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微醺
眼眸一抬, 对上他沉黯目光,幽幽的,有燎原暗火。
温杭连忙往床尾退, 下一秒, 许柏安攥住她脚踝, 把人拉回来怀里揉捏, 咬唇还不够,朝脖颈往下, 贪恋巍峨风光。
胸口发麻, 他触过的位置漫过电流, 汗黏黏,温杭脑袋要炸开,身体往前仰,抓握床单的手去搭他肩。
“许柏安,” 温杭压声,细软音腔:“有点疼。”
感觉整个人泡在水里,冒薄汗, 温灼的, 上下被完完整整的渍透, 彻底沾上他的气味。
许柏安不听劝,恶劣弄着, 泄愤般,“没用,忍着。”
硬度持续不下,甚至僵挺更甚, 这种血脉偾张的难受不是第一次,没在一起前那两次盖被子纯睡觉, 他都在受这种罪。
哪怕冷水浇头也降不去温度,来源于男人原始卑劣的欲,他甚至记不清亵渎次数。
心有不满,干脆新仇旧账一起算,把人翻来覆去折磨了个半死,才解气,起身前往洗手间-
假期过得是最快的,放假综合症可以持续半个月,今年前两个月赶进度赶得整个团队哀鸿遍野。
状态滑坡,加强团队凝聚力少不了要团建,正好信息技术模块批了活动经费下来,但实在没时间出省玩。
业务那边接了个单,有家度假村开发公司要谈合作,以优惠价格邀请百航,于是众人一早集合,坐公司的大巴车前往。
许柏安也在,他跟陈国华坐在最后面,开口就是聊近期市场走向。
天天加班,温杭困得没脾气,上车就是睡,隔壁坐着何思慧,摇头晃脑地在喝酸奶。
张浩在对面小声喊她:“还有没有多的,给我一瓶。”
何思慧从包里掏出酸奶,递过去笑嘻嘻说:“微信V我50蚊。”
“痴线嘅你,一瓶酸奶50蚊,”张浩瞪大眼:“你怎么不去抢。”
何思慧要报他平时不肯改bug的仇,颔高下巴:“这你就不懂了,物以稀为贵,这车上只有我有酸奶,你再犹豫,我要加价。”
说完开始倒数三二一,张浩骂骂咧咧,不情不愿转了100块过去。
温杭戴耳塞,中途醒了,看何思慧伸着脖子跟张浩小声在说话,又侧回脸继续睡。
醒来已经到了,办了入住,温杭和何思慧一个房间,住的地方是绿化足,面朝庭院。
何思慧精气神特别好,坐了一上午车都不累,进门就拉开窗帘看外面风景,郁郁葱葱的园林设计,对上班族的眼睛友好。
温杭冲了个凉出来,正擦头发,刘嘉过来串门,喊她们一起下去吃饭。
到楼下大厅,部门里来的人多,订了几个包厢,现下都在大堂集合,吃饭前要拍集体合照记录,刘嘉拉着温杭找了个角落缩着。
拉横幅,有的团队手里还有KT板,拍完照,大堂经理领着位穿职业装的女性过来打招呼。
“许总,这位是我们北京总部的沈总。”
对方笑了笑:“欢迎,这边的服务如何。”
许柏安点头,客气道:“都不错。”
温杭抬眼看过去,认出是沈乐宜。
这种商业社交是领导的活,她视线没停留多久,刘嘉拉她进包厢干饭。
人刚坐齐,许柏安和沈乐宜跟着入座,沈乐宜微笑跟他们自我介绍。
菜端上来,服务员热情介绍,沈乐宜不时也会补充一两句,菜味道都不错,温杭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吃。
吃到一半,沈乐宜倏忽指了指她眼前的抽纸,开口却叫的别人。
“柏安,拿包纸给我。”
称呼亲密,可哪有意向合作方直接不喊职位,去姓喊名的,众人视线焦点聚集到这边。
许柏安眺过去看温杭一眼:“递一下。”
温杭点头,把面前的纸巾到沈乐宜手上,她接过纸,脸上的表情很淡,像板着情绪。
有人开始旁敲侧击,沈乐宜也只是解释:“我跟你们许总是好友。”
大家一听,陷入联想,脸上各有兴味。
温杭不在意,继续低头吃她的饭。
下午坐观光车逛风景,温杭和刘嘉坐在最后,前面何思慧拿着手机在拍vlog,她B站有两千个粉丝,平时会记录生活上传分享,镜头晃到温杭这边。
何思慧不太好意思道:“温杭姐,可以拍吗?”
温杭朝她镜头笑了下,比了个剪刀手。
倏忽轮胎被石子卡住,司机急刹车,温杭身子往后仰,后排的安全带围着,不至于摔,但她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握住座椅。
前方传来许柏安的声音。
“师傅,开慢点。”语气降到冰点,听得出不悦。
司机忙说:“不好意思啊。”
车绕度假村开了两圈后剩下的时间安排自由活动,温杭逛了一圈有点累,脱离队伍回酒店休息。
还没刷卡进门,收到许柏安的企微消息。
「带电脑到我房间。」
温杭不明就里,但要她带电脑,应该是有工作安排,她回房间背了电脑包后,转去许柏安房间。
敲了门,来开门的却另有其人。
沈乐宜换了身衣服,粉紫色绸制短裙,方领收腰款,姣好身材一览无遗。
对上她精致妆容的脸,温杭一瞬怔愣,怀疑自己敲错门,退回去看一眼门牌确认。
脑海中有些狗血情节上演,她还没开口问。
下一秒,许柏安出现在视野内,他单手拿着手机,看见她时握住话筒催促:“愣什么,进来。”
见他走过来,沈乐宜退了一步,他拉过温杭手臂,把人挟拉进屋。
气氛诡谲,沈乐宜尴尬,抿了下唇解释:“我是来谈合作事宜的。”
话出口,她面有心虚,从促成合作,到单独来房间找许柏安,她承认,自己是藏了歹念的。
她认识许柏安四年多了。
那年冬天,他来家中做客,是沈乐宜去开的门。
外面雪花簌簌而落,他穿咖色毛呢大衣,手撑伞,肩背挺阔,她被家里人使唤下楼开门。
走来的人伞稍抬,气质周正清隽,剑眉星目,好看的皮囊让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
后来由于工作原因,她时常在广州出差,再见时,沈父有意撮合相亲,询问她意见时,心脏漏跳一拍的悸动她忘不掉。
那次相亲宴,他虽然没有推脱到场,可明确跟她表示自己是不婚主义。
她不甘心,于是装得潇洒:“我也没打算结婚,我们还是可以试试的。”
见他表情有些许松动,她以为有机会,放长线不逼紧,让他慢慢考虑。
没过两天,他在电话里再次拒绝,她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长时间不再打听他的事情。
可那次在医院重逢,看见他攥住手不让人走的架势,她心有惊讶,那瞬间有阴暗念头钻出,他既然愿意谈恋爱,为什么当时不选她。
有了想法,她自以为是找时机,想验证什么,可几次三番,节节败退。
如果那天许柏安虚揽温杭腰身介绍关系时,沈乐宜还没看明白,那今天,见她独自上门,就立即找来温杭的态度,足够让她清醒。
为什么不明说,大概只是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
温杭想起来出发前整理过这家公司的资料,对沈乐宜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许柏安睨她一眼:“电脑里有系统相关介绍吗?”
“有的,”温杭想了想,又解释:“但当时业务反馈,只说有意向,我们还没研讨开发方案。”
“不急,你先做个简单介绍和系统演练。”许柏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走到沙发坐下:“开始吧。”
“等会,”沈乐宜思绪拉回,打断两人:“这方面我不太专业,等下我们负责人过来,一起说。”
说完,她起身到阳台打电话。
温杭看着远去的背影,开电脑准备,刚叹了口气,许柏安绕到她身后,熟悉的冷茶气息扑来,他手指轻点她屏幕:“专心点。”
挨得近,感觉稍不留意脸颊就要贴到一起,可他神情正肃,眉眼拓出些凌厉,仿佛真的只是在教她。
沈乐宜挂完电话回头,立刻就看见这一幕,嘴角扯了个苦笑,像释怀。
这个临时突加的会议,整整开了一个小时,温杭没精神,后半段顺利,结束后对方的负责人没表态,听上去满意讨论成果,看眼时间,已经到行程表里的晚饭时间。
她赶紧下楼,遇见刘嘉来叫她。
刘嘉挽着她胳膊说悄悄话:“你怎么不接电话。”
温杭这才拿手机起来看:“跟许总在开会,我调了静音。”
“来团建的还开会,”刘嘉骂领导骂得顺口:“他有大病吧?”
温杭点头赞同,又解释:“本来这次就是跟意向方接触,谈合作也正常。”
刘嘉问:“那是跟谁?”
温杭:“跟这个度假村的沈经理,中午吃饭你见过的。”
刘嘉不解:“真谈工作啊,我还以为她是来沟仔(追人),我跟你说,她对许总八成有意思。”
温杭一愣,刚才看见沈乐意特地打扮,多少能猜出来了,她想展现魅力,有招惹心思,但打扮自己,她并没有做出格破坏的行为,该怪罪的是招蜂引蝶,没当面说清的许柏安。
她问:“有那么明显吗?”
刘嘉:“当然。”
连别人都觉得明显,就他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一句解释都没有?
没聊两句,队伍已经在找她们集合。
晚餐是在清水湖旁边的空地自助烧烤,部门分成几组分食材,男生自觉负责烤肉。
何思慧嘴没停过,从隔壁拿张浩烤完的鸡翅过来分,三个人围在一起叽叽歪歪,过了会被喊回队伍。
烧烤配啤酒,少不了要碰杯玩游戏,他们加大难度,还开了瓶威士忌,温杭今天运气不好,一直输,酒没少喝,喝得浑身冒热酒气,
风一吹,脑袋发沉,她起来去上厕所。
从洗手间里出来,外面路灯一排都开满,树上环绕着彩灯饰,一闪闪的,烁动时看见树影晃动,灯下有只蝴蝶展翅。
温杭脚步停刹,一动不动地想去看清,背后传来许柏安的声音。
“你站着不动,是被点穴了?”
她喝了酒,懵然状态有憨感,手指指过去:“有只蝴蝶。”
“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看什么蝴蝶。”
许柏安盯她微醺的莹亮眼瞳,手掌在她脸上晃了晃,“还能记得自己房号。”
什么白痴问题,温杭拍开他的手:“1511。”
声音大,气势足,许柏安拖腔带调:“错,是1601。”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反射弧归位,记起他房间号。
温杭脑袋一嗡,瞬间领会意思:“不行,我不回去,别人会发现的。”
看她讷讷的样子,许柏安无聊中生出逗趣心思,一脸正色:“不是嫌我久,这次速战速决。”
“……”温杭不怎么信他,幽幽:“这个你还能控制的?”
“当然,”他朝她走进一步,面不改色:“你乖点就行。”
她站在灯下,被光照着的浓密睫毛急促扑闪:“你脑子里只有这件事吗?”
许柏安挑眉:“哪件事?”
温杭抬眼尾,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意识到被耍,本来就因下午的事情对他有意见,现在越想越气,颔起被酒精醺红的脸,胡言乱语想跟他吵架。
“有没有可能,我觉得你久是因为你体力不错但技术差劲,弄得一点都不舒服。”
温杭是懂气人的,身经百战的唐晓玥跟他科普过,男人最听不得弟弟不行、技术不好之类的话,所以故意拿话刺他。
他不中招,曲指敲在她额头上:“我看你今晚才是喝了假酒。”
温杭捂一下额头,眼睛瞪过去:“你爱信不信。”
第42章 结果
“也睡了好几次了, 怎么没听你说过?”他找到她话里的漏洞,眼瞳深邃:“做的时候抽抽搭搭的,不像不舒服。”
温杭喝了酒胆子大:“我哪好意思,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许柏安扯了下唇, 带揶揄:“行, 我回去复盘一下, 争取出新花样让你舒服。”
他说荤话也是板着脸,跟下午开会那会毫无差别。
温杭突然觉得没意思, 转身要走:“我回去了。”
一路走回去, 快看见人群的时候, 许柏安跟上来,温杭侧脸看他:“你跟着我干嘛。”
“没跟你,”他懒散:“我加入你们。”
温杭:“你跟我们不是一组的。”
许柏安淡淡:“高位者是凌驾于规则上的,我想去哪个组就可以去哪个。”
温杭脑子沉重,话不过脑:“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许柏安皱了皱眉:“你脑子阅读理解做多了吧?”
感觉被他绕晕了,温杭不理,脚步加快, 一走近, 刘嘉冲她招手。
大家吃饱了, 烧烤架叫服务员收走,分几个小圆桌泡茶, 刘嘉懂功夫茶手艺,主动接活。
温杭口干,顾不上会失眠,喝了杯茶醒酒, 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沈乐宜和下午见过面的负责人过来,她打完招呼, 径直走到这边的圆桌。
她笑着问:“我可以坐下吗?”
许柏安不拂她面子,比了个请的手势,又让人给她加个茶杯。
沈乐宜没坐许柏安身边的空位,反倒在温杭身边落座。
她的位置离茶杯有些远,够不到,温杭伸手替她端来一杯。
她道谢,又问:“是什么茶?”
温杭喝了一小口:“好像是江门陈皮茶。”
这种围炉煮茶的氛围松弛,何思慧不知道哪来的兴致,从包里拿出一副塔罗牌,说想占卜,先给刘嘉算了一次。
牌面吉利,刘嘉满意得直乐。
何思慧:“温杭姐,你来不来试试。”
温杭没试过,在何思慧示意下,她往一堆牌里抽了张。
何思慧观察牌面:“这牌……”
刘嘉凑近看,“讲感情的,那不是不准吗?她是寡王。”
何思慧摸了摸下巴,认真说:“但这牌面显示,她是恋爱中。”
温杭正喝茶,冷不防的被猛呛一下。
见鬼了,有那么准?
她呛得脸红,刘嘉给她递纸,又感兴趣问:“还有没有显示别的。”
何思慧背脊坐得端正,仔细看牌,斟酌着找词汇形容:“好像显示恋情坎坷,结果不定。”
温杭闻言,按捺不住看了眼许柏安,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低头在看手机,张嘉俊过来喊他,似乎有事要谈,他起身走了。
大家对他动态不关心,刘嘉各种摇头,说这牌太抽象,一定算不准。
何思慧一秒破功,挠头笑了笑:“确实有可能不准,我刚学不久。”
原本安静的沈乐宜,忽然出声问:“结果指什么,走到最后结婚吗?”
她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温杭感知到什么,偏头看她,坦然自若:“嗯,谈恋爱谈得合适,结婚属于约定俗成,算正常走向。”
沈乐宜想到什么僵滞,许柏安没跟温杭说过他是不婚主义吗?
到十点散场,三个人结伴回去,在路边遇见江宇,他在抽烟,黑夜里指腹夹一抹猩红,浑身低气压。
刘嘉最先看见,嘀咕:“我刚看见他出来接电话,接完就没回去了。”
三个人走近,何思慧说:“散场了,你还不回去睡吗?”
他脸色阴郁,看上去不大高兴:“等会,抽根烟。”
温杭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他掐灭烟,丢进一旁垃圾桶,“没事。”
看他不想说,她们也没再多问,跟他打完招呼回房间。
后面一天的行程是附近游乐设施。
温杭恐高,坐过山车吓得腿软,在空中甩时的失重感,总让她想起上次车祸被撞出去的过程。
坐完一趟,快去了半条命,退出队伍,独自坐在一旁休息区域歇气,正想起来去买瓶水。
沈乐宜今天穿一身运动装,拿着瓶矿泉水递过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方便聊一聊吗?”
