,或者偷换主语之类的,抑或根本不发布出来。
对于能沟通交流的布丁小姐,几位年轻黑制服都猎奇得很。
一位黑发褐眼、平平无奇、去头可食的警员急声道:“血腥玛丽给报社的社长单独寄了信,威胁如果不发表,就让他夫人和情人在同一家沙龙俱乐部碰面。”
在艾德里安的锐利目光下,他迅速低下了头,不再做那个显眼包。
艾德里安拿着放大镜,戴好橡胶手套,继续验看尸体。
和之前一样,女死者生殖系统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飞,原始现场还留有中间嵌漩涡眼的倒五芒星神秘图案。
男鸡则是被还治其人之身,除了阉割外,开膛破肚也是理所当然,连乳。头都被割掉,扔到了旁边的臭水沟。
血腥玛丽算是充分还原了开膛手杰克对女性受害者罄竹难书的罪行,而且她还不食人。
更奇的是,初秋的凉爽天气,尸体就已经涌出阵阵腥潮。
法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继续翻开剖开的肚皮检查。
器官未被取走,大概血腥玛丽不稀罕。
血液和伤口却流出暗绿色的脓液。
“才死了4小时,怎么就有坏疽了?”
艾德里安疑惑地自语。
坏疽是组织坏死后发腐败菌,通常呈现黑色或暗绿色。
按理说,应该是女死者先被谋杀。血腥玛丽不知何时得知,然后采取的报复。
现在却是男性最先腐坏。
小枝看着暗绿的脓液,耳边听到了电子音。
【愿望格+3%,共计10%。】
【宿主,你看别人的尸体,也能满意,也太变态了吧?】
“系统,哈姆雷特为什么不立刻下决心杀死篡位娶母的叔叔?我起码比他诚实。别人做了我早就想做的事,我只是表示欣赏而已。”
盖文探长则是拿着一个黑匣子——辐射测量仪,上面有显示数值的屏幕。
尸体不仅提前腐坏,而且被切割的胸口和阉割处,都长出了深红的跳动着的肿瘤,好像活的心脏。
艾德里
安怀疑血腥玛丽觉醒了超凡之力,加速了尸体的腐败速度,甚至加速生长速度,导致细胞快速增殖,长出了寄生肿瘤。
不仅仅是核反应和放射性物质,会让测量仪产生反应,连超凡之力也会带来高维能量波动。
超凡之力本质上是一团团不同性质的能量,而且是他们无法承受乃至恐惧的力量。
非凡深埋在她们每一个人的基因之中,却被他造的信仰所封印,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
在帝国官方的宣传中,这些天生“坏种”——女巫,也是辐射变异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他们自己使用的,蒸汽机械师研究出的机械骏马和蒸汽飞艇等等,都会产生辐射能量。
反正,先不遗余力地抹黑对手就是了。
嗖!
小枝扇着小果冻翅膀,延伸触手,从盖文手里拿走了测量仪。
她分出粉色细丝,游进小匣子的内部。
太奇异了!
测量仪的外观由金属制成,内部却是纵横交错的电路,还是用绝缘塑料包裹的。更别提显示屏是黑白的。
蒸汽文明发展到极致,真的能制作出显示屏和塑料吗?
小枝是不信邪的。
就算她只有一般人的智商,也知道制作塑料需要石油提炼技术。而如果发现了石油的用处,这一比煤炭更具效率的能源,怎么可能继续发展蒸汽文明?
这个世界处处充满诡秘和违和。
究竟哪一面镜子才能投射真相?