温杭圆溜溜的眸往上抬,划过不解,接过她的水点头。
“我没有恶意,” 沈乐宜坐到她身边,“我承认昨天我是贼心不死,想试探,不过我现在没这想法了。”
没有剑拔弩张,这会太阳西斜,天气不冷不热,远眺过去两人身上都带温朦光圈。
温杭默了默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乐宜有忐忑,想想自己那些不合适的举动,温杭有可能会误会她用意。
“我之前跟他相过亲,他拒绝的理由是不打算结婚,我感觉他在这件事上坚定,当然也可能是拒绝我的手段,不过……”
她思忖后继续说:“如果你想跟他长远,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是不婚主义。”
温杭当即一顿,这话熟悉,她曾听贝儿也提过。
看她脸色微变,沈乐宜解释:“我今天要回北京了,只是觉得你最好跟他问清楚,有个共识,以后才不会受伤。”
知道话题敏感,沈乐宜说完,起来打算要走了。
“等等。”温杭突然喊住她。
同为女性,温杭相信她此刻善意:“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一路顺风。”
沈乐宜回头微愣,冲她莞尔-
三天团建结束复工。
第一天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刘嘉一早在群里哭诉:“点解咁快又到周一 ,吗喽返工,呜呜呜。”(那么快到周一,猴子上班)
给大家缓神时间,下午温杭开了动员会,分配下阶段的工作。
这段时间忙起来时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透着股森冷,唯一声响是探讨需求的时候。
何思慧吵不过张浩,去求助温杭。
温杭找张浩会议室讨论,上来就敲钟提醒。
“这块业务额外收钱的,优先级0到10,这个排8,不能做也得做,我给你讲讲我们的初步方案。”
聊了半个小时,张浩想了想,觉得可行,松口答应。
看眼温杭,觉得她变化太大:“你现在转化思维的能力强得可以。”
温杭笑了笑:“一年多了,我项目不是白做的。”
她看眼PPT,觉得还不够满足,继续提:“顺带在企微搭建一个自动回复助手,跟机器人客服差不多,用户提问时,自动到相关数据表抓取后汇总统计。”
要加活,张浩立刻急了:“过分了,刚夸你,你就加需求,一点都不经夸。”
何思慧忙附和:“对对对,上次视频会议她们口头提过这个。”
温杭笑了下:“这项目是S+,奖金也是,做好了满意度调查高,大家都开心。”
听到这句,张浩害了声:“看在钱的面子上,行吧。”
这块不难,温杭交给何思慧跟进。
晚上加班,温杭快十点才到许柏安家,刚坐下,手机里收到一堆工作消息。
许柏安从书房里出来,看她低头回消息。
他神情一凛:“几点了?你快比我忙?”
温杭看他一眼,又翻自己的包拿笔记本电脑出来办公。
“你不知道我赶项目吗?今年八月份就要逐步上线了。”
“你整天那么忙,有没有考虑过是你效率不行?”许柏安走到岛台,拿水壶倒水。
温杭有些不满:“你少打击我,目前计划如期,我效率已经算不错了的。”
许柏安抬眼看她,“不错那你现在在干嘛?”
温杭刚打开软件,电脑的白光掠过她眼睫:“做原型啊。”
许柏安淡声:“之前我说你不适合,就是因为你统筹能力不行。”
他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温杭是生气,但仔细一想,应该有他的道理。
温杭操作触摸板的指尖停下,“你的话就不能说明白一点吗?”
许柏安拿麦冬泡水,拿过来搁到茶几上:“你是项目负责人,要发挥更大的价值,画原型、补交互可以让其他人上手,你应该做的是确保最后的审核环节无误。”
“我知道,”温杭拿起来喝,舌腔里有淡淡甘香:“但大家都很忙,我怕工作超负荷。”
“所以你就不忙?”许柏安冷声:“合理安排,大家才都轻松。”
温杭若有所思,点头:“我接受你的建议。”
许柏安瞥她一眼:“喝完赶紧睡。”
“嗯,”她随口应了声,又翻包找眼镜,包里掉出一张购房传单。
捡起来随意搁到茶几上,许柏安拿起来看:“你想买房?”
温杭摇头又点头,戴上黑框眼镜,盯着电脑的视线忙碌。
“是想买房,但我现在还没钱,这个是路上收的,找不到垃圾桶,就扔包里了。”
许柏安看她:“为什么想买?”
温杭感觉他在问废话,但还是回答:“我以前经常搬家,挺累的,想有个不用搬的地方。”
源于破碎的家庭环境,她很早就意识到,什么都不比存款和房子有安全感。
许柏安揉起传单,丢进垃圾桶:“你的工资买不起广州的房。”
话很扎心,但温杭也清楚,她认真说:“那就买远一点嘛,我多做项目攒奖金,存个三四年,付广东三线城市的首付还是有机会的。”
许柏安口吻淡淡:“三线城市没什么用,而且你在广州工作,也不方便。”
温杭还在想反驳的话,他倏忽开口:“我白云有一套,明天去办手续,过户给你。”
温杭一顿:“啊?”
她讷住,神情满是不解,许柏安扯了下唇:“你发什么呆?”
原本堆满工作的脑子停止运作,温杭抬起眼尾问: “你是什么意思?”
许柏安不假思索:“没什么意思。”
看他不太所谓的表情,好像送房子跟送菜一样不值钱,他闲闲:“你不是不想搬家,我过户一套给你,以后你都不用搬。”
“可无缘无故的,我拿你房子不是很奇怪吗?”
温杭暗忖了半晌,不敢直接剖白心事,她凝眼看许柏安,捕捉他脸上表情:“你是要跟我结婚吗?”
第43章 温情
他滞住片刻, 神情微变:“没有,怎么要扯到结婚?”
温杭若有所思,通透的眸锐利:“不结婚你为什么要给我房子?”
“给了就给了, ”他不动声色绕开结婚话题, 轻描淡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但我对来说有什么, ” 温杭收回目光, 看着电脑视线失去焦点:“而且这种赠与等以后分手了,你完全可以要回去, 干嘛费工夫。”
许柏安脸色微凛:“就这么看我?我是这种人?”
温杭扫他一眼, 她不屑沉沦于这种随手戳破的如幻泡沫。
“承诺不代表永远, 未来的事情谁都不好说。”
他拧着眉,板板正正的五官严肃:“温杭,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说法。”
温杭不愿意跟他讨论这种话题,没什么意义,低头打字。
他面有不虞,似乎生气了, 也没继续说, 起身回卧室。
温杭把工作处理完, 去了客房休息,近期她天天加班, 有时候工作到很晚,为了不影响两个人作息,让琴姨收拾了客房,分开睡。
平时累得没精神, 入睡也正常,但今晚躺上去, 毫无睡意。
躺了半个小时,她爬起来在客厅里找上次买的睡眠香薰,走廊安了声控灯,她没开大灯,在储物柜里摸索着,脚下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发出撞响声。
头上的白炽灯忽然亮起来,许柏安站在她眼前,神色淡淡:“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找什么?”
温杭穿着睡裙,黑色蕾丝,蹲在柜子下方,领口微敞,有一道清晰沟壑。
“吵醒你了吗?”她揉了揉小腿:“睡不着,我找我的香薰。”
“你自己放的地方都能忘记?”许柏安移开眼,没好气:“在我卧室里。”
温杭想起来:“哦。”
她站起来,连忙往他卧室去,许柏安跟在她身后。
温杭翻了下柜子没有,又进了旁边的衣帽间,里面她带来的东西不多,除了衣服,还有许柏安买的首饰珠宝,连高奢包也有几只,他每次什么都不说,好像往那一放,她就会明白是送给她的。
想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她找到自己东西后想回客卧,许柏安已经进来关上门,落了锁。
关门的动作恶狠狠的,她眨了下眼:“你关门干嘛?”
“在这里睡,” 许柏安走近,抽走她手里的东西:“你的香薰有我好用?”
“也是,”她点头莞尔:“你确实挺好睡的。”
温杭掀开被子,爬上床,动作行云流水。
闭上眼听见他关灯,躺上来的声音,温杭习惯性翻身往他怀里钻。
一团柔软贴来,许柏安喉结下滑,手指戳住她额头阻拦出一道距离:“又不冷你干什么?”
温杭拿开他的手,双手环抱他腰身,比刚才贴得更紧: “发挥你的效力啊,我得闻你的味才好睡。”
“你是狗鼻子?都怎么养出来的毛病?”
许柏安沉出一口气,单手揽住她肩背时,用力揉了下:“你再蹭,我就不用睡了。”
温杭反应到什么,一股滚烫抵着她。
难以忽略,她也热起来了,讪讪咕哝:“那就别睡了。”
“你确定?”他低声问,但大掌已经由下钻入,在真丝布料下来回揉捻。
温杭缓了口气:“反正也睡不着。”
许柏安捏起她下巴唇攀上去,又接着往下,覆她锁骨,黏灼感在蔓延,他故意游弋,照顾到每一寸。
皮肤在刺激下,敏感地颤栗,能看见粉珍珠在他慢条斯理的掌心中变化着,撩拨的指法不进不退,去拨去揉,反复折磨。
感知强烈,温杭发软,拽他头发,呼吸急促着低声抗议:“你到底,揉够了没有。”
许柏安倏忽撑坐起来,双手攥着衣服下摆,兜头脱下,露出紧绷肌理,冷欲性感。
太忙有段时间没有过,温杭被他盯得退缩,半撑起身体,往后缩,被用力拉回来,打开膝盖。
高大身影覆来继续,他动作没停,嗓音闷哑,在耳边混响:“跑什么?现在知道怕了?”
温杭咽嗓,去抓他手臂:“没怕。”
唇落在耳畔边碾着,耳鬓厮磨时,他厉声诘问:“就那么喜欢睡我?不是嫌我弄得不舒服?”
听出挑衅,温杭有脾气,“对,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话落,握着珍珠拧了一把,他不打招呼陷进去,温杭唇珠微颤,饱得难受。
许柏安盯住她,欣赏她含情态的鲜活面庞,声音带颗粒感的嘶哑:“温杭,做人要诚实。”
她一字不发,换来更加激烈的动作。
第二天一大早,温杭根本起不来,闹钟被许柏安关掉,温杭挣扎着要起身,腰上一只手臂直接粗暴把人拽回来,“还起来你不累?”
温杭有气无力趴在他身上,纤薄背上有些暧昧的绯红印记。
她恹恹:“累啊,但我得上班。”
许柏安手搭光滑的背往上游,拍了两下,跟昨晚掐她腰腿活动的力道比起来,简直太温柔。
又扯过被子盖住背,唇不经意磕在她额头上。
“上午请假,你有带薪年假。”
被这个吻弄得心里熨烫,温杭啄了下脑袋,靠意志力拿起手机在群上说了声后倒回去睡回笼觉。
只是一闭眼,梦里是昨晚被拉进衣帽间的荒唐场面。
在镜子前被扶住胯,水滴形的白皙高低起伏,如急风骤雨下,被鞭挞的海棠,晃晃荡荡。
她五指撑住镜子支靠,掌心被汗氤湿,留下清晰掌印。
他贴上来:“舒服?”
温杭紧着眉心往后仰,根本答不上来。
欲壑难填的热燥由那股挺僵反馈,他干脆利落植入:“不说,就继续。”
不知道他哪来的癖好,将她翻过身,面对面时灯光全开,亮得她不敢睁开,手臂环起来想拢藏饱满,却被摁在头顶。
每一处细节都被看清,最深浓时她眼睫颤颤,受不了呜咽,可许柏安不肯罢休,变着花样教她看清男人的劣根本质,也是一记警告当头棒来,教她什么话不能乱说。
眼前光影晃动不停,是他来返捣弄的额外证明。
入侵者火钳般的手臂揽在身前,亦或摁在小腹上,索求无度的姿态让她不敢违心,小声夸赞他才肯放松束缚。
回笼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温杭是被饿醒的,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得密实,她感受不到光亮,拿手机看眼时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许柏安已经不在,她起来收拾,跑进衣帽间找衣服,看见昨晚的睡裙躺在地上,布满褶皱还有撕口,赶紧收起来塞进柜子里,要是琴姨打扫看见,她城墙厚的脸皮都不够用。
正准备出去,许柏安发了个消息。
许柏安:「锅里有粥。」
温杭心里有气:「我没时间吃,你起来为什么不叫我?」
许柏安:「叫了,你不肯起,没完没了骂我禽兽。」
“……”
她在公司楼下买了个三明治,到座位的时候发现刘嘉今天没来,开电脑屏幕做事,拿文件去找何思慧时,发现她手支着额头,半趴在桌上。
她弯下腰问:“你不舒服吗?”
何思慧捂着小腹,表情痛苦:“我M痛。”
她脸色不是一般难看,温杭摸摸她额头,有低烧迹象:“你赶紧回去吧,我给你叫辆车。”
何思慧摇头:“得请假,这个月没剩两天了,我没年假,五百全勤就没了。”
都是打工人,温杭能体谅,还好何思慧是组建粤科团队入职的,被暂时归于温杭管。
温杭没犹豫:“没事,你的单是我批的,我报你出外勤就行。”
何思慧睫毛闪了闪:“可以吗?”
温杭点头:“嗯。”
她咽了咽嗓:“谢谢温杭姐。”
温杭拿她披在椅后外套,给她穿上:“回去先量体温看发烧没,疼得不行适当吃颗布洛芬也可以,用热水袋还是暖宫贴能舒服点,最好睡一觉。”
何思慧点头,觉得她有经验问:“姐你也痛经吗?”
温杭一顿,摇头:“我不会,我有一个朋友会。”
闻初晴痛经很严重,以前她书包里都会常备暖宫贴和红糖片。
送走何思慧,她抓紧回工位,刘嘉带着江宇过来讨论,为了数据同步,百航系统得连粤科内部软件,但接口获取数据不稳定,测试两轮都有Bug,江宇提出通过建表来计算跑数后回传,温杭不敢轻易下决定,召大家开会,最后投票采用方案试行。
结束出会议室,她问江宇:“几时能好,我们得排期开展。”
“不会很久,”江宇思索了会:“下周我能做出来测试。”
温杭诧异,夸他:“你上手真的很快。”
路过茶水间,温杭过去倒水,回头看江宇还没走,他表情沉重,像憋着什么话没说。
温杭问:“你是不是想问什么?”
江宇期期艾艾:“我想问粤科结束,我能评奖金吗?还有到时工资可以上升多少?”
工资这种敏感话题,他直接就问出来。
温杭愣了两秒后给个官方解答:“奖金肯定是有,工资上升比例最高是15%,不过得结合验收成果定薪。”
看他表情紧绷,温杭莞尔:“你的表现很好,打分不会低的。”
不想给他画饼,她肯定说:“我这里不会低。”
江宇点点头,道完谢回去工作-
一眨眼广州入夏,雨水丰沛,经常有要刮台风的预兆,温杭每天两点一线,庸庸碌碌,人被放进模具里挤压成固定打工形象。
迎来周五,难得天气好,刘嘉提出要放松,约了几个人晚上到家里烧烤,下班没加班,温杭陪她去超市采购,再去她家。
刘嘉家里是自建房,下面用来收租,上面两层自己住,进屋刘嘉妈妈也在,知道自家女儿约了人来,她在厨房忙着做两碟小菜。
刘嘉放下东西,脖子往厨房的方向伸:“妈咪,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跟我阿爸去过两人世界。”
刘嘉妈妈:“我跟你爸有什么好过的。”
温杭跟在刘嘉身后喊了声刘阿姨,介绍了自己。
刘阿姨笑起来,面容和善:“快坐。”
又对刘嘉说:“等下你爸回来了让他帮你把烧烤架工具什么的,放阳台上。”
门铃响了,何思慧和张浩来了。
一群人上阳台布置,何思慧买了一沓仙女棒,要等晚上点。
张浩烧烤技术一流,上来就接手烧烤炉。
何思慧在旁边跷二郎腿吃着花生米配酒,温杭搬东西上来看见,“还没吃东西,先别喝那么多啤酒,等会胃不舒服。”
何思慧立刻把啤酒放下,伸手去帮她拿。
她问:“还有食材吗?”
温杭:“还有,你帮张浩忙,我下去拿。”
下去的时候,刘爸回来了,他一手提着盒蛋挞,抱了一小束玫瑰花,进门就冲厨房去。
“我买了蛋挞,你最心水的,老板今天搞活动,送玫瑰花。”
刘阿姨:“又买一盒,我吃不完。”
刘嘉在旁边酸不啦叽:“你就吹吧,谁家卖蛋挞送玫瑰的。”
他视线停留在刘阿姨脸上,“你妈不是喜欢吗?”
温杭站在外面看着这温情一幕没说话,小心翼翼窥探他人幸福。
刘阿姨要端一锅热汤,刘爸放下东西,折了袖口,顺手就接过来端到餐桌上。
刘嘉从厨房出来,看见温杭:“愣在这干嘛。”
把手里那盘牛肉丸递过来,“开炉了吗?”
温杭笑:“张浩在烤。”
顶楼的阳台上有夜风,吹得头皮舒服,刘嘉妈妈上来送东西,送完让她们玩得开心就下楼了。
何思慧靠在温杭肩上,歪着脑袋跟刘嘉说:“你爸妈感情真好。”
刘嘉赞同:“是挺好的,我感觉我在他们中间都是电灯胆。”
这个词温杭不懂,猜着问:“电灯胆是电灯泡的意思?”
刘嘉点头:“嗯,邓丽欣有首歌就叫《电灯胆》。”
何思慧:“你爸这种男人不多了,现在的男生吊儿郎当的都不靠谱。”
作为在场唯一的男士,张浩看过来:“颠够没,你骂谁呢?”
何思慧冲他笑得灿烂:“张工你不同,你跟我们是姐妹。”
“……”张浩翻白眼:“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
何思慧站起来,“没喝多。”
她跟张浩借个打火机,走到一旁蹲下来点仙女棒。
一簇金灿光亮在空中燃起,她回头笑道:“你们也过来玩啊。”
三个女生凑到一起玩仙女棒,张浩没加入,拿手机给她们拍照,何思慧注意到镜头,跑过去看,又嫌他技术不行,拍得丑。
张浩气得跟她辩驳:“你有没有眼光,我这叫难看,我上学拿过摄影奖的,这构图绝了好吧。”
何思慧看上去喝多了,被他吵得耳朵疼,彪了句粤语:“收皮啦你,车大炮你就叻。”(闭嘴,吹牛你最行)
说说笑笑,玩快到十点,天空倏忽打了两声雷声,怕下雨,赶紧火速收东西进室内。
打了会牌散场,外面已经下起滂沱大雨。
张浩开车来的,叫代驾回去,他住天河跟何思慧顺路,温杭本来想叫网约车。
刘嘉看她通红的脸,不太放心:“你也喝了不少,大晚上不安全,我让我爸送你。”
温杭刚想拒绝,收到消息。
许柏安:「今晚不过来?」
她想了想:「我喝酒了,你能过来接我吗?」
发完抬头回刘嘉话:“没事,我找了个朋友来接。”
张浩跟何思慧先走,刘嘉要送温杭下楼,温杭怕被撞见没让,“不用,你去睡吧,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到楼下,外面雨声簌簌,温杭捏着伞柄,身影蹚在雨里。
车在雨中开来,温杭收了伞赶紧上车。
许柏安递了包纸巾过来,看她微红的脸:“你喝了多少。”
温杭擦了擦湿漉发尾,打了个酒嗝,醉容可掬:“不知道,有点头晕。”
她放低座椅:“我睡一觉,你到了叫我。”
在车里睡过,起来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温杭瞳孔都是发散的,被许柏安牵着上楼。
进屋时只开了玄关上的灯,许柏安先进去,温杭脱鞋往客厅里走,她头重脚轻,不小心一个甩手,碰倒红木柜上摆着的瓷瓶。
啪地一声,瓷片飞溅的声响震耳。
许柏安从厨房里出来,温杭讷了两秒,酒登时醒了,她有些无措地蹲下去想捡地上的碎片。
许柏安开了她头上的灯,蹙眉:“别动。”
“抱歉,”温杭抬眼看她,眼睛里有惊慌:“这个很贵吗?”
许柏安有些着急走来,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不是跟你说别动吗?”
温杭无所适从,抿唇:“我上次好像琴姨说,这个是……”
“一个瓶子能多贵?” 话还没说完被他打断,许柏安看上去不大所谓,“长辈们都爱说,落地开花,富贵荣华,是好兆头来的。”
又拍拍她背脊:“去旁边坐着,我去拿扫帚。”
不同于记忆里的责怪,许柏安拿了工具把地上清扫干净,温杭坐在沙发上,偏头看他仔细扫着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扫进垃圾桶里。
视线往上,冷倦侧脸被灯光照得柔和,圈染出不常见的温情,她盯得失神,那瞬间,心里有一块地方在慢慢软化。
许柏安收拾完,进厨房泡了杯醒酒茶,端出来准备搁到茶几上,借着他折腰放杯的间隙,温杭倏忽揽住他的脖颈站起来。
“怎么了?”许柏安看她。
温杭视线跟他对上,她眼瞳晶莹闪烁着,认真说:“我不抽烟不赌博,无不良嗜好,没有负债,有一点存款,能接受婚前财产协议。”
酒劲上头时有驱动效果,她想不出诱因在哪,只是遵循本心问出口。
“许柏安。”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吗?”
第44章 郁结
许柏安一顿, 脸上不止没波澜,甚至沉冷得明显。
“怎么突然说这个?”
观察他冷疏神色,温杭脊背发凉, 环住他脖颈的手拿开, 清醒了不少, 重新坐回沙发上。
“我今天看到刘嘉父母很相爱, 所以想努努力,我们也可以试试。”
“你喝多了, 才几岁就想结婚, ”许柏安把水杯递过来:“先喝了醒酒。”
温杭接过来, 抿了下唇:“你看我样子像醉得胡言乱语吗?”
许柏安避而不谈:“喝完就早点睡吧。”
温杭低头喝得快,喝完放回茶几上,起身回卧室。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洗漱完上床,各睡一侧。
温杭躺着却不困,伸出手臂揽他腰间,隔了半晌, 黑暗中她埋头在他身后, 低声闷闷:“我没醉, 你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
许柏安神色微动,翻过身, 面对面盯住她眼:“又睡不着?”
温杭点头,没忍住:“你不要扯开话题。”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许柏安贴在她耳边:“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 还是睡我睡上瘾了?”
温杭哑火,怼他的瘾犯了:“合法睡觉, 不可以吗?”
许柏安把她拉进怀里:“不用合法,你现在也可以睡我。”
能听得见灼热胸膛的浮震声,也能感受到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温杭没再咬住不放,随口:“任何时候吗?”
他轻声:“嗯。”
温杭可有可无地扯了下唇,抬头想看他眼睛,脑袋被他伸手摁回去。
许柏安拍了拍她的背,似安抚:“睡吧。”
这个话题搁置,温杭没再提过,但像积重难返的痼疾,郁结于心,无聊时又跑到论坛里提问。
「男朋友提出可以过户房子,却逃避结婚这个话题是为什么?」
打完字,她放下手机,去跟何思慧对进度。
刚凑过去,无意间瞥见她电脑屏幕的聊天框,是项目AI智能客服,但聊天内容却不对劲。
温杭问:“你是在测这个AI客服吗?”
何思慧点头,“对,温杭姐这个好智能啊,不仅问他项目的资料他能回答,我让他下班提醒我拿快递,他都能回我。”
温杭狐疑:“张浩做的?”
何思慧滑动鼠标:“对啊。”
一版面的聊天记录,不止有各种无聊问题,还有吐槽,备忘录,何思慧简直当成日记在用。
温杭忍不住笑了,“这哪里是AI回复的,这些张浩后端能看见的,估计是他自己回你的吧。”
“什么?”何思慧瞪大眼,整张脸瞬间裂开,表情社死,“他玩我呢!”
刘嘉也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条念出来:“下班买绵绵冰吃,回复:5号来M你想疼死就吃。”
她噗了声,笑倒了。
何思慧:“都笑什么啊。”
温杭拍她肩:“大家都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
何思慧气死了,咋咋呼呼地冲过去找张浩。
隔着老远距离都能听见两个争辩的声音,温杭回工位,钟兰带了个新人过来办入职,陈国华出差不在,她只好先安排个位置。
又问钟兰:“经理让招的吗?他什么岗位?”
钟兰摇头:“走的内部推荐进来的,你找人带一下。”
温杭点头说明白。
刘嘉倒水回来凑过来问:“咩料啊?(什么来头)”
温杭摆手:“我也不知道。”
内部推荐有褒有贬,像投颗烟雾弹,猜不出哪位高人粉墨登场-
很快,粤科进入线上推广阶段,温杭这次不是培训人员,更多是把控进程,推广组忙起来,她这边反而轻松下来。
有了空暇时间,她不想去许柏安家,连续一周,都回自己租屋。
听说跑步能治失眠,她开始在小区里夜跑,想祛湿气,就泡脚养生,有时学煲汤,周末就宅在家把断更很久的小说捡回来,或练练字,这种充盈感能让她戒掉很多依赖。
周日中午,跟何静诗出去逛街,路过一家新开的刺青店。
何静诗好奇,拉她进去看,里面墙上贴了很多设计作品。
温杭看得出神,何静诗凑过来:“你有兴趣?”
温杭点头,突然萌生想法问老板能不能设计图案。
何静诗看她:“你想纹在哪里吗?”
温杭表情平静:“我小腿那道疤上。”
刺青遮疤痕是好办法,何静诗问:“你喜欢什么图案。”
温杭刚才就想好了:“纹对翅膀吧。”
跟老板预约好,付了定金走出店。
何静诗晚上要回家吃饭,问温杭要不要一块。
她刚才收到许柏安的消息,提到贝儿郭淮来广州谈生意,答应了晚上一起吃饭。
温杭解释:“我晚上约了人。”
“你最近怎么那么忙啊,”何静诗朝她挤眉弄眼:“不会是拍拖了?”
被猜中,温杭有一瞬坦白的念头,又想到什么梗回喉间。
她抿了下唇:“我过段时间在跟你说。”
乘地铁间隙,温杭点开论坛,上次的提问收到回复。
1楼:「银货两讫的意思吧,他没想过结婚,很明显就是玩玩啊。」
2楼:「不结婚就给房子,你们是正常恋爱关系吗?对方不会已经有老婆孩子了,想包你吧。」
3楼:「姐妹,防火防盗防男人,他就是没想认真吧,哄哄你多睡两年,等分手什么都要回来。」
清一色的回复都是让她看清男人险恶,别被哄骗,串联起他说的话,不是不能见微知著,他总隔段距离,是不是最初就没打算跟她有未来?
温杭心里五味杂陈,抬眼已经到目的地。
去的是上次那家酒馆,跟上次来有些不同,装修变了样,舞台改宽改长,头顶的彩色霓虹灯闪烁,炫目喧嚣。
进去时没看见许柏安,大概周末,人流量比平时多,温杭找不到人,贝儿给她打了个电话,半晌才到上二楼。
温杭走过去:“你怎么躲在这里?”
贝儿支着胳膊往下看,“这里视野好。”
二楼的卡座是隔开的,没楼下那么嘈杂,温杭看一圈:“就你一个人吗?”
贝儿摇头,“他们出去抽烟了。”
正说着,对面有个穿玫红色短裙的女生走过来,她看见温杭伸手介绍:“你好,我叫孟依。”
温杭懵圈,起身跟她握了下手,“温杭。”
坐下时又转头看贝儿。
贝儿凑到她耳边交代:“郭淮客户的女伴。”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妆容成熟,手上的钻戒格外喧宾夺主。
温杭注意到:“这是婚戒?你结婚了吗?”
“差不多,”她自称沈太太,但实际上未婚,伸出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好看吧。”
温杭点头:“挺闪的,就是得注意安全。”
要是丢了,还是被抢了,得多心疼。
“没关系,”孟依神情得意,笑了笑:“我们家老沈舍得在我身上花钱。”
点了些东西吃,贝儿往下看,招手叫温杭:“他们在下面。”
温杭凑过去看,因为是有事要谈,单独开了一桌,三个男人手里拿着酒杯。
中间那个应该就是郭淮客户,保养得当,但年纪相对另外两人要大些。
贝儿拿起酒杯:“他们谈他们的,我们喝我们的。”
温杭最近养生,不想喝酒,点了杯果茶,在旁边小口抿着。
孟依视线在温杭身上打量,倏忽问她:“你眼睛那么黑亮,戴美瞳了吧。”
温杭摇头:“没有。”
孟依扯了扯嘴角:“哎呀别装了,爱美很正常,我是觉得效果不错,问问你是哪个牌子的。”
贝儿有些无语:“人天生的。”
不想起争执,温杭拉住贝儿:“戴了,不过是个杂牌,叫皇帝。”
贝儿眼球一转,嘴角压不住。
皇帝的美瞳,亏她也想得出来。
孟依没听出来不对劲,收回目光:“杂牌就不合适了,我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孟依:“对了,你们做什么工作的?应该都没见过郭淮和许柏安的家里人吗?”
贝儿不喜,语气冷沉:“你见过?”
孟依抬下巴:“当然,我在北京天天跟老沈的堂姐搓麻将。”
温杭回了句打工的,孟依接到话题,开始往下谈论自身,谈她和对方如何认识,对方如何一掷千金哄她开心。
贝儿听得打哈欠,倏忽一针见血:“所以你到底喜欢他的人还是钱。”
孟依愣了下:“我都喜欢不行吗?”
她姿态高扬,教她们要尽情享受男人的一切,既要沉溺对方给予的纸醉金迷生活,又要自诩真爱,幻想自己是言情童话里的女主角,相信对方能坚定不移提供财富和爱情,听起来不够纯粹也不够现实。
每个人都自己行为准则,温杭不理解但尊重,只是考虑现实不确定因素,不自觉就问出:“那你不工作,以后分手了怎么办?”
孟依莫名其妙恼了:“什么叫分手,你会不会说话。”
她站起来,拎着包去厕所补妆。
温杭茫然:“是不提就不会吗?”