一只粉布丁眨着好奇的金黑异瞳,柔软的果冻触手把玩测量仪。
盖文探长几乎是以慈爱的眼神看着,丝毫没有生气,甚至还跃跃欲试。
或许去鱼贩那买条9只触手的章鱼,或许可以满足家里的小公主们养宠物的愿望。
艾德里安则是看到孩子长大了的自豪,看来睡前读物可以换成《差分机原理》和《机械奥术大师》了。
不论是把她当做宠物还是小孩,小枝都对他们的肤浅了如指掌,并且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大跌眼镜。
等测量仪测试完毕,证明了超凡之力的残余。
照相馆的老板和伙计也搬着笨重的摄影机,架好仪器开拍。
维多利亚人有照遗照的习惯。
如果是预知了死亡日期,比如说要上绞刑架了,会允许犯人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照张相。如果是突然死亡,还会画好入殓妆,给死人照相比如夭折的儿童。
镁光灯的白焰闪过,有某种奇异的存在飘忽而过,耳边吹过阴冷的风,如同莹莹耳语。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等黑白照片刺啦溜出,摄影师立刻把照片交给了艾德里安。
快速成像技术倒没有令小枝感到超前。这项技术看着神奇,其实科技含量一般,而且快速成像的照片也含有毒素。
果然如第六感所料,原本就狼藉的尸体,还算完好的面孔竟然是模糊的一片白。
“果然有超凡之力。”
“等等,能不能给女死者也拍一张。”
小枝明明已是粉布丁的冰凉躯体,却依然感到遍体生寒。
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对比,拍的时候,不小心把另一位的衣角也带到了。
她竟然看到黑白照片上,女死者的衣角有一点不显眼的指爪。
等再出照片,小枝拦着不让艾德里安先接。她可不想损失找到的临时挡箭牌。
盖文探长毫无准备地接过,突地短促地“啊呀”一声尖叫,甩下了照片。
探长办案以来,大大小小的怪事也都见过,这么失态不是第一次,却已经离年轻时隔了许多年。
等众人传阅,总算看清了照片的真面目。
现实里尸体是闭着眼的,而照片里却是睁开空洞的眼睛,僵硬地扯起微笑,五官扭曲至极。用笑来刻画狂。
而空掉的腹部有一双巨大的漩涡状眼睛。
还有一条长满密密麻麻眼睛的类章鱼触手,对着长眠的尸体将碰未碰,仿佛下一秒就会触及。给人一种触碰到尸体,人类就会大难临头的噩兆,仿佛诅咒缠绕。
黑白照片上的一双双眼睛,来自未知存在的恐惧,似乎在贪婪地,充满恶意地回视凝视的他们。
这是邪异的残存投射。
所有人毛骨耸立,在初秋里,瘆人的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冲脑门。
等传阅完,探长立刻将照片封进了牛皮纸档案袋里。
小枝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视觉冲击倒小了许多。
实际上,现代绝大多数的所谓灵异照片都是人为故意,或是过度曝光所致,流传出来,也是为了炒作。这里头大有利可图,神秘和科学的未知领域给了某些邪。教生长的土壤。
“探长,能不能去档案室找找前几次开膛手案子的死者照片?”
她有一项不太妙的推测,或许那个未知存在是一步步接近这些牺牲者的。
开膛手杰克的模仿犯绝不是单纯地模仿虐杀,而是另有目的。
盖文再没有单纯把她当成猎奇的可以沟通的宠物了,他仿佛看到了理智的人。
他揉揉抽痛的脑袋,嗅着烟斗,舒缓被惊吓的神经,无奈道:
“不是不能看,而是根本没有。原始案件就没留下照片,后面数任国王发生的模仿案,大多数都没拍下照片。也有两起拍到的,但任事的警员都因为种种原因发生不幸,照片也不明原因地丢失了。”
开膛手杰克这种奇案,还不断有模仿犯,当初刚入职的热血警探可没少抱着案宗研究。
不想破案的警察不是合格的大英皇家警察。十个里面有九个,都对杰克了如指掌。
盖文在她提议拍照时,原本想阻止,奈何艾德里安太入戏。
侦探先生认为一个绅士不该拒绝淑女的合理请求。他以身作则,才有助于艾比的淑女教育。
盖文干抽了几口烟斗,沉吟道:“这不是我们能研究的。术业有专攻,还是找个心神学家(心理学家的旧称)来分析血腥玛丽的犯罪心理。”
由于涉及了超凡之力和神秘存在,塞巴斯蒂安领导的国王卫队更进一步地参与案件。
而小枝和艾德里安则坐马车,赶往位于伦敦南郊的贝德莱姆精神病院——最古老的精神病院之一。
里面不仅有这个时代心理医生,还有上一任经手开膛手杰克案的探长精神失常的幸存家属。
而在原地。
白教堂附近的马厩,死者殒命之地,墙壁渗出暗绿色蜗牛一般的粘液。
华美宫殿里,试吃官适时品尝一道蜗牛,作为主餐的配菜。
违禁物水晶吊灯明目张胆地从天花板垂落,在柔和的灯光下,连血淋淋的肾脏都少了几分血腥。
光影何尝不是残酷的委婉语修辞?