贝儿叉了个草莓吃,“不用在意,她被哄多了,只能听好话。”
与她无关且难辨对错的事,温杭向来不会三言两语评价,她往舞台看去,有位小姐姐在跳爵士,舞姿精彩飒气,她永远对耀眼自信的女性有无限好感。
过了会,孟依回来,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这会又拉着她们聊八卦。
贝儿和温杭听得困倦,待了一个小时,贝儿抬了抬腕表:“我困了,去洗把脸再看他们聊完没有。”
看贝儿溜了,温杭也想走,“那我也下去了。”
“你等等我一起。” 孟依喊住她,从包里拿出气垫补了下妆,才慢悠悠起身-
楼下,许柏安在问郭淮婚期,郭淮好事将近,喜上眉梢,告知行程安排,又问许柏安什么时候结婚。
他低头喝一口酒,慢条斯理:“我不会结婚。”
温杭跟孟依下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他这句。
郭淮摇头:“不结婚,你真想孤寡一辈子,人姑娘知道吗?”
许柏安低着眼,看不清神情:“以后再说。”
温杭脚步停刹,顿在原地,听见旁边孟依轻飘飘的好心语气:“听到了吗?没打算跟你结婚,趁年轻能捞多少是多少。”
温杭心情不佳,侧头看孟依精致妆容的脸蛋,“那我也劝你,除了变化是不变的,别把自己给丢了。”
孟依一顿,半晌没开口。
贝儿去上完厕所回来,看见她们停在半道,一嗓子喊过来:“怎么杵在这里。”
许柏安回头,刚好对上温杭微凉眼瞳-
一群人在门口道别,上了车,许柏安发动引擎。
温杭看外面方向,倏忽低声:“掉头吧,我想回我自己家。”
许柏安目光扫到她干净白皙的脸上,“喝酒了?”
温杭低头,躲避他目光:“没有。”
一路安静,气氛紧绷,压抑得有些不适,温杭玩手机转移注意力,把回复又看一遍,只觉得毛骨悚然。
到了小区,温杭下车,许柏安也跟着下来。
她回头看他,终于开口:“你不回去吗?”
许柏安拧了下眉:“我以前没住过你家?”
“随便你。”温杭撂下话,自顾往前走。
一前一后上楼,许柏安关上门,见她换鞋进屋,从厨房里倒杯蜂蜜水给他,转身又要走。
许柏安察觉什么,去抓她手臂:“温杭,说话。”
温杭比他还要冷静,清冷面庞寡淡如水:“你希望听我说什么?”
许柏安松开:“你在闹什么?说清楚。”
“是我在闹吗?”温杭抬眼盯住他,抑着不悦情绪:“话讲不明白的人一直不是你吗?”
许柏安眉眼微沉:“什么意思?”
“不该我问你吗?”视线交汇,温杭静了两秒,积攒了一路勇气开口:“不会结婚是什么意思?”
许柏安微顿,低眸望见她眼底薄薄一层凉淡:“你听见了?”
她轻扯了下唇,低缓问:“所以是不会结婚,还是不会选择跟我结婚?”
第45章 独角戏
许柏安:“有区别吗?”
温杭呼吸微窒, 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没区别,既然没区别,我们好聚好散, 你可以离开了。”
她转身想走, 许柏安挡在她面前, 手腕再次被箍紧:“什么叫好聚好散?”
“就是我跟你分手, 你听不懂吗?”温杭声音慢冷,撑住酸涩的眼皮:“你知道我想过结婚, 也该知道我不谈没有结果的恋爱。”
“有没有结婚不重要, ”许柏安垂下眼看她, 轻飘飘的口吻:“人生有很多东西可以追求,感情在我这里只占百分四十,我知道你缺失安全感,可婚姻并不能保障什么,你需要避风港,还是想要份财产保障,我都可以给你。”
他一句话摧枯拉朽地击溃心理防线, 温杭愕然抬头, 孟依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漠然的脸有了丝愠怒,她甩开许柏安的手。
“你觉得我提结婚, 是需要一份财产保障?”
许柏安皱眉,避重就轻:“你冷静下来想想,婚姻只能给你带来这些。”
温杭盯着他,克制到极限的眼眶里蓄盈雾气, 含湿漉水光。
她承认想跟他结婚是因为期待,为弥补原生家庭的一种向上修饰, 可她喜欢一个人就会好好喜欢,哪怕并不擅长,也会掏心掏肺,认真对待。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需要你来给我避风,你是很优秀,但我温杭也不差。”
她喉腔发涩,细软声线有哽音,但挺直背脊,字句清晰铿锵:“我生活上独立自主,工作上能赚钱养活我自己,无论有没有你,我的人生都能达到自给自足的,我也不是非要赶着嫁给你。”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份完整的喜欢,结果是什么,谁都不清楚,她不屑于把未来寄托在男人身上,要的也很简单,起码是一份情绪价值,起码是他人生的计划列表有她的位置。
看她仰视的眼眶红透,许柏安心抽动一下,沉默片刻,她伸手摸她微凉的脸:“哭什么?”
温杭拍开他的手,眼睫不可抑制微抖:“你是想等以后结婚了,再甩掉我吗?”
许柏安云淡风轻:“婚姻是减法,一加一会小于二,我不会结婚。”
“什么原因?”她冷声质问:“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们结婚,会是减法。”
他沉了脸,顾虑重重的神色下半晌缄默不言。
温杭阖了阖眼,连编个理由来哄骗的耐心都没有吗?
“那如果以后我遇见别人,想跟别人结婚了呢?”
她眼也不眨地凝住他,想在他眼睛里寻些踪迹:“你会怎么样,放手,再恭喜我?”
他微愣,音腔低压:“如果你觉得那样更好,我不会妨碍你。”
温杭不明白,真的喜欢一个人会轻易放手吗?拇指掐进掌心,那份钝疼让她清醒。
她仰起脸,平静:“许柏安,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是真的喜欢我。”
许柏安伸手揩掉她眼尾往下淌的眼泪,暖黄灯光打下来圈在微红脸颊上,连眼睫都润上一层金箔,不比往常柔和,棱角锐利分明,可用眼神剜着他的神采,依旧温韧鲜活。
他眸里闪过慌张,伸手揽她肩膀入怀,低头想吻她,“这并不冲突,我是喜欢你。”
“是喜欢睡我吧,”温杭偏头躲开,手抵住他胸膛上:“想想也是,送上门的,没道理不睡对吧?”
“没关系,”她用手往上抹眼泪,提唇冷笑:“反正我也不亏,我说过,你情我愿的事情很公道。”
“你就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他扯了下唇,幽深的目光将她锁紧:“我就那么不堪是吗?”
“不然呢?”温杭面有嘲讽,澄明眼眸变得锋芒尖锐:“你从头到尾也没亲口说过喜欢吧。”
就连恋爱关系都是她主动询问,想不出是瞎了眼还是迷心窍,一厢情愿的戏码到现在才看清。
“靠说就有用吗?”许柏安眸色深黯,捏住她下巴,“你想怎么验证?”
下一秒,低头啜住嫣红唇瓣,唇舌勾缠,他最熟知她身体的一切,知道什么样的进攻能让防御失守。
熟悉气息侵略而来,湿热舌尖撬开抵进,在她的领域放肆深碾,呼吸密密麻麻地扑来,温杭瞳孔微紧,用力推他,可揽着腰间的手收紧。
许柏安不顾她反抗,啃咬着加深这个吻,传出含糊不清的浑沉嗓音:“你是看不出来,还是感受不到?明明我喜欢得不得了。”
手上动作狎昵,往上揉她两下,直接暴力扯掉她衬衣纽扣,身体受他掌控绵软,温杭溢出谩骂声,“混蛋,你别碰我。”
她重重咬他嘴角,指尖抓挠,腥甜血味在彼此的唇齿间漫开,可许柏安舔舐厮磨着,粗粝掌心放浪形骸从外到里,力道不减反增。
手腕抬起,被他攥下,钳着她身体抵在墙上,温杭眼泪大颗湿漉砸到他脸上,冰凉的触感让许柏安微滞。
松开刹那,她情绪冲头,巴掌落下,清晰震耳。
温杭撇开视线不看他,斩钉截铁:“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好哄骗的小女生,就到这里。”
许柏安想伸手抱她:“温杭,我给你时间想,不要一时冲动。”
温杭用了全力推开他:“用不着。”
明明有无数个体面结束的理由,可那股憋闷平歇不去,恶语相向成了防备盾牌。
她踉跄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带着没平复哭腔喊声:“你滚出我家,我不想再看见你。”-
随着重重关门声落,一室静谧,客厅昏寐光线里,温杭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了会,浑身如坠冰窟。
外面传来滚雷,是有雨要下的预警。
她走到阳台,雨瓢泼而进,墙角被雨水侵蚀,滋长苔藓,今天闻不见馥郁花香,只剩一股浓厚的潮湿腥味刺激鼻腔。
上次发错货的盆栽草莓悉心栽种也没养好,最尾等到的是叶子耷拉,处于枯萎边缘奄奄一息。
温杭呆怔看了许久,最后果断拿起来丢进垃圾桶。
她开始预设未来,可许柏安却说感情只占百分之四十,沉没成本不必参与重大决策,既然道路错轨,就该及时止损-
许柏安坐进车内,望了眼她家里的方向,烦躁缠身,没忍住从扶手盒拿出烟点燃。
张耀的电话打来,许柏安点了免提。
张耀开门见山:“柏安,你上次说合作案,我这边有消息了,只要你拿下,至少董事会里至少五成的人能跟你一条心。”
对面气氛凝滞,他狐疑:“喂,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许柏安回神:“在听。”
张耀:“我让秘书订了两张机票,明天上午过去,你没问题吧。”
烟雾在车内氤开,缓缓飘出窗外。
许柏安按了按眉心,“没问题。”
他回到家里,拉开行李箱收拾出差衣物,转眼在衣柜里看见她的衣服,以及床头柜上散落的发带,连空气都残留着她的睡眠香薰气味。
他微顿,有一种失控的空落感,打了电话让琴姨明天来打扫-
隔天上班,温杭跟没事人一样,推广组结束几轮线上培训,随着复盘小会开启,验收随即开始。
八月份的广州依旧热燥,窗外阳光暴烈,伴随的是驱之不散的烦闷。
她每天埋头在各个调查问卷收集、清单报告、过程文档中周旋,被时间推着向前走,似乎也耽溺于此。
这场分手彼此干净利落,温杭甚至有大半个月没在公司见过他,偶尔几个失神瞬间,她会有强烈的难过痛感。
下午路过他办公室,她不自觉看向那扇门,视线恍惚,刘嘉看了眼手机消息,回头找她:“温杭,你站在这干嘛?经理找你。”
虚幻的昏聩感消弭,这种伤春悲秋的独角戏不合时宜,刀枪不入才是成年人修炼的,她应该提高自愈能力。
温杭收回视线,佯装无事,“来了。”
项目验收考评,整个团队都拿到不错的分数,部门里主管岗位缺失,下半年的竞聘里下发了两个名额。
陈国华把竞争上岗的通知文件给她一份,他说得直白:“项目发展组今年达标,主管名额定了一个,本来应该选资质更高的小岑,但她上周提了离职,你从北京调过来也一年多了,表现不错,内部打分也高,我报了你的名字,你回去好好准备PPT。”
温杭接过文件,面有意外,像被头等彩票砸中,道谢出了办公室,人还处于懵圈状态。
回到工位跟刘嘉一提,刘嘉倒是不惊讶。
“项目发展组去年走了谢峰,今年走了一个,调岗一个,剩下要么资历不够,要么能力不行,你是最优选。”
温杭眨了下眼,点头:“没想到我也有机会捡漏。”
刘嘉笑了下:“也不能算捡漏,你今年加班时长没几个比得了吧,看业绩的话,粤科项目你主导的评得不错,加上去年几个协助,你PPT能写满。”
综合来看,是多方面因素发酵出来的结果,温杭回头看着屏幕,倏忽低声:“算不算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刘嘉听见一点,回头:“你说什么情场?”
温杭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工作一件接着一件,她压根没空闲愁闷。
周末跟何静诗出去,完成预约的刺青,痛到四肢百骸发麻的感觉让她当场忘记一切,低头看成品时她很满意。
从店里出来,温杭看眼金灿地面,问何静诗午饭吃什么。
已经过了立秋,午后阳光依旧热辣,但飘来迎面一阵清爽的风拂来。
何静诗受到启发,打了响指:“我老豆(老爸)说,秋风起,食腊味。”[1]
温杭莞尔,拿手机:“好,我找家腊味店先。”
最后去吃了家地道的腊味煲仔饭,下午找了家饮品店消磨时间,温杭把竞聘的PPT初稿给何静诗看,想从她这里获得点评。
何静诗不算太懂她的行业知识,但就着职场考评标准提的建议,又戳戳吸管,有经验说:“你不用太紧张,领导打分,这个不是我们能干预的,自己做好了,剩下的老天奶自有安排。”
温杭点头,笑了下:“希望能顺利。”
刚经历一场打击,她不想再失败一次,可领导打分,意味着许柏安也会参与,倒不怕他公私不分,只是潜意识逃避跟他有关联的事情。
何静诗看她,总觉得她笑容勉强,绷得紧,像加满氢气的橡皮球,憋着股泄不去的气。
“温杭,你有心事啊?”
温杭一顿,“很明显吗?”
何静诗点头:“能猜到一点。”
温杭垂下眼皮看着杯面,粉饰情绪:“我瞒了你,我前阵子谈恋爱了,是许柏安。”
她承认,主动道歉。
“你问我的时候本来想说的,但那会有预感会分手,”她抬起眼,扯唇:“现在真的分手了。”
“我就说你忙什么?你居然瞒我。”
还想算账,但话出口看她黯淡神情,何静诗没问,后知后觉猜出大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又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既然要参加竞聘,去买两条裙?”
看温杭长得及腰的头发,何静诗笑:“做个发型,能升职是好事来的,开心点。”-
竞聘当天,在百航会议室里进行,许柏安没在场,台下是各级领导和旁听同事,温杭松了口气,按照演练过的做述职报告,后半部分被提问了几个职场常见问题。
她事先估过题,靠着积累,信手拈来的从容表达,一场下来没出任何差池,是在实力范围内的超常发挥。
出了会议室她才听说,许柏安带着技术和业务去谈一个政企合作的项目,本来可以线上参与评分,但他拒绝了,找了隔壁部门的吴总代替。
跟许柏安再见是第二天。
温杭跟刘嘉下楼去吃午饭,十五块的猪脚饭吃完,刘嘉腻得不行,一时兴起想吃雪糕,把包塞给她,自己一溜烟跑进旁边的美宜佳买。
温杭在门口等,没落点的视线到处乱眺,不偏不倚撞进对面一道热炽目光。
接近一个月的奔波,许柏安昨天的飞机回来,竞聘名单要他过目审核,他很早就知道温杭会参加,职场话柄不利她职业发展,他没出现,找了有交情且有话语权的吴恒。
车子开过,窈窕身影从车窗外掠过,难以忽视,他掉头停车。
有段时间没见,温杭稍有变化,发尾烫了个波浪卷,穿件无袖粉杏色长裙,收腰绑带设计,纤腰薄肩,逆光站在路边,恬静温冷的气质很难让人移开眼。
视线跟他对上那刹,她刻意偏头错开,橘红唇瓣微微抿着,被头发遮盖的白净脸蛋似乎清瘦了,不同以往,但一样的漂亮。
第46章 拎不清
刘嘉拿两支五羊牌雪糕出来, 小声喊她。
“温杭,你是不是喜欢朱古力味的。”
温杭循声回头,接过雪糕:“嗯。”
许柏安走来, 刘嘉看见, 胳膊撞了温杭一下, 自己醒目叫人:“许总。”
人走到面前, 温杭逃无可逃只能抬头,朝他点头示意, 紧拧的眉心暴露出不耐神态。
许柏安看一眼她们手里的雪糕, 问:“出来吃饭?”
话问得莫名且没营养, 刘嘉摸不着头脑,大中午的不是出来吃饭,难道还能出来晒太阳吗?
但见温杭不回应,刘嘉只好干巴巴回:“嗯,许总今天刚出差回来吗?”
许柏安点头,他停半晌,倏忽看着温杭来了句:“升职了?”
“许总说早了, ”温杭板正语气, 官方回答:“竞聘了, 结果还没出。”
许柏安扯了下唇:“我看过你的文件,先提前恭喜你。”
温杭很想说不必, 碍于刘嘉在场,不敢发作,只颔首道谢。
怕手里雪糕要化,刘嘉拉着她回去。
边吃边走, 刘嘉狐疑:“温杭你觉不觉得,许总看你表情有点奇怪。”
温杭吃完, 翻纸巾擦手,长睫毛覆盖住微黯的眸,她笑不出来,没什么情绪说:“不觉得。”
被蒙在鼓里的刘嘉,正搜刮大脑表达:“就是感觉怪怪的,有点拉丝。”
路过垃圾桶,温杭跑前一步丢垃圾,淡淡:“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瞎,看狗都拉丝。”
刘嘉拍她:“乱讲,你比狗漂亮多了。”
温杭被逗笑,沉吟:“……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刘嘉打量她最近变化,半开玩笑:“男人都是视觉动作,有没有可能是被你迷住了?”
温杭顿了下:“不可能,他瞎。”
刘嘉啧啧摇头,走过来摸一把她小蛮腰:“照下镜啦,你靓到爆镜。”
“……”
回到公司,陈国华找温杭开了个小会,简单汇报阶段性工作,又提到上次入职的新人黄佑被分到项目发展组。
黄这个姓氏听很难不联系到公司董事黄智楠身上,职场裙带关系屡见不鲜,温杭没办法拒绝。
给他列了学习计划表,让他按计划,确保三个月试用转正能上手做事。
黄佑散漫听着,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温杭说累了,直接放养。
“不会你就问问同事,我还有事,你自己安排。”
黄佑又拦住她,“得按计划走啊,会不会太赶了。”
温杭:“这个计划已经很宽松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黄佑还想说什么,温杭没给他机会,转身回自己工位。
回去后简单做了份近期清单,都是一些手尾,在项目结束到新项目来临的过渡阶段,她不想再超负荷工作。
等有时间摸鱼,群聊已经99+,都在聊许柏安出差带回来的项目,聊天记录还没看完,大群通知明天开宣讲会,张嘉俊是主讲人。
温杭回收到,何思慧拿着本子过来问问题,又好奇明天的宣讲会。
“明天那个,许总是要搞什么大茶饭啊?(大项目)”
“不知道,”刘嘉笑,摊手说:“不过我们就是去凑数的,就算分到温杭手里,最多协助。”
“别来,”温杭叹了口气,丧丧的:“真的累。”
刘嘉趴桌上:“我都是,我现在就想回家冲凉,睡个靓觉先。”
何思慧笑:“等出粮你们就不累了。”
提到工资,温杭心情好多了,粤科的项目奖金在过审核,等批下来她能拿不少。
刘嘉问她拿了奖金怎么花,温杭没计划,大概率是存起来,上学时捉襟见肘过,她一直觉得存款才是底气。
摸了会鱼,到点众人拎包准时下班。
温杭不想挤电梯高峰期,在工位上摸了会,见大家走得差不多,才温吞收拾东西离开。
按键等电梯,没多久电梯门徐徐开启,里面一张端肃的脸撞进视线内。
温杭抓拢包带的手指收紧,迟疑着不敢迈步。
许柏安看着她,眼底釉一层晦暗雾霾:“怎么,不敢进来?”
她没说话思忖着,工作对她来说重要,她不可能辞职,也意味着她不可能一直躲着许柏安,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尽快脱敏。
思及此,温杭抬眼,迈步跨进电梯。
门合上,梯内静谧无声,许柏安垂眼看她,嗓音微浑:“想清楚了?”
听得懂他在问哪件事,温杭淡然看他一眼:“当然。”
许柏安默了默,半晌才说:“你的东西不找个时间去拿?”
不清楚是不是每对情侣分手后都得清点物品归属权,只是她留在他家里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其他的大多都是他买的。
知道他不可能会收回,温杭淡淡:“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许柏安看她,阴阳怪气:“都扔了,你可真大方。”
电梯门开,温杭走出去之际,轻飘飘一句:“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
下一秒,手腕被拉住,身后传来许柏安清寒的嗓音:“那我的东西呢?”
温杭微拢眉心:“你什么东西?”
“衣服、表,我买的套也没用完吧,”他凝视着她,嗓音放低:“还有什么,你替我想想。”
“我不知道,”温杭面无表情:“都让我扔了,实在不行你给个价格表,我照价赔你。”
“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许柏安下颌紧绷:“你看我像缺钱吗?”
温杭挣了两下没挣开束缚,耐着好脾气说:“你是不缺钱,那我请问你到底想干嘛?”
他不依不饶:“拿回我的东西。”
温杭抬眼怒瞪,咬唇妥协:“我回去找给你,行了吗?”
他不肯,往前走一步,成熟的男性气息占据她感官:“我自己去你家找。”
温杭想也没想拒绝:“不合适。”
许柏安眉眼微压:“哪里不合适?”
她恼火,轻笑一声:“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家没有对领导开放的义务。”
正说着,刘嘉从前面小跑过来,看着这边两个微微交叠的身影,一双眼睛狐疑转动。
温杭用力抽回手,敛平情绪,走过去问刘嘉:“怎么回来了。”
刘嘉跑得直喘气:“我家钥匙忘记拿了。”
温杭伸手替她按电梯,许柏安还站在旁边没走,刘嘉朝她挤眼色,用口型说干嘛呢。
温杭看了眼许柏安:“我也有东西忘记带,一起吧。”
两人进了电梯,刘嘉八卦心爆棚:“下班时间,许总逮你干嘛。”
温杭有气,已读乱回:“他有病,你别理他。”
刘嘉茫然:“什么?”
温杭反应过来,瞎扯:“问点工作上的事。”
回到租屋,温杭收拾东西,把许柏安所有的东西拿一个旅行袋装好,其他都不太重要,只有那块表是百达翡丽的。
她拿起来端详了会,忍着想砸掉的脾气收进包里,打算明天拿去还给许柏安。
隔天在大会议开宣讲会,开会前陈国华喊了几个人开小会,包括温杭,让他们别走神,届时参与项目协助。
大家听得昏昏欲睡,温杭也是,喝着美式也不管用,打着哈欠做记录,不时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
会开了一半,中途休息,温杭溜出去,把表悄悄放到许柏安办公室桌面上。
出来时,兜里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到窗边接电话,是沈云萍。
温杭:“有事吗?”
沈云萍在电话里吞吞吐吐,提及她表姨说的相亲。
温杭听得含糊,问了句:“什么相亲?”
沈云萍解释:“你上次说以后再说,但你表姨跟我说了好久,说那人条件各方便都不错,想着见一面也没什么,我就替你答应了。”
她说得为难,温杭眼眸低垂想了想,不是为她。
“没事,相亲也挺好的,我去见见。”
话落,窗外有阵风吹乱头发,她用手别过耳后,侧过身体挡风,发现背后站着偷听的许柏安。
一时微怔着,没回应。
电话另一端还在催促,“阿杭你在听吗?我想着你方便点,地点你听清楚了吗?”
温杭忙说:“听到了,就我租屋附近的主题餐厅,我知道了,先挂了。”
电话挂断,许柏安凝她眼睛:“你要去相亲?”
温杭点头,轻飘飘:“嗯。”
许柏安眼眸深邃,像裹挟难溶的冰:“我不是说过,不要冲动。”
视线在她身上笼罩,形成覆盖阴影,温杭冷着声线:“拎不清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说完没管他反应,准备回会议室,越过他肩头时,毫无波澜一句:“你的表放在你办公室了,我不欠你东西了。”
许柏安侧眸问:“其他的呢。”
“我说过,扔了。”
她停下,斜眼觑他,刺人的话就那么不经意脱口而出:“许总应该不缺两件衣服吧,还是你担心我拿你买的套跟别人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威力,立竿见影。
他脸色有明显的板沉,温杭看他神色,居然觉得痛快-
竞聘结果是在两天后出来的,温杭看见邮箱消息提示那刻,心快提到嗓子眼。
刘嘉看她死活不敢打开,摇头说:“早死早超生,我来帮你要不要?”
温杭立刻让出鼠标,刘嘉点开浏览:“有了有了。”
她激动得猛拍温杭肩膀,温杭看见邮件内容是任命通知,以及考察期事项,捂着急速跳跃的心口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白干。”
“谁有了!”方新秋路过,来这边凑热闹,起哄说:“温杭升职了,不得请客。”
有人附和,“对对对。”
这一顿必不可免,温杭没想逃,笑了下:“好。”
鉴于办公室里不是人人都愿意被霸占下班时间聚会,中午请了团队M记,晚上温杭单独叫上何思慧她们几个准备出去吃饭。
等到下班,几个人聚在电梯外。
张嘉俊跟许柏安路过看见,张嘉俊探个头过来:“你们人那么齐,是约好去吃饭?”
何思慧点头,脸上高兴:“温杭姐请客。”
“也是,温杭升职了,” 张嘉俊佯装生气看,开玩笑说:“居然不叫上我们?”
温杭笑着说:“不好打扰,张工你们不是开了一下会吗?”
一旁安静的许柏安眉目冷峻,倏忽开口:“现在有空了,你请吗?”
众目睽睽下,温杭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委婉表达:“许总那么忙,没时间吧。”
张嘉俊敏锐,嗅出一丝男女推拉的微妙氛围,他忙说:“再忙饭也要吃啊。”
最后僵持不下,电梯到了,一块下楼。
准备去的是老城区一家网红鸡煲,在公司楼下商量谁捎谁的车。
许柏安把车钥匙递过去,不容拒绝:“开我的车。”
话是对何思慧说的,眼神却直勾勾看着温杭。
第47章 搞破坏
何思慧一脸懵:“许总, 我还没有驾照。”
说着,她眼巴巴朝温杭递个求救眼神。
温杭只好接过钥匙:“我来开吧。”
许柏安的车她不是头一次开,她坐进驾驶座, 副驾坐着何思慧。
这个点塞车, 等绿灯时, 何思慧打了个喷嚏, 着急往包里找纸巾。
温杭半晌看她找不到,熟稔打开车里的收纳盒, 给她递过来包纸巾:“这里有。”
何思慧看她熟门熟路的动作, 接过来后之后觉纳闷:“温杭姐, 这是许总的车,你怎么知道放在哪?”
温杭稍顿,下意识望了眼后视镜,跟后座许柏安的目光撞到一起,她淡淡:“我猜的。”
“那你猜得还挺准的。”原本安静坐后座的人倏忽开口搭腔,语气饶有兴味。
温杭没接话,专心开车。
开上一段时间, 到的时候里面店里座无虚席, 还好提前订了位, 来的人不多不少,包厢刚好坐满。
刘嘉拿来菜单, 让温杭点:“这家挺出名的。”
温杭不太懂,递过去给张嘉俊,最后递到许柏安手上,他没什么不自在, 按照人数点菜。
炭火煮的鸡肉格外的鲜嫩爽滑,单吃味道清甜, 蘸酱口感更香。
温杭坐在外面,服务员上菜时,她得侧过身腾出位置,容易被烫。
许柏安皱眉头,倏忽说:“换个位子,里面太闷了。”
不是看不出他意图,温杭赌气,不要他这份好心,朝何思慧递个眼神。
何思慧会意,立刻站起来:“许总,我跟你换吧,我头上就是空调,凉快。”
气氛诡异,许柏安没坚持,坐到何思慧的位置。
只是服务员再次端菜上来时,许柏安提醒:“从这边上。”
小插曲过,大家没太在意,刘嘉问温杭喝不喝酒,她点头,酒意上头时思绪迟缓,能真正体会微醺的好处。
今晚是她升职请客,大家都过来敬她一杯,只有许柏安纹丝未动,喝到最后,他目光微沉:“差不多行了,明天还要上班。”
温杭倒酒的动作没停:“不耽误上班。”
又拿起酒杯,没什么情绪地瞟他一眼:“许总今天不喝?”
许柏安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倒不扫兴,拿起桌上的酒杯跟她轻碰了下,半睨来的目光晦暗。
温杭兴致缺缺,酒瓶抬手搁回桌面,眼睑低垂,拿起筷子安静吃菜。
中途服务员上了果盘,转盘转动,何思慧吃了两块芒果,脸上甜滋滋。
“这芒果好甜,温杭姐你试试。”
说着往用竹签戳一块芒果递过来,温杭还没出声,许柏安冷声:“她芒果过敏。”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过去过去,充斥着意味不明。
温杭笑容勉强,解释:“我上次团建说过,许总记性真好。”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何思慧赶紧收回手,自己吃下去。
有领导在的一顿饭收敛不少闹腾,快结束时刘嘉和何思慧去洗手间。
何思慧憋不住问:“刘嘉姐,你觉得不觉得温杭姐对许总有意见,有点不太爱搭理。”
刘嘉想起上次在电梯口看见的场景,连连点头:“我第一次见她脸臭成这样,感觉积怨已深,等会问问她。”
她们前脚出来,温杭后脚跟出来,头脑昏沉,隔段距离听见她们在议论,那股烦躁直直顶上来,她不喜欢失控,更厌烦自己过分计较在意的心态。
等结束,出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许柏安已经付过了。
温杭点开微信,把钱给他转回去,跟众人打完招呼,她身心俱疲,直接拦了辆的士回家。
拿钥匙开门,手机微信弹出好友验证消息,是上次沈云萍说的相亲对象。
听说忘记一个人最快的方式,是积极认识新的人。
温杭想了想,点了通过。
那笔转账许柏安没领,温杭也不再管,升职后的工作量在持续上升。
政企合作的项目陈国华亲自出山主导,粤科项目的团队没解散反而被分到协助。
一伙人在会议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温杭看眼时间,已经过下班点半个小时,心想怎么还不结束。
陈国华骤然点她:“温杭,我记得你调查过市面上关于这部分功能数据?”
温杭出神的思绪拉回来:“嗯,我做过一份总结报告,主要是各大软件平台的共通点以及优缺点。”
陈国华闻言,散会前交代:“大家都回去看一遍,有更好的方案再讨论。”
会议室门一开,她顾不上,第一个出去,拎包急着要走,遇见陈嘉俊。
“温杭你今天那么早走?”
温杭急着去按电梯:“约了人。”
她眨眼溜进电梯,张嘉俊摇摇头,回头看见许柏安从办公室里出来,黑着张脸。
外面太热,出了一身汗,她坐三号线北延段回同和,回去后冲凉,换了条裙,拿化妆品出来简单打底,再翻支蜜桃色雾面唇釉,浅涂一层。
约的地方在她家租屋附近,第一次遇见许靖安的地方,结果推开玻璃门进去,看见马尾辫的熟悉后脑勺。
是许靖安,再往前看去,许柏安就坐在她对面,身子微微倚靠,目光懒倦。
温杭眼皮突突跳,有种不太好的预兆,许靖安看见她,没事人似的冲她招手。
温杭唇角微压,迈步走近,几乎是忽略对面的人,跟许靖安打招呼:“靖安,你来吃饭?”