宫殿主人用餐巾沾了沾嘴角渗下的血汁,直起下垂起皱蜗牛一般的老迈肉。体。
塞巴斯蒂安要做得位高权重,就要学得视若无睹。他挺直胸膛,如同合格的守卫。
“广播都安装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殿下的声音。”
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只是一把被崇拜的刀。
因为见过真正的麻木不人,他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非人。
什么侦探先生?
只不过是被这套统治系统故意培养的愚蠢的人类,被耍得团团转。愚民才更好驱策。
至于她,不识抬举的异种布丁,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只是想象,他的左手就开始兴奋地颤抖。
第70章 疯画
在去往伦敦南郊的精神病院前,大本钟敲响,到了正午。
到点了,小枝坚持要先去填饱肚子。
“我要吃饭!呜啦啦……我要吃饭!”
她还吸入空气,空了的布丁肚子,“咕噜咕噜”地冒着粉红泡泡,模拟肠道消化的声音。
其实她根本就不饿,汲取溢散的辐射能,都能吃饱。但肚子饱了,嘴巴还没饱。
人类的躯体,她才不在乎,只要把品尝美食的味觉留下。
艾德里安以拳抵唇,掩住自己一点点上翘的嘴角。
万物之主啊,他多么希望他的小布丁不要长大,停留在这一刻。
他的神情淡淡,笑意却从两汪深邃蓝海里溢出。
艾德里安曲起左臂,示意布丁小姐来挽。
小枝却反客为主,曲起两边的触手,无齿笑道 :“艾德叔叔,随便你选哪一边。”
他当然不能拒绝艾比的邀请,也乐意被她支配。
艾德里安先是挺直着腰背,虚虚地挽着。然后他在行走中,纵是再小心,也难免触碰到她的冰凉的布丁触手。
作为一位孤僻而情感淡漠的私家侦探,他至少还没有丧失对女士的绅士风度,更不会对布丁小姐做出捏脸的举动什么的。
现在,他却如同患了皮肤饥渴症,每每不小心碰到她丝绒般光滑的手臂,好似夏日的清新冰淇淋,将他的隐秘、阴暗、欲求通通冷凝,无法消散,暗流涌动。
饮鸩止渴,不外如是。
小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或许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但也习以为常了。连她伸出十几只触手,把餐桌席卷一空,也能引起他“砰砰砰”的心脏跳动。
马车在金融街一家法国餐厅停下。
金融街的吃食更面向银行职员这些工薪阶层。
不过,沿街还是有在街头出售热鳗鱼、松饼、滨螺、面包卷的小贩,填饱了街边顽童和漂泊旅者的肚子。
鳗鱼切成小块,加入欧芹、胡椒调味,面粉混和,汤汁浓稠。
来一份热乎乎的鳗鱼似乎也不错。
这些街头熟食摊,小贩中还有不少女人忙乎地热火朝天。
小枝把身着华丽的侦探先生,从扬起古典音乐的法国餐馆,拉到熟食摊。
艾德里安不得不解释那些吃食虽然只是受了轻微辐射,被海关和食品检疫等部门判定为可食用,但还是少吃为妙。
这话倒让小枝回忆起自己原世界核爆后,受到辐射的海蛇体积变大,打捞的渔民不仅不害怕,还喜极而泣,能吃饱饭了。
又好笑又心酸。没人可怜她们,她们更要爱惜自己。
她拿起棕色纸袋包裹的烤鳗鱼,“嗷呼”就是一口:“她们都能吃,为什么我就不能了?”