“嗯,我哥也在啊,”许靖安还不知情,热情邀请:“温杭姐一起吗?”
温杭莞尔:“不了,我来相亲的。”
话落,许靖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瞪大眼:“什么相亲?”
她绞尽脑汁,眼珠子转溜两圈,看眼许柏安微凝固的脸,立刻就能猜出大概。
许柏安一句话也不说,视线凝在温杭身上,从她新换的裙再到淡妆面庞,最后停在饱满嫣红的唇畔上,跟他一起时素颜朝天,恨不得把时间都拿去加班,出来相个亲倒打扮上了。
能感受一道黏热目光,不遮不掩的,由上到下的临摹,勾得她心悸。
温杭稳着情绪,神情自若:“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许靖安把脑袋转回去,盯着许柏安问:“不是,你搞什么啊,怎么好好的,就分了?所以你是叫我来搞破坏吗?”
耳边聒噪,许柏安神色不耐:“别吵。”
板着脸有凶气,目光定在前面婷婷袅袅远去的身影,几乎移不开。
许靖安不敢惹他,埋头吃饭。
温杭找座位的时候特地往后面多走两步,找了个稍离远的位置坐下,扫码刚想点餐,门口来了位穿格子衬衫的男生。
他视线转一圈,径直走过来。
“你是叫温杭吧?”
温杭抬眼,对方大约一七五左右的身高,身材适中,长相清秀白净。
她点头:“你是沈姨介绍的,黄铭鸿?”
“嗯,”黄铭鸿坐下,笑了笑:“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温杭不知道沈云萍还给过照片,尴尬牵起唇角:“我点过了一些,你扫码看看有什么想点。”
黄铭鸿看了眼菜单没点:“我们两个人,不用点太多,这些就够了。”
他性格看上去随和,温杭稍稍放松了些,等菜间隙,他问:“听说你在百航上班?是什么岗位?平时忙不忙。”
他问得详细,温杭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简单介绍了下她的职业情况。
黄铭鸿似乎不太满意,摇头说:“那你这工作还挺忙的,以后结婚不是很难平衡工作和家庭?”
温杭唇微张,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又问:“百航挺正规的公司,工资待遇不错,五险一金应该都有吧?”
相亲是现实婚恋下的产物,看职业看条件看家庭环境,查户口似地走流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温杭不习惯,对面像无形中揣着把算盘,聊一句拨一珠,挑选打量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一抬眼,斜对面的视线不动声色投向这边,窗外醇厚霞光形成一小圈朦胧,橘辉斑驳,能有效遮掩,明明没那么明晃晃,却压得她如芒在背。
在他眼皮底下相亲,很难心平气和,温杭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洗了把脸,看镜子里的人难掩的疲倦眉眼,没什么心情继续下去,出去的时候许柏安就站在走廊另一端。
温杭没躲,直接走到他面前。
“你别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许柏安低眸看她,脸色冷凝:“那个人不适合你。”
温杭忍了忍,声调低缓且轻快:“那请问谁比较适合我,你也给我介绍两个吗?”
“谁最合适你,你不清楚?”他追逐而来目光深邃,仿佛用眼神就能把人剥层皮:“一起睡了那么久,合不合的,我以为你能懂。”
温杭咬着后槽牙:“你不要脸。”
他一脸蔑然:“什么叫不要脸,你没见过我不要脸的时候?”
“我见过又怎么样,”温杭轻笑:“你也说了,睡了那么久,我早腻了,是时候该换个人了。”
许柏安:“你一时冲动我可以理解,真随便找个人结婚,不是理智,你以后会后悔。”
他声线平淡,永远是这副无关紧要的高傲姿态,看得人火大。
“我会不会后悔不劳您操心,”温杭唇角扯出弧度,阴阳怪气:“需要我再提醒一次吗?我们已经分手了,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跟死了一样,我想你应该也懂。”
她转身要走,手腕被拉住,许柏安垂眸找她眼睛,深深望进去:“那就等我真的死了再说。”
被他话吓到,温杭眉心轻跳:“有病。”
她甩开手,头也不回走了。
回到餐桌,菜已经上来。
黄铭鸿没等她已经动筷,温杭饿了,没话说低头吃了两口。
吃了会,黄铭鸿又开始继续话题,他简单介绍自己,听起来假大空,普信得可以。
温杭顾吃饭,懒得听对面吹水,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这顿饭总得吃完。
结果听见黄铭鸿来了句:“婚后我是希望女方可以多照顾家庭,我是独生子,结婚当然是为了传宗接代,最好早点要孩子。”
温杭眉心微蹙:“是希望女方全职在家带孩子的意思?”
“那倒不是,”黄铭鸿笑了笑:“小家庭的花费靠我一个人承担是不行的,再说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钱不能都男方来赚,我是希望你能换份轻松点的工作,不用总加班又可以照顾家庭。”
温杭有些无语,放下筷子:“女方照顾家庭,那男方做什么?”
黄铭鸿立刻接话:“当然是赚钱养家啊。”
“那你又说男女平等,”温杭克制平和,“又要女方赚钱又要女方顾家,真的要男女平等,这孩子男方来生,我是没意见。”
黄铭鸿声音拔高:“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温杭怀疑一开始看错,眼前的人尖嘴猴腮,哪里清秀?
她不悦得明显,这种唇枪舌战没意义且浪费时间,招服务员买单。
“黄先生,我想我们不合适,这顿饭我请,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扫码付完款,起身就要走,黄铭鸿又追出来,“我觉得还是可以接着聊的,我对你各方面挺满意的,你没开车吧,我送你。”
温杭:“不用了,我就住这附近。”
拒绝的话他不听,一路跟到门口,刚出去,发现许柏安也站在外面。
“温杭——”许柏安倏忽喊她。
黄铭鸿看过去皱眉,刚才吃饭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前面那桌的目光,他问温杭:“这人谁啊?你朋友?”
许柏安也看过来,神色松泛,好整以暇等她介绍关系。
气氛胶着,温杭顿半晌,最后声线平淡吐出两个字:“床友。”
黄铭鸿怀疑自己听错,脸上由错愕到惊然,就差变了个色,磕磕绊绊问:“什么意思?”
一举两得的机会,温杭没错过,看许柏安那张冷脸有了细微变化,淡淡补刀:“就是只上床的意思,他活还不错,约过快一年。”
第48章 放不下
黄铭鸿已经被惊得接不上话, 指着温杭:“你恶不恶心……”
话出口又不想闹得太难看,扯了个理由落荒而逃:“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许柏安静静看她:“有意思吗?”
“那你有意思吗?”温杭跟他对视,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他们面目全非。
“没必要浪费时间。”她眼眸清冷, 字正腔圆:“你不喜欢, 就不要来招惹我, 你想孤独终老是你的事情。”
许柏安阴沉着脸:“这是你想要?”
温杭:“是。”
他轻“呵”一声:“行。”
许靖安开车过来,车窗降下来, 冲她喊:“温杭, 我送你啊。”
温杭走近, 对着许靖安和颜悦色:“不用的,我就住前面。”
打完招呼,她自顾过马路离开。
许靖安头都大了,往车外喊:“阿哥,这不能停车,你到底上不上车。”
许柏安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许靖安打了把方向盘,摇头:“死性不改, 你这样哄女孩子是不行的, 嘴巴里没一句好话, 我跟你说,你还不如直接跪下有用。”
他阴恻恻扫来一眼:“我用你教我做事。”
许靖安撇嘴:“好心没好报, 我费事睬你啊。”
一路安静,车开回猎德,许靖安拿包正准备下车,被叫住。
许柏安:“让我买的东西在后备箱, 自己去拿。”
许靖安眼睛一亮,立刻下看后备箱:“都是照我清单上买的。”
她大包小包提, 许柏安下车接过最重那袋:“跟顾彦不打算复合了?”
许靖安怔了下,“他又不喜欢我,复合什么?”
许柏安:“想清楚了?前阵子不还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吗?”
许靖安不耐烦:“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都说不喜欢了。”
他扯了扯唇:“变得可真够快的。”
许靖安眼神刀过去:“我喜欢他的时候你又不看好,现在分了,你怎么还问起来了。”
他半晌没说话,想到温杭坚定的眼神,唇角拉直:“挺好的。”
许靖安听不明白:“什么挺好的?”
见他提着东西往前走,她赶紧追上去,警铃大作:“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跟温杭算了?”
许柏安脸色难看:“是她要跟我算了。”
许靖安摇头:“她要算难道不是因为你惹她了?”
许靖安看他平静,俨然一副不在意,帮理不帮亲地呸他:“你他妈活该!”-
温杭刚回家就接到她表姨的投诉电话。
她跟这位表姨关系不远不近,但小时候沈云萍要赚钱没空带她,曾在表姨家蹭过几次饭。
温杭耐着性子跟表姨说黄铭鸿不合适,结果表姨又打算给她相新的人选。
病急乱投医的一场相亲活动让她看清,有这闲功夫她还不如加班赚点加班费。
表姨苦口婆心劝说:“你这才见一个就说不行,多见两个交朋友也好。”
温杭:“表姨,真不用,我工作挺忙的。”
对面嘴皮子利索:“你就当帮帮表姨的忙,是我邻居的儿子,刚到广州上班,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奔着相亲去,他父母说他性格内敛就想让他多交两个朋友,你就当带他出去玩。”
劝了好一会,温杭敷衍:“有空再说吧。”
温杭说工作忙不是敷衍的假话,新项目是协助角色,虽然不必参与太多决策,帮着需求落地的琐碎事宜也不少。
调研、测试、跟踪程序问题,她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忙碌之余,被陈国华喊进办公室,指定要她带黄佑跟项目。
温杭皱眉:“可他还没有转正,对业务根本不熟,怎么做项目?”
陈国华旁敲侧击点她:“温杭,上面是要重点培养的,你能明白?”
温杭:“但这项目名额已经满了。”
陈国华:“我记得何思慧转正综合评定只有C。”
评定是多项多人打分,不是温杭能干预的,而陈国华的话简单翻译一遍,就是要踢掉何思慧的协助名额,让给新人黄佑。
社会上不存在完全公平的职场环境,温杭有心无力。
她还想说什么,陈国华当机立断:“我还要开会,你出去吧,还有黄佑你手把手教,尽快让他独立做项目。”
温杭从办公室出来时,叹了口气。
晚上约了刘嘉和何思慧在公司楼下吃饭,明早的月度会议会宣布,但温杭私心想让她提前有心理准备。
温杭在心里打草稿,委婉告知:“你现在手上的工作明天过后会移交给黄佑,经理的意思是按综合评定决定的,但其实有些规则我不好明说。”
何思慧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话。
刘嘉比她要更直接些:“你别灰心啊,跟你表现无关,黄佑姓黄,黄董的黄。”
何思慧明白过来,朝温杭笑了下:“没事,反正粤科跟完,我还没缓过来,能轻松些也好。”
后面吃饭,她们心照不宣地没提起这件事。
中途见到黄佑也下来吃饭,他跟他朋友一进来就发现这桌。
两个人走过来打招呼,刘嘉一向看关系户不顺眼,这会冷脸,不太爱搭理他。
他身旁的朋友看过来,目光停留在何思慧身上打转:“何思慧?好久不见啊。”
何思慧抬起头,神色一滞。
温杭看她一眼:“你们认识?”
何思慧点头,“高中同学。”
对方害了声,意味不明道:“你们不知道,思慧在我们高中挺有名的,有个男生……”
何思慧骤然神情冷起来,抬眼看他:“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
对方嘴角扬起一抹嘲笑,搭着黄佑的肩:“不说了,我们吃饭去。”
等人走了,刘嘉率先问她:“有过节?”
何思慧眉头拧起来,不太想说,温杭拿菜单转移话题:“我没吃饱,再加个菜吧。”
隔天会议结束,黄佑正式接手,只是这个新人让温杭头疼,不爱思考,问题问得勤快,上手起来总是出错,教他比自己做还要费劲,得罪不起又教不会,温杭觉得跟他沟通都很内耗。
看他电脑操作,直接把文件上传,温杭指了指:“机密文档上传的时候要加密,我说过多少次了?”
黄佑咂嘴:“哪来那么多事,也没人会去看吧。”
“这个是习惯,有没有人看,你都要养成,”温杭严肃起来:“或者你认为出问题了,你可以负全责?”
黄佑闻言,没再顶嘴,转而说:“知道了,你别动不动就大声凶人。”
“这是职场,如果这样的语气,你还觉得凶,那或许你该调整下自己的心态。”温杭怼回去,有些心力交瘁回工位。
黄佑又过来问:“用户说程序有问题。”
温杭看了眼界面:“不是问题,这个是智能识别,公司按次数收费的,你查一下是不是用完了,是的话,让他们打款给财务。”
刘嘉朝她递一个同情眼神:“这么基本都要你教?”
那作风,一看就有背景的二世祖。
温杭点头:“要不换你来?”
刘嘉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乳腺要紧,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温杭头晕,坐下去发了会呆,这些天办公室里流感频发,时不时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她早上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中午大家去吃饭,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动,趴在工位上睡了会,空调开得太低,她喉咙一阵涩痒,咳醒后拿着水壶去茶水间。
她大概知道自己发烧了,倒杯热水喝了一口缓解喉间痛感,回去的时候脚步有些飘浮,走到过道手腕被扶了一把,听见头顶传来声音:“不看路。”
这把冷淡声线,温杭不用抬头也能猜到是许柏安,她没什么劲地甩开他手,“我走得好好的。”
她抱着自己的热水壶往前,许柏安看她脸色不对,不自觉伸手要去摸她脸:“生病了?”
温杭皱眉,偏头躲开:“没有。”
“温杭,不要逞强,”他半个身子挡过来,去撑稳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贴上额头试探体温,是绝对亲密的距离。
“昨天11点半还在公司加班,现在发烧还打算继续?”
温杭咬着下唇瓣克制:“关你什么事,我们已经……”
“分手了是吗?”许柏安打断她,嘴角有讽笑弧度:“张口闭口就这个词你腻不腻。”
温杭一口气堵回嗓子眼,她很难受,不想跟他吵,垂眸看他抓自己手臂的手:“那你解释一下,你现在在干嘛。”
许柏安看她:“你一定要那么狭隘吗?你的领导在关心你。”
温杭脾气上来,抬眼瞪他:“那我领导能让我请假不扣钱吗?”
他一本正经:“能,病假带薪的,我给你批。”
“……神经。”
温杭拉开他的手,有些难受地沉出一口气:“那谢谢领导,我等下就提假单。”
走回工位收拾东西,她本来就没想硬撑,只是现在午间高峰期不好打车。
回头看许柏安还在,他走过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温杭拿起包要走,回头看许柏安还挡在面前,她倏忽没心情:“你说我狭隘,那我能说你太闲了吗?是不是你每一位下属生病,你都要这样亲力亲为的关心?”
“不是。”
许柏安盯着她:“我为什么亲力亲为,你不知道吗?”