辐射她又不怕,就当光顾生意了。
艾德里安没有优秀的辐射抵抗能力,就在她的提议下,掏出一捧银币,包圆了今天几位女士的食摊,让雾都孤儿们排队领食物。
等女士孩子们对他感激地说着“谢谢好心的先生和……布丁小姐”,艾德里安冷漠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之后,小枝还用触手给艾德里安印了张保证纸条(保证艾德里安·兰斯洛特为她的终身挂件),每个月都派兰斯洛特专用律师从领主收入里,抽出一部分用作分发食物物资的义举。
当然,这个时代的法国餐厅,她还是想要见识一番的。
艾德里安则单纯地想吃点面包喝点咖啡。
面向金融城绅士的咖啡馆和餐厅,还有雪茄室,供他们吞云吐雾。
虽然扮演福尔摩斯二世,但艾德里安不吸食尼古丁,也不会和原著里一样,尝试7%的可。卡。因溶液。
侦探不仅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要活得比罪犯长。在辐射遍地的世界,还尝试成瘾药剂,简直是嫌命太长。
这倒是误打误撞。
要是小枝闻到了臭臭的男人味,她会在第一天掉头就走。
她坐在餐桌旁的玫瑰花架下,荡着小秋千,看他用餐。
她耸耸鼻子,嗅了嗅。
同样是炸鳗鱼,除了用料好些和餐厅营造的环境,也没什么特别。
等上甜点的时候,一位戴着银面具的燕尾服侍者,端来了两份覆盆子海绵蛋糕。
“我们只点了一份。”
艾德里安从报纸上抬起头来。
侍者翘了翘嘴唇。
面具侍者的嘴唇和艾德里安如出一辙地饱满,显出几分傲气。瞳色却更浅,过于明快,仿若矢车菊蓝,有一丝嘲弄藏在蓝眼睛里。
“鄙人是这里的侍者,也是老板。”
他微弓身子,对着小枝行礼,无比自然地执起她的一只触手,吻在小手套上:“Bonjour,my Bella(意大利语:美人),这是给你的甜点。用餐愉快!”
用餐愉快?
还怎么愉快?
艾德里安把餐巾摔在了桌上。
小枝则笑得异瞳弯成月牙,触角成旋转的竹蜻蜓。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睁眼说瞎话的演技可以封神了。
“请问这位……”
“鄙人似乎痴长于您,称呼我为欧内斯特就好。”
“呵呵,不知欧内斯特先生是法国歌剧魅影,还是意大利凯撒?”
艾德里安稳定发挥,一如既往的英式毒舌。
歌剧魅影因毁容戴面具,凯撒更是短命。
“法国男人紧跟他的妻子,而英国男人则独自行走。希望您的法国血统不要在这时候发作。”
至于英国侦探紧跟自己的布丁小姐这种事,咳,还是不宣扬为好。
完成了每日锐评,艾德里安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咖啡。
欧内斯特好脾气地耸耸肩:“这位先生,我们似乎拥有同一个祖先。鄙人来自美利坚,不巧正好投资了一家巴黎歌舞团,摄政街新开的那家歌剧院就是。随时欢迎赏光。”
退出包厢前,欧内斯特转过脸。
“下回见,艾比小姐。”
他眨了眨矢车菊蓝眼。
艾德里安则纳闷这无耻之徒什么时候偷听的。
不会是扮演歌剧魅影,在包厢里挖了地道设了机关?