温杭心口微颤,立刻错开眼:“但我不想领你的情,不是说过不会妨碍我?我怎么样都好,跟你无关。”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她没有调动一丝情绪,全程淡如白水。
温杭打卡下楼,她没力气去挤地铁,叫了滴滴回去。
在车上睡过一会,脑袋发沉,下车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停着辆熟悉的车,她没理,自顾走回去。
车窗打下,许柏安看着纤薄背影,拧了拧眉。
发烧了不去医院,回家睡觉就能好,他现在去敲门,怕只会被赶出来。
犹豫了半晌,许柏安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了一圈,拨了个电话问:“程教授,您是不是有个学生姓何。”
何静诗接到许柏安电话后,立刻冲到温杭家。
按了好几下门铃都没人来看,她急得要命,怀疑出事贴着门听声音。
温杭额头贴着退烧贴,在门上可视铃里看见何静诗趴在门上,紧张兮兮的,偷感很重。
开门后忍不住笑了声:“你怎么来了,还趴着偷听。”
何静诗看她脸色:“你生病了怎么能不去看医生呢。”
看得出来病态,温杭声音很轻:“我有分寸,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也没烧得很厉害。”
何静诗紧张:“不行,最近流感太严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你要嫌麻烦,这附近有家中医馆也能看,喝中药更好,我开车来的,你赶紧跟我走吧。”
她急急忙忙,温杭点头:“好。”
她回屋穿件衣服跟何静诗下楼,出小区时,那辆车还在,到中医馆把脉开了中药回来。
下车时,何静诗过来扶她,温杭笑了下:“你别紧张,低烧,没到走不动。”
回头看,许柏安的车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回到租屋人疲惫到不行,温杭睡了半小时,何静诗给她煮了粥,让她起来喝。
温杭捧着碗喝,何静诗把煎好的中药包从冰箱拿出来加热,回头看她:“味道会不会太淡了。”
煮的鸡蛋羹,盐放得少,粥是滚烫的,将她心里也熨热。
温杭摇头:“挺好吃的。”
何静诗叹了口气,一向嘻嘻哈哈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你不舒服或是有事的时候,怎么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温杭微愣:“怕给你添麻烦。”
“朋友不就是互相麻烦的吗?”何静诗不乐意,坐到对面:“你这样闷葫芦不行,得改。”
这种踽踽独行温杭习惯多年,一个人强撑时没觉得有什么,但一旦有了对比冲击,筑起的高塔骤然土崩瓦解。
她捧着碗,目光低垂,眼眶红红的,崩溃似的喘出一口气。
何静诗吓到了:“怎么还哭了?”
温杭耷拉眼睫,伸手去抱她:“我是开心,你让我觉得,我还不算那么糟糕。”有人能记挂她,她总能交到很好的朋友。
中式家庭成长,她们都不太会表达爱和关心,但显然何静诗在这方面比她健全些。
何静诗抽纸巾给她擦擦,有些迷茫:“别哭了,吃完得喝中药,那玩意比命苦,眼泪留着等会哭。”
温杭接过纸,破涕为笑。
何静诗端了药来,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盒金津陈皮丹:“你赶紧喝吧。”
温杭屏气喝完,何静诗坐在她旁边,想了半晌还是欲言又止跟她交代:“其实是许柏安打电话跟我说的。”
温杭顿了下,苦药入喉呛住,连连咳嗽。
感觉两个人都放不下,何静诗拍拍她背:“是不是不想理他。”
温杭摇头:“就是生气,我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冷静下来想,他那些优待不可能没有感情基础,哪怕说话不好听,可工作上的指导没少过,也能记得她芒果过敏。
重逢后所有不动声色的照拂都是真实存在的,哪怕不是个好好情人,也算体贴专一,可偏偏不够坦诚。
这种偶时的失意寥落属于情绪漩涡,会在不经意间慢慢消耗人。
何静诗看得出来,也有气:“那就别理他!等你病好了,谈多两个男朋友气死他。”
温杭笑了下:“你是在教我当海王?”
何静诗不客气说:“海就海了,愿者上钩啊。”
又说了会话,何静诗催她去休息,自己收拾垃圾回去。
温杭躺回去一觉睡到晚上,醒的时候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伸手捞来电话,她迷迷糊糊,看眼来电显示,直接接通。
对面一道熟悉醇厚的男音:“温杭,你在家吗?”-
许柏安从公司里出来天已经黑了,给何静诗打电话问情况,她态度不好,用粤韵风华问候他几句,临到最后才肯回答,烧退了。
车子开到半道,还是不放心掉头开往白云,最后停在她小区楼下。
他扶着方向盘,没什么思绪的放空,倏忽见温杭从闸门里走出来,有目标地朝一个地方走过去。
不远处一个男生站定在等,看她走近,张开双臂,温杭几乎是扑过去跟他相拥,脑袋靠他肩膀,还微微蹭了两下。
这是她抱他的习惯,以为仅限于他,结果在今晚看见她对着别的男人做出这个亲昵动作。
许柏安扶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显,他能清楚感知自己到潜伏在体内不安且烦躁的情绪。
想驱车离开,可胸口不上不下的沉闷,生怕下一秒错过什么,害怕温杭会跟这个男人亲热,害怕她会牵着他的手上楼。
第49章 不真诚
两人抱了会, 温杭才从他怀里离开。
闻初豪低头看她眼睛:“怎么好像哭了?”
温杭揉揉眼睛,说是风大。
闻初豪摸摸她头:“我今天的高铁过来的,工作太忙了, 怕后面没时间见你, 这是我妈让带给你的, 她亲手做的橄榄菜和辣白菜,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温杭接过来,低头看了眼, 眼眶温热, “阿姨还生气吗?”
闻初豪微怔:“你别怪她, 她当时是太伤心。”
“我知道的,”温杭眼睫扑簌,低声:“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闻初豪沉吟了声,拍了拍她肩胛处安抚:“谁都不想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都知道, 你的难过不比我们少。”
温杭高中来广州前, 两人在小镇上是邻居, 她跟他妹妹闻初晴是一块长大,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四年前闻初晴查出癌症后不久就在家中自杀了,最先发现的人是温杭。
她当时正要赶高铁回广州,已经走了半道,又觉得不对劲赶回去, 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闻母一开始接受不了,对温杭发过脾气。
温杭轻点了点脑袋, 又问:“阿姨和叔叔身体好吗?”
“挺好的,”闻初豪弯唇笑了下:“你每年过节你都给他们寄礼物,他们都知道,我早想来看看你,只是最近实在顾不上。”
“嗯,”温杭打起精神说:“我过得挺好的。”
闻初豪打量她,“瘦了。”
今晚有台风预警,热燥空气被一阵风吹散,也吹乱她半披着的头发。
闻初豪挪了下步子,替她挡在风口:“起风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回去吧,东西记得放冰箱,等我忙完再来见你。”
温杭点头:“好,你开车慢点。”
她抱着东西走了两步,又听见身后一道声音。
“温杭,往前看,你过得好,小初才会开心。”
声音很轻,搅进风中失真,她忍不住回头,心里剖开了道罅隙,接纳热风,渐渐的,眼前有升腾的热雾模糊视线-
隔天她又休了一天假,第三天醒来温杭已经舒服多了,她上系统销假,回百航上班。
早上还不算忙,她看完昨天的会议纪要,拿着杯子去茶水间,越过旁边小会议室,透过玻璃门看见黄佑跟人在里面聊天吹水,见她走过,显示屏上滑出一页PTT来遮掩摸鱼行为。
摸鱼是常态,温杭没理,在茶水间遇见何思慧,她今天穿身新衣服,短款上衣,搭百褶短裙,露一小截白皙的腰,看起来元气满满,温杭夸她好看。
只是中午吃饭回来,黄佑跟那两个业务还在聊天,她刚走近就听见黄佑说自己朋友跟何思慧一个高中,说她上学时勾搭男同学,男生为爱自杀之类的,还有一些更不堪入耳的侮辱词汇。
压着声说,只不巧被何思慧听见了。
她是个急脾气,冲过跟他理论:“你少胡说八道,他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他吗?他要死要活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黄佑被当场下面子也急了,“少装,不就爱钓男人吗?看看你今天穿得多风尘,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
嘴巴里的污言秽语还没彻底说完,被温杭拿起桌上的水杯泼了一脸。
职场上很少有摆到明面的矛盾,成年人都不愿撕破脸,但温杭眉心在跳,黄佑的目光让她感到恶心,是一种嫖客视角下对女性的轻蔑,她以前也遭受过这种目光。
“对受害者荡/妇羞辱很过瘾吗?”
“道歉!”
黄佑气得跳起来:“凭什么!你当百航是你家开的。”
他这一下吼得大声,引来了许柏安和陈国华。
挺拔身形走来,许柏安视线扫荡一圈,不怒自威,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倒性气场。
“都在干什么?”
大家脸上错愕,没人敢开口。
许柏安板肃着脸,游刃有余的懒淡声线,入耳却让人心惊。
“都不说是吧,调监控出来看。”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对着温杭说:“来我办公室。”
人群散了,大家眼神交换,好似疑窦‘许柏安什么时候管起这种小事?’
何思慧抱歉地看了眼温杭,温杭低声跟她说没事。
“你去麻烦保洁阿姨过来擦地,我去一下就回来。”
她穿过走廊去了许柏安办公室。
进去后温杭还没等来一顿训,他倏忽递了包纸过来:“擦手。”
她掌心湿漉,是刚刚拿水杯泼人的时候弄湿的。
温杭愣一下没接,许柏安直接走过来,拉起她手,低头擦得认真,不疾不徐,嗓音也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做法很不成熟。”
那点濡湿被擦干,空调吹过,只剩潮冷的触感,温杭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
他继续:“病还没好,跟人急什么,不要有了一点权力就飘起来,职场上最忌讳直面冲突。”
温杭醒然,抽回手:“我不是升职了才这样的。”
是太生气,那些话实在难听,为什么要对女性的恶意那么大,但水泼出去,温杭有懊恼,按往常她确实会趋利避害,嘴上下功夫可以,绝不会动手,容易被别人生怨恨。
许柏安看她,脸上那点病气还没彻底好全,眉心不禁皱起:“那你冲动什么?那么爱多管闲事,拿水就泼,得罪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能永远都那么冷静吗?”温杭抬眼看他,四目相对时,她目光犀利,“那如果现在被造谣的人是我呢?”
她在好奇,他这副情绪稳定的壳子,也会为了谁发疯吗?
可他缄默,没有开口。
温杭不指望他能回答什么好话,情绪收敛:“许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回去了。”
许柏安伸手关了门,不让走。
他眸色微深,纯黑的瞳仁似乎柔软了些。
“温杭,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温杭微顿,睫毛扑颤了下:“我什么也不要,你少管我的事。”
许柏安毫无征兆地伸手,撩开挡住她侧脸的一缕头发,克制住想吻她的冲动,唇角微掀:“你不真诚,你还很生气?”
温杭拍开,嘴硬:“我没有。”
会生气说明放不下,意识到在中他圈套,温杭心慌,也不想让他如愿,耿耿于怀的不能只是她,最好彼此都折磨。
她退后半步,学他云淡风轻的口吻:“究竟是我放不下,还是你惦记,一而再,再而三的,你烦不烦?”
“是,我忍不住,”他走前,挡住她所有视线,斩钉截铁:“惦记又怎么样,分手你说的,我没同意。”
“多少天了,你当分手还有冷静期!”温杭扯了下唇,黑得通透的眼瞳黯淡:“你以后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话落,门被敲响,温杭推开他,赶紧出去。
门外苏莹看见温杭匆忙离去,再看里面许柏安冷寂着脸,气氛紧张。
“许总,监控出来了。”
“知道了。”
许柏安坐回办公桌前,神色淡漠:“调一下黄佑的资料出来。”
他没兴趣管这些小儿科的矛盾,但惹到他的人不行。
苏莹不解其意,但做了许柏安那么久的助理,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个黄佑绝对惹到他老板了-
回到部门,已经到上班点,大家表面不敢议论刚才的事情,背地里不知道建了多少个小群蛐蛐。
黄佑直接请假回家,而何思慧耷拉脑袋,心不在焉地敲键盘。
隔天人事来了通知,把黄佑转岗到业务部,温杭看见自己邮箱里的通知才知道,点了审批通过,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许柏安的手笔。
转身听见方新秋跟人聊八卦,黄董和郑董在打擂台,许柏安迅速拿项目,连升两级,成为百航锋芒最盛的靶子。
在一起时,不是不能察觉到他在做什么,但温杭此时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八卦高层诡谲多变的争斗。
到点下班,跟刘嘉一起等电梯,温杭低头看眼手机,表姨又给她推了张名片。
对方客气有礼,上来就询问她明天是否有空,他手里有两张粤剧票,想邀请她一起去睇戏。
温杭没现场听过粤剧,想着表姨的话,加上感兴趣就答应了。
电梯到了,刘嘉催她:“走啦。”
下班点电梯满载,两人被挤在门边,刘嘉问她:“心不在焉的,在跟哪位靓仔聊天呢。”
电梯里没信号,温杭把手机放回包里,一时顺口:“应该算,相亲对象。”
刘嘉打趣:“可以啊,等着喝你喜酒。”
第二天晚上约在粤剧艺术中心。
林裴迟到了,温杭在里面等,为了显眼,她站在帝女花的海报旁边。
林裴是跑进来的,对方高高瘦瘦,戴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
他一眼认出温杭,走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塞车了。”
温杭看了眼腕表,微微颔首:“没事,到时间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没多说什么话,检票进场。
位置靠后,而戏台金漆木雕,位于中央,一眼眺过去显得空寂。
现场有字幕,基本上能懂内容,唐涤生的词写得优美巧妙,花旦唱腔断句都很讲究,在现场看的氛围不一样,扑面而来的文化底蕴。
安静看完整场,谢幕时旁边的嫲嫲哼了句‘落花满天蔽月光’。[1]
出来时林裴问她:“你能听懂?”
温杭点头:“我在广州住过很久了,大部分都能听懂。”
《帝女花》是粤剧经典,她以前就在电视里看过。
林裴看了眼时间问她:“时间还早,吃宵夜吗?”
想到票是林裴出的,她应该请顿饭才合适,温杭点头,这附近他比林裴熟悉些,询问了他忌口和偏好,找了一家宵夜档。
温杭吃得不多,但看林裴还在吃,小口吃着碗里的东西,跟他同步。
林裴问:“你看起来很瘦,是胃口不好吗?”
温杭点头:“我感冒刚好,没什么胃口。”
林裴放下筷子,微抬下巴:“周末你有空吗?我不知道广州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听出有再约下次的意思,温杭微滞,心里有人的时候,其他的人自带虚化,在她的世界里失焦模糊,她用力眨眼,发现还是接受不了。
跟心魔认输似的,温杭眼睫低垂:“其实我也不太懂。”
她拿起手机:“我关注了几个旅游博主,里面攻略很全,我推给你吧。”
她拒绝得委婉,但林裴听得懂讯息,干脆问:“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温杭连忙摇头,跟他说得直白:“抱歉,我刚分手不久,没有谈恋爱的准备,不想耽误你。”
林裴默了下,笑着说:“也没事,我没什么朋友在广州,我们就当试着交个朋友,可以吗?”
话说到这份上,温杭莞尔:“当然可以。”-
酒吧里音乐吵闹,张耀刚把客户送走,回头看一眼许柏安。
平时无欲无求,烟酒都不爱沾的人今天反常。
张耀昂起声,吃惊:“一瓶威士忌全喝了?你今天心情不好?”