果然,就是有连触手都不放过的性。变态。
*
精神病院,或是疗养院,一般都位于郊外,或风景开阔人烟稀少的地区,有助于病人的康复。但蒸汽时代的精神病院让人早早进入坟墓。
维多利亚时代的精神病院代表一种市政成就,象征了社会福利和救济。
呃,可惜并没有一项符合。说到面子工程,就会理解这种官僚主义,不管在哪里,叫什么,本质是一样的。
精神病院经常满员甚至超载,设计为1000个人住的地方,住进了一万人,住宿条件可想而知。
小枝扇着蝶翅,飞下马车。
华丽恢宏的白色和砖红色建筑群,漂亮的穹顶,庄严的外观。
伦敦的雾霾都消散了几分,反倒让深红之日更加醒目欲滴。
嗅到死亡之气的乌鸦群在上方盘旋着。
不过想到那些精神病院恐怖故事,她还是心有戚戚,坐到了艾德里安宽阔的肩膀上。
战斗力高,也不爱看奇形怪状的东西啊。
艾德里安身后跟了两位苏格兰场的黑制服,既为协助调查,也充当保镖。
等她进入大堂,见到的是宽敞的空间和略带斑驳的墙体,似乎市政很久没拨款的样子。
一览无余的长廊,密密麻麻的窗格,就是没有一扇门。
看着宽敞开阔,实际上,病人很难逃走。
精神病院的建筑大多呈“T”字型,像机场登机口,两翼是女男患者的居住区。越危险的病人就越靠里侧,离门越远,保安完全可以及时拦截。要不然也不会叫《飞越疯人院》了。
医生,包括护士,全都是男人。南丁格尔女士成为战地医疗的领军人物,完全是开创性的。
任何地方,男的多了,就会很臭。
很多女病人的死因就有堕胎。最著名的当属维多利亚时期的“女谋杀者”格蕾丝,离开精神病院时,是怀着孕的。
在艾德里安脱帽以示对病人的尊敬时,接待处的两个男员工在旁若无人地说笑。
“听说你祖母上星期去教堂礼拜,摔断腿了,已经不太行了,医药费花得很多吧。”
“一个乡绅撞到她了,赔了18个金币。不过估计治完,再买副棺材,就差不多了。能留下什么?”
“你忘了我们在什么地方工作了?给她开张精神失常的诊断,歇斯底里症,或是别的什么,除掉碍事的祖母不要太容易。”
“哈哈哈……”
为什么只有声音?
因为不忍直视。
这两个男护工长得像被辐射过的深海鱼,被扫射过的月球表面,再加上布满红疙瘩烂了的两颊,叫人看一眼,灵魂都会受到伤害。
更别提他们自以为是的幽默,毛骨悚然的恶毒,叫人想一下,智商都会受到冲击。
哪个时代的女
人敢于真正地疯狂一次?彻彻底底地宣泄一次?
连微小的情绪波动都会冠上歇斯底里,成为阁楼上的疯女人。遭到不平等时,正常的愤愤不平,都会曲解成情绪不稳定的疯妇。
他们想做的就是捂嘴,让她们失语、失权、失心。
既如此,她不发疯发癫发狂,岂不叫他们失望?
“呵呵呵……好好笑哦。”
小枝咻地飞到他们面前,吹出“轻纱”。
“鬼啊~”
两个丑男尖叫完,就全身抽搐,全身毛孔渗出腥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医生施施然过来,随意确认为最近辐射瘴气多,突发辐射急性病,热毒上涌,血管破裂而死。
两幅担架就抬走了,直接送到焚尸炉火化。突发辐射病而死的男性,连家属都不可以认领接触,以免有害身心健康。
如此一来,他们不知情的祖母倒是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
对于小艾比把人活活吓死的事,艾德里安就如同他的女孩考上牛津剑桥一样,为她骄傲。这些有碍观瞻的类人,实在不配活在世上,浪费氧气。
实际上是小枝把还没消化的辐射能量冲到了他们体内。
她扇扇翅膀,貌似乖巧地坐在了礼帽上。
等艾德里安道明来意,由主治医生负责接待。
院长贝德莱姆在准备一场200人观看的手术。
绞刑台和手术台,都成为维多利亚人民为数不多的消遣。唯一不同的是坐手术室的参观台,观众们还要预订付费。
上一回开膛手杰克模仿案,留下了照片,结果无故失踪。负责案件的警探及其家属全都遭遇不幸,唯一活着的幸存者家属就在这所精神病院里。
“她的名字叫莎宾娜·史碧尔埃,曾是罕见的女精神分析师,现在被关进了最里层的病房。”
主治医生说起她,语气唏嘘,神态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可怜同情。
小枝腹诽:演技不过关啊,差评。果然不能期待他们的同理心。
“等等,莎宾娜,那不是跟弗洛伊德同时期的,被污蔑成精神病人,又被弗洛伊德偷走了‘死亡本能’概念的心理学家吗?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维多利亚时代持续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澄澈的异瞳里满是疑惑。
本来她是不了解这些的,不过因为提前确定了要前往的时代,翻阅了原世界的残篇历史,本来也不期望平行时空能保持一致。
医生听了,急得两撇脏胡子,都要从他马里亚纳海沟似的人中,玩大跳水。
“这个莎宾娜是你说的那个精神病人的曾孙女。她们家族有精神病遗传史。还有知识分子的事,怎么能算偷呢?弗洛伊德是她的主治医生,研究病人的想法很正常。”
医生没坦白的是,他以祖上有弗洛伊德的血统为傲。
“我信你……才怪。”
在医生放下心,肚腩那口气瘪了后,小枝全力吸口气,把自己吹成粉布丁气球,大声宣告。
“莎宾娜和弗洛伊德明明是同事。弗洛伊德就是个小偷!小偷!!!”
“小偷”两个字回荡在整栋楼的走廊里,连在参观台等待的观众都听到了。
这下,他们想装聋作哑都不行了。之后,还有好事者写了艺术加工的“弗洛伊德不得不说的大秘密”投到地摊杂志上,还很畅销。
“果然是异种生物,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也是野性难驯。”
偷男两撇脏胡子颤抖着,口不择言地辩解,忘了会冒犯贵族。
“注意你的言辞,先生。”
艾德里安冷笑着说。
他在认真考虑是否提议取缔这家疯人院,心神学家表现得像个无知的小丑,可真是灾难。
小枝则无所谓。她要里子,可以不要面子。
她们被冠以纤细敏感的神经,明明有和弗洛伊德同时代的杰出女性莎宾娜,可真正被后世“公认”为精神分析之母却不是她。
“公”认,“公“平,“公”正,公公公……,公他爹的公,难怪这个世界整得像坨屎,原来全是这些公公。
穿行走廊快要20分钟,一路所听所见,全是约束衣、镇静剂、只留一个口的囚笼,夹杂着清醒者的凄厉喊叫。
小枝面上平静,悄悄解了她们牢笼的锁。
到了最里层的暗室,悄无声息到连护工和保安都没有,连偷男心理医生也陡然止步于前。
“接下来,你们自己去看吧。除了送餐时间,这里待久了,人就会疯掉。”
他小心地瞥了眼天花板,拔腿就退。
“谁准你离开的?”
小枝嫌弃地隔着手套,一把拉住他,丢给苏格兰场的黑制服。
“麻烦你再去骗两个人渣过来。”见褐眼黑发的警探一副迷茫的样子,她好心解释道:“他们都不敢进去。难道你们还要冲在前面?都壮烈了,谁来查案?”
年轻的褐眼警探立刻反应过来,涉及自己的小命,效率奇高地带来了两个男护工。
两位警探押着2个大呼小叫的护工,艾德里安则绑着医生,小枝进到他的身体里,就冒出个粉色泡泡。
艾德里安也恐惧邪神低语,有她在,安心许多,完全不知道小枝拿他当挡箭牌了。
在她的提示下,艾德里安扭开了旁边的煤气灯开关,照亮了过道,总算没有黑乎乎的一片。
面对暗处,人才容易错眼。
等来到最里层的禁室,却是人去楼空。
阒无一人的空房间,众人却齐齐打了个寒颤。
天花板和三面墙壁绘满了怪诞诡谲的彩色壁画,最中间的墙还是一副装裱着鎏金画框的油画。
天花板绘满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手,仿佛要从灰白的墙壁挣扎而出,充满了压迫感。
左边墙壁是的《星辰海》,深红之日和绯红之月在雾都同时升起,一颗粉色星辰张着深渊之口,吞噬整颗星球,地上的人呆呆立着,呐喊的表情,枯枝般的木然,充满了末日绝望的氛围。
宇宙的孤寂虚无,尽在不言中。
右侧墙壁仿拟《梅杜萨之筏》的《子宫之筏》,荆棘脐带从他们的肚脐眼伸出,毫不留情地刺入脚下的血色子宫。望久了,似乎还能听到血液经由脐带“汩汩”输送的声音。贪婪的他们撕扯卵巢,吞噬血肉。
扒开了他们粉饰掩盖的伪善,血淋淋地展现他们对生育权的掠夺。
正中间,唯一一张油画,则是莎宾娜的自画像,一个没有眼睛的盲女,在无边的黑暗森林中摸索前行。
小枝欣赏着这些奇诡画像。
她哪里是疯子?