许柏安眼眸映着转灯斑斓的光,忽明忽暗:“没有。”
那点惆怅不经意流露,张耀坐过来,搭他肩:“你跟我还装?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许柏安懒得理他。
张耀喝了口酒,想到什么问:“上次听冯聪说你拍拖了,我还没见过,今天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许柏安没什么情绪,闲闲一句:“带不来了。”
张耀拿酒杯的手一顿:“就分了?怎么搞的,你好不容易谈一个。”
许柏安眉心紧皱,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对座有女生来搭讪,穿着清凉,嗓音甜嗲,一口一个哥哥。
张耀保住男德要紧,立即抬起手,无名指上戒指闪了下:“已婚。”
女生尴尬,摸了摸鼻子,又看向一旁干喝酒的许柏安,浑身透着低气压。
她大着胆子问:“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许柏安眼都没抬,酒杯搁回桌面:“没兴趣。”
女生看他俊朗侧脸,心脏难抑跳动,不死心地坐过去:“你是不开心吗?”
他正要发飙,冯聪入场,他不懂怜香惜玉,上来就把人赶走,话也粗暴,听得出心情不靓。
“行开啦你(走开),我的位。”
张耀看过去:“你发什么烂渣?”
冯聪叹气:“别提。”
知情人在场,张耀调侃:“快点跟我讲,什么样的天仙,能让我们许大佬不高兴。”
冯聪不大确定说:“应该算漂亮吧,气质那挂的。”
张耀来劲了,朝许柏安挤眉弄眼的:“有多漂亮啊?”
许柏安盯着酒杯,深黯眼眸掺着困顿,低声:“漂亮么?”
张耀微眯了眯眼,噙着笑:“什么款的?我老婆不少姐妹的,给你介绍个差不多的。”
冯聪摇头:“不是吧,什么年代还搞代餐?”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灌入耳膜,许柏安觉得烦躁。
思绪飘忽不定,脑子里全是温杭。
明明长一张清冷空灵的脸,却有种向上生长的韧,固执硬臭的脾性,以致于逮着条条框框就要打破。
是否漂亮,分辨不出,但许多时刻,她身上闪着金光。
酒杯再次搁回,发出一声响,中断两人的讨论。
漂亮大概是最不值一提的加分项,许柏安倏忽低低说了句,“她没有代餐。”
声音缥缈,仿佛随风裹挟沙尘而来,哑得低不可闻,跟台上杂乱的电音形成鲜明对比,没人能听清。
下一秒,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来:“我还有事走先。”-
吃完宵夜,林裴开车送温杭回家。
停在小区外,温杭看眼车窗外,“车开不进去,停在这里就行了,谢谢。”
温杭拿包下车,跟林裴道别。
她租的那栋在最外面,走两步拐弯就到,只是走到半道,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余光里有个影子在跟着她。
温杭心里一紧,脚步加快,刚走进楼道,瞬息间,腰肢有股温热的桎梏攀上,强硬手臂将她拽了过去。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冷峻的脸。
刚松了口气,许柏安一身薄淡酒气,面无表情,步步紧逼,把她堵在逼仄的墙角里。
高大身形倾压,她瞬间被抵靠在微凉的白墙上,温冽软热的呼吸扑刮而来,温杭怔忡,眼睫轻扇:“许柏安!”
许柏安眼眸透着酩酊冷感,捉住她手腕旋在头顶,俯身下来,借着幽暗的感应灯将她看清,目光撞到一起时,她心脏还是会不听话地震颤。
神志归位后,温杭用力推了两下,但眼前人岿然不动。
“……你喝酒了。”
他不回答,指腹抬起来,蹭了蹭她微红眼尾,带气泡的嗓音呢喃:“是挺漂亮的。”
第50章 占有欲
出口的话莫名其妙, 温杭手被锢紧,半仰起眼睛睖他:“你喝多了。”
她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许柏安松开手, 替她拿出来, 嗓音懒散:“你电话响, 不接。”
温杭伸手抢过来, 点开通话。
林裴的声音响起来:“温杭,你的伞落在我车里了, 我给你送上去, 你住哪几楼?”
话落,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走来,温杭吓得一怔,没还得及说话,手上不小心按了挂断。
趁着间隙,她弯腰,快速从他圈揽的领地里溜出去。
下一秒, 许柏安抬手, 轻而易举地把人揽腰抱回, 劲挺有力的长腿抵住她膝盖,距离近在咫尺, 温杭被他锐利视线刺得心慌。
“跑什么?”他靠近低问:“相亲对象?”
昏暗光线下感官敏锐,交颈的距离里,能感受到他浮动的细密声息,像芦苇荡来, 扫得脑子瞬间空泛。
温杭偏头躲闪:“关你什么事。”
许柏安沉着语气复读:“关我什么事?”
“不是床友吗?”他目光往下压,极轻地吻了吻她软嫩耳垂, 沉哑嗓音,如雾如沙漫进耳:“让他看着我们亲热,怎么样?”
温杭惊瞪,一时想不到词骂他:“你发什么疯?”
空气中有闷热感,两个人心里都放了把明火,对视一瞬就要烧得彻底。
手机再次响起,外面传来林裴的声音。
“奇怪,怎么没人接电话。”
他又打了一个,铃声再度响起,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温杭紧张,被紧贴的耳廓微酥,能感受到对方热烫体温和薄淡酒气。
大脑乱转之际,她一脚踩下去,迅速从许柏安臂弯里逃离,这脚踩得用力,感应灯亮起来,温杭从安全通道的位置跑出去。
外面光可鉴人,林裴看见他:“温杭,你还没上去啊。”
猝不及防,从里面走出来个笔挺身影,流动的空气里有一股对峙冲突的紧张感,温杭眼皮直跳。
她走上前,伸出手去接他的伞:“谢谢。”
林裴面有错愕,慢半拍把伞递过去,又问:“那个人你认识?”
“认识,”温杭犹豫着回:“前任。”
林裴尴尬一笑,看许柏安气场强烈,半张脸浸在黑暗中,冷淡皮囊是出挑的俊朗,但带冲击而来的凛冽。
比起矛盾,更像男人占有欲作祟,林裴看得出来,他走上前,小声多问了句:“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他们的距离拉进,许柏安幽深的目光随即扫来,一瞬不瞬,丝毫不掩的直白警告。
温杭摇头,笃定说:“他不会伤害我的。”
又跟他道了声谢,林裴会意,颔首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人离开,温杭转身,总算给许柏安一个眼神:“你呢,走不走。”
许柏安看她,木然:“不走。”
温杭瞪过去:“随便你。”
按电梯上楼,许柏安跟在她身后,开门进屋,温杭手机响了。
她没理会许柏安,径直走到阳台接起来:“妈,有事吗?”
“我听你表姨说你今天去见了林裴,”沈云萍笑了笑:“他小时候我见过,挺不错的。”
听出来打探的意思,温杭抿了下唇:“是见了,我跟他说清楚了。”
沈云萍不解:“什么说清楚?又不喜欢吗?”
温杭:“是我的问题,您跟表姨讲清楚吧,我以后都不会去见了。”
沈云萍忍不住:“阿杭,别任性,你之前不也觉得相亲挺好的,你现在这个年纪最适合,再过几年你会后悔的。”
“妈妈。”温杭打断她的说教,没有心情迂回,她直接问:“您希望我结婚,是真的希望我幸福,还是怕被亲戚问起来面子上过不去,或是为了想完成你们眼中所谓的任务,你有真的想过,我需要的是什么吗?”
沈云萍顿住,话筒传来一阵风声。
温杭心里有答案,没有等对面开口,她提前结束:“就这样吧,您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她目光不经意瞭望,能看见对面窗台灯火惶惶,想起那户住着一家三口,从她搬来至今,那盏灯好像一直都亮着,是多么令人向往的温馨,可惜她从没拥有过。
回头看见许柏安还站在客厅纹丝未动,冷冷清清。
她拉开落地窗,走进去:“你还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许柏安抬眼看她,跟个木头一样没出声。
情绪淤积上头,温杭径直回卧室,把装他东西的旅行袋拉出来:“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你可以清点。”
许柏安看都不看一眼,“你知道我不是来拿东西的。”
他目光明晃晃落在她脸上,“你就那么着急找人结婚?”
“对啊,不可以吗?”
迎着他目光,温杭忽而笑了下,圆润的眼睛里有茫然雾气。
“许柏安,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你这样算什么?”
她盯着他,声音玩味的审判:“不想跟我结婚,又放不了手,这样来回扯皮有意思吗?”
“你想结婚,那就结,”许柏安面无波澜,直视她:“找个黄道吉日,我们去民政局。”
“没必要!”情绪翻涌,温杭冷厉:“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以后会喜欢别人,我会找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能百分百爱我的人。”
她盯着许柏安,咬着音强调:“我跟谁都好,总之一定不会是你!”
“不喜欢?”许柏安扯了下嘴角:“变得可真快。”
他伸手把人拽进怀里,捧着脸衔住唇,鲜活砰跳心脏被勾动,捏紧瞬间,有一声断续软音。
温杭推他不动,他喝了酒,舌尖探深,带着醺苦酒味轻扫,气息混成一团,要吞噬人的粗野动作,唤出对彼此生理性的亢奋。
温杭身体轻颤,瓷白的肌肤敏感地泛鸡皮起疙瘩,理智全无,她停止了推搡动作,任他长驱。
分开时,抵着额,都喘着气。
许柏安喉结下滑,伸手抹掉她唇瓣上的水光:“你倒是告诉我,哪里不喜欢了?”
“也是,毕竟一起睡过,”温杭眼尾上抬,微潮眼眶映着光,没有半点柔和:“我说过,你活不错,我身体喜欢也正常。”
许柏安一顿。
“行,”他伸手兜头剥离上衣,甩在地上,扣住她后脑勺凶狠地逼了过来,就在墙边,铺天盖地的唇齿争战里,托举臀,架起腿。
“不是床友,不睡个够你不觉得吃亏?”
温杭没躲,搂住他脖子,恶狠狠咬上去,含糊不清的声音无比尖锐:“对,就是床友!”
“是吗?”他怼进来的时候,贴在耳边咬牙切齿地凶问:“你见过哪对约.炮的亲成我们这样?你不是不喜欢吗,怎么还有感觉?”
“就是不喜欢!”温杭倒抽了口气,抓挠他的背,气息不稳也要拿话激他:“许柏安,你只配跟我做床友。”
思绪迟缓,一切都变得紊乱,仿佛连通心脏,涩疼袭来。
温杭半睁半阖的眼里映着许柏安的脸。
她终于承认舍不得,心里还是喜欢,可凭什么,凭什么非要喜欢他。
灯光晃得刺眼,视线迷蒙,她渐渐看不清。
咸湿的眼泪滴落,卷进两人唇瓣中,许柏安勾起她下巴凝视着,她眼角蕴着抹红。
他抬手抹去,又问:“哭什么?”
温杭拍开他的手,抓他头发,仰起脸咬他宽阔的肩颈:“我讨厌你。”
许柏安皱眉,把她拉开一寸距离,低头想亲她,却被她偏头躲开。
紧绷的弓弦被彻底拉断,激得他朝后仰,喘沉呼吸,推进沙发上。
一场拉锯开启,攻守无序,只有朝前冲锋,她不甘示弱,城门失守,也要赤脚踩肩,叱骂声不断,猩红冲破浓稠夜色,低头看见镰刀月在挤纳,从最初的试探,到径直没进黑夜中-
到后半夜时,许柏安抱起她陷入被窝里,外面起风,但房间内没开空调,身上有一阵黏热感。
温杭手指动了动,眼前热雾弥散,她像脱了滋养的鲜活小花,被悬挂风干。
歇了会,半睁开朦胧双眼,感知到贴在后背的温热肌理,直接踹过去一脚:“你去沙发睡。”
脚踝被攥,许柏安哑声:“凭什么?”
温杭慢慢睁开眼,褪去欲念的眼眸清明:“凭什么,凭你只是炮友。”
许柏安捏住她下巴,用唇堵住她的话,声线清寒:“温杭,你是在报复我吗?”
温杭不太所谓地笑:“对啊,你去不去。”
下一秒,伸手揽过一只枕头劈头盖脸砸过去,凶神恶煞:“不去,就滚出我家。”
他用手抓住枕头,丢到地上,又粘上来,拨开她湿黏在颈侧的黑发,唇一遍遍占领那块地方,带珍视力道的温柔触碰。
他沉哑着嗓:“炮友,也行。”
温杭看他,彼此热息交织,纠缠的气息浓郁,话却不饶人。
“许柏安,你犯贱!”
被骂了一晚上,许柏安眼皮都不眨一下,掐住那捻软腰:“你想怎么样都行,但你跟我,只能是一对一的关系。”
温杭阖了下眼。
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如果要继续,那该换种更纯粹的方式,不谈感情,只满足私欲。
“可以,”她冷冷:“但规则我来定,喊停得由我来说。”
许柏安被气笑:“你还想什么时候甩了我?”
温杭没什么情绪,开口喉咙艰涩:“玩腻了,你就得滚。”-
她不让许柏安跟她睡一起,把人赶到客厅,第二天醒来,发麻的胀满褪去,下床时腿心有不适感。
他们从来没这样急切,春雨淋漓,却不见情深意浓,身体上所有愉悦反应都有阴暗的怨恨束缚着,连占有都像戴着脚镣跳舞。
出了卧室,发现许柏安还在,昨天旅行袋里的东西,都被他收拾出来,重新放回原位。
温杭洗漱完,换完衣服出来发现他还没有。
她皱了下眉:“为什么你还不走?”
门铃响了,是他点的外卖。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许柏安提着袋早餐回来:“吃早饭。”
温杭微顿半晌,提醒他:“我们现在不是一起吃早饭的关系。”
许柏安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温杭愣一下,斩钉截铁:“一起睡觉的关系。”
他口吻平静:“觉都睡了,一起吃个饭很难?”
许柏安简直当自己家,进厨房拿碗筷。
温杭还滞在原地,放在桌面的手机响震两下。
许柏安看过来:“你手机响。”
感觉被牵着鼻子走,温杭郁闷地接起电话。
对面是闻初豪,他问:“温杭,今天周末你在家吧?我快到了。”
温杭忘记了:“什么?”
闻初豪:“你上次不是说周末可以见面,我刚好有空过来,已经上楼了,你出来开门,我带了点东西给你。”
温杭看着坐在餐桌上的许柏安,长腿撑地,姿态慵懒,脖颈跟锁骨那块都有明显咬痕抓痕。
她大脑一瞬乱成浆糊:“初豪哥,你等会,我还没收拾好。”
立马挂掉电话,她冲到餐桌前,推了推许柏安:“你快躲一下,我家里有人来。”
许柏安顿时脸色微沉:“什么了不起的人,要我躲起来。”
温杭:“一个哥哥。”
她急促地舔了下唇,对温杭来讲闻初豪跟兄长没什么两样,昨晚刚确定的不正当关系,大清早这两人撞见她该怎么介绍,总不能闻初豪第一次上门,就给那么大惊吓。
“哥哥?”许柏安从鼻腔发出一声低哼。
他视线往下,落在她脖根处:“不看看你自己,就我躲有用吗?”
他身上有痕迹,而温杭也没好到哪里去,颈侧鲜明的吻痕,一路延伸往下,昨晚发生过什么激战,是个成年人都看得出来。
温杭立刻用手掌挡了一下脖颈,带点凶气:“你躲不躲,不躲我们连炮友都没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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