分明是怪诞的天才,精准地提取了这个时代的恐惧和焦虑。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勇敢的维多利亚女性被真正的疯子关在了里面。
他们不敢细看这些画,通通垂下眼睛,低眉顺目。
“床上怎么有铁链?”
她指着沉重的铁链道。
“你们把她栓着,还拿她当人吗?”
男护工狡辩道:“自从她拿到画笔和颜料,画了那些疯画,就不断有人死于失控。不限制她,她还会画更多。”
话音刚落,如同输入指令,室内的空气忽然黏稠阴冷。
没有窗户的禁闭室起了阴寒的风。
偷男医生感受到气氛的改变,心虚但大声:“她是声称看见死亡女神的疯子,通过这些疯画,召唤了死亡。死亡就刻在她的本能里。”
急促喊完后,他的声音在空寂中回荡。
小枝攥起有力的触手,给了他一拳。
“你这个王八蛋。快说,她人去哪了?”
他嘴角流出血沫,得意笑道:“今天院长表演的脑白质切除术,她就是手术对象。”
还没等她把人往死
里揍,斗室骤然响起带着节奏的阵阵耳语。
“哈!哈!哈!”
声声慢,重重恨,冷冷煞。
谵妄之语,疯魔梦呓,逼人发狂。
“咔哒!”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在男医生的右耳旁打了个响指。
小枝被这毫无预兆的一下,直接将他甩到墙上。
她自己都不是人,当然不会真的被吓到。而是怕莎宾娜已经在另一边的手术台死了,灵魂全然失控,变成了怨灵。
艾德里安将她抱在怀里,拿出装有智慧女神的圣遗物的金怀表,给她戴上。
“画……画在蠕……蠕动……”
褐眼警探断断续续道。
小枝定睛一看。
油画和壁画的油彩果然在蠕动,在混沌地融合。
荒谬,扭曲,怪诞,恐惧,无可名状地降临。
“莎宾娜,我知道你在画里。快醒醒!你的身体还有救!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没想到她的非凡天赋竟然是灵魂出窍。
而冥界会放大精神影响,原本理性的灵魂都可能会走向混乱。
小枝只有唤回她的神智。
话说完,小枝吸取了房间里遍布的高维辐射。
她圆滚滚的肚子,一会粉一会蓝。外表不显,能量级别远超普通的溢散辐射能。
正中间的自画像,一双手从画里伸出,抓住了金色边框,从墙上俯冲而下,直冲她的主治医生。
那双手什么都不做,可医生和两个护工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画里的盲眼,在幻觉中,自己掐死了自己。
自画像又回归正位。
苏格兰场的警探瘫软着,哆嗦到直不起腿。
小枝这回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自己给自己报了仇,却善良地放过了无辜者。
“藏在我们身后的自我,最为恐怖。而房间里蛰伏的刺客,却鲜有威慑。”
自画像喃喃自语。
莎宾娜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痛恨他们,直到今天。
小枝接道:“艾米莉·狄金森。”
这下她确定莎宾娜真的恢复了神智,没有被死亡本能裹挟。
小枝把画布从裱框中取下,和艾德里安一起赶往手术室。
她紧紧握着这幅画。
光明与黑暗同在,死亡和创生共舞。
她创生,她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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